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白飒而言恐是噬肌碾骨,痛不欲生。
好在这邵无晦功力不深,也不知哪里半路出家的人带他,这毒亦没下在致命之处,白飒得以残喘,只是这毒素已经随白飒运功在体内运行一周天了,纵是白飒功力相当,怕也是活不过半月。
傅慊见白飒如此,悔不当初,本来以为把这个人送离自己身边再不见面便是安全了,只是没想到却让这人陷入了更大的危险。
再想那邵无晦更是恨之入骨,恨自己当初在空霄为何心软放那人一命,而今让白飒遭这活罪。
傅慊只觉心若油煎,苦不堪言。
等了不知多久,白飒方幽幽醒过来,只觉身体剧痛,半天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攥着。
白飒微微抬眼,看傅慊坐在床边,蹙眉神色痛苦。
只这一眼,白飒便不动摇了。
就是这人真来取自己性命,也是甘愿了。
看白飒醒来,傅慊急忙道:“白飒,我没有......”
“我知道,”白飒打断傅慊,“我信你。”
短短六个字,傅慊吊起的心又慢慢落回原处,这世上也就这个人有这等本事。
“我一直小心提防邵无晦,只是最后还是疏忽了。”
一句话彻底撇清了傅慊。
傅慊不知再说什么,无声紧紧牵着白飒,只觉情难抑制,痛难舒解。
再近这人身一次是他多少次朝思暮想的无奈。
却未想不得不在这种境况下。
白飒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问问自己还有几天活头,只是看傅慊那个模样又不忍心,最后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傅慊没有听清那个“我们”,只听见了白飒说回去,不觉有些恼怒,冷声道:“回去?若是回那正道你便是骨头都剩不下分毫。”
看这人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白飒无奈,低声道:“我想回......羽归山。”
听见这句话,傅慊一愣,思绪一下飘远了,许久才回归。
傅慊低头看白飒期盼的目光心头颤动,想这世间的有情人莫不是真可以心意相通不成?
傅慊喉间苦涩,紧了紧白飒的手,低声道:“明天。”
白飒而今坚持不了多久,说是第二天,第二日前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再逆浑泽回羽归。
临行前,傅慊找出来一玉刀,挑了一些自己的心头血滴在那边境枯木上,见那因毒枯败的树木竟真是又露出几分生机。
又给教众试试,后者得几滴血饮罢,只觉周身痛苦立刻减了半分。
看见这样傅慊心头稍定,转头取了自己心头血给白飒。
白飒看那人端上来一碗莫名其妙的东西喝了口,皱眉:“这是什么?难喝。”
傅慊眉头一竖:“闭嘴,喝!”
白飒立刻乖乖闭嘴。
两人相携离开,从那浑泽归去,奇怪的是这一路竟然没有正道阻拦。
傅慊说针灸可以延缓毒素,纵是不愿,白飒也只能忍耐。
在船上时日白飒只担心自己坚持不到羽归,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非但没有越来越糟糕,反而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反观傅慊不知为何越来越虚弱。
待过了一个月,白飒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傅慊没让白飒看出更多异常,只是困倦的时日变多了。
白飒惊讶于这清冥功竟然真的可以抑制,遂告诉傅慊自己的感觉。
傅慊听了大放厥词:“本医仙说过了,但凡有一口气,我也是能吊活了,还骗你不成?”
白飒知趣拱手:“傅先生医术了得,白某佩服,佩服。”
这样走了半月,两人顺利抵达羽归山下。
时隔一年有余,终是又回到了这里。
上了山顶,却见屋舍破败,两人只能暂时住在一旁的山洞当中。
第二日收拾好,白飒得以安稳躺在床上,又过了两日,白飒只感觉身体大好,比起过往巅峰时刻更是精力充沛。
傅慊知道了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本医仙照顾了你这么多日都快累死了,还不快下山给我捉鸡做汤喝。”
这人竟还惦记着白飒在空霄欠他一只鸡的事。
而今再照顾傅慊心境自然不同以往,愉悦万分。
而傅慊得白飒悉心照料,又日日看这人,亦恢复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彼此心意暗许,那情意就再藏不住分毫。
被伺候了两天,傅慊感觉自己好一些了就开始日日对白飒动手动脚。
白飒无可奈何,只能受着。
这日傍晚,白飒收拾好上床,没有多久那傅慊就摸黑过来,白飒没动,直到那人把手伸进自己怀里白飒才无奈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沉声:“傅慊。”
没想到那人被点了名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翻身压住白飒:“怎么?不从?不从我可就霸王硬上弓了。”
白飒只能莫可奈何道:“傅慊,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没想到那人反而是一副被夸赞的模样,得意洋洋看着白飒:“你我之间,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白飒快被气笑了,索性也松手:“那我倒看看你怎么当这个霸王。”
刚才那话傅慊只是说说而已,四万书那时在帐中是看了,只是还没看见要紧就被白飒进来打断了,真要他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这种时刻,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傅慊凭模糊记忆,扒开了白飒的衣服,只是刚借月光看清白飒胸前,傅慊就停住了手。
白飒身体伤痕累累,除了那万箭穿心留下的伤口,其余的多是为了他傅慊,还有那右边胸口初愈的伤口是更是他傅慊亲手留下的。
傅慊蹙眉,伸手去抚摸那已经愈合的伤口。
看傅慊这模样,白飒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轻声似乎是在笑弄:“你这哪里还有霸王的样子。”
傅慊抬头看了白飒一眼,轻声:“若是你不愿意,就是让我硬来,我也不可能忍心去逼迫你。”
白飒听这人所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来就算了,快起来,我快被你压死了。”
傅慊果真依言起身站在一旁不再动作,不经意间瞥见白飒左胸口有一薄薄的致命伤,只是已经长出了新肉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傅慊伸手拉住白飒衣襟,指着那伤口:“这是怎么来的?”
白飒听见对方这么一问,竟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你不在时,我受些伤也是自然。”
但这话落在傅慊耳中就是那正道不知道又如何为难白飒了,这么一想就是愤愤,咬牙道:“日后若是让我再见他,必定挫骨扬灰。”
白飒知对方说的是谁,竟然心中也有几分赞同。
傅慊虽说不会用强,但错失机会总是心里痒痒,再看白飒收拾好躺下又赖上去,硬是要抱着白飒睡觉。
白飒没办法只能由着这人,临睡前听那人信誓旦旦:“待我有机会,定然好好研读那四万书,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
白飒忽然间睡意全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全是怎么把求索砍得满地乱爬的场景。
两人在山中过了几天快活日子,白飒又下山那天,在山下集市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邵无晦看见白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谦谦笑着比划了一个动作。
白飒心头一沉,再上山只觉浑身沉重,心乱如麻。
是了,他找傅慊到这里可不是过那神仙似的喜乐日子的。
傅慊无心振复南冥教,即便现在正道式微,不敢来找傅慊麻烦,但一年后呢?几年后呢?待正道恢复,来讨伐傅慊,那人一双手如何抵挡这千军万马?何况那人心慈手软,如何能下狠手杀人?
现在被正道盯着,纵是逃亡也无从计划。
白飒是真心实意想与傅慊过那安定日子,对于天下正邪的交锋没有半分兴趣,那邵无晦关门所言白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不在乎什么正道不正道,他只在乎傅慊,他想要与这人同归一途,即便这个愿望只能在黄泉下实现.......也是无所谓。
傅慊在山中和白飒一起,只觉时间飞逝,心间感慨。
这日白飒下山回来稍晚,吃过晚饭,天就已经黑了。
傅慊坐在窗边侧头看白飒收拾床铺准备休息,这厢心头又不安定起来,想的全是怎么扑倒白飒,让那人在自己身下喘息连连。
但傅慊又不想放弃白飒的悉心关照,仍想多扮几天柔弱,多得些这人的怜惜,多看几日这人无奈迁就自己的模样。
这左也想要,右也想要,傅慊也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只是对着这个人,他如何能做到不贪心。
胡思乱想间,白飒已经铺好了床,看傅慊还魂游天外,拍拍身侧:“还不来睡?”
瞌睡就来送枕头,傅慊坏笑着靠过去,倚靠在白飒身侧:“美人叫......”
话音戛然而止,傅慊震愕,半晌才低头看胸前,只见一柄玉刀直入心间,沉稳干脆。
仿佛这么多天的温情,都是在等他傅慊疏忽,得这一刀的时刻。
白飒轻轻靠过去在傅慊耳边,一字一顿道:“傅大夫,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字一句,如那刀一般,深深扎入这人心间。
白飒贴得极近,仿佛生怕对方听不清楚。
说话间,白飒只觉自己摸了一手滚烫热血,他知傅慊血剧毒,想自己的手定然废了,只是这是自己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但白飒不知,因得这傅慊心头血日日蕴养,他早已百毒不侵,这毒血也奈何不了他。
傅慊不可置信地颤抖,忽然伸出手扼住白飒的脖颈,一翻身把那人压在身下。
白飒勉强维持住自己冷静的表情,看不清对方表情,只觉僵持间有什么从那上方的面庞滴落进自己的眼眶,刺得眼睛生疼。
傅慊的手渐渐收紧,最后不知为何却徒然松开,猛压低身,咬住白飒的唇,抵死纠缠起来。
白飒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人强取豪夺。
一吻结,傅慊干笑两声,咳血在白飒颈侧,呵呵笑道:“黄泉路远,有白统领送我一程,傅某心满意足。”
说罢牢牢盯着白飒,似乎要将这人彻底刻在自己眼底。
看着这个自己爱极了,没有半分恨的人。
白飒看着这人一点一点合上眼睫,遮蔽了那缱绻痴然的眸光,唯有唇角还惨留着无奈而哀伤的笑意。
如此才终于拔出刀,紧紧搂那人入怀。
等搂紧对方,白飒只觉喘息不能,眼前昏黑,这才惊觉自己原一直屏息,几近昏厥。
怀中人身躯沉重,却抵不过心头千斤。
白飒木然抱着傅慊的身体,看着上方,感觉刚才落进自己眼眸的东西又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这天下想要的正道么?
第三十八章
傅慊在带白飒回羽归时,日日做贼一般,先是用针灸忽悠了白飒,又是夜半在船头趁白飒休息偷偷取血,生怕哪人知道喝的是自己的心头血。
第一次在南冥对自己下刀,傅慊只觉疼得缓不过来,第二次再来,不免有些发怵。
傅慊坐在船头犹豫间往船舱中望了一眼,看见白飒疲倦的睡颜,不知为何,那刀就自然没入胸口,竟半分没察觉到疼。
此后傅慊每次要取心头血时,都会先在脑海中描绘白飒的模样,心间蜿蜒回转的是白飒的名字,如此这般,这数日的苦痛都变得不值一提。
想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即使痛,也甘之如饴。
这水上行程不算短,但不知为何傅慊只觉待不够,恨不能与这人一日白头,就此了一生;又想长此以往,愿这路途没有尽头。
自从再见白飒,傅慊才觉自己心中贪念一日比一日重。
在白飒把刀送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刻,傅慊很是感慨,这上天竟是首次让他偿愿得如此高效,才想完与白飒此世共长久,了结此生,现下这愿望就是实现了。
虽有些偏差,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死都和这人在一起了。
刀锋冷然,傅慊觉气力流逝,白飒的面容一点一点越来越模糊。
明明一直在看着这人,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明明一直在念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心口还是这么疼。
白飒最终还是选了他的正道,有些失落,却忽然欣慰万分。
也好……再好不过了。
傅慊无限不舍地合上眼睫,任痴痴目光徒然留在空中,彻底将自己交付黑暗。
————&——&————
医圣予他新生,如今傅慊终也算是为自己潇洒活了一遭。
白飒紧紧抱着傅慊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从屋中暗处走了出来。
邵无晦还是那白衣飘飘不染尘俗的作态,走上前来,伸手要去探傅慊的脉象。
不及傅慊颈侧,白飒陡然伸出手挥开了邵无晦的手,木然的神情被愤怒替换。
“你没有资格碰他!”
邵无晦也不恼,收回手冷笑一声:“还算我没有看错你,白飒。”
他方才在屋中看得分明,白飒一刀入傅慊心间,傅慊定然再无回天之力,看白飒失魂落魄模样不是作假,就是不去确认也无妨。
“现在你达到目的了,如何?”
“不如何,只恨自己假手他人,没能亲手了结仇人性命。”
“取傅慊一命已足矣,如何还要我说那些话?”
邵无晦目光一厉,语气森然:“因为我不仅要他身死,更要他心死!否则无法告慰我邵家泉下亲族。”
说罢稳了稳心神,恢复常态,再看白飒,眼底蔑然:“你尚还算得上个中高手,虽过往被邪道蛊惑,但现在幡然悔悟,弃暗投明,随我走,保你无虞。”
白飒听了冷漠道:“我已如你们正道所愿取傅慊性命,如此再无瓜葛,就此别过,江湖茫然,只愿再不相见。”
“我欠傅慊一命,而今恩将仇报已是天理不容,我自会还他一命,倒是你,身为医者,却无济世之心,看任无辜之人枉死,若他们泉下有知,恐恨不得凿地拖你入那冥府,共享业火炼魂!”
邵无晦堪堪压住怒火:“你难道以为这样正道就能放过你了么?”
白飒抱起傅慊,踉跄起身,幽幽看了一眼邵无晦:“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
这世上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邵无晦看白飒如此,终是大怒,冷笑连连:“你要随这死人度余生我也不拦你,顺便好心告诉你你那清冥毒是如何得解!”
“那清冥毒非傅慊心头血不可化解,你日日所饮都是那傅慊心间热血,若不是医圣留书说其人身死,毒侵心脉,再不得为药,不然我还真想尝尝那可解世间剧毒的心头血是个什么滋味!”
“想这傅慊一世恶名赫赫,最后却是因情而死,真是好不可笑!”
白飒大震,定定看着邵无晦,后者一甩袖,便是大踏步出门去。
走到半山腰忽见山顶黑烟冲天而起,盘绕在天幕,久久不散。
看见如此景象,邵无晦更是心间大快,步伐轻捷。
第二日南明教主傅慊身死当世英杰白飒之手的消息就传过半面江山,末了还要补充一句可惜白飒也被傅慊毒血所侵,不幸丧命。
邵无晦大仇得报,暂时先回了剑庄,剑庄的正道都已经听闻了傅慊已死的消息,都觉得心头大患已无,颇为欢欣。
只有穆如荇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了几分茫然模样,但很快还是调整好,只是在见邵无晦的时候情绪低迷。
耗时十年有余的复仇计划实现,邵无晦不知道为什么心间有些空茫,眼前的方向忽然变得不明晰起来。
又想自己为了报仇不惜染一身毒功,日日饮毒还要忍受毒素侵蚀只觉苦闷,那一边岚漆又端毒药过来给邵无晦,邵无晦更是怒上心头,挖苦道:“岚兄弟当初可没告诉我练这毒功要遭这罪,现在你我同舟,倒是好算盘。”
半分不提当初如何恳求岚漆教自己毒功。
岚漆没有反驳,默默把毒交给邵无晦。
邵无晦饮了一口,只觉喉间苦烫,那第一次饮毒的恶心记忆依旧挥之不去。
原本邵无晦刚练功的时候是喝岚漆的毒血,只是随功力渐长,岚漆五重功力再无法帮到邵无晦,只能让他饮毒。
邵无晦勉强喝完,挥挥手让岚漆退开,岚漆依旧默默收拾好一切,不提其他。
现在他也算得上正道中有名望的一人,住在剑庄中也没什么,只是总是心头不宁,日日辗转。
在剑庄留了一月,邵无晦觉自己不能继续如此,只是毒功不能暴露,又不知去向何方,夜里浅眠,睡了就见那些死去之人,也不晓是不是因为受了白飒一席话的影响。
这日喝过毒,邵无晦早早休息,到了夜里觉腹部烧痛,连叫几声岚漆,却始终不见来人,不免气大。
过往岚漆都是随叫随到,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边想着,一边艰难爬起来,往门口去。
邵无晦打开门,只见眼前直挺挺杵了一个人,借夜光勉强看清就是大惊,顿觉腿肚子打抖,喊都喊不出半分声音。
白飒!皮开肉绽的白飒!
邵无晦跌在地上,几乎失禁,艰难蹭着地往后退:“你……你,你你你……”
“邵无晦,”白飒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真是刚从冥土中爬出来,“我在地下不宁,来找你来了!”
邵无晦惊怖吼道:“是那傅慊害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声音凄厉,到最后已然破音。
白飒呵呵怪笑:“慌什么,那傅慊也在地下等你。”
正说着就听窗户响动,一个人扭曲爬进门来,胸前一片黑色,还在往下淌着什么,竟是那穆疏雨。
穆疏雨艰难移动,凄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害我……”
白飒身后也走出一人,是银发的老人,喃喃道:“不肖……不肖徒孙……”
陆续出现的还有那西原一位家主和几个十二峰的弟子。
邵无晦看见这么多死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连连后退着,借床勉强站起来,吼叫着:“是傅慊!是傅慊害的你们!我没有错!没做错!”
说着慌乱挥手,尖声高叫:“我会毒功!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话音刚落就是伸手往最近的一人抓去。
就在这一刻银光一闪,一把利剑从黑暗中破出,当即斩断邵无晦手臂,剑庄弟子涌入院落,照得这一方天地灯火通明。
斩妄出,妄念断。
邵无晦惨叫一声,抱着断臂跌倒在地上,穆如荇的剑紧追而去,半空中却被阻拦。
白飒横刀,低声:“穆庄主,切勿赶尽杀绝。”
见是白飒阻挡,穆如荇勉强压抑住怒意,收回了剑。
也不能怪穆如荇如此,她一直怀着愧意煎熬助邵无晦追杀傅慊,如今知自己被骗,养父也身死其手,如何不生气。
摘掉脸上的妆容,白飒看着邵无晦想起的却是找岚漆时那人苦苦哀求,将所有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只求放邵无晦一条生路。
白飒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同意了,一刀给了岚漆痛快,联合之前商量好的几位正道来擒邵无晦。
果真是场好戏。
那几个“死人”也纷纷摘下那些掩蔽的装束,看着地上昏厥的邵无晦脸色千变万化。
想这正道也是昏了头,跟着这被仇恨蒙蔽的少年嚷嚷着扫清南冥教。
见已经揭露了邵无晦,白飒也不准备久留,便是往门外退去。
穆如荇见了也是紧追出去,尴尬道:“白……公子,这邵无晦要如何处理。”
白飒对正道没什么好感,一时也没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冷然:“怎么处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们正道的事么?”
穆如荇知道自己理亏,没有争辩,只低声道:“过往我们确有荒唐之举,还请白公子不计前嫌。”
白飒见穆如荇低声下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失礼了,缓了缓道:“邵无晦和我现在已经恩怨消弭,如何处置应该看你们,何况这一切也都不是穆庄主的错,还是不要把过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说罢白飒上马,往前踏了几步,又回头:“傅慊曾带教众入关中,欺凌山河,此责不可推脱,现他已以死谢罪,还请正道不要再扰他泉下清净了。”
说完就是扯疆,马儿前蹄扬起,便是绝尘而去。
回想方才白飒冷冷的模样,穆如荇几分恍惚,感觉竟与那假笑的邵无晦有几分神似。
白飒驱赶着马,恨不得自己身负巨翼,扶摇过九霄;又希望自己真如名字所取,乘那翔风,一日千里。
他恨一日太长,苦苦忍耐这思念煎熬,又恨这一日太短,还未想好如何见那人。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而今道不尽相思愁煞人。
山尖一把火,烧掉了傅慊作为尚渝的过往。
站在燃烧的屋前,白飒紧紧搂着傅慊的身体,折身进到之前两人短暂停留的山洞。
洞中微寒,白飒恍惚地搂着傅慊,把衣服披在对方身上,亲密地把头放在这人肩窝,微微有些颤抖。
彻夜不眠。
直煎熬到天边破晓,怀中人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咳嗽几声,艰难睁开了眼睛。
傅慊甫一睁眼,那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明晰,只是讶异白飒如何知道这心间“不死结”,仔细想来应该是当初在阑春山,这人翻了他的书,其中有医书提到,约摸就是那个时候看去的,只是这个方法行不行未可知,再联系白飒左胸的致命伤,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用自己做了验证。
傅慊咳嗽两声匀了气,翘起手:“白郎好生心狠,白白看自家夫君遭这种苦痛。”
没想到这人一醒来就是先贫上一句占便宜,白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看怀中人,白飒皱眉:“看傅大夫精神甚好,你且忍忍,我右边再给你一刀,保证干脆利落,对称又好看。”
说着竟真又举刀,傅慊忙摆手:“且慢且慢,你可怜惜一点我吧。”
边说边捧着心口咳嗽两声,白飒果然紧张起来。
傅慊压住笑意,拿起旁边的药给自己自己上药,口中却哼哼唧唧,早没了刚才打言语官司的威风。
白飒看不过去,接过那人手中的药,谨慎地涂抹。
看着白飒在眼前晃动,傅慊不知为何就心猿意马起来,不经意伸手,往那白飒领子里钻。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人还能搞这些有的没的。
这般想着,白飒就把药一把撒在傅慊胸前,听对方嗷一嗓子。
白飒微微黑脸:“傅大夫,黄泉路远,我再送你一程。”
在山洞里又磨叽了有些时间,傅慊才牵着白飒的衣摆出来,嗯呐嗯呐叫痛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大魔头风范。
白飒有些忧虑,这一刀下去,可别把人给扎傻了吧。
走到洞前,傅慊看见地上有个大坑,指着问是什么。
白飒幽幽看着傅慊:“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万全准备总是没错的。”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估摸白飒说的那些扎心窝子的话也是因为没有完全把握。
傅慊有些恼,“噗嗤”一下跳进坑里:“白统领这么冷血,干脆真把我埋了算了。”
看那坑中人神情,白飒忍不住笑出来,看见白飒笑了,傅慊也不打算继续纠缠,准备给自己找台阶下。裙内日_更_二#氵%泠浏)久"二氵.久浏
然而还没等他给自己找好台阶,白飒一铲子土就过来了,一脸沉痛:“既然傅大夫这么说了,我只能忍痛践行了。”
这个石头脑袋!
傅慊气得七窍生烟,但也不动,就看这个人什么时候停手。
他看得出来,这个坑埋一个人绰绰有余。
白飒确实做了准备,不过他准备的是死志。
若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傅慊现虽已经知道白飒曾承风险亲自试这心口一刀,但并不准备说出来,念这人当初心虚模样,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知道,既然如此,他就假装不知。
而白飒也已经从邵无晦口中得知了傅慊拿心头血养自己的事,算是明白这个人在船上鬼鬼祟祟做什么,不过这个人如此煞费苦心掩饰,现在也没有把这件事点破的必要。
两人各自打算了,都不提过往。
不过现在心意确认,这些事说或不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现下无处可去,两人一商量,一致认为仁德皇帝那里是个好去处,打定主意就继续南上,去那皇城。
看见半个月前才说死去的人而今好端端出现,仁德皇帝也很是讶异,白飒简单讲明情况,对方听了爽快同意照顾傅慊。
既然皇帝开了金口,好吃好喝自然不在话下。
安顿好傅慊,白飒准备去处理邵无晦的事,临走前傅慊百般不舍,千叮万嘱,没想只在皇宫逍遥了一晚,竟已然乐不思蜀,白飒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五十刀扎了个没心没肺。
————&——&————
宫中传闻,仁德皇帝近几日处理公务之后总习惯去深宫后院找一个不知名的人对弈,这么已经一月有余。
那公公得了清冥功半本功法,现在刚练到第一重,虽威力不甚大,但结合自己过往功力,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还是绰绰有余。
若能牵制皇帝御这天下,想想都血热。
这日看皇帝又去后院找那人,公公立刻尾随。
棋过两轮,两人胜负各半,公公看那人在床幔后看不真切也不多想,瞅准时机猛然出手。
只是没想手刚到半空就被截住,顺着看过去,公公只觉周身一软。
“傅……傅……”
不等他说完,傅慊已然动手,那公公转瞬毙命,跌在地上开始腐烂。
皇帝看见,微微皱眉:“虽早已听闻清冥功狠辣,今日得见还是觉得可怖。”
傅慊没有应,只说:“这种不忠之人,就该这般死法。”
心中却因为杀了当初伤白飒的仇人而大快。
仁德皇帝挥手叫人来处理了,继续坐下准备下棋。
刚落了几子,就听有人来报:“报——白统领……”
然不等这通报官说完,傅慊已经飞快跳下床就往外走去,一扫这几日虚弱模样,健步如飞。
仁德皇帝:“……”
这人昨晚还说心口疼,想吃北关进贡来的珍药来着……
白飒一路从剑庄赶来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终十五日就回了这皇城,一路直奔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