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跑来询问能不能吃饺子,炸饺子。
卢栩全没意见。
俩伙夫要爆炸了:“大人你还是走吧!包什么饺子?这么多人吃,累死我们俩吗?”
卢栩:“是不是傻,谁要吃你让谁包啊!”
伙夫一怔,马上嘿嘿乐起来:“还是大人你聪明!”
卢栩:“帮我们包点儿!”
伙夫:“放心吧!”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东家的!
县衙惯例,卢栩开仓,超出他们县衙伙食标准的,可都是他私人贴补大家的。
他不在家时,谁也不好意思找卢舟要吃的,卢栩回来那就不一样了,多坑一块肉就多吃一口肉,多坑一粒米就多吃一口米。
他们县尉大人在吃上,可是超级大方的。
卢栩也很满意,水那么冰,洗菜那么凉,切肉揉面那么累……
可偏偏有一群人上赶着给他做好吃的,他歇着等着吃就好了,这就是当大人的自在呀!
把人都安排出去,卢栩也哗啦哗啦看账单,看睿王和管事给他写的信。
卢栩一目三行地先扫向京城的生意赚了多少钱,他弄回去的西北特产赚了多少钱,还有他换那条腰带卖了多少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卢栩:“嘿嘿,嘿嘿嘿,舟舟,去叫厨房多烤一只羊!有的是人请客,还是京城的勋贵老爷们有钱啊!”
卢舟失笑,提醒道:“哥哥,买粮的银子里,还有卢文和卢轩从家里寄来的三千两。”
卢栩一怔,颜君齐闻言也怔了,他们俩连忙又将信摊开,从头到尾扫一遍。
中间一段,睿王果然提了他们走后老家给他们寄了东西来,他们已经不在京城,官驿只好送到吏部,吏部要安排给他们转送到定北县来。
正好他去吏部办事,听说其中有三千两银子,便替卢栩拿去采购物资了。
知道有家书,卢栩将其他的信件往箱子里一塞:“信呢信呢?!卢文他们寄来的信呢?!”
爱赚多少赚多少,有家书谁还看账单!
卢舟跑去将他已经看过一遍的信拿来给卢栩和颜君齐。
他们两家没秘密,一大包信,都混装在一个大盒子里,里里外外裹着防水的油纸,外面还缝着保护箱子的布套。
卢栩一打开,先看到卢锐那又大又有力的字,三张纸,没一点儿套路全是感情。
他们家卢小锐连个写信该有的格式都没,开头就是惊叹体,“哥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那些话本和游记可太好看了!我读得废寝忘食,晚上点灯读还被阿娘揍了,为什么舟舟哥哥和君齐哥哥点灯读书就不被阿娘揍呢……”
卢栩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边看边哈哈直乐。
在卢锐信上一句一句“我好想你呀哥哥”“我想和哥哥一起玩”“哥哥什么时候回家”“阿娘姐姐也想哥哥锐锐最想哥哥”中,卢栩眼眶发热。
虽然他当儿子一样养的宝贝弟弟最后一句特别扎心——“哥哥,我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他们都说我们眼睛很像,真的吗,我在河边看了,你的眼睛也这么好看吗”——卢栩还是没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
腊月就温柔多了,他们家小腊月字体已经脱了几分稚嫩,开始有些风格了。
腊月的字就像她本人一样,软软柔柔,但又有韧性,整齐端正,透着可爱。
信的内容、语气更是可爱得不得了。
她先问候了三个哥哥,祝贺君齐哥哥考上传胪,还弄清了传胪是什么意思,无比崇拜地夸厉害。
又询问他们在京城是不是很辛苦,听说京城很冷,问他们冬天有没有人照顾。
腊月还逐一汇报了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阿娘,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情况,要他们不用担心,询问他们今年过年是否会回家过年,她和寒露、小夏研究了新的菜,还做了好多腊肉,等着哥哥回家吃……
可是已经过完年了,卢栩吃不上妹妹们做的腊肉了。
阿娘的信是腊月代笔的,嘱咐他们要吃饱饭,注意天气,多穿衣,雨雪要带伞,出门在外不要太节省,不要和人争执斗气等等。
信中说她有一次做梦,梦到他们被欺负,气得半夜在梦里和人打架,气醒了就怎么也睡不着,又看不着他们,着急地满院子转,第二天跑去坟地,找他爹狠狠抱怨一通,要他爹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她嘱咐卢栩要照顾好君齐和卢舟,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凡事他们三个要多商量……
还和他悄悄八卦,二叔这一年总往北境跑,先前还了大狗,今年又抱回来两只小狗,小狗脖子上挂的铃铛好看,但像是女孩子家会喜欢的东西,她怀疑二叔好像看上了个蛮人姑娘。
还有什么卢锐越大越不听话,老是追着小狗玩,她怕狗咬他,又怕他把小狗玩儿死,气得不行,一揍他,卢锐就满县城往别人家跑,还学会上树了,多高的树都敢爬,她把卢锐塞进书院,卢锐还翻墙逃学,先生隔三差五就到铺子里告状,她管不了了,将来等卢栩回去要帮她好好揍卢小锐……
和卢锐形成惨烈对比的,就是腊月多么懂事可爱,在县城多么受欢迎。
但是八成是因为腊月害羞,这部分写得很简略,写着写着,腊月还自己补了批注,“阿娘瞎说”。
卢栩看得直乐。
阿娘还在信中和卢栩商量,村里如今条件好了,里正想修缮祠堂,每家摊钱还是不够,她想以卢吉和卢栩的名义,多捐一些,但有些拿不定主意……
家中大大小小琐碎的事,她们母女俩写了十多张。
信中还提到她、奶奶、婶婶她们去给他们求了平安符,都在包袱里。
爷爷、奶奶的信,是卢轩代笔的,全是叮嘱他们自己要注意健康,财不外露,不要和人起争执,嘱咐他们三人要团结,不要闹矛盾,询问他们往回寄了那么多书和东西,还有没有钱花,还叮嘱卢舟到了京城见到许多读书人,多交朋友,但不要和别人攀比,他们都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好孙孙种种。
相比之下,颜母和文贞写给颜君齐的家书,就含蓄很多,文贞写他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想,不懂的地方翻看从前哥哥的旧书和批注,豁然开朗,对哥哥的崇拜,简直扑面而来。
文贞还说,他以哥哥为骄傲,县学的先生经常夸赞哥哥,每次听到,他都鼓起劲儿好好学,不能丢了哥哥的颜面……
还有家中生意如何,母亲如何等等。
他还代母亲写了书信,两篇无一字提到想他,却通篇都是想他。
到了卢文他们,画风就突然务实起来,卢文、卢轩都是写生意,观阳的生意如何,观阳联盟的生意如何,兴许是怕书信路上会被人瞧见,他们都没写具体的银钱数据。
但只从他们写的拓展了几倍,又远去了哪里,卢栩大概也能有个概念。
让他意外的是,卢文竟然好像自省一般,感叹了一大页做生意多难,从前他想得太简单,大哥不在后,他才懂了经营不易等等。
不过最后他还是很豪气地让卢栩放心,有他卢小文在,家中一切无须担心,他会替兄弟们守好家的。
卢轩的书信则更加意气风发,他又将商路向南、向东拓展了不少,还和罗家几个兄弟想着过两年去海边看看。
他还调侃了他爹脾气越来越孩子气,不放心他跑太远,想跟着,他心疼他爹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劝他爹回去陪陪他阿娘,帮他娘照顾年幼的弟弟,他爹回家找奶奶和他娘告状,说他翅膀硬了嫌弃亲爹……
他爹抱怨了几句他不如二哥,叫寒露听见了,出卖给他娘,他娘把他爹赶去山上看鸡舍了,说他爹这个当老子的都比不了卢辉,凭啥让儿子比。
另外,家中的大事,就是卢辉定亲了。
定的是三婶娘家那个镇上的姑娘,姑娘初看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脾气也好,上次来家里做客,对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也好,看得出来很喜欢小孩。
但最让三婶满意的,是姑娘不觉得卢辉不如家中兄弟能闯能拼,夸卢辉顾家孝顺,又细心又能干。
卢轩暗戳戳附上从奶奶那儿听来,奶奶从媒人那儿听来的,人家姑娘怎么夸卢辉长得好看,吐槽他二哥那么不开窍一个榆木疙瘩,去人家姑娘家里干农活,还能和她聊上好半天,逢年过节就往姑娘家送礼……
还说有一次那家姑娘和家人来饮马镇走亲戚,俩人在镇上遇见了,隔着半条街就开始脸红。
只是不知道卢栩、卢舟他们能不能赶上卢辉成婚。
另外,还有二叔、三叔、四叔,三婶、四婶她们的信,小夏、寒露、小满、卢福他们的信,陆勇、狗子他们的信,甚至还有石头、裘虎他们的信和贺礼,连苏合都给他们送了贺礼,祝贺颜君齐高中。
不过信也是卢轩来代笔的。
字里行间带着卢轩的调侃。
卢栩直摇头,“卢轩也就看着正经,越长越不正经。”
卢舟道:“三哥还是很正经的,就是对上寒露姐姐时候,容易破功。”
卢栩直乐。
家中所有人都让他们不要担心家里生意,不要担心家里,更不要担心花钱。
他们都打听过了,刚刚当官不赚钱,他们会多赚些,每年家里给他们寄,千万别省……
卢栩看得好哭又好笑,从前是他赚钱养家,是他带着一家人做生意,如今,他们每个人都在大包大揽能养自己。
卢栩将信看完,眨眨眼睛,擦擦眼泪,眼睛鼻子红彤彤地问卢舟:“阿娘寄来几双厚底靴子?”
他才不信卢文只给他送了三千两。
卢舟伸出五根手指,“我只拆了一双。”
然后兄弟俩和颜君齐便翻出压在箱底的厚靴子,开始拆银票和金子。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他们全家给他们三个,凑了七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金子。
加上卢文明面上给他送的三千两,还有卢舟先前拆出来的一千两银票,卢栩猜,这八成是把家中所有能动用的钱,全给他们寄来了。
卢栩攥着银票,吐槽道:“他们是觉得咱们多败家呀?”
颜君齐失笑。
他娘,也是沉默无声地,给他寄了好些钱,他猜,他娘可能只留了文贞上县学的学费和他们母子俩吃饭的饭钱。
三人又重新看起家书。
一字一句,一笔一画,轻松的,可爱的,充满叮咛的……
晚上县衙后院又是热闹的大餐,卢栩还让有孩子的官差去把孩子叫来一起吃。
饺子,包子,面条,米饭,丸子……卢栩还跑去厨房用大锅炒了好几盆菜,然后在院子里支起架子,烤羊,煮火锅。
贺承业、魏定山他们也被邀来,和颜君齐、卢舟他们边吃边聊,不过没一会儿,卢舟就被阿维他们叫走了。
这一晚所有政务暂时靠边站,所有人先狂欢。
卢栩跑去每桌四处凑热闹,逗孩子,还去追问是哪个倒霉蛋没人收留,县衙房间又住不下,要去睡帐篷了。
已经和他混熟的蛮人少年们被问恼,边推他赶紧走,边用一点儿都不熟悉的大岐话喊“你走走走!”
卢栩在各处蹭吃蹭喝回来,问他们:“够吃吗?不够我去给你们拿点儿肉串。”
旁边桌给他烤肉的官差们:“……”
原来你是怕你们桌不够吃,才跑来我们这儿蹭的吗?!
颜君齐叫他坐下,给他盛汤。
这边菌子多,卢栩又很喜欢菌菇汤,吃得非常如意。
酒足饭饱好一阵子,卢栩忽然察觉好像缺个人。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咦,梅榜眼呢,已经回去了?我还没谢谢他帮我们运粮食呢,舟舟,有给梅榜眼送点特产吗?”
隔壁桌和本桌的几人陷入诡异的静默。
卢舟放下筷子,“梅大哥还没走呢。”
卢栩:“啊?”
他茫然:“没走?没走他不来吃饭?他在哪儿呢,赶紧叫他来吃饭呀!”
卢栩想,他知道梅孟希人缘不好,但没想到竟然能差到这样,这么多人吃饭,都没一个人喊他吗?
人家好歹帮他们运来粮食了呢,怎么能嫌弃他呢?
卢栩醉醺醺地教育卢舟那桌小孩:“判断一个人好坏不能听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做什么,梅榜眼人瞧着是不靠谱了点儿,说话是傲娇了点儿,不过人家辛辛苦苦来,来者是客,我们要好好招待。”
众:“……”
卢舟:“哥哥,梅大哥他,嗯,他跑去弩垛部了。”
卢栩:“嗯?”
弩垛部的少年:“他现在已经不在我们部落了。”
棘苍部的少年:“上次集市时候,他说要去我们部,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儿。”
卢栩:“……?”
卢舟:“江郡守也催他好几次让他回京……”
江家兄弟:“可是根本逮不到他,太子殿下都已经从卧虎关回京了。”
卢栩:“……”
他扭头问颜君齐:“梅榜眼志愿是去哪儿来着?你看他还有升职加薪入六部进内阁的希望吗?”
颜君齐:“……”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做人,不能只听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真乃名言也。一对比,我们家卢小锐,都显得不是那么熊孩子了。
梅孟希:这位家长,你清醒清醒。
短暂的休息结束,一大早又开始新的忙碌。
卢栩原本要替卢舟去跑集市,可卢舟心疼哥哥刚回来,商队的所有安排又是他张罗的,便让卢栩休息,还是按照他的原计划实施。
卢栩送他们出城,又爬上城墙,从高处远眺卢舟带着队伍走远,忍不住生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还有雏鸟出窝,老鸟的心酸。
颜君齐替他道:“舟舟长成大孩子了。”
卢栩酸言酸语道:“可不是呢,我不在的时候都能出去打猎了,我见到狼都要跑,他见到狼嗖一箭。”
颜君齐好笑:“你怎么又翻旧账?”
为什么?
当然因为所有人都吃到肉了,就他没有!
他摸摸脖子上挂的狼牙,咬咬牙。
“不行,我得逮阿维给我干活儿!”卢栩又风风火火跑下城墙,去抓人了。
颜君齐直摇头。
卢舟去大岐的城市和镇子上做生意,阿维是没什么兴趣的。
除了最开始他去凑了一趟热闹,就懒得去了。
今日卢舟出城,贺承业也要忙着和颜君齐交接商量政务,课程算是结束了。
阿维没什么事,睡了个饱觉,正打算拿上弓箭出城打猎,不想他人还窝在被窝想去哪儿好,就被卢栩踹门而入,逮他做苦力了。
阿维:“我今天没课!”
卢栩:“我知道,走,跟我分粮去。”
阿维:“我又不是你们大岐的官差!”
卢栩:“你说什么?你们部落不想要粮了?还有谁不要了?”
阿维:???
卢栩:“我数三声,要是还没起来的,都是不需要的。”
同屋的少爷们:“……”
想想冻死了牛羊的同族,想起忧心忡忡的亲属长辈……
起,马上就起!
卢栩笑得得意,他可见不得他都起了,别人还在赖床。
他跑去找颜君齐要来他们登记的档案,按照受灾紧迫程度,位置,重新绘制路线。
再根据各部受灾人口算一遍保证人不饿死的情况下,每个部落该领多少粮食。
梅孟希到得太及时了,刚刚好能赶上他们去赈灾救荒,还给他们争取到了充分的时间能好好安排。
赈灾的粮草,也是县衙向卢栩赊的,所以颜君齐不但精打细算,按人头发放,而且要的全是粗粮。
蛮人本就不习惯大岐的食物,尤其是粗粮,贵族们普遍觉得那是草料,根本不爱吃的。
也正因为这样,颜君齐才全要粗粮。
发粗粮,才能保证他们的赈灾粮发下去,能发到普通牧民百姓手里,不会被贵族扣掉。
可即便这样,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颜君齐数着人头和天数,暂时只发三十天的。
时下已经三月末了,按照往年,四月开始长草,慢慢会生出野菜,等野菜长出来,就能充饥。
若今年春天来得晚,或还有其他情况,再发第二批。
人人吃饱肯定是不够的,但他能尽最大可能保证人人有得吃,人人不饿死。
至于想吃饱吃好的贵族们,那便掏钱买吧。
反正他们回来时已经联系了五个小部落未来到县城进货搞贸易,卢栩也打算自己组商队往西边去,到时候谁想买精粮,掏钱便是了。
颜君齐一大早将平均每人的开销算出来,卢栩则拿着档案挨个算,给每个部落发多少。
然后他全登记在新册子上,再拿纸条一一抄好,盖上衙门的章,然后交给对应每个部落出身的官差。
叫伙夫给他们装上几天的干粮,让他们拿着单子回去喊人带着空的车马,来县城领粮草。
大岐话都不利索的官差们自然是看不懂纸条上写了什么的,卢栩一一给他们念清楚,哪个部落先前报了多少人受灾,对应领多少粮草,等他们记住了,再让他们出发。
从远到近,优先受灾严重的。
那些受灾严重小部落出身的官差,甚至等不及厨房给他们做好干粮,就揣上纸条,上马跑了。
伙夫无奈,追出来给他们塞些从集市上换回来的肉干、奶豆腐之类的,甚至是几条生肉,让他们路上自己烤烤充饥。
那些贵族出身的小官差,人都看呆了。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部落的灾情,但他们从来不会缺吃喝的。
他们如今还无法理解穷困的牧民和奴隶们对食物的渴望。
因为他们年纪小,卢栩都不放心他们自己穿越草原,给他们部落的信函,都是让他们掏件信物,由别人带着信物和信,帮他们捎回去。
卢栩:“不用回去的,就在县衙好好学大岐话,背律法吧,活有的是,好好学好好干。”
另一边,颜君齐也正询问着贺承业登云山南麓的情况,得知那边土地依旧尚未解冻,狠狠松口气。
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怕的就是耽误了农时,带回来这批种子没能及时种上。
贺承业听说他们寻到那两个混血部落,还弄回来两车种子,无比震惊,又无比欣喜。
贺承业忍不住感叹:“天佑大岐,百姓之幸。”
颜君齐笑道:“我打算往军马营南边再建一两个小村镇,作为北庭县的试验田,用于育种,若今年能养成,明年便可逐步开荒,在登云山南麓相似的谷底、坡地进行耕种。
西北虽地广人稀,但全靠关内输送粮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能靠我们自己解决粮草问题,西北方能真正的安定。”
他昨晚就看了睿王送来的账单和卢舟与北关县那些商户们交易的账单,从关内运来的粮草对他们而言,还是太贵了。
尤其是对军户们还有虎贲军。
关内也百废待兴,他自己就在户部干过,自然明白户部的苦衷。
从勋贵那儿劫富济贫也只能解一时之渴,唯有自给自足,才是长远之计。
贺承业闻言,笑道:“那你便更该去见见江郡守了。”
颜君齐:“我是该去拜见江大人。”
贺承业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们定然能聊得来。”
颜君齐一怔:“哦?”
贺承业:“江郡守也正在着手寻找粮种,想在西峰县试种杂粮。”
颜君齐眼睛一亮。
贺承业失笑。
北庭县名义上归定北郡管,但实际上是直属六部的,江建詹来前就知道,但他久不在京中,一时有些弄不懂朝廷做这种反常安排的用意。
所以到任后,还特意绕着弯子找他这太师之子打听,颜君齐是什么背景,陛下、太师、内阁如此安排有何用意。
现在他们俱不用担心了,颜君齐和江建詹大方向上思路一模一样——
自给自足,方得安稳。
贺承业将江建詹上任后的一些政令安排一一转述给颜君齐,颜君齐听得仔细,上任来孤军奋战的压力豁然轻松下来。
苏岭中是保守派,又重伤卧病于卧虎关内,他们几县,全得自顾安危。
颜君齐想做什么,只能他和卢栩独自承担,京城太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是千山相阻,他连个可指点迷津,一起商量的人的都没。
昨日听卢舟说江郡守将两个公子送来北庭县,在三县定集市进行贸易,他就对江郡守很有好感,不想在大策上,他们也有这样的默契。
下午颜君齐将他们巡查一趟的成果和想法写成奏报,一份要送去京城,一份则要带去见江郡守。
晚上睡前他忍不住和卢栩嘀咕,“大岐真是人才济济,我还在吏部任过职,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江郡守。”
卢栩:“多正常,大岐多大,这么多郡那么多县,你才在吏部干了几天?我觉得吧,陛下都不见得对人人都熟。”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颜君齐低声道:“我猜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江大人,要不怎么是太子举荐的呢?”
颜君齐失笑,“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
卢栩:“放心吧!我多聪明!”
他从被子下牵着颜君齐的手,捏着颜君齐手指上写字磨出来的薄茧,还有来了西北后日日辛苦逐渐粗糙的手掌。
他们家君齐虽然是个文官县令,但一点儿都不亚于武官的果勇,人还超勤奋。
需要修房子,人手不够,他上。
需要清理积雪,他也上。
西城工坊盖房子,他去督工,也少不了亲力亲为的帮忙。
还有平日搬运货物、县衙的洒扫、给百姓们更新墙上的字……
只要他有空,他都会默默去干,一点儿都没北庭县一把手的架子。
他们回程时,因为怕误了农时,君齐连马车都没坐,是和他们一起骑马回来的。
大半月跑回来,君齐连骑马恐高都克服了,只是起初时害怕总忍不住死死握缰绳,把手心都磨破了。
卢栩心疼地揉着他磨破的手,揉着揉着,摸向另外一处骑马磨破的地方:“好了么?”
颜君齐躲了躲,拍开他手:“早没事了。”
卢栩:“你怎么还害羞?”
颜君齐:“……”
卢栩:“我再给你涂点儿药膏?”
颜君齐:“不用,已经好了,血痂都落了。”
卢栩:“我看看!”
颜君齐:“这么暗你能看清什么,睡觉。”
卢栩:“那我去拿灯。”
颜君齐忙拉住他,“别乱闹,快睡觉。”
卢栩却躲开颜君齐拉他手,自己一伸手精准按到颜君齐脸上,他笑嘻嘻道:“颜县令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阿娘寄来的被子特别热?”
颜君齐恼羞成怒,拍开他:“你不累么?”
“不累,”卢栩拱得更近:“舟舟不在,隔壁没人。”
颜君齐:“……”
卢栩:“我跟你说,咱们这儿冬天长,夏天短,晚上长,白天短,天黑得早,其实时间还早呢,真的。”
颜君齐:“……”
卢栩:“我们试试阿娘寄来的被子暖不暖和?”
新棉花被子,包裹得非常好,卢舟拆箱后又找大晴天好好晒过,自然又蓬松又暖和。
于是,勤政爱民的颜县令一不小心就在软被窝里睡过头了。
昨晚保证得好好的,早上会叫他起床的卢栩,更是呼呼大睡,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
颜君齐推开他,卢栩转个边继续呼呼呼。
颜君齐好气又好笑,摸摸卢栩连日疲劳累瘦的脸颊,给他盖好被子,轻声起床。
县衙内当值的官差也一个个一大早的哈切连天。
巡查一圈回来,到了家,全体精神放松,积攒了将近两个月的疲惫,一两日还休息不过来,不过他们很快又得出发了。
要去见江郡守,要迁人去登云山南麓盖房子准备开荒,县城的街市、工坊要继续施工开张,要将粮草送到受灾的各个部落,要开拓和维持各处的集市商贸……
颜君齐先召集了原本在登云山南麓谷底有田产的军户,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回去继续耕种。
然后将县城的各种事务暂交卢栩,他则要去北关县一趟。
那片谷地的军户,有些南逃到北关县和西峰县去了,他得把人找回来。
卢栩:“嗯,你去吧,等忙完和舟舟一起回来,我就不去了。”
北庭县还需要他继续用县尉的身份忙活,听说新郡守是刑部出身,万一铁面无私,见着他把他这不合格的临时县尉给撸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正好魏定山和贺承业也要拔营回卧虎关了,能护送颜君齐一道南行。
送他们离开,卢栩又跑去西城和东城督工。
西城的工坊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东城的街市进度差些,不少人还跟着卢舟他们跑集市去了,家里就剩了老人孩子,看店看家。
卢栩巡视一圈儿,统计好工坊的产量,带上单子,去逮壮劳力了。
他们人手不够,附近有的是人呀!
反正现在还没到游牧的季节,让每个部落出三五十人帮他们除草,再招募些自愿报名的组个商队,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动起来,动起来,全要动起来,我醒着的时候,全县都不许有人睡觉。
阿维:一分钱工资没到手,还得自愿干活(骂骂咧咧)
第323章 五亩一羊
北庭县太大,若想和每个部落都做生意,有接触,只靠县城现在这么点儿商人是远远不够的。
另外,在两族真正的熟悉起来前,卢栩也不敢让大岐人往北去太远。
和蛮族各部的贸易,还是得蛮族人来。
蛮人虽然不像大岐一样认为商籍低贱,但对他们而言,放牧才是正经事,普遍也不太愿意经商。
伦兰部那样的部落可遇不可求,他们回程联络的五个小部落,没拒绝经商,但也没啥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