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是彻底冷战了。
江堰晚上回到家,看到桌子上冷掉的早餐,他拿过倒进了垃圾桶。
顾商生了那么大的气,竟没不让他回千灯湖。
他没有底气和能力同顾商对抗,还是签了那份合同,又续了两年。
两人白天各自工作,晚上犹如仇人般亲热,可这次江堰竟罕见地不愿意低头,虽然晚上不顾那些冷言讽语同耳光,执意要将顾商弄睡,但都无法阻止顾商的火气更旺。
他们白天久违地碰面,是在一个星期后的富豪聚会上。
顾商在酒店里看到江堰时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能来这的,不是有名有姓的企业家,就是哪个企业家的情儿———
“张导带着自己的演员过来拉投资啊。”他旁边一个公子哥说,“张导真是贪心,明明剧组资金充足啊。”
另一个人道:“钱永远不嫌多嘛。”
林少用手肘戳了戳顾商,就是一年前江堰在办公室帮顾商口时签合同那位,“你小情儿不错嘛,竟然能入张导的眼。”
“……”
顾商扯了扯嘴角,他也觉得江堰不错,挺厉害啊,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事,现在是直接瞒着他了,是吗?
他忍着滔天怒气,给秘书发消息:“查江堰近几个月的个人行踪,全部。”
顾商觉得自己脾气是真变好了,这要是别的人敢给他这样拿乔,他直接封杀了。
秘书效率很高,只一会,就将文件发给了顾商。
顾商果然在演员表中看到了江堰的名字,他捏着手机的指甲用力到泛白。
这种聚会,江堰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在?这是已经破罐破摔了,还是毫不惧怕他了,顾商冷笑一声。
江堰的确猜到了,也看到了,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私人行程不会被报告给顾商,毕竟秘书一查就知道了。
他同顾商对视,不出片刻,顾商移开了视线。
江堰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疼,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之前,顾商会对他笑吧……可是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见过顾商扬起的嘴角了。
他站在张一邻身后,可注意力却全放在顾商那一边,他看到一个男人揽着一个水灵灵的男孩靠近,然后将男孩往顾商的方向推了推。
“顾少,送你的,你之前不是喜欢这款嘛。”
男孩看着同江堰差不多大,他怯生生的:“顾少好,我叫何今安。”
顾商翘着二郎腿,他心烦意乱着,力气不小地掐过男孩的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脸不错。”
何今安痛叫一声,没有反抗。
送人来的公子哥的父亲同顾业山交好,顾商不好直接拂对方的面子,他随口道:“坐我旁边吧。”
“啧啧啧,”那个林少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叫唤,烦死了,“诶哟你那个小情儿表情好可怕。”
顾商没有管,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他左臂舒服地搭在何今安的肩膀上,俨然将人当成了扶手工具,右手拿着手机,继续看江堰近期做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部电影的投资方,赫然写着Muss四个字母。
何今安觉得自己的骨头被捏得咔咔作响,他忍着疼,只听见他身旁那个男人用冰冷的声音吩咐着什么人。
“转告江堰,不准去拍那部电影。”
第30章 “我们结束了。”
江堰跟着张一邻的脚步往顾商那桌走去,他一直盯着顾商,可顾商没抬过一次头。
暴发户,单单有钱,这群小公子可看不上,可艺术家,还是国民导演,大家都会带上几分尊敬,更何况张一邻同他们的父辈们多多少少有交好。
张一邻不是那种求人投资,他从不主动提,只是同大家聊天攀谈,毕竟他也不缺钱,最先提起来的往往是这些企业家们,无论是看好这部电影的还是跟风的。
有钱赚,谁都想分一杯羹。
坐在顾商身边的林少就往里投了五千万,他揽过顾商的肩膀,觉得稀奇,按照顾商护短的性格,这不得投得比他多?他非要嘴贱:“顾少你小情的片,不捧场吗?”
江堰是顾商的人,在这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顾商终于掀了掀眼皮,却惜字如金:“不感兴趣。”
在旁人看来,这态度像极了玩腻了江堰。
江堰的脸色瞬间更差,顾商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没有给他留一点情面。但江堰像是不在乎,他由始至终只看着顾商,压根没去注意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揶揄以及幸灾乐祸。
他握紧了拳头,脖子青筋隐隐浮现,他像是到达了爆发的边缘,可仍然努力隐忍着。
顾商觉得无聊透了,没有等江堰,先行离场了。
那个男孩跟着他走到停车场,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还是回家,他小声喊:“顾少。”
顾商心情不佳,他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忽然让男孩过来,“上车,看看你的嘴是不是方少说得那样好。”
他没有兴趣,也没有兴致,纯粹发泄。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千灯湖,他暂时不想看到江堰,给自己添堵。
虽然最终合同是签了,可是顾商还是无法抑制地产生了憎恨的情绪,因为从江堰拒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两人再也无法回到像在尼西娅时的关系了,因为这个该死的拒绝让他心生间隙。
他喜欢两人相处时的轻松与信任,可江堰却破坏了它。
他只要对他全心全意的小狗,他要忠诚与喜欢,他无法忍受江堰有异心,一丝都不行。
千灯湖。
江堰没有开灯,他坐在他买的按摩椅上,等了一整晚,他收到了顾商秘书给他发的消息,说顾总不让他去演那部电影。
他想问顾商为什么,可是顾商没有回来。
顾商应该是回家了吧,反正千灯湖也不过是顾商置办小情儿的一个地方罢了。
这部电影,是他是唯一一次自己争取的、可以缩小一点差距的机会。
他想起顾商之前说的。
“每当我收到一个,我都不想继续捧红你了,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眼馋我的小鸟。”
“我想,你只在我的房间唱歌给我听,只跳给我看。”
“好不好,不当明星了,就跟着我。”
顾商不想让他红?肯定不想吧,这样就没那么容易拿捏他了。
他又想起陈春离世,顾商同他说:“回家了,小鸟。”
月光从很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久久未动,久到四周寂静无声,像是空气被抽空了。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小小的猫叫,他才终于有了反应,抬脚往顾商的书房走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僵硬地过去,算了算,两人差不多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谁都没有回千灯湖。
江堰奔波于行程,晚上会回到陈春曾经住的老房子里,他拿到了张一邻给的电子剧本,正在学习。
而顾商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到了首都——世青赛投标的场地。
顾业山几乎每天都打一个电话来,说什么这代表着正山的脸面,你可不能搞砸丢人!
顾商不用顾业山说,他与生俱来世家公子的高傲,再加上他本就好强的性格,他不会让自己办砸。
投标当天,他穿上被熨得整整齐齐的黑西装,前往会客厅,他最近睡眠质量变差了,找按摩师都不太管用,勉勉强强能睡着,但睡醒后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头沉得像里边塞了铅块,腰椎仿佛错位。
他们不是第一个到的,空旷的会议厅已坐着慕色、其秘书和团队负责人了。
顾商还是第一次见慕色,后者一脸轻浮的笑意,打了个招呼:“顾总,幸会。”
该有的礼貌顾商不少,他点了点头,“幸会。”
之后两方都没有出声,各自整理资料,安静等待。
“叩叩。”
敲门声响起,负责这个项目的领导人们进场,大多都是在政界、体育界沉浮多年的大人物。
首先是Muss,团队负责人站起来,将U盘插入电脑。
慕色一直笑着,像是势在必得。
顾商也面色淡淡地看着,想看看对手的设计方案,直到———
投影将Muss的设计稿投放在幕布上。
Chansan所有人大惊,一时之间,吸气声接连不断。
领导们皱着眉看过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感到不满。
顾商愣在原地,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种情况的出现,他眸中翻滚着看不清的浓雾,心下一片凉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幕布上的成品。
那是他们的设计,是他们小组十三人,熬了三个多月做出来的答卷。
引入眼帘的设计稿主要以大面积的祖母绿与钻石点缀般的红组成,仿佛异域的公主与王子,正是以上古神话阿妲神为主题,理念非常新颖大胆,孤注一掷。
慕色神态自信,从理念与灵感来源开始说起,一直到体操服上的每个元素,“两侧腰是镂空的设计,形状上却大有文章,正是旗袍盘扣中的一种———春燕扣。”
就连话术都同他们的稿子差不多。
人在遭遇重大事故时,反应都是懵的,顾商看到自己这边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
布料上也采用了特殊的材质,光感变色面料,我们了解到,在出场前和站上场时,灯光都较为昏暗,这时布料会呈现祖母绿的鲜艳颜色,在黑暗中如同祖母绿宝石般闪耀,而灯光全盛时,布料则会呈现成墨绿色 。”
竟然在他们设计的样式基础上换了变色布料,这样一看,第二个上去讲的Chansan仿佛是抄袭还抄得不好的劣质品。
慕色喊了声:“秘书。”
门被敲了敲,紧接着四个人抬着两个假模特进来了,模特身上穿着的赫然是设计稿呈现出来的体操服。
一针一线,一颗颗宝石,全是手工制成。
接下来是按照流程演示,从关灯到开灯,体操服随着光线变化颜色,颗颗点缀的宝石反射着莹润的光,实物比平面图有过之而无不及,震撼人心。
顾商闭了闭眼,知道Chansan已无可能,他不可能在会议厅大喊大叫说他们被偷了设计稿。
就算真的喊了,他们怎么证明?没有证据,只会是丢人小丑,他要沉住气,回Chansan找到内奸,手握证据,再去举报。
他越失态,慕色就越开心。
项目丢了,Chansan的气度不能丢,顾商深吸一口气,在Muss演讲完毕后,主动站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部人听见,“我们退出。”
慕色表情一僵,似乎是震惊于顾商的坦然与淡定。
领导问为何。
顾商勾了勾唇角,“Muss的设计稿无懈可击,我们能设计出……哦不,贵公司能设计出来如此完美的作品,我们甘拜下风。”
没有看到顾商出丑的画面,慕色面色不善,他同顾商有过节,当时Muss没有崛起,他当众在聚会被甩脸色,当时的屈辱与尴尬他一直记到如今,他恶心死了顾商这种贵公子高高在上的姿态。
Chansan作为国内老牌高定,失去此项目,免不了被冷嘲热讽,顾商在正山的位置也必会变得尴尬。
领导先离开,Chansan和Muss随后,顾商一出门,收到风声的顾业山立刻打电话来追责了。
“顾商,怎么回事?”
顾商冷着声音:“有内奸,我们的设计稿传出去了。”
顾业山沉默一瞬,“所以呢?你作为负责人,保管好文件不也在你的职责里吗?”
顾商自知理亏,所以他难得的没有直接挂电话。
“我问你,你是不是负责人。”
顾商:“是。”
顾业山:“我真不该将这个项目交给你,现在正山上下都知道我儿子是个废物了,到时候Muss一发声明,所有人都会来看正山的笑话!”
“……”顾商挂了电话,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好想睡觉。
该死的。
他一转身,头更疼了,是慕色,顾业山嗓门那么大,也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
“顾总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顾商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有人傻子般告诉他答案,他自然洗耳恭听。
“这当然得感谢你的小情儿了,毕竟只有他能自由进出你的书房,不是吗?”
顾商第一反应是挑拨离间,他冷笑一声,觉得荒唐,“慕总,口说无凭。”
慕色靠着车门,悠悠地翻找着手机里的照片,然后举起来怼到顾商面前。
看画面是一段监控视频,江堰正在把手里的U盘交给一个人,而这个人……顾商眯了眯眼睛,不是张一邻是谁?
顾商是真的没想到,在他的不许下,江堰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还去演那部电影。
江堰……江堰。
顾商似乎是不相信,视频没人点暂停就一直循环播放,他看了足足三遍。
“不信的话,不如自己问问?”慕色手指点点,拨通了一个电话。
慕色如此笃定,不知为何,顾商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很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毫无理由的。
“喂,慕总?”
竟真的是江堰的声音,两人怎么会有联系方式?怎么搞上的?
慕色笑着,晃了晃手机,示意顾商去问。
顾商看了他一会,手指动了动,甩掉麻意,他伸手接过。
看见顾商真将电话拿了过去的慕色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他做过调查,顾商有洁癖,从来不接别人的东西,更遑论是携带各种细菌的手机了。
没有下文,江堰似乎很疑惑,“喂”了一声。
“我问你。”顾商看着很冷静,他站姿挺拔,一身贵气。
那边安静了一瞬,听出了顾商的声音,江堰迟疑道:“顾商?”
顾商置若罔闻,只问自己想问的:“你是不是把U盘里的资料给了张一邻。”
他听到那边的呼吸声有片刻的错乱,像是紧张,也像是心虚。
没人说话。
顾商捏着手机的力度很大,几乎要捏碎,他等得不耐烦,整个胃都疼了起来,“我他妈问你———”
江堰道:“……是。”
顾商重重落地,似乎有血液迸溅出来。
慕色成功在顾商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破裂,他的心里升腾起报复性般的快感,还未来得及笑出声,就见顾商重新盯住了他。
那眼神太过可怕,他只犹如瞬间掉入寒天冷窖,内脏都冻上了。
顾商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们结束了,江堰。”
很快,他的手机铃声响起,那边马上将电话打回来。
顾商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直接替他关机了,仿佛只是扔掉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宠物罢了。
可慕色做了调查,不应该是这……
“啪!”
慕色看到自己的视线猛地偏离,晃了一大圈,最后定格在停车场里的一根柱子上,他定住了,后知后觉脸很疼,口腔里一股血腥味。
他被顾商扇了耳光,他不可置信。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商一巴掌将他的视线打正。
慕色最懂了,这些公子哥太子爷,大可用拳头,但他们不喜欢,因为巴掌带有侮辱的意味。
脑袋嗡嗡作响,他肚子一痛,被踹跌在地上,磕到了尾龙骨,半天起不来。
下一秒,他的手机就摔在他两腿间,四分五裂,零件还溅飞划到了他的眼皮。
慕色看到顾商上了车,后者随意地将车钥匙抛到副驾,再慢悠悠地敲出一只烟咬在嘴里,之后踩下油门,一气呵成。
顾商的车车灯很亮,踩下油门后有一条银白色的灯沿着车身闪过。
慕色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朝自己冲来,越来越近,发动机的声音低沉嚣张,他目眦欲裂,手脚并用,挣扎着往后退。
“唰”,顾商丝毫没有减速,车轮碾过他的鞋尖,疾驰而去。
留下一阵灰尘,慕色心神未定,久坐未起,要是他没有挪走,卷在轮子底下的就是他的人,而不是报废的皮鞋了。
“疯子……”
顾商他们是当天的飞机,他面无表情地出了机场,可实际连自己怎么回到千灯湖都不太知道了。
他下了车,看到车门处一直到后车灯一片长长的刮痕,像是被石墩子蹭着刮过去了,可他毫无印象有磕碰。
嘴里的烟被咬烂,一股恶心的烟草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玄关摆了个猫爬架,雪人正站在最高处,用爪子勾顾商的头发,还喵喵叫着,这是在讨摸。
顾商却径直走过去了,他没有停留,走进房间,将江堰的东西一件件地全部扔出来,衣服,袜子,漱口杯,牙刷,毛巾,洗面奶……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散乱地丢了一地,顾商才发现,原来他家有这么多江堰的东西。
窗外天色已暗,其实没有过很久,他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房间门,顾商置若罔闻。
江堰步伐很快,衣服没换,妆没卸,像是刚下了节目就匆匆赶来,他在见到地上的东西时脚都僵了一刻,他冲过来,手臂很用力地抱住顾商,用力到手指都陷进了顾商的皮肉里,骨头咔咔作响。
他嗓子很哑,像含着一口沙子,他说:“……我错了。”
“……”顾商还心存着一丝侥幸,直到江堰说了这三个字。
江堰喊他:“顾商……”
顾商面容冷漠,他从喉咙挤出一个字,恨透了,“滚。”
不,他不该觉得恨,不过是一个小情儿罢了,他难道还缺人不成?
他恨不过是自己项目没了,不过是他栽倒在一个小情儿手里,不过是丢人罢了。
是的,就是这样。
江堰感受到胸口的推力,他心口一刺,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可越疼,他就抱得越紧。但无济于事,顾商的挣扎越来越大,他快要抱不住了,他慌不择路地亲住顾商,从侧脸磕碰到唇角。
可顾商一直在躲,反应像是恶心死了,牙关紧闭,他推不开,终于爆发了,高高抬起手打向江堰的脸。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养五个人,给钱给房子给资源。
资源哪是说一声就有的?钱事小,欠下的人情和丢掉的名声事大。
他那么信任,在千灯湖谈公事从来没避开过,书房也从没关过,甚至连让江堰别进书房的提醒都没有。
“怪不得你非要去演那部电影。”
“你他妈背叛我。”
“你竟敢背叛我!”
脸上的疼不值一提,江堰甚至感觉不到,他一言不发,只伸出手想重新拥住顾商。
天知道他听到那句“我们结束了”是什么心情。
他以前一穷二白,对未来毫无期待,仿佛一幅灰白黑暗的画,被顾商带着领着,才渐渐将颜色抹上亮。他不再缺钱,不再做什么都求人,所以他开始狂妄自大了,他脱离了顾商去做自认为正确的事,顾商的话也不放在眼里,可他忘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基于顾商给的。
顾商,顾商,顾商……
他自顾自地在他的画上勾勒出顾商的身影,还幻想着同顾商携手一起填满,可现在他亲手打翻了调好的颜料,糊了一身。
顾商的胃又痛了起来,整个绞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帮江堰处理后事,带江堰去马场,还心疼死了江堰难过、江堰哭。
他哈了一声,嘴角勾起,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
江堰喉头发紧,他快速解释:“我错了,我只是想同你有平等的关系……我只是想追上你。”
闻言,顾商笑了几声,几乎要演变成大笑,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好一会,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也配同我平起平坐?”
“狗是不能同主人坐在桌子上吃饭的。”顾商说。
江堰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沉默着,脑子里只有抓紧顾商这个指令。
顾商又冷静下来,他恨也是正常,毕竟江堰是一个背叛他的人,谁背叛他他都会恨。
他敛起眼里的情绪,握紧了拳头,冷淡道:“我不会让你好过。”
“对不起,我……”江堰的嘴角被打裂了,他屏住呼吸,“你原谅我,没有下一次了……”
“滚。”顾商说。
江堰耳鸣着,脸也很白,像是自己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看着要窒息了,憋到最后猛地喘上一口气。
这样巨大的恐慌他经历过,在听到陈春癌症晚期的时候。
他救不回陈春,也留不住顾商。
他崩溃了:“顾商!我真的错了……别这样,我不演了,不演了好不好?张、张一邻我也不联系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吗?”
他也不追了,只要待在顾商身边就可以。
他不追了行不行!
顾商很冷漠:“本就该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堰勒得他很疼,他撑着肩膀,也有点点累,所以他喊了保安。
两个保安都扯不走江堰,顾商被对方拖着一起走。
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躲在沙发底下不肯出来。
脚步声响起,又多来了两个保安,他们掰开江堰的手,江堰的指尖碰不到顾商了,所有触觉感官都离开了顾商的身体,他恐慌,又忽然愤怒起来,他怒吼:“顾商!”
他的所有理智灰飞烟灭,除了喊顾商的名字,他的大脑没法再容量下其他。
顾商的胃疼得几欲想让他弯下腰,可他偏挺得更直。
江堰这样一个大明星,赢不过四个男人的力气,竟选择倒下身体,不顾一切形象扯住地上那一角地毯,他有感觉,这次出了千灯湖的门,就再也进不来了。
他眼眶通红,不是流眼泪,是血气上涌充血那般的红。
“顾商!”他又吼。
江堰死命盯住他喊的那个人,那眼神如有刺骨实质,仿佛割破了顾商的皮肉,钉在骨头里。
顾商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厌倦到了极致。
终于,房子安静下来。
当时顾商买千灯湖就是看中了它的安静,可原来就有那么安静的么?听不到别的声音,知了不叫了,蛙声也没有。
他的母亲死了,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岑青离开了,江堰……也死了吧。
顾商突然发现,他在这座城市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扎根的理由。
他去找岑青了。
岑青现在过得可快活,买下了海边的一套房子,出门就是沙滩,他也是心虚,当时随口的诅咒没想到成了真,“操,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啊……”
“不,”顾商面无表情,“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过来度假。”
他被顾业山暂时“解雇”了,如顾业山所说,所有人都在看他和正山的笑话,总之现在正山没他的位置。
岑青看了眼戴着墨镜晒太阳的顾商,“……行吧。”
他又看了眼已经将窗帘挠成须须状的狸花猫,“但是,这猫……”
“我的猫,”顾商道,“在家没人养。”
岑青在心里哀叫一声他大几万的窗帘,眼见这猫又转移目标到了沙发,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几十万的沙发啊啊啊———你就不能放宠物店么!”
顾商:“它会以为我不要它了。”
沙发上霍然一条长长的白痕。
岑青捂着脑袋哀嚎。
顾商啧了一声,叫:“咪咪。”
雪人听话地小跑过来,跳上顾商的膝头,趴下了。
顾商在岑青这呆了一个多月,他天天都难以入睡,睁着眼睛看窗外不停卷上来的海,从黑夜看到太阳至海平线升起,直到顾业山喊他回去。
岑青肉眼可见顾商的下巴尖了下去,眼下又染上了青黑,同后者来时的状态大大不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吃西药太伤身体,可不吃顾商睡不着,他只能无力地说一句:“随时都可以来。”
顾商回到了千灯湖,当时丢了一地的东西已经被阿姨清走寄回,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
雪人一进屋就各种嗅,重新熟悉这个环境。
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这个环境,顾商就觉得累,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保安亭打来电话,响了好一会,顾商才慢吞吞地接了。
“C601户主,有位自称您认识的人在保安亭,说想拿回放在您那的东西。”
顾商没搞明白,提不起力气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点电流声,是换了个接听的人。
“我来拿回雪人。”
隔了一个月再次听到这个声音,顾商一顿,哦……他拉黑了江堰的所有联系方式,销了江堰的通行卡,期间他下令封杀A,但傅沙这个神经病竟然不计后果地和他斗。
岑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同他吐槽说傅沙这个没经商头脑、不会管理的傻缺,股票竟然下跌三百七十二了点,亏了他好多钱。
顾商怕SKS真被搞散了,只好就此收手,砍掉了A大部分合作同行程,连带着其他四人的个人活动都没有放过,好说歹说也算销声匿迹一小段时间了。
“最好不过,刚想拿去丢了。”顾商说。
全程江堰很安静,他平静冷淡得如同无事发生,仿佛之前乞求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看顾商,只将雪人装进猫包,不过一分钟,他就已经再次站在玄关,按下电梯了。
顾商也是。
两人就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电梯门打开,江堰走了进去,转身,面对顾商站着。
雪人扒拉着猫包,“喵”个不停。
电梯门缓缓合上,江堰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顾商一眼。
只那一秒,顾商立刻警觉起来,不过,江堰不是要继续纠缠他,也不是要打他。
他只听见江堰说了一句话———
“顾商,我恨你。”
他睡着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这家酒店的遮光窗帘不好,全拉上了仍能透进不少白光,顾商躺在床上,昨晚发生的事一页不差地涌进大脑,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错位般的酸痛,最后才是灭顶的愤怒。
顾商眸色冷厉,恨不得将对方一刀一刀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