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长辈对他突然转性表示怀疑,但经过考察还是打算放过他,不过提了要求,再有下次她的母亲会收到离婚协议书,而且对外宣布她成为了精神患者,将永远被关在医院。
顾裴一一应下,转头立马冷脸,等收到沈蕴的消息后他毫无留恋地从顾家溜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
景山市外围被槿鸢花装饰得如梦如幻,大片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无边无垠。
奢华贵气的轿车行驶到半仲坡山脚,停在路的一边。
顾裴这个人实在狡猾,他在通讯中明确告知只见沈蕴一个人,不愿意和陆泽对上面,因为怕被教训,上次信息素压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他不想那么早上天堂。
于是乎陆某人右手掌着方向盘,嗓音很淡,开口对沈蕴说道:“我送你上去就走。”
沈蕴敏锐地感觉到某人的情绪,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唇角微勾应声:“嗯。”
半仲坡没什么人影,沈蕴和陆泽沿着石板路一直往上,然后看见角落里正在上香的顾裴。
陆泽侧过头瞧一眼沈蕴,尽管并不乐意,但还是遵守先前的话,送到这里就往下山的方向离开。
错身的时候沈蕴轻勾陆泽的袖口,缓缓对他做口型:“等我。”
陆泽抿起嘴角,纵容地点了点头。
沈蕴得到回复松开力道笑了笑。
陆泽离开后,沈蕴抱着一束铃兰,经过一座座墓碑朝顾裴那边走。
点燃的香飘起一缕缕白烟,消散在空气中,徒留一截浅灰。
铃兰被放到墓碑前,空旷的地方增添了几分颜色。
沈蕴退后几步,碑上的相册里是一位笑颜温柔的beta,如果对方还在世,想来是能够使漫长岁月疾苦得到治愈的人。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爱人,江雪意。”顾裴站起身,语调缓沉,带了留恋缱绻的意味。
说完他又抚了抚墓碑低声道:“雪意,有朋友来拜访。”
见过这么多次面,顾裴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孤独落寞与空落寂寥交织,沈蕴一时沉默下来。
大抵是情意到了深处才会做出这番举动,这几年不知道顾裴是怎么坚持的,又或许江雪意去世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剩一具空壳,扮演着被别人束缚的顾裴。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蕴猜想顾裴也不需要,因此他只好用方逸的下场来告慰江雪意的在天之灵。
“方逸被关在了监狱里,余生将在里面度过,方家和顾家会被除名。”
对于方逸这么高傲的人来说,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一个人越是渴望得到什么就越让他失去什么才算是最大的惩罚。
不出意外,方逸的下半辈子只剩痛苦和后悔。
顾裴闻言说了一句谢谢,一直以来的肩负终于得以解脱,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多亏了你,其实你不是真正的沈蕴对吧。”
他似乎对答案并不在意,接着开口:“我很早之前有过鱼死网破的想法,直到你的出现,总算有那么一丝希望了。”
沈蕴没有否认对方的话,除却合作关系,他对顾裴有一种微妙的心绪,因为顾裴是在这个世界里见证他存在的人,还因为顾裴心中的执念。
大仇已报,于是他缓声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裴思索两秒,然后神色带了点张扬与意气风发,语调慢悠悠的:“长期没有,短期倒是有一个,待会儿还要去赴一场约。”
沈蕴看他那副样子,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再绕圈,漫不经心道:“那就早点结束,有人还在山脚等着我。”
这个有人是谁不言而喻,顾裴没有半分愧疚的自觉,他从大衣内侧取出一个二十多厘米的黑色卷袋:“我所知道的都在这里面。”
卷袋是皮质的,有的地方已经起皱,能看出来有些年份。
沈蕴表情存疑伸手接过,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你怎么会知晓这件事?”
顾裴将一只手放进裤兜,望着远山的风景:“雪意有个堂哥,名叫江念辞。”停顿两秒,他把话补充完整:“是三区审判长傅正亭已故的心上人,这个东西属于他。”
傅正亭。
脑海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点,沈蕴陈述道:“傅正亭。”
“嗯,傅正亭。”顾裴沉着声音重复一句:“你应该猜到真相了吧,就是他。”
一阵山风吹过,周围的花草窸窸窣窣。
半晌,沈蕴开口:“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傅正亭招揽我的真正原因。”
顾裴尾音渐挑:“招揽你?”
那些被面纱遮盖的画露出真实面目,豁然开朗,如果傅正亭是始作俑者,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六年前的事故应该始于失败的药剂使用,正因为失败了,傅正亭才想让人重制药剂,沈蕴回想起在方家的经历,的确是险境重重。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药剂究竟有什么效用。
顾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不明的光:“雪意当时收到卷袋的时候只被告知要好好藏起来,至于背后的故事,雪意说是傅正亭害死了他堂哥,卷袋里有一份信纸,或许对你和陆上将有很大帮助,我看不太懂,好像是一些药物成分。”
沈蕴听到最后一句话神色一凛,握着卷带的手紧了紧,随后说道:“那可能是致使非人体的东西。”
顾裴点点头:“方家和傅正亭一直都有合作,除去方家,相当于折断傅正亭的一只臂膀。”
说到这里,他喉咙有点痒,捂着嘴咳嗽两下:“后续的事情我就帮不了你们了,你和陆上将应该能处理。”
沈蕴口吻郑重:“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顾裴随意摆摆手:“不用客气,对于我来说那个卷袋抵不上为雪意报仇的万分之一,拿着也是烫手山芋,我们各取所需,你给了我最想要的结果。”
沈蕴也不是纠结的人,他微微颔首,过了一会儿说道:“下个月要是有时间,可以来陆家用饭。”
顾裴明白过来沈蕴的意思,扯起嘴角嗓音散漫:“虽然我也很想喝喜酒,但可能来不了了,我两个小时之前在兰溪特星网做了澄清,要是出现在婚礼现场,会大家被骂死的。”
他在星网上发了一段文字,把沈蕴摘得干干净净,字里行间全是他的过错,反正他都要走了,也不在乎这些。
沈蕴闻言有些诧异,和顾裴对视片刻,点了点下颚:“谢谢。”
顾裴笑了笑,不怎么走心道:“那就就此别过吧,我想和我的爱人再待一会儿。”
沈蕴应声道:“嗯,以后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往墓碑那看去,像是在和江雪意告别。
小路离青石板有一段距离,地面起伏不平,两边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树,年岁有些短,并不高大。
石板路的位置可以俯瞰山下万千景物,历来祭奠的行人总是会生出极目远眺的感慨,沈蕴也不例外。
下了两步台阶,顾裴要去赴约的言辞忽然浮现在脑海,沈蕴心底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停下步伐,第六感的催促下正想往回走。
林中一声枪响,惊起群鸟。
高大的身影倒在墓碑前,带着笑意和满足。
洁白无瑕的铃兰在微风中摇曳。
今天的天气喜怒无常,太阳早就没了踪影,转而是连绵不绝的中雨。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穿着雨衣来回奔走,他们见多了在各地因各种原因而死亡的逝者,但在墓碑前自杀的这还是头一个。
或许是受环境影响,在场没人说话,都沉默有序地各司其职。
顾裴被葬在江雪意旁边,墓碑上的文字新刻不久,寻常来看碑上需要生辰八字,家中亲友,但沈蕴就留了一句话,江雪意伴侣—顾裴。
陆泽撑着伞和沈蕴站在几米远处看着那些人有条有理地布置,收到通讯的第一时间他快步上山,陪在沈蕴身边沉稳地联系杨若来处理突发事故。
顾裴早有预谋,他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希望沈蕴能够帮他收尸。
沈蕴期间没怎么开口说话,倒不是被吓住,他只是没想到上一秒还和他有过交流的人下一秒就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
但思来想去这好像是顾裴最好的结局,和爱人久别团聚应该是他的念想。
肩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转过头,陆泽问道:“冷不冷?”
他摇头温声回应:“不冷。”
即便他这样说,陆泽还是将伞往他这边偏了偏,高大的身形为他将风雨遮挡得严严实实。
随着一切被安顿好,考虑到死者没有亲人在场,那些殡仪馆的人简单地给顾裴做了一场告别仪式。
沈蕴把剩余的一只白菊摆在石台上,不一会儿那只白菊就被淋湿了个彻底。
随后他直起身对陆泽说道:“他是带着笑走的。”
陆泽看着沈蕴沉声道:“嗯。”
他微微俯身牵过沈蕴的手,感觉到有些凉,于是开口说道:“回家吧。”
沈蕴点了点头。
下山的那段路陆泽一直牵着沈蕴,直到进了车内才放开手。
两人回到陆家的时候临近晚饭,雨已经停了,绿植上聚集的水珠一滴一滴掉落,夜色伴随着气温降低提前和景山市打了个招呼。
沈蕴换了一身衣服,长发披肩,他晚饭后闲来无事打算去回廊走走,消消食,但葡萄今天异常黏人,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如以往,十分卖力地逗他。
他只好作罢,倚在凭栏上看那只傻狗转着圈玩弄自己的尾巴。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葡萄见不到你的时候,总待在你的房间趴着一动不动。”
陆泽的嗓音落在夜幕里,犹如朦胧的秋雾。
沈蕴闻言抬眸看向他,眼尾染了几分笑意:“它一向护主。”
“嗯,看得出来。”陆泽漫步走近沈蕴:“要聊聊么?”
沈蕴神色散漫,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我没什么事,有些怅然而已,方逸一个人造成了三个人的悲剧,害人不浅。”
陆泽停在离沈蕴一米多远的距离,回廊外树影飘摇,他说道:“方逸太高傲,哪怕低一点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如果最初没有逼迫,江雪意也没死,或许又是另一番场景。
沈蕴附和道:“心太狠,不给自己留后路。”
陆泽静默片刻,他其实很想知晓,明明沈蕴知道方逸很危险,也料到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是愿意独自前往,这些事本就不是沈蕴该承担的。
烛灯光晕明黄,陆泽眉眼深邃,冷俊的脸少了强硬,多了温柔。
“你当初答应跟顾裴合作,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于沈蕴而言有些矛盾,他垂下眼眸。
最开始围着陆泽转是因为那本书,后来转着转着习惯了,有些事情就成了下意识的举动,根本不需要书的指导。
他心里想的是给陆泽解决一个麻烦,这样身上的光环又会增加一层。
但好像并不止只是这样,因为他会因陆泽得知真相高兴而高兴,而这个时候光环不光环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心下有了计较,看着陆泽随口说道:“伴侣职责,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
陆泽面上情绪不显:“但很危险。”
“是很危险。”沈蕴兀自点头,他朝葡萄招了招手,语调轻缓:“我只告诉你罪魁祸首是傅正亭,还没告诉过你我被方逸请去喝茶的那天,傅正亭也在。”
稍有不慎,沈蕴就会落入傅正亭布下的深渊。
情形比陆泽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沈蕴的视线在陆泽脸上一寸一寸移动,最后落在那双眼眸中,不紧不慢道:“不过就算提前知道傅正亭在,我还是会去,因为有你想要......”
他的手腕猝不及防被抓住,力道有些大,但又不至于疼痛,整个人被陆泽强势地拉扯进温暖的怀抱里。
靠着对方的肩膀,他后知后觉把话补充完整:“......的东西。”
陆泽圈抱着沈蕴,手掌放在纤瘦的后背上,眸色渐深。
不管沈蕴是不是带着目的,能为他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以让人唏嘘。
他对沈蕴有心思,那么这份唏嘘就会被被无限放大,于是还夹杂了心疼。
沈蕴安静了下来,陆泽身上淡淡的木质暖香闻着很舒服,他想了想,陆泽可能是在感动?
没道理拒绝。
下一秒他伸手攀上对方的肩背,无声回应。
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葡萄乖巧地坐在地上,那双眼睛倒映着一对亲密相拥的伴侣。
夜色撩人。
第59章 炙热
兰溪方家一夜之间跌入低谷,家主方逸以涉嫌违背兰溪第十四条约定的理由而被囚禁在监狱里。
第十四条约定是六年前起草的条例,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兰溪好不容易步上正轨的发展,凡跟这条约定挂上钩的那必是重罪,最少后半生也得交待在监狱。
这件事热度持续不过几天就沉了下去,代替讨论最高的是一座度假庄园的庄园主黑暗经营,虐待众多属性为beta的人,行为残暴,丧心病狂,三区审判长得知这个消息立即查封庄园,并且判了庄园主死刑,下周公开执行。
尽管两界一庭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来避免众人对beta的轻视,但却是不够的,在某些看不见的角落,仍然有上位者对beta存有骨子里的偏见,认为他们是兰溪廉价的劳动力,不如alpha那样身强体壮,也不如omega那样能生下完美的继承人。
三区审判长的做法得到兰溪众多民众的支持,星网上大部分都是赞美敬佩之词。
而之后审判长发表的《拒绝对beta的偏见》一文更是引起了强烈反响,字字珠玑,针砭时弊,让民众生出追随之心,其中beta占了半数以上。
傅正亭一时在中庭风光无两。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兰溪即将要迎接一件大事,兰溪上将和他伴侣的世纪婚礼。
沈家和陆家为婚礼仪式做了不少准备,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帮忙的女侍工人就请了数百个,从任务生疏到上手培养不下十天。
在长辈们筹备婚事的时候,沈蕴在矜矜业业勤勤恳恳地做实验。
那张信纸上面保留的内容的确是致使非人体的药剂成分,这很让人欣慰,但复制一份完全相同的药剂是一个难点。
这就好像给字母排序,只要打乱一个顺序,那么得到的就不是正确答案。
沈蕴和梁佩这段时间查阅的书本都快抵得上一间小仓库,简直是被淹没在知识的海洋里。
梁佩的心情从被告知信纸存在的震撼到满怀希望的喜悦到搜集资料的平静再到不止一次问候地下的梁凛不过短短数日。
诚然,梁凛的天赋极高,她深造了这么多年也不能比拟。
而沈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无关的东西学了不少,有关的东西半点没学到。
求问,制作药剂的人是否还健在,他想骂人。
经过又一天的无效进展,沈蕴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里。
陆泽近来也很繁忙,连休息日也时常见不到人影,就是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
为了治疗方便,他每晚睡觉的时候都挪地到陆泽的房间,原本是洗漱之后再上楼,后来随着他的物品越堆越多,加上懒得费劲,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占用了陆泽的浴室。
他解开发带,一头墨色垂散,在盥洗室门口换好鞋后准备进去时,眼尖地发现瓷白的地板上沾了泥土的痕迹。
神色带了点疑惑,视线顺着那痕迹往周围观察,结果看见藤编收纳筐边缘搭了一件白衬衣,上面黄泥点点。
这就耐人寻味了。
弄成这样。
陆泽是下地干活了么?
按捺下心思,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边。
他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从浴池里出来穿好浴衣,经过镜子前的时候又往收纳筐那瞥了一眼。
“沈蕴。”
模糊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门传进来,沈蕴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陆泽在架子上搭好外套,转过头就看见沈蕴站在不远处。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对方白皙的脸浮了一层浅粉,顺着分明的锁骨往下,系带将腰线收得很细,浴袍下摆露出一截小腿,平添几分美感。
长发未干,凝结成好几缕,有的落在肩膀上,染湿了一小块浴袍。
陆泽神色自若,朝沈蕴招了招手,嗓音平缓:“我给你擦头发。”
沈蕴随意坐在木凳上,身后的人举止克制,动作不轻不重,没有弄痛他分毫,一时间只剩毛巾和头发摩擦的声音。
陆泽居高临下,修长的手撩起一节黑发,从他这个角度,沈蕴的小腿一览无遗,尤其是那透着淡淡血色的脚踝,脆弱易碎。
喉结微微滑动,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低着头对沈蕴说道:“休息日要抽一天时间回老宅和爷爷用饭,确定婚事流程。”
沈蕴闻言回应道:“嗯。”
他其实还挺感兴趣的,小时候皇帝娶妻热闹非常,宫中被装饰得很喜庆,糕点水果品类繁多,外形也好看,宫里还请了民间最有名的舞姬,这样的机会很少,他自然是和那些玩伴玩了个爽快。
换成他的婚礼仪式,除了期待之外还有一点对未知的紧张感。
不过想到还有陆泽陪着他,这份紧张感又随之销声匿迹。
温热的暖风吹拂着沈蕴的发丝,半晌之后,陆泽摸了摸沈蕴的头。
沈蕴被人照顾得十分舒适,像吃饱喝足躺在太阳底下的猫团儿一样露出慵懒惬意的表情。
陆泽觉得心里有些痒,轻笑一声,指尖仿佛不经意间滑过沈蕴的耳垂,感觉到细腻与柔软,他慢条斯理收回手温声道:“可以了。”
沈蕴站起身,缓缓打了个哈欠,眼里沾了几分盈盈的泪光,他看着陆泽:“你快去洗漱。”
困意来袭,他想赶紧安抚完陆泽去会周公。
陆泽眸光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短短六七分钟。
等陆泽一身清爽走到床边的时候,沈蕴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陆泽心情复杂,看着他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嗓音低沉道:“下次困就别等我了。”
沈蕴合上资料书,揉了揉眼角,解释道:“这几天有点累,没有一丝进展,梁老师似乎有些着急。”
他缓了两秒回过神:“我一直都觉得梁老师知道些什么,只是因为某种原因瞒着我。”
陆泽上了床,顺着沈蕴的话分析:“她弟弟梁凛因傅正亭死于非命,这个因或许和地下监狱有关。”
沈蕴点点头:“我在想,梁凛曾经在傅正亭手底下做事,那么他对于非人体这件事又参与了多少。”
他抬起头和陆泽对视一眼。
陆泽沉思两秒启唇道:“杨若已经开始全盘搜查线索,只要露出一点马脚,总会把源头揪出来。”
总归不是沈蕴一个人在关心这件事,他身后还有军界,中庭和政界。他放下书,腾空思绪,拨开长发背对着陆泽侧躺,声音轻和:“你最近还会觉得头晕么?”
“不会。”陆泽靠近了一点,左手支起鬓角,垂下眼帘为沈蕴盖了盖棉被,每晚他都会和后颈上柔软的腺体打照面,尽管习以为常,但心里的灼热不会减少半分,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低声说道:“沈蕴,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辨别自己的信息素了。”
沈蕴瞌睡突然就没了。
他睁开眼睛,开始疯狂思索陆泽问这句话的意思。
母亲给他造成的阴影到现在都还没消失,他根本无法直视情热期这个词。
某人睁着眼说瞎话,快速否认:“好像不行,我从来没有闻到过。”
他反驳得太快,陆泽不动声色按了按沈蕴的腺体,淡声说道:“是么?”
沈蕴微微移动脑袋,后颈一阵痒意,他没料到陆泽会触碰他的腺体,用被子蒙住脸,破罐破摔闷声道:“是的。”
“没有就没有,遮脸干什么。”陆泽勾起唇,不小心把人逗恼了:“也不怕闷。”
沈蕴耳朵有些热,他洋装镇定战术性转移话题:“我看见衣筐里有件衬衣,上面溅了泥点。”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陆泽也不拆某人的台。
他不紧不慢回答:“嗯,长工不小心弄上去的。”
“长工?”
陆泽忽略语气里的疑惑,继续说道:“下午有客人来家里,带他去花园逛了逛,恰巧遇见长工打理花草。”
沈蕴顿了两秒,转过身抬眼陈述:“什么客人。”还需要亲自带他去花园逛。
那双漂亮的眼眸上一秒水光潋滟,下一秒波澜不惊,陆泽嘴角抿起不易察觉的笑,开口道:“一位长辈。”
沈蕴总觉得陆泽最近越来越不同寻常,具体体现在不像以往那么绅士,说话做事会刻意引起他的注意力,有时候还会弄得他无言可对。
对方眼神炙热,他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陆泽违心地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我很困,要睡了。”
陆泽顺着沈蕴:“嗯,好。”
陆泽被信息素近距离安抚了二十多分钟,直到身边的人呼吸绵长才准备熄灯躺下。
将沈蕴的手放到棉被里,他动作自然,俯身轻轻吻了吻那白皙的额角。
下一刻。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寂静中,沈蕴好像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婚礼前的聚餐十分热闹,陆泽带沈蕴回到老宅的时候,厅堂里已将围坐了好些人,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告知仪式当天的两位主角。
沈蕴刚露面,对他念念不忘的陆秋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伸手拍拍他母亲的腿,用小手指朝某个方向示意,嘴里欢喜道:“舅舅,是舅舅。”
陆姀看见自己儿子那小迷弟的样子,好笑地逗他:“你的记性真好,跟舅舅打个招呼吧。”
小金秋思索了两秒,摇摇小脑袋,皱起眉头吃力地表述:“舅舅,不...不抱。”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陆秋在陆家可是宝贝金疙瘩,长辈都很喜爱他,一见他就忍不住摸摸头亲亲脸,习惯了被这样对待的陆秋下意识认为亲脸就会感到高兴,于是乎他把这招拿去讨沈蕴欢心,但哪知沈蕴的态度很冷淡。
上次的事情历历在目,陆秋非常苦恼,他的舅舅好像不喜欢他。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最受大家欢迎啦。
陆姀揪了揪小金秋的脸,安慰道:“那是因为舅舅怕摔到你。”
陆秋年纪小,还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善意的谎言。
他舒展皱巴的脸蛋,带着期待的小眼神:“真...真的吗,妈妈?”
“咳咳。”陆姀被儿子天真无邪的目光给弄得心里有点愧疚,她继续肯定道:“当然是真的,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陆秋被鼓励到了,内心有了底气,他看着沈蕴跃跃欲试。
陆姀心说要遭。
未免小金秋再次被打击,她语重心长叮嘱道:“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学会稳重,别动不动让人抱。”
陆秋似懂非懂点点头,乖巧问道:“那亲亲呢?”
陆姀故作严肃脸:“也不行。”
陆秋也跟着严肃,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妈妈。”
陆姀一时之际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替她儿子悲伤。
女侍加了两把椅子,沈蕴刚要坐下,结果他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到他跟前。
是陆姀的儿子。
他神情有些微妙,正想着不会又要抱抱举高高,那只矮小的人对着他老成地点点头,然后叫道:“舅舅。”
沈蕴松口气,缓缓开口:“你好。”
陆秋对舅舅的回应感到很开心,笑容洋溢在脸上,但没过一会儿他又收了表情,克制住喜悦对女侍指了指沈蕴旁边。
女侍了然地又添了一把椅子。
长辈们问起公事,陆泽的注意力不在这边。
沈蕴心情复杂地看着陆秋努力想要爬上椅子,但由于身高不够,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问题是,每失败一次,对方就会看他一眼,低声故作坚强:“我可以的,舅舅。”
在第不知道多少回失败后,沈蕴终于看不下去了,随手提了一下陆秋的衣领。
陆秋调整几下坐姿,转头说道:“谢谢,舅舅。”
看来妈妈说得没有错,他应该表现得成熟一点。
沈蕴无法理解小孩子的想法,不走心地应了一声:“没事。”
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陆秋逮住机会就往沈蕴身边凑,大人们聊天的时候要待一起,吃饭的时候要坐一起,连喝水也要一起,就差去洗手间也跟在屁股后面了。
众人都察觉到陆秋的举动,说了几句玩笑话。陆泽闻言挑起眉,看着沈蕴身后的陆秋笑了笑,并不作答。
不久后,沈蕴起身去外面接了个通讯,来自于梁佩老师,大致意思是找到了一部分关于药剂的内容,等他回到学校再细讲。
这是个好消息,他扬起嘴角回复。
等结束通讯,他正要往回走。
结果地上出现了一坨惹眼的深蓝色。
而趴着挣扎并且一脸委屈却忍住不哭的人不是陆秋是谁?
他眼皮跳了跳。
有点头疼。
陆秋眼眶都红了,从台阶上摔下来真的很疼,但是他不能让小舅舅认为他爱哭,所以一直憋着。
他成功让沈蕴有了负罪感。
沈蕴快走几步,弯腰把人扶起来,接着蹲下身撩起陆秋的裤腿,膝盖没破皮,就是擦红了,他问道:“为什么摔倒了不叫人?”
不管还好,被管了委屈就会像水中的泡泡一样不停地冒出来,金豆子从陆秋的眼睛里掉落,他抽噎着回答:“因为...因为舅舅会讨厌,陆秋要...要勇敢。”
“别哭。”沈蕴开始束手无策,手忙脚乱替陆秋抹去眼泪,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能让这祖宗不哭:“没有讨厌你,陆秋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