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白叔叔来探望他的时候,时宴心都会揪起来,时刻注意路川辞,生怕路川辞觉得孤独难受。
可路川辞好像就没在乎过,时宴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路川辞摇头:“比起我自己的孤独,我更怕你孤独。”
这话说的,让时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拍了拍路川辞,“不孤独,咱俩都不孤独,你有我,我有你,多好。”
路川辞笑了笑。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当所有人都觉得路川辞孤零零怪可怜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时宴见过。
路川辞的三叔,路成雄。
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头发梳得油亮,手腕上的银质手表被太阳光一反射,刺得人眼睛疼。
路成雄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一样的黑衣服,一样的派头,乍一看,不像是来探亲的,更像是□□找事儿来的。
在时宴警惕起来,随时准备挥出一拳头砸死这个引起路川辞不快的人时,路成雄却突然快步走了过来,言辞温柔至极,眼神也充满了关切。
时宴:“……”他不按戏份走。
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温和地叫着路川辞的名字,时宴听得毛骨悚然,又肉麻又……变态。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时宴轻轻看了眼路川辞,见路川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安心了。
万幸,路川辞从不是娇弱小白兔。
比起别人骗路川辞让他担心,其实他会更担心路川辞把别人骗得骨头都不剩。
路川辞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白叔叔吗?”
时宴啊一声,明白路川辞是想支走他了,他点点头:“行。”
临走时,时宴对路成雄投去同情的目光,和路川辞比算计人的本领,但愿他能赢吧。
时宴屁股上有伤,但属于那种不能久躺病床型,医生建议他多下床活动,有助于恢复。
时宴:不公平了啊。那怎么路川辞就能躺床上呢。
时宴一直磨磨唧唧,找各种理由不肯下床活动,路川辞哭笑不得,直言:“但凡我能下床,一定会天天拽着你去活动恢复。”
这下好了,出了病房,不走动也得走动了。
时宴屁股像是被火烧了似的疼,走在特殊通道,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一路墨迹到了最顶头的病房,白洛就在那个病房。
是的,他有很多问题需要问问白洛。
白洛这个病房是医院之前用库房改装的,用于接纳轻症患者,房间里面没有空调也没有卫生间,一切设施都不完善,故而等一星期后,其他医院略显宽松了,轻症患者就要么转院,要么回家治疗,如今这间病房就只剩下了白洛一人。白叔叔只有一个人,真给白洛转院了,还得两个医院来回跑,所以也一直没转。
这会儿,还没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怒斥声。
他的记忆中,白叔叔少有如此怒火,向来是温和好脾气。
时宴准备等白叔叔离开了再过来问话。
可当他听见了白叔叔的一句话时,又缓缓停住了脚步,白叔叔厉声:“白洛!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等同于杀人?!你差点要了路川辞一条命!”
听不清里面白洛的声音,只有白叔叔发颤的声音。
时宴顿住了。
有关路川辞的、有关白洛所隐瞒的,他都想知道。
“你既然明明没有看见小宴在里面,为什么指路!?为什么给路川辞说小宴在里面?!你知不知道那是地震!你知不知道这次地震死了多少人?!路川辞如果进去有一点差池……”
后面的话白叔叔似是极力忍耐,硬是压下去了。
白洛锐声:“我没想他死!!我……”声音减弱,带着一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我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冲进去……”
时宴静了好久。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
他没有亲人,在天上时就很羡慕天帝的孩子们都有兄弟姐妹,可自己没有,故而当白洛出现后,他也是真的当做弟弟了。
白洛不是这样的人。
他记忆中的白洛,阳光真挚,永远笑容灿烂,走到哪里都会哥哥哥哥的叫唤,像个跟屁虫。也颇有善意,对年迈的人、弱小的人,都会出手相助,总之,站到那里就是一个让人一眼有好感的人。
此刻的时宴受到了莫大冲击,冲击到他会怀疑自己的辨别能力。
长长吐出一口气,克制冷静。
时宴打算先离开,刚挪动了一小步,门哗一下冲开了,后面是白叔叔的怒声:“白洛!”
白洛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见他的时候,表情错愕,一瞬,慌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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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叔叔一见时宴在外面, 面色尴尬极了。
时宴不想让白叔叔为难, 说道:“我在做康复训练,正好路过。”然后装模作样地又往回走了。
没走几步呢,身后的白洛漠然出声:“你不问?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时宴停住了, 深吸一口气,没理会, 自顾自的继续朝前走。
白洛陡然冲了过来, 一把抓住他,再没了少年模样的青涩纯真, 转而是一副充满仇恨的表情:“哥!我还能叫你哥吗?你是不是因为路川辞再也不打算理我了?”
时宴沉默。
白叔叔沉声:“白洛!你哥哥还病着呢, 你先……”
白洛一把甩开白叔叔的手, 眼神阴鸷, 盯着时宴, 忽的发笑, “为什么我和他之间你永远向着他?你现在在为一个外人和我吵架, 因为一个外人让我们不得安宁。”
时宴抬头, 直视他的目光:“你认为路川辞是外人?”
白洛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握紧拳头。
时宴道:“论先后,路川辞在前,我认识他比认识你早得多。论远近,路川辞陪伴了我大半童年,见过我最狼狈无助的样子。论亲疏, 他是我最喜欢最不想伤害的人。白洛, 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
白洛身子颤了下。
时宴凝视:“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给我说, 路川辞当年来找过我很多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可以不告诉我,那你为什么又要故作虚假地在中间传话?”
白洛骤然变色……俨然没想到时宴会知道这些。
他拿准了路川辞的性格,自尊心强,人又傲慢,断然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时宴。
白洛压住嗓内腥甜,很想很想问一句,如果当年的你知道了路川辞来找你了,你会不会跟路川辞离开。
他想,会的。
从在这里因为路川辞的存在而对峙开始,就已经得到答案了。
甚至,他内心自嘲,那可真是多亏了他当初赶走了路川辞,否则,就和他当年的恐惧一样了。哪怕时光倒流,回到当年,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让路川辞滚蛋。
比起被厌恶,他更怕被抛弃。
他得到的一切,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那个问题他没有问出来,也没必要问出来,仅存的风度让他微微扬首,说:“我赶走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和谁打招呼吗?”
时宴哦一声。
他的这些话,已经做到语气平静了,也给白洛面子与机会了。
可白洛没有珍惜。
时宴头一次感到了失望,那种对人心、人性和人际,方方面面的失望。
最后,选择了那句不怎么好听,疏离冷淡的话:“你说的没错,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再和自己不喜的人多交流了。”
这话像是一道催命符,让白洛陡然变色,连身子都站不稳了,那张精致的小脸,惨白一片,仿佛遭到了什么巨大打击。
眼底的光也因为时宴的一句话,变得七零八碎。
白洛头上爆出青筋,让时宴都怀疑他会不会一个愤怒下,突然把自己打倒。
白洛没有,只是留下了个满含恨意的眼神,冲进了消防通道,离开了。
白叔叔追了出去。
时宴站在那里,很静,该作何感受,他不知道。
下午时分,白叔叔来电话,说白洛出车祸了。
救护车就近将人拉到了市医大,之后因为部分费用报销问题,需要回到白叔叔的原籍C市,故而当晚白叔叔就在医院的配合下,将白洛从A市医大转到了C市医院。
时宴听到消息的时候,欲开口,但白叔叔却道:“小晏,你自己还病着呢,不用来看了,这边有我照顾,你放心。倒是你们……”
时宴温声:“我们这边没问题,您放心。”
“好。”那边传来护士的催促,白叔叔声音沉了几分,愧疚地说:“白洛做了很多错事,我之后会让他亲自和你们道歉的。但在此之前,小晏,替我和路同学说声对不起。另外,他的医药费叔叔会出,你让他安心养伤。”
时宴知道白叔叔是好意,按理不应拒绝,但是呢,这次他还真得拒绝下了,毕竟有人主动想当这个冤大头,时宴笑笑:“行了,您先忙。”
电话挂断。
时宴站在门口,看着豪华病房,啧啧几声。
路家人,真是神奇的物种。
如今正在病房的是路家排行第三的路成雄,也就是路川辞的三叔,而前几天断断续续也来了好几个亲戚,乌泱泱一大批人,医院的大门都能被他们踩破。
他们主动要求,要给路川辞换间病房,换最好的!最大的!最豪华的!
路川辞也没拒绝,无所谓地说:“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时宴一想,嘶不错不错,这样还省了白叔叔花钱,好好好,立马跟着换了。
时宴也问过:“你说这些人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一天来三次,次次不同人,怎么生个病还得日日应酬呢。
路川辞一笑了之,不予作答。
但时宴断断续续也了解了。
路家比较特殊。
路川辞的父亲是路家老大,其下还有三个弟弟,也就是路川辞的二叔三叔四叔。二叔是之前见过的路轩的父亲,三叔就是病房里正在献殷勤的这位,至于四叔,早年间失足落水,已经死了。
路川辞的父亲路成云含冤自杀后,路家产业受到了巨大打击,股东纷纷撤资,一时间,大有树倒猢狲散的意思。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路家再怎么败落,也尚且有一份家底,路二叔和路三叔都想夺得,这些年闹得轰轰烈烈,连外人都知道他们家内部不和,取笑连连。
本就潦倒的路家产业,在这两位的折腾下,变得更加贫瘠,在这两位都以为自己要胜利夺得大半家产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了。
孙家人:冒犯的问一句,路家资产真就全部是你们的?
孙家,路川辞母亲的本家,路川辞母亲名孙荫媛,是孙家老太太的独女,从小宠到大,当年的路家不过是个小型暴发户,在孙家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孙荫媛和路成云恋爱后,结婚,生子,孙家老太太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和路成云签了份合约,然后投资了大笔钱,作为路成云的启动资金,这才让路成云有了机会壮大自家产业,迈入资本一行。
可以说,孙家投的钱和本应收到的回报和当初签订的那份合约,几乎占据了路家大半资产。
而如今的孙家,也完全可以要求路家将那些资产全部返还,甚至翻倍返还!
至于路二叔和路三叔,他们当年就没有参与过路家的发家史,这所有的一切,一概不知,只知道坐在家中等着路成云发钱,如今接手,像个冤大头一样斗来斗去,斗到最后,突然发现,怎么钱不是我们路家人的,反而要全部给到孙家了?
这下坐不住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钱就是他们路家的,你们孙家想要回去,不行!
请律师!请最好的律师!
律师一听,沉吟:“行不通。得还。”
路二叔:“放屁,你个假律师,换人!”
律师换来换去,业内有名望地都被他们请了个遍,最后得到的结论不尽相同:“从合约和返还资金对比来算,孙家确实有权收回路家百分之60以上的资产。”
心态炸了。
这下之前斗的生龙活虎的两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般,再也没了精神气儿,直到路三叔想起了律师们的一个建议:“你们无权继承路家资产,有一个人倒是能拒绝孙家的财产索回。路先生和孙女士的独子,路川辞。”
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就一个意思:路家的钱,要么是孙家拿,要么是路川辞拿,孰轻孰重,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一寻思,那不行啊,哪有钱送出去还被收回去的道理。
不如交给路川辞,毕竟路川辞也姓路,自家人处理自家人更方便,至于孙家,哪来的哪凉快去!
故而有了如今的一幕幕。
路家大大小小的人,恨不能时时刻刻趴在路川辞床头,奋力表现,甚至,今天一大早,路家人还专门请来了电视台,专门报道他们的情深意切,专门表现他们对路川辞的格外照顾。
又在采访中大肆宣讲:“小路受伤,我们全家人都很难过,第一时间就来看望了。等几天,我们就会将小路带回家里照看,请最好的医生!但小路如今要继承家产,一则他年纪小,二则他受伤了,三则我们作为长辈理应照看,之后我们可能会考虑暂且帮小路管理路家。”
然后再次表演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画面,让所有不知真相的群众,只觉:路家人真好,路川辞能遇到这样的亲人,实在太幸福了!
似乎,这个时候路川辞不让他们暂且接手路家都不行了,好似不让接手就是路川辞心胸狭窄罔顾亲情,好一个道德绑架。
还好还好,他和路川辞都没什么道德。
路川辞打起太极,颇有一套,任凭那些人怎么威逼利诱,他一概无视。
比起路川辞这边尚且还合乎常理的事情,时宴遇到的可谓是有口难言。
人间的一场地震,他逆天改命,硬是给地震拖延了三分钟黄金时间,对人类来说,这是莫大的喜事,对天界来说,这是莫大的灾难,就像是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万物的规律都被他破坏了。
这不,天界终于下来了个仙使,前来调查。
时宴就很不愉快。
我失踪了这么久, 天上没仙管,也不担心我是死是活, 非得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才堪堪派个仙使下来处理。
存在感如此之低!
时宴不怀好意地盯着仙使,“不是,你仔细看看你这个形象, 你好歹也是天上下来的,怎么跟个要饭的似呢。”灰头土脸, 衣衫褴褛。
小仙使一见他, 惊讶:“咦,上神, 你还没陨灭啊。”
“……”时宴保持礼貌, “首先, 你这么久没见我了, 用这句话打招呼会不会不太合适。其次, 陨灭这个词很不恰当, 就算我要死了, 那也该是羽化。”
小仙使摸摸鼻子, 哈哈一笑:“好吧好吧。”
仙使下凡的目的无非是找到破坏规则的人, 然后加以惩处,至于谁来惩处,自然是带回仙界,由坐镇该方位的那位神去处置。
时宴自诩亦有交友,和谁都有几分薄面, 于是问道:“坐镇此方的为哪位上神啊?”
提个果篮去道道歉, 靠爱感化, 然后再去无极洞领几遭天谴想来也就无妨了。
小仙使看着他, 语气微妙:“怕是这位上神不会给您面子了。”
时宴好奇:“哦?何人?”
“财神。”
“……”
“您用法力的时候,可能没悠住,天上震荡,此地轮到财神巡值,正巧,你不仅炸了财神,还把财神的仙府轰一下……全炸了。”
“……”
“哦对,之前您不是把财神的金丝彩羽流光衫不小心撕烂了吗,有个好消息!财神重新做了一件,很漂亮,他很开心!”
时宴松了口气:“好好好,开心了好!”
“但不幸的是,那件衣衫正是在财神被炸的时候穿出来的。”
时宴心感不妙,“……然后呢?”
“啊?没然后了啊,就跟着财神一起被炸没了,羽毛化灰,金丝全断。”
“……”时宴捂脸哀声,“财神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您预判得真准!”
时宴无力。
“财神大人准备冲下凡间和你大打一场,势必要将你擒回天界领罪,好在,天帝出面,说你难得下凡,首次历练,建议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已经四肢无力的时宴突然有了希望,睁大眼,老泪纵横。
关键时候还是天帝给力啊。
爆哭。时宴赶忙道:“怎样才算将功赎罪呢。”
“天帝说:珠有避尘,世有蒙心,万物皆以归善,愿你引人向善汲取功德。”
前面的话,没听懂,后面的话,大概懂了。
这两字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功德难得,要人真心敬服,更是难上加难。
但好歹有条路子了,总比自己这么提心吊胆地要好。
小仙使传完话,准备离开了,时宴赶忙抓住小仙使,低声:“你能看见我身边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吗?”
他眼神微微飘到006所处的位置,006啪叽一下拍到他脑袋上,【不是一个物种,他看不见我的!】
小仙使摇了摇头,时宴会意。
小仙使道:“对了,还是提醒您一句,趁如今有钱的时候,多赚点钱,您得罪了财神,在人间可是一分钱都别想赚得到了,您今后与财怕是无缘。”
时宴揉了揉太阳穴,头痛,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
另一边。
路川辞是被路家人请回路家的。
时宴一开始无意一起去,但路川辞张口就是,你是不是打算又要抛弃我了?
一句话,刺激得时宴赶忙说去去去,另外……白叔叔如今也不在A市,他回家,一个人也没意思。
路家在时宴看来是龙潭虎穴,绝非善地,这里也是路川辞势必要复仇的地方,与其担心路川辞在路家会不会被欺负,不如关心下路川辞复仇的力度会不会太过火。
时宴回去后,满心都是等之后回天界了会不会被财神打死的悲惨画面。
路川辞正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摞摞文件,都需要签字,里面不乏路家人设计的圈套。
时宴回去了,路川辞问:“你觉得我该不该签字?”
路二叔不屑道:“小路你问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路家人……”
话音未落,时宴心不在焉顺势道:“签吧。”
路川辞一笑:“好。”大笔一挥,留下漂亮的字迹。
路二叔愣住了。
路川辞看着那张银行卡,又问:“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们密码?”
时宴看着面前的一碗米饭,长长叹息,压根没听清问什么,随口就道:“告诉吧。”
路二叔呆呆地转头看向路川辞,见路川辞弯唇一笑,在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淡淡道:“密码。”
路二叔震惊了。
准确来说,整个客厅的路家人、管家佣人保姆保镖,都震惊了。
他们将目光投向时宴,那个正盯着一个破碗目不转睛的少年,不可置信,什么人啊?!
之前对时宴多有不屑,如今再看时宴……路二叔率先赔笑,“时宴同学是吧?快快快,别坐地毯上啊,来,坐这里,吃饭了吗?管家!快,准备饭菜,时宴同学喜欢吃什么呀?”
发现时宴不理他,只是六神无主的盯着一个碗,旋即又笑:“喜欢这种碗啊,老赵,去,去外面淘几种古董碗回来!”老赵是他的司机,一听这话,瞠目结舌,忙点头:“哎好好!”
路家上下的气氛瞬间变了。
时宴仿佛成了一个香饽饽,可这个香饽饽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在众人散开后,纳闷地问:“你二叔怎么了?”
时宴想到什么了,吸口气,指了指脑袋。
路川辞对他点了点头。
时宴赶忙道:“你下手轻点啊,这才相处多久啊,你把你二叔就刺激到脑袋有问题了。”
路川辞笑了下,不言语。
路家人,尚且还能让他们潇洒些日子。
糖衣炮弹,也该以糖衣开始,毕竟只有尝到甜头了,才会欲罢难休。
吃完饭,时宴道:“我明天打算去C市一趟。”
路川辞眸色一暗,面不改色,“嗯。”
时宴轻轻抱住他,“别多想。都快高考了,白叔叔叫我过去谈一谈。”
路川辞问:“你们有决定的学校吗?”
时宴一笑:“我这边大概率看白叔叔怎么安排。”
路川辞点头。
次日一早,时宴就出发去了C市,最早的航班,下飞机后,顺着导航准备去医院,刚要坐车,就看见了远处朝他招手的白叔叔。
时宴惊喜,“这里!”
他没想到白叔叔这么早就在这边等着了,笑问:“我也没给您说航班号,万一我是晚上的那一趟呢,您不得白等一天吗。”
白叔叔笑道:“等一等也不要紧。”
时宴心一暖。
原本以为因为白洛的关系,见了面都会尴尬,可还好,白叔叔对他一如往常。
两人没去医院,找了个酒店,吃了顿饭。
白叔叔肉眼可见的憔悴,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了,他见时宴盯着自己,苦笑一声:“之后也不用去医院了,小洛不在。”
时宴抬头。
“出车祸后,这孩子就性情大变,见谁都没好脾气……天天和我吵架,前些日子,之前撞了他的人来看望,顺便承担了医药费,我们聊了几句,原来那个人当时开车是要送他手下的明星去医院就诊,那个明星地震的时候脸上受伤,毁容了,国内外大医院都去过了,没用。”
听着话音,时宴渐渐明白了什么。
白洛不逊色于任何人。
从小长得乖巧甜美,长大了也是一派俊秀,往那里一站,明媚阳光,少年风范。
时宴喝了口果汁,“那个人看上小洛了?”
白叔叔苦笑:“娱乐圈,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待的地方吗?”
“白洛什么态度?”时宴靠在椅背上,忽的笑了,“他该不会已经跟着人走了吧?”
见白叔叔不接话。
时宴长吐一口气。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叔叔。
白叔叔担心白洛在娱乐圈这种地方吃亏。可这点时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和路川辞一样,他们这种人,只有坑别人的份儿,哪会被别人害。
之前没看清真正的白洛时,他也觉得白洛又单纯又真挚,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生怕白洛被人欺负了。
如今了解了白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担心的点就变了,他会担心白洛的性格在娱乐圈这种极端的地方会更极端,甚至渐渐失去自我,变得不人不鬼。
白叔叔叹气:“如今我都联系不上他了,白洛自己说要退学,可他连大学都还没上呢,他就算要去当明星,是不是也要有个起码的学历?万一明星当不了了,以后还有条退路。”
时宴微微抬颚,再次呼出一口气。
他大概听懂了。
于是道:“行了,他既然不和您联系,那就我去联系他。”
白叔叔眼睛一亮,但又摇头,态度坚决:“小晏,我和你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想过让你去跟着解决。我只是一个人实在压得没地方说了。白洛这小子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们也不用见面。来C市了,我带你好好玩一圈,然后再去外地看看各个大学就行了,其余的你不用操心。”
时宴一笑。
他当然知道白叔叔是为了他好,也知道对方既然选在这种地方跟他说这些,就是没打算让他插手,否则白叔叔完全可以把白洛强制留下,让他去劝劝白洛,那样更方便。
时宴坐直身子:“不管怎样,白洛名义上也还是我弟弟,我尽我的义务,起码做到让他不辍学,至于其他,乐知天命。”
和白叔叔游玩了一星期,白叔叔说要去工作了,时宴点头,说自己忙完就回A市。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和白洛联系下。
拨通电话,半晌,没人接,但他有把握白洛会接,果不其然,当电话接通时,是偏嘶哑的声音,时宴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淡淡道:“地址。”
“你们不用管我……”
“白洛,地址。”
“我在这边挺好的……”
时宴沉眸,语气降了几个调,冰冰地说:“你现在告诉我地址,和我自己找到地址后找到你,完全不同。最后一遍,地址。”
阴天,下雨了,乌云将整个城市都遮盖住了,雾蒙蒙灰土土的,如今转秋季,时宴穿了一件长款风衣,高挑的身姿在雨路中格外吸睛。
圣地静安是练习生们的集训地,来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天资秀丽容貌不凡的,可当他们看见雨中渐行渐近的时宴后,还是不约而同惊羡了。
按照白洛提供的地址,时宴推开门,到了那间练习室,见到了正瘸着腿,和其他练习生一起练舞的白洛。
白洛没想到时宴这么快就来了,还未开口,就被时宴直接按住后颈,毫不客气地朝外带,白洛还欲反抗,旁边的指导老师和练习生们也跟声:“你是谁……”
声音未落,白洛就已经被时宴按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一脚将门踢关,哐当一声,震了三番。
一把将白洛推进休息室,时宴将人按在墙上,眸色冰冷:“你是不打算要你的腿了还是自己作死为了折腾我们?”
白洛咬牙,怒声:“你放开我!我愿意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宴笑了,“是没什么关系,但我完全可以让你从这个地方滚蛋。”
他目光扫视到白洛的腿上,“另外,你如果真的不想要你这条腿了,大可不必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