可能需要一个扩音器,简平安边走边想,他把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几乎是秋余声推着在走,听见秋余声说:“我不要电动车,你就不用去打工了,虽然很感动……”
简平安还想说他有办法打工的,学校门口的面馆老板在找兼职学生,他看见了,还听见他们班有人想去应聘,他觉得自己煮的番茄面是最好吃的番茄面,他去应聘的话老板会要的。
可是秋余声又说:“我也想尊重你的想法,不过还有几天就除夕了,假期也没有多久,现在去上班是挣不了车钱的,还会耽误你的学习时间和我们休息的时间,不如等高考结束以后再去,时间很多。”
他说的很对,简平安压下自己心中的想法,紧挨着秋余声没再说话,他依然想不出解决办法,打算回家把存钱罐交给秋余声好了。
过了一会儿,简平安察觉秋余声也把手伸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想亲你。”
秋余声小声说着,握着简平安的手拿起来快速亲了下手背,说,“用手代替一下。”
简平安最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接触,很多时候并不会把这样的行为往“交往”两个字眼上靠,秋余声轻易地从他眼中看出单纯的喜爱,他喜欢的只是亲密接触,不是秋余声想的那样如恋人纠缠。
玉衍。。
商业街最近游客不少,他们经过的每一家小店门口都多多少少排了几个人在等待,简平安肚子不饿,又喝了半杯奶茶,本来不想吃什么,可秋余声路过什么都问他要不要尝一尝,说着说着他就真的想尝一下了。
可能因为秋余声说话就是带有神奇的力量,他严重怀疑要是秋余声是骗子的话,他身上衣服都会被秋余声骗光,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排队买到一些小吃,秋余声只是象征性尝了几口,剩下的都给简平安留着。
简平安吃到一个很辣的土豆饼,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奶茶,因为秋余声也不太能吃辣,所以土豆饼剩了很多,简平安有些过意不去,把剩下的土豆都捏成一团,隔着袋子分开辣椒,含泪吃了下去。
秋余声说别吃了,他觉得实在很浪费,吃完后在路边买了一瓶水,喝了三分之一,拧上盖子回味了一下土豆的味道,对秋余声说:“其实挺好吃的,早知道不放辣椒了,你知道清水煮土豆也好吃吗?土豆的味道本来就很好。”
秋余声看着手里的几个小吃袋子,估计简平安吃不下了,又逛了一会儿,在路边买了一个转盘糖画,简平安转到一条蛇,画糖的师傅记错画了一只很圆的小猪,递给他的时候他才茫然地说这个好像不是他的。
不过小猪也很好,师傅抱歉地想重新为他画一个,他觉得没有必要,于是接下了小猪。
“我小的时候转到过一只龙。”
简平安先把小猪糖喂给了秋余声,秋余声咬下了耳朵,没什么特别的味道,非常普通的甜,但这是简平安唯一主动要买的东西,握着糖棍笑的很开心。
“我去找我爸,他在打牌,里面人太多就把我的糖碰掉了,我一口也没有吃到。”
还是一块钱转到的,简平安记得龙是那个转盘上最复杂的动物,很少有人能转到,他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连画糖的爷爷都说好久没有人转出龙了,他小心翼翼捧着舍不得吃,生怕掉到地上,可惜最后也没吃到。
简平安的脑子里没有多少关于简云杰的美好记忆,他和贺云帆离婚以后简平安梦到过他一次,梦见他打牌回家后看见贺云帆不在家便大发脾气,把坐在凳上喝的简平安一脚揣翻在地,后来又给他打了个鸡蛋冲开水让他喝,简平安不愿意喝,他又踹了一脚。
他总是嫌简平安笨,连话都说不清楚,简平安永远学不会像别的小孩那样黏着自己的父母,他也不会可爱地朝自己父母奔跑过去,简云杰在家打牌时,牌友嘻嘻哈哈笑着说小心你以后小孩长大不认你,他叼着烟对自己牌友说他懂个屁,傻子一个。
简平安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他讨厌这个没得选的爸爸,他没觉得自己很傻,谁对他好他知道。
去年和妈妈还有秋余声三个人一起过春节,除夕夜后一直待在家中休息,没有串门和亲戚来往,没有社交,简平安觉得那是他印象里最好的一次新年,原来生命中只要没有简云杰,他就会感到幸福。
天还没亮,简平安从睡梦中醒来。
他揉揉感到不太舒服的眼睛,展开蜷起来的双腿,被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冷了,从脚心蹿起一阵凉意。
睡不着了。简平安翻了几个身,左躺右躺都不舒服,明明都是暖烘烘的房间,被子里怎么会这么冷呢,他想不明白,和秋余声一起睡觉的时候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他开始睁开眼睛,平躺着望向天花板,眼前一片朦胧,简平安怀疑自己可能近视了,他把手伸出被窝举起来,握成一个紧紧的拳头,然后仔细地看,脑海中却只是秋余声戴着眼镜的样子。
他昨晚原本在秋余声房间里的,洗完澡就在秋余声的床上记单词,秋余声每天都会抽查一部分,他怕秋余声比怕老师还要多。
可是后来怎么回事呢。
十点半时秋余声合上了电脑和笔记,他半躺在床上压住了简平安的脚,简平安挪了一下,他问:“我重吗?”
简平安犹豫了几秒,说:“不是很轻。”
他就笑了,翻过身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向简平安。
简平安被他盯地发怵,单词都记不了,更重要的是除了觉得害怕,他还有些说不清的不好意思。
“有点好奇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
秋余声开口说,他很小幅度地叹了下气,接着坐起来,带着一身清爽的皂香靠近简平安。
简平安握着书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瞬间冒出了汗来,因为用力,指腹划破了书页,这极细微的声音也落到了耳边,简平安不由自主往床头缩,结结巴巴问秋余声要干什么。
“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怕我,”秋余声不怎么高兴地皱着眉头,可简平安又觉得他不是真的不高兴,“我抱一下不行吗?”
简平安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他仍强行镇定说:“我没怕。”
“记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都主动靠近我,吃饭也要和我坐一起,还老是跟在我背后,你睡午觉都会牵着我的手你忘了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呀?”
他双手抱住简平安的肩膀,完完全全将他锁住不能动,还不甘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简平安听到他熟悉的语气,那股突然漫上来的紧张感随之减退一些,面对秋余声的拥抱也坦然许多,“我没有睡午觉牵你的手。”
“但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简平安沉默下来,他想不出可以怎么回答秋余声,就静静地呆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秋余声说道:“去年你送的东西我就很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简平安很无奈,可是他今年什么也没有准备,他觉得十分抱歉。
“但我没有给你买东西,我想不出你需要什么,对不起。”
他已经习惯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事,没买到就是没买到,他不知道秋余声还需要什么,他什么都有了。
“而且最近没有找到很适合你的礼物,你有想要的吗?”
“我有想要的。”
“是什么?”简平安忽然眼神一闪,“对了,你成年了,你想要谈恋爱吗?”
秋余声一顿,“跟谁?”
简平安眼睛直溜溜看着他,也不说话,秋余声便清了下嗓子,“怎么想到说这个,那你成年了你也要谈个恋爱?“”
“有可能的。”
简平安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来,不确定的语气道:“可是我怕我考不上大学。周老师说,不能早恋……
他说后面那句话时心虚的不行,揪着自己的衣摆的一角反复地绕,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说的对不对,他心里总是很害怕,但究竟怕什么,他一想就头疼。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简平安想到自己今天有点勇敢,又想到万一秋余声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呢?那他岂不是说错话了,又难掩失落,只好欲盖弥彰一下:“我乱说的。”
“你没有乱说。”
秋余声下巴挨着他的头发,顺势抬手摸了几下,他可以轻易把简平安圈在怀里,这个姿势让他非常安心,仿佛简平安能轻易成为他的部分。
“至于谈恋爱嘛,还是等毕业以后再谈吧,先欠着。”
“为什么?”
简平安勉强抬头,他不明白,“你要毕业以后才更喜欢我吗?可是你还让我亲过你,为什么?你不负责任。”
他本来没有抱着很强烈的念头说这件事,可是为什么秋余声会反对呢?这和自己的认知相悖,简平安反而起了执念,“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吗?”
头一回被人指摘“不负责任”的秋余声无话反驳,他说的都是对的,怎么凑在一起听起来就那么别扭。
“啊,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秋余声压低声音,摸摸他的脸颊,“是谁一说到喜欢我就哭,还告诉我恋爱下次谈。”
简平安顿时脸红,沉默不语。
“我没想过占用你学习的时间。”
秋余声看见他发红的耳朵,轻轻贴上去,有些发烫。简平安是很少会脸红的。
“我希望我们平安能够顺顺利利考到心仪的学校,就算没有和我在一起,也可以交到一些善良温柔的朋友,拥有非常多的勇气,然后在平安心里我可以占很大一片位置,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顿了顿,耐心道:“平安,我们有非常多可以在一起的时间,我不是为了现在要和你谈恋爱才这么对你,当然了,我想陪伴你去更高更宽阔的地方,我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虽然不很愿意你交太多的朋友,但是放手才能让星星飞到天空闪耀,你说对吗?”
秋余声的手已经挪开了,但简平安还是保持着被他圈住的姿势,他被秋余声这一番诚恳的话击中心灵,再没有朋友这么热切对他,嘴角因为憋泪而向下弯曲,他很想哭。
“你的拟人句用的好好……”简平安带着哭腔道,“我好喜欢你,你说的话我也要说,一万倍希望你……快乐。”
短暂的回忆就到这里,后来他好像因为抽噎太厉害,根本没听清秋余声在说什么,只想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就爬下床回到自己的房间,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简平安坐到背上发凉,才决定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秋余声房间的门口,叩指敲了敲。
他没有来开门。秋余声没醒,简平安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子里给秋余声发了一条祝福生日快乐的短信。
手机屏幕的光都让他觉得刺眼,简平安刚闭着眼睛休息,还没睡着,恍惚听见卧室有开门的声音。
他将脑袋探出被窝,敛声屏气听着动静,果不其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简平安唰地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看见是贺云帆站在门口。
“妈妈?”
简平安有些意外,贺云帆没开灯,朝他走了过来。
借着月光,简平安勉强能看见她的脸,他这时候想起来自己眼睛不舒服,又砰的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不让贺云帆看见他的眼睛。
“妈妈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刚才起床了?”
简平安点点头,被子被他扯得上下移动。
“睡不着?”
简平安说:“有一点。”
“妈妈帮你捏捏手,你就能睡着了。”
贺云帆说完就坐到了床前,帮简平安把被子盖好。
简平安声音闷闷,“我不捏,你去睡吧。”
贺云帆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简平安小声说,“有的。”
“妈妈能帮上忙吗?”
“可是我有点不想说。”
简平安怕惹贺云帆伤心,又急忙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好吧。”
贺云帆拍拍他的被子,她好像不是要来问清缘由,又重复的说了一遍,“好吧,早点睡,宝贝。”
她没有马上离开,等简平安回答之后她还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到简平安问妈妈你不高兴吗,她才起身回答说,妈妈没有不高兴,然后转身,慢慢带上了房门。
“周末没有时间。”
秋余声通着电话喝了口豆浆,把刚端上来的馄饨分出来一个小碗给简平安,这几天天气怪异,才三月份就换上短袖,大碗馄饨凉的太慢,简平安只能吃小碗的。
他继续和秋悦悦通话,语气淡漠:“嗯,已经开学了,时间不多,到底什么事情。”
他的电话声音不小,简平安又坐在他旁边,自然能听见秋悦悦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又没有叫你做什么事,只是咱们一家人吃顿饭呀,你什么时候周末会有空呢?”
“不知道,”秋余声说:“我很忙,我要学习,并且孙沛霖也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饭。”
“怎么是跟他一起吃,咱们一家人吃饭关他什么事,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叔叔呀。”
孙悦悦没有太在意孙沛霖这三个字, 她婚离得洒脱,对前尘往事留恋不多,有时候也会让秋余声羡慕,这辈子她有过烦心的事情吗?
“我很忙。”
秋余声再次重申,“我的空余时间是拿来休息的。”
简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一颗馄饨还没喂进嘴里,在想秋余声有这么忙吗?
“你有这么忙吗?”秋悦悦问,“你一个小孩有什么事情可以忙,你在别人家住着和别人一起就有时间,和妈妈吃顿饭不可以吗?真是越来越像你爸爸,你怎么不去恨他要来恨我呢?”
秋余声浅浅的笑了下,“我恨你吗?”
简平安听懵了,他觉得秋余声的笑是生气的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秋余声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了。
“我不恨任何人,”他说,“我要参加高考,你读过书,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认为高考不是你的必经之路,秋悦悦没有因为他的讽刺生气,而是说,“我怀孕了,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这周末晚上五点二刻,我会在云中庭等你,秋余声,你应该要长大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简平安看他放下手机立马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低头吃了几口馄饨,说:“还有八分钟预备铃,平安快吃。”
简平安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他眼神专注盯着秋余声,等秋余声喝完豆浆才开口说:“我们逃课吧?”
“好啊,”秋余声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面,收拾完面前的豆浆杯和塑料袋,简平安还没怎么休息,他就已经把早餐吃完了,擦擦嘴,说:“把你抓起来。”
“为什么?”
简平安不解:“我得罪你了吗?”
秋余声说:“没有,但你不可以迟到,我是学生会,我可以抓你。”
简平安对“抓”这个字很敏感,“可是你已经不是学生会了,你退出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平安,”秋余声说,“不用为我担心,她说话一直都是这样,他们都以为我恨他们,但其实算不上,我只是讨厌而已。”
他笑了笑,又说,“不过还真是好笑。”
一个都养不好还要生第二个。
简平安问:“什么好笑?”
秋余声想他当初是不是也在满怀祝福下出生,秋悦悦这样的人,没有爱只讲钱的话,是不是也会愿意生一个人出来。
“没什么,吃完进去上课吧,不抓你。”
简平安满脸愁容, 比当事人还要情绪激动,他没想到秋余声的妈妈会这么跟秋余声讲话,她怀孕了是什么意思?秋余声要有一个弟弟吗?秋余声为什么要有弟弟?她怀孕了跟秋余声有什么关系?
简平安有很多很多疑问,也有很多很多怒气,他甚至想秋悦悦最好不要当秋余声的妈妈,她凭什么这么有理由,还让秋余声长大,秋余声已经很大了。
“你会去吗?”简平安紧张问道,“你可以不去,我觉得可以。”
“去啊,”秋余声笑眯眯的,“让那个外国人请你吃大餐,他要讲中国习俗的,封大红包给你。”
简平安撇撇嘴表示并不在乎。
贺云帆的心情虽然和简平安一样,不大赞同秋余声在这个时候去见秋悦悦,觉得这会影响秋余声的心情,但从道理上讲,只是吃顿饭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她仅仅是为了分享自己怀孕的喜悦。
五点一刻,秋余声带着简平安到云中庭时,秋悦悦不知道听了什么笑话,笑得椅倒在那个外国男人身上。
简平安拉了拉秋余声的袖子,但秋余声今天穿了件宽领口的T恤,被他一拉,领口差点漏下肩膀,他就赶忙放手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外国人,还没走近时便对秋余声小声说:“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秋余声勉强笑了下,向他们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秋悦悦还是在笑,她先是向简平安打了个招呼,然后随便对秋余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简平安,说:“平安,你还记得我吗?”
她很漂亮,仔细一看会发现秋余声的眼睛和眉毛跟她很像,简平安当然不记得她,但她是秋余声的妈妈,他们的脸有相似之处,简平安不会感到特别陌生。
“不记得了。”
“这样……”
秋悦悦也没有想勾起他的回忆。
“秋余声,妈妈之前送你的车呢?怎么没有开着来?”
秋余声说:“我没驾照。”
她睁着那双很大的眼睛,浓密卷曲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奇怪道:“你之前不是跟着你爸爸学过嘛?”
她离婚以后整个人都与以前不同,放下了许多不开心的事,反而之前从没关心过的许多细节似乎都在她记忆中浮现。
秋余声十四岁是跟着孙沛霖学过开车,可是也就开了一次,几年过去,秋余声连孙沛霖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别说练车了。
她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开心到眼里散发柔光,“哎呀,我觉得秋余声可以做好一位哥哥。”
一旁的男人应该听懂了这句话,他将充满期待的秋悦悦揽在怀里,对秋余声展露出友好的笑容。
秋余声抬手撑着自己的脸,散漫的态度,“我可以当好哥哥,但我并不想当你孩子的哥哥。你没得选,但我有。”
第94章
他话音刚落秋悦悦就笑了,透露出一股不经心的味道,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丝质连衣裙,妆容十分淡雅,看起来比以往温柔许多,秋余声想她是不是真的转了性,照她以前的风格高跟鞋都要踩个十厘米,比时尚杂志的模特还要艳丽。
她半挨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外国男人不通中文,嫌少说话,唯有几次都是和笑着和秋悦悦说话,蹩脚的中文混着英语,是比孙沛霖居高临下的态度好了不止半点。
“我们还是好好说话吧,秋余声,不想和你吵架。”
“我实话实说而已。保护不了你的小孩,你的小孩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保护呢?说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我现在跟你说句话都不行了吗?什么叫有的没的?”
“别这么激动,”秋余声说,“你吓到我朋友了。”
简平安两只手都平放在腿上,背靠座椅坐的端正,犹豫了一下,决定和秋余声说同样的话,:“阿姨,你别激动。”
秋悦悦对他说:“阿姨没激动,平安。”
“但是秋余声,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你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过的并不幸福,但是我也不幸福,既然我们都不幸福,为什么我们要彼此为难呢?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你还要我怎么办?以后我也不会打扰你,如果你还愿意来见我你可以联系我,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妈妈也没设么办法了。”
“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秋余声只能笑笑:“你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也不和你吵架,我没有主动和你吵过架吧?也没有不认你,一直拧巴别扭的是你,不肯放下过去的也是你,那么孙沛霖到底又是给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愿意把我生下来?”
这个问题孙悦悦没有给出答案,但当秋余声真的问出口的一瞬间他才发现他确实不需要答案,他不是那种得不到问题的答案就没办法好好生活的人,就像秋悦悦说的,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反正他的家庭都是你那个样子,没有爱就是钱,他不能拿了钱还想要爱,这不公平。
“你奶奶说你缺爱,我那时候还不相信,”秋悦悦说,“我不太相信你会有这种想法,你两三岁的时候办生日宴,我回到家,叫你亲一亲我,你就那么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人家说三岁看到老,你才几岁就这么冷漠。孙家给了你很多东西,你受到的教育也比很多人都好,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还需要什么,你以后的工作也不需要你来动脑筋,你应该什么都不缺的,秋余声,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缺爱。”
秋余声久久没有说话,他是觉得有些话原本可以烂在肚子里,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了,真是无语,要挑简平安在的时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秋余声的记忆里有很多关于秋悦悦的记忆,不能说全都是坏的,所以他始终觉得有一句忠告是要告诉秋悦悦的,“如果不会养小孩,我的建议是不要养,不过你还想搞个实验的话,也可以当我没说。”
“秋余声,在你心里你真的有把我当过你妈妈吗?”
“真是有点难说。”
秋余声得到了一些成长过程中的教训,他也不是没有吃过苦,虽然事过之后觉得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他认为渴求母爱是生物天性,他不否认自己,“你是不是觉得孩子只要生下来就行啊?你怎么那么有信心再生一个呢?奶奶去世的时候你们都在商量离婚怎么分家产,妈妈是在以什么立场说我冷血?”
“你说话这么难听干什吗?我就没有改过的机会?那你要我怎么办?”
“没说你不能有改过的机会,不过你改过是为了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妨碍你去哪里,我没有一点兴趣想阻挠你再婚,你今天甚至都不必让我来吃这顿饭,那我就会把这些话全都烂在肚子里,谁让你请我来还对我指手画脚,你什么角色说这些话?”
秋悦悦神色疲倦,她知道秋余声一直憋着一股劲,可他憋着到底为了什么,这是她一直搞不明白的,“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要不是想让你过更好的生活我会这样——”
“算了,”她说到一半,瞥见简平安眼神直接地盯着自己,明明长了张很乖的脸,做出来的表情却有些凶狠,思绪收回想到今天本意是什么,又有外人在场,于是就此打住。
“我说不过你,你不认我也就算了,今天我们一家人吃饭,你要也带了朋友来,也替我考虑一下行吗?”
“行,”秋余声一口答应,“可以,吃饭。”
本来他以为这些话这辈子是没办法说出口的,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善良,“你的想法如果是我们安安静静吃完这顿分别餐之后,你就去过想要的生活的话,这是完全可行的,不吃这顿饭也行。”
“秋余声,吃饭行吗?”
简平安忽然伸手碰了碰秋余声的手背,秋余声觉得好像可以忍下来,便没有再多说。
话说到这份上,简平安再笨也能感受到秋悦悦善意有几分,而且那个外国人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旁边,他看秋余声的目光也让简平安很不高兴。
这种奇怪氛围让简平安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况且东西都太甜,好像每道菜都淋了奶油,简平安胡乱吃了几口,抬头一看见那个外国人的绿眼睛,发觉也不是那么稀奇了。他对外国人来说也是外国人,他也很稀奇,这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全都不喜欢,就算是秋余声的妈妈,他也不喜欢。
她想过什么生活?为什么秋余声什么都会做,她却不会对秋余声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太贪心了。
他们分别都是急匆匆。秋余声理智回笼后和他们的告别表现得很体面,秋悦悦提出送他们俩回家,但秋余声拒绝了,他没有找别的理由,只是告诉秋悦悦不必了。
秋悦悦和他站在一起等那位男士开车出来,问简平安去了哪里。
秋余声:“洗手间。”
“简平安……”
秋悦悦低喃,“是你喜欢的那个阿姨的儿子?”
秋余声:“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啊。”
秋悦悦顿了顿,说:“我不知道你连她的儿子都那么喜欢。”
秋余声静静地没说话。
车来了,秋悦悦提着自己的包缓慢走下楼梯,没有回头,她对秋余声说:“你应该开那辆车出来,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开车的。”
秋余声说:“我会开的。”
“再见,秋余声。”
“再见。”
简平安从洗手间出来后秋悦悦就不见了,他看见秋余声站在门口的路灯底下,整个人雾蒙蒙的,好像全身都结满水珠,冻得他一动不动,两只手无力垂下。
简平安走过去拉了拉他的手,他有种幻想这样可以让秋余声苏醒过来,像个迟到的英雄。
这顿饭他虽吃的不大高兴,可秋余声却觉得身心都舒畅不少,晚上温度不高,从会所出来后走了一段距离才觉得清净,到了这个点过来吃饭的基本没有走路的人,秋余声就和简平安一起并排走在树影下,没走几步距离就被拉开,秋余声走的有点快了。
简平安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摆一拽,上面的领口大开,简平安赶紧松了手,不怎么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秋余声扭头看他,简平安:“哦,我不该笑,对不起。”
“你可以笑。”
简平安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抿了抿唇,不断想到秋悦悦在吃饭的时候说秋余声小时候秋余声小时候,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因为脑海里对那句话的印象实在深刻,不小心脱口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