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舟认真道:“不是的,他们是拿土地做保证的,男子十亩,女子五亩,他们都有本钱的。”
梅孟希:“……”
他也不是刚来了,他还不知道这群人的土地吗?
难不成他们还不上债,卢舟拿着欠条去找蛮人要地?
他想了想,也没多劝。
左右这是卢家的钱,人家自己亲兄弟俩,爱咋花咋花。
亏了也没啥,反正睿王在京城能挣钱。
想到睿王冠海楼卖出天价的蓝莓点心和每日限量的关外菌子做的菜,他就又恨不得让卢舟多亏点儿。
卢栩个缺德的,把这东西夸得天花乱坠的,什么雪原珍品,山巅精灵,虎穴伴生……呸!
比他写话本还能编呢。
这不就是他们县衙每天吃的野菜吗?!
馒头吃不饱,就煮一盘子拌点儿酱填肚子的东西,在京城当仙草卖,良心不会痛吗?
多亏京城那些有钱人不会到关外来,不然凭他们被坑的钱,也得雇凶捅卢栩两刀。
作为被坑害者之一,梅榜眼聪明绝顶,思维活跃,没有抱怨他痛失的银子,而是换了思路,跑去找县城的小商户们买北庭县土特产了。
什么蓝莓,蘑菇,从蛮人那儿换来的骨雕、兽皮、宝石……
倒腾回去,扔到自家的铺子里一卖,马上就能把花出去的钱赚回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还能在产地使劲儿地挑品质好的。
淳朴老实的北庭县百姓们,知道他是押运物资来的官,还是个大官,都很喜欢他,见他喜欢吃小果子和菌子,全都不要钱,专挑着捡着个头大,品质好的白送他。
梅榜眼艺高人胆大,跟卢舟学了几天蛮语,又和阿维练了两天,就随商户们去赶集了。
他决定在集市上看看蛮人会不会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不过以交换基础生活物资为主的集市,很快就让他失望了。
除了炸蘑菇很好吃,蓝莓酸奶很好吃,肉干很好吃外,他们交易的物品,大多他已经见过,还真没什么他能看上的。
很快,他就发现了整个集市上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地方——
拍卖场。
卢栩不在,卢舟不会估价,兑换点就只收基础的物品了。
拍卖他也没停,不过,他没带他们的奢侈品,而是只充当组织者,帮来交换的蛮人搞搞竞拍。
卢舟不会估价,但梅孟希会呀。
不同于卢栩是靠别人的反应推测价值,他是真能看懂。
他出身于南郡世家,优渥的家境让他从小见过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以至于卢栩在月辉楼搞展览时,他兴致都不大,他看不上。
另外,他爷爷也是他们老家出名的收藏大家,他从小受熏陶,对鉴赏十分内行。
他只不过细看几眼,就能从物品的材质、工艺判断出一个物品的价值。
蛮人的东西他不熟,否则还能评估一下物品的历史年代。
即便这样,对比两三样东西哪个价值高,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他狂傲惯了,蛮语词汇量又不足,评价别人的东西愈加的简单粗暴,很快就惹恼了一部分蛮人骂他屁都不懂。
梅孟希是个不爽了翰林院说不去就不去的主儿,能让人白骂了吗?
没一会儿,他就从看热闹的热情评论家,下场和人开吵了。
陌生的新语言都没影响他舌战群儒似的优秀能力,一个人怼七八个人,把人家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进集市不许带武器,都想抽刀子宰了他。
卢舟哒哒哒跑来协调矛盾,他们俩都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但卢舟的交际能力甩他八条街,又和各部熟悉,总算没闹出什么岔子。
梅孟希不知道他们这集市,从无到有,连最初大家拿着刀子在坡上互相警惕,虎贲军和黑川部抽刀对峙,都没真闹出过打架事件,他一个人差点儿创了新纪录。
他理直气壮地跟卢舟抱怨:“我又没说错,你为什么要制止我?”
卢舟:“梅大哥你说话太快了,也要给别人说话的机会才对。而且你蛮语还不够好,用词不准确,说出来像在骂人家,还是你来说,我来翻译吧!”
梅孟希:“……?”
他确实是在骂他们呀。
愤怒的蛮人们:“……?”
哦,原来不是骂人,是蛮语说得太差?
有卢舟居中翻译,梅孟希说的怎么招人恼火,卢舟都能把火按下。
他很纳闷儿地问暴跳如雷的蛮人:“梅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呀,不过大岐和贵部对宝物的评价标准可能不一样,他说的,算是多一种交流的角度,若他说的不对,大家姑且一听,没必要生气的。”
见对方还生气,他又很客气地建议道:“您的估价是如何估的,也可以交流呀,若您说的更有道理,大家会认同的。”
他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看得叫人心虚。
见对方说不出来,卢舟也体贴地问:“那您今日还想交换吗?再等等其他合适的也行,或者等我哥哥回来。”
而不是像梅孟希那样,怼走了人,还总是忍不住追一句“心虚了吧”,然后惹得对方再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不过梅孟希的本事还是有人欣赏的。
他看不上金银的审美很快就得到了弩垛部贵族们的喜爱了。
蛮人爱金银,但他们并不将金银当货币。
尤其是贵族们,他们只把金银当做象征奢华的物品,用来做刀碟碗筷,首饰和装饰品。
梅孟希说的工艺、审美等等非常对他们的胃口。
一大块金子是粪土,金子做到美轮美奂才是宝物。
他们很有兴趣和大岐收藏家交流一下。
于是,胆大包天的梅榜眼,就真受他们邀请,跑去弩垛部做客了。
虽然卢舟已经和弩垛部很熟了,他的小伙伴之一就是弩垛部显赫的贵族,但梅孟希从集市跑去做客这事,还让卢舟懵懵的。
他只好去问贺承业,能放他去吗?
一直在等卢舟寻求帮助的贺承业:“……”
到底谁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孟希: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才华和审美。
卢栩:那你咋不把我的蘑菇分分级呢?顶级的蘑菇还嫌贵,啧。
结果梅孟希还真去了。
他那鉴赏水平一看也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既然瞒不过,贺承业直接告诉各部,他是大岐的翰林,是重要的京城官员。
有了这层身份,哪怕是战时他被抓了做俘虏,一般情况下蛮人也不会虐待他。
梅孟希玩儿得乐不思蜀,根本不记得贺承业叮嘱的时间,从弩垛部又跑去了附近其他部落,还成了人家各部首领的座上宾。
卢栩他们回来时,梅孟希还在不知哪个部落取材呢。
他要以蛮人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勇士故事为蓝本,写话本。
梅榜眼不愧是自负到能天天自命状元的人,写出来的文章和诗词,哪怕隔了层语言障碍,再翻译成蛮语让蛮人听,都让蛮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了表达精准,不在翻译转换中丢失他文章的才思韵味,梅孟希也认真学起蛮语来。
只有日常用语哪能满足呢?
他还很有兴致地和蛮族的巫师交流起蛮人都不大用的古语言。
卢栩想请蛮人巫师交流医术至今没成功,梅孟希倒是凭一己之力,生猛地怼人,生猛地交友,靠学识、能力,征服蛮族有识之士,和好几个部落的巫师都混成朋友了。
卢舟也只能在集市时候见到他,每次都是替他带一堆别人送他的礼物回县衙,暂时帮他收着。
有新物资抵达,县衙附近的部落对集市热情更加的高涨。
连从前不太敢来和他们接触的普通牧民,也壮着胆子来了。
他们需要盐来腌肉、做肉干,也想要些便宜实惠的大岐日用品。
除了肉外,他们还拿出了他们做的手工品,毛毯等等来试试摆摊交换。
另一边,新到的郡守已经和苏岭中交接结束,苏岭中由太医接手,要随太子一道回京治病疗养。
新到的郡守是太子举荐的,世家出身,却不是什么显赫的世家。
他年轻有抱负,和颜君齐一样出身翰林,从翰林院出来,在刑部任职三年,建树却不多。
之后调任地方,在南方任郡守,却得以施展抱负,在任兢兢业业,政绩斐然。
他按惯例,他本该调去富饶的州郡任郡守,太子举荐他到定北郡,他十分诧异。
这是平调,定北郡甚至还不如他原本任职的地方。
但他思索后,还是愿意再历练一番。
他知道,以他的家世和经历,即便去了更富饶的地方,再做上一任甚至两任郡守,做出一些成绩,调入京城不难,但想要入内阁,进中枢也难于登天。
但定北郡不一样,这里虽然危险,却是太子在关注的,只要能做出政绩,将来说不定机会更大一些。
他入京复命时,特意去拜访了同乡的师长,好好打听了定北郡的情况,还有太子举荐他的用意。
他是个锐意奋进的性格,若还是要守成守旧,只是给虎贲军当个后勤,那他多少还是有点儿不情愿。
好在,太子的态度非常明确——不要固步自封。
来的路上太子也没少和他交流,他们要将定北郡变成大岐真正的郡县。
有了太子的支持,这位名为江建詹新郡守与求稳的苏岭中十分不同,一正式上任,他就召集各县的县令,先开个动员会。
照理说,一方郡守上任,下属县城的县令都要去欢迎拜见,只是定北郡情况实在是情况不同。
光是这巨大的领地,通知一趟,就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跋山涉水过来,说不定还有安危问题。
于是,江郡守只召集了西北的三县县令,另外再派人去通知北境三县,等他去北境巡视时,再去见北境的三县令。
颜君齐不在,卢舟接到通知,就带上人到北关县开会了。
不过,大老远的去一趟也不能白去,他还带上了县里的商户,运上他们才从集市上换来的皮货、肉、毛毯等等。
正好还有几个要给他哥哥运粮的商人没到呢,说不定还能遇见。
三县之中,西峰县与北关县更近,卢舟到时,西峰县县令早已经到了,江郡守正在听两县的民情。
瞧见卢舟,自认年轻的江建詹也惊呆了。
这也太年轻了!
不过很快他知道这是闹了乌龙,卢舟不是颜君齐,颜县令跑去巡查了。
江建詹忍不住脑门青筋直跳,这么敏感的地方,竟然扔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颜君齐可真是……大胆!
但他同样也看出了北庭县的窘境——无人可用。
这也不怪他们,新建立的郡,新建设的县,连人都是新的,上哪儿来人才?
另外两县也照样,县衙能抗事的,几乎都是两个县令自家的亲戚和家仆。
江建詹默默记下问题,也没指责卢舟不该替县令来,很和蔼地让他一起旁听,问到北庭县,若他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记下问题,回头等颜君齐回来再来一趟。
不想卢舟全知道,而且知道的无比详细,比另外两个县令回答得还快还果断。
谁叫他们北庭县缺人,所有文书都是他和颜君齐两个人亲力亲为呢?
北庭县没一份文书档案是他不知道的。
北关、西峰县令:“……”
万万没想到,有帮手竟然要面对这种痛!
相处一天,江郡守可不再觉得颜君齐留下卢舟看家不靠谱了,他十分喜欢这个年轻实在,有话直说,还不懂任何潜规则,不会打官腔,却聪明能干的孩子。
晚上吃饭时,还很爱怜地问起卢舟读了什么书,可有考过功名,有没有先生。
这次来,他也是携家带口来的,带了儿女家眷,也带了很多书,若卢舟不够,也没地方读书,他打算留卢舟在北关县,同他儿子一起读书。
卢舟十分感激,委婉谢过:“学生才刚刚考上童生,现下贺先生在教学生,平时颜大人在县衙时,每日也会抽空教我。”
“哦,那便好,”江郡守和蔼道:“我家两个小子,一个比你大些,一个比你小些,家中有先生在,若颜县令不得空时,你尽管来找他们一起读书。他们也带了不少书来。”
卢舟谢过。
江郡守:“科考一事并不急在一时,你还年轻,只要有一颗报国之心,有恒心,早晚能考上。”
卢舟点头。
江郡守:“等今年本郡统计好郡内读书人,上奏陛下,便能举行科考一事了。
咱们定北郡不同别处,陛下恩准,若考生够百人,便可在定北郡自行组织县试、院试和乡试,官员的亲眷也可在本县科考,往后你也不必担心回祖籍科考路途遥远,不方便。”
卢舟乖巧地点头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江郡守。
江郡守不知他的纠结,捋着胡子很满意地想,这本是吏部给他的福利。
大岐律法,官员任地与原籍相距千里以上,则官员亲属可以选择回原籍科考,也可以选择在任地科考。
他老家在南郡,从定北郡到南郡,一跑就是大半年,符合千里的距离。
不过考生不足,也是不能设考场的。
江郡守来前,吏部考虑到定北郡的情况,也为了方便的他两个孩子科考,才给了他这样的优待,只要凑够上百读书人,就能考。
这政策好,方便他家俩小子,也正好也方便了卢舟,江郡守很满意。
卢舟为难:“可我不是颜大人的亲弟弟……”
江郡守:“无碍,本郡替你写封举荐书便可。”
他们定北郡都是什么出身,若是卡得那么严格,他五年都不见得能凑够一百个能考童生的,十年都不见得能培养出一个举人。
卢舟若是从定北郡考,那妥妥是他们定北郡的颜面。
文教也是政绩之一呢!
他又好好勉励了卢舟一番。
有这番打岔,晚上的聚餐气氛和谐,江郡守和两个县令又商谈一番以后如何振兴文教,自己培养人才等等。
听说北庭县已经在建学堂,还教全体百姓学常用字、算学和蛮语,江郡守连翻称赞,对北庭县的和蛮人的商贸也赞不绝口,还要带两名县令随卢舟一同去北庭县看看。
他们要去,卢舟只好抓紧时间安排他带来的商队在北关县做生意,自己更是忙完这边跑那边,和欠着卢栩粮食的商人去对接洽谈,不过半日,就将他们带来的物品,还有县衙工坊产的酱和调料卖完。
这些商人们年前从卢栩这儿弄到羊肉和底料,有人回去开食铺,有人回去卖肉,全赶在年尾赚得盆满钵满。
并且,因为卢栩逼得他们回关内去卖货买粮,他们全赶在暴风雪前入了关。
有叠峰山阻挡,关外的大暴雪入不了关,但寒风大雪,还是让他们心有余悸。
一个个后怕起来,若不是卢栩催他们,他们八成会晚些日子才入关过年,那时候,耽误生意不说,真是想回家都难。
也因此,有几个十分信命的商户,觉得卢栩是福星。
他们回家按卢栩教的方式卖肉,果然赚了钱,这次来也没糊弄,原本想买些豆子杂粮应付的,也全托关系找门路,换成了麦子。
他们本想靠这个在卢栩那儿刷个人情的,不想卢栩真手眼通天,竟然从京城弄到粮草了!
他们又有点儿震撼,原来人家真没吹牛啊!
卢舟听到他们恭维,替哥哥解释:“卧虎关的粮草,是朝廷的军粮,和我哥哥无关,王爷替哥哥采买的粮食已经运去北庭县了。”
商人们耳朵中回荡着“王爷替哥哥采买”“王爷”“王爷”……
他们先前多少有点儿以为卢栩在胡吹,他竟然真认识王爷?!
他们顿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尤其是那些原本想借卧虎关扣粮草,好找找卢栩晦气的几个中等商户,把姿态摆得要多低有多低。
天知道,他们为了多让卢栩掏钱,将他的钱全压在卧虎关,可是铆足了劲儿买粮食,弄了一大批!
结果出关时,卧虎关看过他们那盖了北庭县衙门印章的合同文书,竟然一粒米都没扣。
他们纳罕了一路,一到县城就听人说朝廷发了军饷,还有几百车的粮食运去了北庭县。
听着那些到得早的同行们唏嘘,多亏他们运来早,现在不知道北庭县还需不需要粮食,他们简直是眼前一黑。
西北几郡粮食本就贵,他们为了买粮,几乎将大半的家底都砸进来了,要是卢栩不要,他们粮食卖谁去?
等啊等,盼啊盼,要不是他们不敢自己穿两县,过蛮人的地盘,都恨不得跑去北庭县找卢栩了。
终于把卢舟盼来了,他们十分殷勤地问卢舟:“卢公子,那咱们北庭县还需要粮草吗?”
虽然卢舟突然间没想明白哥哥点名提过,要他留神小心的奸诈的商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不过什么套路都抵不过供与需。
卢舟很果断就点头:“要的,你们带了什么粮食,有多少?我全要。”
所有商人:“真的?!”
卢舟:“嗯。”
西北的粮食再贵,能有京城贵吗?西北的粮食运费再高,能有从京城运送来高吗?
卢舟觉得他们带来的粮食,特别划算。
他掏出一沓银票,温柔贴心地问道:“你们想要银子还是换物资呢?这次我们只带了三十车的肉和皮毛,若你们还要肉,我马上安排人去换。”
被亲爹催着赶着来约卢舟上他们家吃饭、借书的江家两公子:“……”
他们也纳闷了,他爹到底是为什么会以为一个随口就能买上千石粮食的人,请不起先生买不起书呢?
苍天啊,他们兄弟俩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发愁的舟舟:该怎么告诉阿濯我可以在这边考试呢……
京城的姜濯:晴天霹雳!!
等卢栩和颜君齐他们回来时,卢舟已经和江家两个公子混成朋友了。
并且,发现卢舟口中的“贺先生”是贺承业后,江郡守只想了一秒钟,就把两个儿子打包扔来北庭县跟卢舟一起上课。
北庭县好啊,有卢舟当同学,有贺状元小班教学,还能学蛮语。
身为定北郡郡守家的公子,怎么能不会蛮语呢?
为此,江家俩少爷还对卢舟不爽了一段时间,这不是扮猪吃虎坑他们吗?
等他们俩真到了,又马上乐不思蜀了。
贺承业每天有四分之一的精力在虎贲军和政务上,二分之一的精力在教阿维他们和熟悉蛮人上,剩下的四分之一,是教他们和卢舟,而卢舟有请教不完的问题,他一个人就能吸引走贺承业授课时的大半精力。
简而言之,他们俩从三岁启蒙开始,就没上过这么轻松的课!
贺承业授课还深入浅出,讲得又好又有趣,引经据典,抽丝剥茧,举例也全都是当朝当下的事,有时候像听八卦似的,一点儿都不枯燥。
而且无论他们提问什么问题,贺先生都没不耐心过,也不嫌弃他们问的问题幼稚基础。
或者说,贺承业授课,就是能将非常基础的问题讲的无比深入。
最重要的是,贺先生给他们布置的功课都比他们先生布置的有意思。
兄弟俩私下和卢舟抱怨,“我们先生还是我爹亲自拜访聘来的大儒呢!”
他们现在觉得他们先生可能是在坑钱。
卢舟见过的先生不多,不过凭他和江家先生半日的接触,也能察觉出人家学识很好,比他们观阳县学的先生水平可高出一大截了。
只不过是严厉了点儿。
卢舟委婉道:“不能拿所有先生和贺先生比,贺先生可是状元。”
他们大岐建国来,才几个状元?
哪个状元会跑去授课?
江家两兄弟想想也是。
于是更珍惜跟贺承业上课的机会。
他们可听说了,贺承业只教一阵子,等颜县令他们回来,人家可就要回卧虎关了。
除了贺承业上课之外,他们最大的快乐就是学骑马了。
他们一直是有骑射课的,但在宅子里的骑射,和草原上的骑射,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阿维他们教他俩骑射,可以多对一“悉心”教导,绕着城撒欢儿似的边跑边学。
他们还跟着县城的大小孩子学滑冰,参加集市的赛跑比赛。
唯一比别人慢的蛮语,也在和阿维他们混了几天后,就开始慢慢入门了。
他们俩在北庭县玩了一阵子,再跟着卢舟到北关县时,家里老太太直纳罕,怎么俩文静的孙子全活泼了。
尤其是小孙子,再想让他留在北关县他都不肯了,还是北庭县好玩,他要去集市上比赛赢只羊!
卢栩回来这天,卢舟照旧早早起床,把日程理了一遍,便开始一日的繁忙。
江郡守带着两个县令来北庭县巡视过一次后,见卢舟能管控北庭县城,便没多做干预,而是同他商量,等颜君齐和卢栩回来,再一起详细制定连通三县各镇的商路,再在三县内选地点,制定固定的集市。
先让三县的百姓日常生活物资无忧。
卢舟这次组织商队,就是将同蛮人换来的东西,带到江郡守选的六个镇和北关县城、西峰县城去,参加集市贸易。
北庭县的商人们还没跑过这么远,这次卢舟又不能全程带着他们,到中途就要分成两个大方向,六个小方向,他们有点儿慌。
卢舟正事无巨细地安排着每个人负责什么,忽然听见外面炸了锅似的欢腾。
他连忙往外走,还没出门,便听清外面喊的是卢栩和颜君齐回来了。
卢舟一怔,随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蹦过县衙台阶,直扑才在街上走了一半的卢栩:“哥哥!哥哥——我考上童生了!我是第一名!”
卢栩被他扑个满怀,闻言惊喜道:“真的吗?!”
随即也抱住卢舟拍拍拍,他们兄弟俩在大街中央又蹦又跳,勾肩搭背,快乐地让不大懂科举流程的百姓们都纷纷问,童生是什么?童生能干什么?考上童生是不是就能考状元了?
颜君齐也忍不住笑,催他们俩别堵路,赶紧回家,也给辛苦一趟的官差们放假。
官差们却谁也不急着回家,纷纷围着卢舟问啥是童生,连家人找来了,还在问个不停。
颜君齐让他们赶紧回去,他们又拽上相熟的蛮人同僚回家做客。
人缘好的,好几个人邀,人缘差的,眼看左右都有人邀请,就剩自己无所适从,一急,大岐话、蛮语混杂,茫然问:“我要去哪儿?”“我跟谁走?”
混乱中卢栩振臂一呼:“没地方去的跟我走!去县衙找个屋子挤一挤!阿维,阿维呢?”
卢舟:“阿维带江云和江阔去骑马了。”
卢栩:“江云、江阔又是谁?”
卢舟:“是江郡守家的两个公子,这些天在咱们家做客,跟贺先生读书。”
卢栩:“哦,江郡守?江郡守又是谁?”
他茫然地看颜君齐,他们郡守不是姓苏吗?
一群人吵吵嚷嚷各回各家,分别快两个月,都有一肚子话要说。
卢舟更是掏出他的本子,一件一件赶紧对公务,省得耽误了正事。
卢栩听完,拿过卢舟的行程本翻看,阿维他们几人也牵着马回来了。
卢栩看看卢舟的每天从睁眼到睡前,以刻为单位,塞得满满当当的行程安排。
再看看在院子里聊天认人的阿维几人,又看看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把自己都累瘦了的宝贝弟弟……
卢栩怒从心头起,一拍桌子,冲去院子里逮着阿维他们骂他们不够义气。
怎么能只让他们家卢舟累呢?!
都去干活儿!
所有蛮人官差的住宿、吃饭问题交给他们了。
屋子不够就去搭帐篷,谁有什么问题全找阿维。
阿维一脸懵逼,他不是县衙的官差啊!
他不是他们县衙的人啊!
他一个蛮语讲师,为什么要做这个?!
卢栩又安排熊昆一会儿去找卫二,一起将新来的蛮人官差们重新编队,每队派一两个大岐的官差,负责教他们大岐语,还有官差的职责。
不用执勤,没什么事的,全去帮伙夫做饭,然后烧水,排队洗澡,洗漱完全体换上制服,再统计个子过大或过小的,拿制服去找绣娘赶紧给改改……
卢舟是个非常有条理的人,每天要做什么,头一天晚上就已经计划好了,而且安排时,还会安排到每个人具体做什么。
全县衙官差们习惯了卢舟那贴心、文静、细致的安排,突然换了风格,吵闹得简直不适应。
满县衙这个喊那个嚷的,在衙门口学算数的百姓们都忍不住乐:“真热闹啊!卢大人回来了。”“哎!大卢大人回来了。”
卢栩跑出去霍霍一堆人干活儿,又叫上卢舟和颜君齐,让卢舟带他去库房看睿王给他弄来的战果。
卢栩:“各镇都发好粮食了?”
卢舟:“嗯。”
卢栩又问正在飞速看货单的颜君齐:“够吃么?够吃么?”
颜君齐飞快大致算了一遍,“够。”
卢栩一乐,马上开仓放粮,大手一挥及时行乐:“告诉厨房,晚上做包子吃火锅!我要吃大包子!!大号的肉包子!!”
省吃俭用快两个月的县衙瞬间沸腾了。
众人嗷一嗓子喊起来:“大人我想吃面!火锅煮面吧!”
卢栩:“行!”
“大人能煮点儿米吗?”
卢栩:“煮!”
“大人我想吃馒头!放一半白面那种!”
卢栩:“蒸!”
一群人脚下生风跑去将伙夫逮来,得到了许诺又一群人推着伙夫去开仓,“赶紧的!多舀点儿,大人都答应了,别小气!”
新来的蛮人官差们听得一脸懵逼,包子是什么,馒头是什么,米是什么?
火锅和面条倒是知道,他们在路上偶尔也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