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死遁了—— by虞渊
虞渊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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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哥,你都不惊讶的吗?”
陆峙笑眯眯地凑过来,殷勤备至地给季瑾倒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喝点水?”
季瑾神情有些复杂。
他接过了水,深深地望向了陆峙:“……还好。”
陆峙笑道:“只是还好?我以为我今天表现得很出色呢。”
他撑着下巴,眼里含笑着端详季瑾。
台上的花童开始在陆知熙和时柯身上撒花,季瑾和陆峙坐在台下,氛围感强烈的灯束在他们的身上晃来晃去,陆峙没想得到季瑾的回复,于是他也没想到季瑾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我们再举办一场婚礼吧。”
季瑾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惊人似的,“等他俩婚礼结束,我们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什么?”
巨大的喜悦来临得太快,陆峙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声音都开始发抖,“瑾哥,你说什么?”
他急切地凑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季瑾的手:“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季瑾只是看着他笑:“你要是没听清,那就算了。”
“不,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反悔了!”
陆峙急切起来,颇有些局促不安,他看上去似乎很高兴,但又很小心翼翼地问道,“瑾哥,这是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吧?”
季瑾顿了一下。
台上的时柯和陆知熙正在拥吻,暧昧的光束在昏暗的展厅里来回摇曳,映在季瑾颜色浅淡的瞳孔里,像是一场失而复得的梦境。
他声音很轻,像是塞壬蛊惑水手的歌声:“我不会骗你的。”
“你真的不会骗我吗?”
逆着光季瑾看不清陆峙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攥着自己越发用力的手。
这一刻的陆峙应该会很高兴吧?
季瑾恍惚着想,时间怎么就不能停止在这一刻呢,他在这一刻就这样死去,他和陆峙就这样彼此深爱着,前尘往事不必再来纠缠,爱意便能永恒着。
——那就去死呀。
心底那个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死了一切就能在这一刻定格……
季瑾只觉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对,好像不对。
我又发烧了吗?我的情绪,怎么又不受控制了?
季瑾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冰凉凉的,额头也是凉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凉还是额头更凉。
我没有生病。
季瑾恍惚地想,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伤口还没好吧。
“瑾哥?”
仿佛是沉入深海,撕开黢黑海水的一道光,季瑾被陆峙唤醒,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展厅里的灯光重新明亮起来,时柯和陆知熙从T型台上走下来,正招待着宾客,陆峙坐在自己的面前,神情担忧地望着自己:“你怎么了?是有点饿吗?”
“噢我……”
季瑾脑子混乱成一团,面对这样简单的询问,他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里整理出正确的答案,“我,我有点闷。”
他掩饰性地拿起那杯已经完全冷掉了的柠檬水,像是毫无感知地喝了一口,眼神涣散了半天才重新对准焦距:“可能是刚才太黑了吧。”
“吓我一跳。”
陆峙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瑾哥怎么了,突然就不理我了。”
季瑾勉强地笑了笑。
他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刚才这里传来的几乎濒死的窒息。
不能再设想下去了。
季瑾低下头,仔细抚平了袖口上轻微的褶皱。
他看了眼桌上因为冷掉而发苦的柠檬水,没什么表情地将它一饮而尽。

等到陆知熙和时柯的婚礼结束,季瑾和陆峙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上车之前,陆以克拦住了他们。
“看完三叔和四叔回来了?”
陆峙脸上带着微笑,“我听说,警方掌握了他们行贿、逃税还有非法集资的犯罪证据,想来起诉也就是最近的事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陆以克隐忍着愤怒的脸庞:“需要我帮忙给你介绍一下律师吗?”
“……陆峙。”
陆以克的眼睛已经是一片骇人的通红,让人疑心他下一秒就会像恶狼一样扑上前来,“你是不是心虚了?”
季瑾愣了一下,侧过头去看陆峙。
“是你杀了我义父。”
陆以克双眼猩红,声音嘶哑,“你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所以才要——”
“陆以克。”
陆峙打断他,神情平静,“警方都说过了,他是自己跳的楼。”
“是不是跳楼你比我更清楚!”
陆以克的面目表情简直可以用狰狞两个字形容,他死死地盯着陆峙,嘶哑的声音犹如梦呓,却让人听上去不寒而栗,“陆峙,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陆峙听着陆以克放下的狠话,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季瑾站在他身旁,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我没事的。”
陆峙反手抓住了季瑾,像是半开玩笑一样说道,“生不如死的代价?估计能让我感到生不如死的,也就只有瑾哥了。”
季瑾蹙了下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陆峙紧紧地抓住手腕上了车,听着他自顾自闭上眼打了一个哈欠:“瑾哥我好困,我想先睡一会儿了。”
“……”
季瑾看着眼前的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把自己的手从陆峙的手里拿出来。
但他想了想,又看了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的陆峙,又默默地没有动,甚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凑近了些。
陆峙的手掌是温暖的。
在冬天里就像一个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热气的火炉,季瑾下意识地把自己凑得更近,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陆峙倏然睁开眼,低眉看向自己的复杂神情。
在外面呆了一天,肩上还有伤,晚上的饭也没怎么吃饱,季瑾迷迷糊糊地就在宽敞的车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季瑾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正看见陆峙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婚礼上要用的喜糖。
“瑾哥,瑾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陆峙的声音都带着雀跃,邀功似的把自己选好的样式摆在季瑾面前,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摆了摆手,“算了瑾哥你先吃早饭,我们一会就去店里看婚纱。”
季瑾却僵了一下,许久才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笑来:“今天就去吗?”
“对啊。”
陆峙有些困惑地看向季瑾,“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季瑾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在去婚纱店的路上季瑾都表现得有些僵硬,陆峙却以为他是害怕,在旁边小声地劝说他:“瑾哥别担心,我包了场,不会有其他人看到我们的。”
但实际上陆峙确实包了场,但是现成的婚纱却没有。
“两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年轻漂亮的女性omega对他们说道,“这件需要定制,店里也没有现成的成品,今天可能试不了了。不过请您放心,我敢保证这件婚纱的效果非常美丽。”
说完她又探究地看了一眼陆峙和季瑾,“我们可以先帮您量一下尺寸,请问是哪位先生穿呢?”
季瑾的脸颊有些发红,陆峙看见他通红的耳尖,心里笑了一下,对着眼前的服务员点了下头:“是给我的伴侣的。”
服务人员在看见陆峙和季瑾的时候一开始就先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等此时听到真的是给这两位客人其中的一位做的时候,她难免还是有些诧异。
“是的,我想让您帮我量一下这件的尺寸。”
季瑾轻声开口,很温和地看向服务人员,“这件婚纱的款式,我和他很喜欢。”
“是的,您穿上一定会很好看的。”
服务人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今天在这里又要目睹什么强取豪夺,alpha使用信息素强压omega,让他们屈服于信息素而不得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得知季瑾是自愿穿上婚纱,她心里的重石也就跟着放下,点了点头转身去拿测量用的软尺。
陆峙在一边的等待区坐下,听着旁边的人艳羡地看着他们说出的或是感叹或是恭维的话。
“真是太登对了。”
“是啊,真的好幸福啊……”
服务人员带着季瑾去一边测量,脸上带着合体却羡慕的笑:“您和您先生的感情真好。”
季瑾对此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服务人员对他的表情似乎感到了奇怪,但见季瑾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立刻拿出自己专业的态度,开始认真地帮季瑾测量起来。
但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起来。
眼前俊秀清瘦的青年不仅肩上有一处包扎着的明显伤口,修长的四肢上似乎也有许多隐藏在衣服下看不见的暗伤。
她再一次看向眼前的人,才惊愕地发现季瑾并不是自己下意识里认为的omega,而是一个beta。
她终于明白,有些alpha不一定通过信息素来控制他们的伴侣,对于没有腺体的beta,有的alpha却有着更直接却也更恶劣的手段:比如施展暴力。
“这……”
服务人员一下子愣住了,她的手开始发抖,因为季瑾刚刚抬起手让自己测量时,她清楚地看见了青年手腕上明显被人暴力攥出的红痕。
但她当然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季瑾故意让她看到的。
“柳绎女士?”
而这个时候季瑾看到了她胸牌上的名字,只是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道,“这里测量完了吗?”
“哦哦测量完了。”
柳绎声音都带着些颤抖,她低头收拾起软尺,看见陆峙在外面的等待区,知道他们低声交谈的话对方是听不到的。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低声担忧地望向季瑾:“冒昧问一句,您需要帮助吗?”
“……嗯?”
季瑾作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脸上却只是淡淡又像是隐忍着什么的笑,“不用了。”
“可是——”
季瑾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眸:“我有难言之隐。”

测量完尺寸后,脸上本来还带着笑的柳绎神情复杂地送走了陆峙和季瑾。
在把这个可怜的beta交给他的alpha的时候,柳绎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告诉他可以向自己寻求帮助。
虽然柳绎也不知道季瑾会不会听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陆峙一直很兴奋地通过视频电话,指挥着别墅里的老管家在花园的小亭子里布置上银碳烤炉,又让人拿出他早就腌制好存放在冰箱里的肉。
季瑾默默地看着,这才想起确实不久前他答应要和陆峙吃一次烤肉来着。
“我们应该还要再去一次。”
陆峙打完视频电话后,对季瑾说道,“要在出成品之前进行最后的确认,顺便我们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嗯。”
季瑾应了一声,像是很随意地提了一句,“今天那个叫柳绎的女孩子就很好,我想下次去也能见到她。”
陆峙挑了下眉头,有点酸溜溜的:“你怎么还能记得住她的名字?我都没注意她长什么样子,你居然还把她的名字给记下来了。”
季瑾:“……”
“我只是看到她的名牌了。”
季瑾的声音很平静,“再说了,我也只是想让我的婚纱做得更好而已。”
“我知道。”
陆峙听了季瑾的解释很开心地凑上前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瑾哥喜欢我,我知道的。”
他说着便去厨房里开始准备一会烤肉要烤的食材,只留下季瑾一个人站在客厅。
季瑾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那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刚才亲吻的余温,虽然微弱,却像是烙印一般,将他钉死在原地。
“瑾哥,你要过来帮我吗?”
陆峙突然探出一个头,“我想吃你调的佐味料。”
季瑾再清楚不过,陆峙的厨艺不知道比自己好多少,他调的佐料只怕是陆峙只要尝过就该知道怎么调。
他知道陆峙这是想喊自己过去一起备菜,如果放在平常他早就过去了,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今天还没吃药。”
季瑾说道,“你等我一下。”
陆峙果然没有生疑,点了点头就把脑袋又缩回了厨房里。
季瑾立刻上楼,他知道那个急救手环被陆峙放在柜子里,一打开门便直接快速走到柜子旁拿出手环,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就摁下了那个按钮!
电话很快就被齐曜接通了,他甚至还有些诧异:“这个该不是三年前你做的那个急救手环吧?你居然还能找到?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用这个打电话吧?”
季瑾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和齐曜解释这么多,因为陆峙就在楼下的厨房备菜,如果他起了疑心一旦上楼,那他们所有人在之前做过的所有准备在顷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你先听我说。”
季瑾声音冷静沉稳,从容不迫地把婚纱店的地址、下次自己和陆峙要去的时间交代给齐曜,然后不等他开口,季瑾便又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适合去婚纱店,但是你一定要把消息告诉温云云,让她在那天到店。”
“不是?”
齐曜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你打算做什么?”
他有点怀疑,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发抖:“你这是,要走吗?”
“嗯。”
季瑾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们了。”
在得到电话里齐曜肯定的回复后,季瑾立刻挂断了电话,蹲下把急救手环放进柜子,整理完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季瑾心里一紧,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到陆峙疑惑的声音:“瑾哥,你怎么在上面这么久?”
季瑾的心跳在一瞬间迅速飙升:陆峙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来这里多久了?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和齐曜的对话?
他还没来得及转头,陆峙便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没有啊。”
季瑾镇定自若地说道,轻轻地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向其他的方向,“你碰到我肩膀了。”
陆峙果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立刻低下头来看季瑾的肩上的伤口,有些愧疚地说道:“我,我忘了,对不起。”
季瑾神情平静地看着他:“没事。”
他反手抓过陆峙,在对方愕然的神情里露出一个微笑,“我饿了,我们下楼去吃烤肉吧?”
陆峙愣了一下,似乎是很勉强地笑了笑:“你吃完药了?”
他似乎意有所指,但季瑾却好像听不出来他话里其他的意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陆峙,便拉着他向楼下走去。
陆峙闭了闭眼,把脸上的复杂神情尽数掩去。
再次去婚纱店的那天早上,是陆峙起来做的早饭。
晚上折腾得太狠,季瑾揉着自己的腰,总疑心陆峙的易感期是不是又快来了。
桌上是热气腾腾炖了花胶的浓汤,季瑾记得昨天晚上他俩走进卧室之前,就看见陆峙早就洗好了排骨焯水炖上,小炉上也煨着鸡汤,花胶是今天早上看着陆峙炒了一下又炖了进去,说是要给他好好补身体。
看来是昨天晚上就谋算好了的。
季瑾瞄了一眼餐桌上摊开的食谱,上面赫然画着一张“花胶鸡汤”的彩色配图,旁边用红笔重重画出了花胶的好处,最醒目的一条就是花胶最能补肾益精,滋养筋脉。
季瑾:“……”
“怎么样,好喝不好喝?”
陆峙下厨一般也是中午,他鲜少早晨起来做这样的精细麻烦的汤,此时正解了围裙,一脸期待地看着季瑾,“我刚才尝了一口,感觉很鲜。”
他刚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发现餐桌上大开着的食谱,立刻神情慌张地把食谱盖上了。
“好喝。”
季瑾假装自己没看见食谱,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汤:“我觉得是挺鲜美的。”
“那就太好了。”
陆峙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又跑到厨房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来,再吃点这个。”
季瑾只得拿了两个小笼包。
鲜肉和了蟹黄的小笼包汤汁鲜美,他虽然没有太大的胃口,但也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
简单的早餐后他们便要再次去婚纱店里试了。
季瑾站在玄关处换鞋,陆峙却拿着那个深蓝色的香水瓶凑了过来。
季瑾不明所以,就看见陆峙向自己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来喷点这个吧。”
季瑾蹙了下眉,不太明白陆峙为什么会临时起意。
“上次那个门童不是说我们天作之合吗?”
陆峙抿着嘴,像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似的,“给你喷一喷,好宣示我的主权。”
季瑾哑然失笑,便配合地抬起手,让陆峙帮自己喷上。
但当他们离开别墅,陆峙却又突然把香水塞到了季瑾的口袋里。
“先带着吧。”
陆峙依然是一副非常介意的样子,“香味要是没有了,还可以再补一补。”
季瑾摸了一下那瓶香水,垂眸笑了一笑, 没有说话。
这次他没有让陆峙再包场,理由是本来确认一下就可以离开,不必要这么大费周折。
季瑾只让陆峙安排上次见到的那个女性omega柳绎来负责和他们交接,当陆峙和上次一样去等待区坐着的时候,陆峙却在这时候轻轻地牵了一下季瑾。
“多久回来?”
陆峙随意的一句询问却让季瑾僵硬在原地。
他心底酸涩得厉害,面上却是温和的笑:“我很快就回来。”
陆峙松开了手,也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季瑾跟着柳绎向里面走,柳绎却在闻到季瑾身上的气味后脸色大变:“你,你身上怎么会有……”
季瑾摇了摇头,把口袋里的香水拿了出来向柳绎展示:“只是香水,我没有变成omega。”
“哦哦原来这样。”
柳绎松了一口气,带着季瑾向里面走去。
此时店里看婚纱的客人不算多,季瑾一眼就看见了按时到达这里的温云云,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初次敲定的款式。”
柳绎一边介绍着一边留意着眼前青年的状态,她能感觉到这次季瑾的情况似乎比上次还要差,虽然脸上比上次有血色,但脸颊上的红晕看上去却总透着一股病态。
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助吗?”
季瑾摇了摇头,他向着试衣间走去,几乎是算准了倒下的每分每秒后,骤然重重地摔到在地。
他看见柳绎慌张向自己跑来,然后不着痕迹地露出他昨晚等陆峙睡后重新打在自己胳膊上的青紫伤痕,虚弱地睁开眼。
“先生,如果您真的有难处,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季瑾听见柳绎急切又担忧的声音,“外面那个人家暴你是不是?你……你的身上全都是伤!”
她像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鲜血淋漓的伤口,一时间险些没有尖叫出声。
周围的人哗啦一下子走上前来围观,季瑾弄出的动静已经让坐在外面的陆峙起疑。
他皱了下眉头,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里间里去查看。
但眼前的一幕却让陆峙心神俱裂。
季瑾倒在地上,露出的胳膊上是血淋漓的伤口,正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陆峙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刚想上前去搀扶,却对上季瑾一双冰冷而又陌生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跌在地上的季瑾便在片刻间、在他眼前就这样突然转换了眼神,转身无助地拽住了柳绎的手。
陆峙彻底愣住了。
然后他听见季瑾对着那些陌生人哭诉:“请救救我……我被他囚禁很久了。”

在刹那间,陆峙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季瑾开口的那一刻便全数冰冻,犹如被毒蛇缠绕住心脏,瞬间如坠冰窟。
陆峙下意识地想要辩驳:“我没有打你……”
季瑾没有说话,只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人。
柳绎握紧他的手,小声地劝慰起来:“我们都在这里,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季瑾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人群一下子就将谴责和敌意的目光投向了陆峙,不远处那个陆峙曾经见过的、就在不久之前还对自己一脸仰慕的小姑娘,那个叫温云云的女孩子,此时正一脸厌恶地看向自己,拿着手机走上前,挡住陆峙:“你不要再向前走了,再靠近他我现在就报警!”
陆峙看着眼前骤然发生的这一切,像是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季瑾被众人扶着走向后面的休息室,又看着温云云义愤填膺的脸,只觉得世界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闷闷的钝痛。
陆峙有些茫然,他看见季瑾胳膊上重新出现的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听着季瑾的哭诉,昨晚的记忆就像水一样在他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瑾哥,我真的打你了吗?
陆峙很想上前就这样质问季瑾,可是他又怕看见季瑾那眼底一触即碎的眼泪。
于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摸着自己的心口,漫无边际地想。
瑾哥,你不是说好不会再骗我的吗?
可是,你怎么还在骗我?
你怎么又在骗我?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温云云依然死死地盯着陆峙,不让他再上前和季瑾有任何接触。
陆峙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突然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蛋糕店忙得过来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很温和,再加上陆峙确实有着一副好皮囊,这样苦笑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都向他的方向偏。
温云云也愣了一下,很快就记起自己的立场来:“怎么了,这里我不能来吗?”
“我来这家店看婚纱不行吗?”
温云云攥紧了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丝毫看不出她身上对alpha的畏惧天性,“陆峙,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接近我师父!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和你抗争到底的!”
陆峙苦笑了一下。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控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却又被温云云拽住了手:“你干什么去?在签订完保证书之前你哪里都不能走。”
“保证书?”
陆峙似乎对这个词感到荒谬,“什么保证书?”
温云云并不说话,但很快就有几个身体健壮的alpha警员走进店里,对着陆峙出示了他们的证件。
陆峙蹙起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云云:“你报警了?”
但温云云没有回答他,而是旁边几个alpha对着陆峙礼貌但冷漠地开口:“陆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别再看着我了。”
温云云鲜少用这样厌恶的表情,也鲜少用这样冰冷的声音,“求求你,别再欺负我师父了。”
她的话语像是利刃,再次划过陆峙的心脏。
他骤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他因为季瑾买的樱桃小蛋糕上的便利贴,因为那个喜欢着季瑾的女店员,就那样冲动地跑到那家店里。
他心里阴暗的嫉妒肆意生长,却从没想过季瑾会因为自己身上尖锐的利刺划伤。
于是今日也轮到他身上,设身处地地尝一尝季瑾当日的滋味。
果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陆峙没再说话,而是跟着那几名alpha警员离开了。
警员把陆峙带到了调解室,几个alpha的脸上都冷冰冰的,说了几句不软不硬的话之后就让陆峙坐在那边的长凳子上等着。
陆峙捧着手里已经凉了的水,听到负责看着自己的警员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向自己走来:“你运气真好,对方伤情鉴定虽然是轻伤,但并没有提起自诉,而是决定和你走和解程序。”
陆峙闭了闭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是。”
另一个警员有些不耐烦了,“后天上午十点来调解室,有调解员主持,你们双方举证。”
陆峙如释重负地从座位上起身,听见身后几个冷冰冰的警员的声音。
“要是对方是个omega,omega的保护协会才不会这样轻易就把他给放过了。”
“真的是服了,这种人渣也配活着。”
“要我说,这种暴力精神病就该强制医疗……”
“……”
陆峙默默地离开这里,老管家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他打着伞抱着外套小跑上前,看着陆峙一脸焦急:“少爷,下雪了,先穿上外套。”
陆峙愣了一下,才看见昏暗的天空和正在慢慢旋落着的雪花。
“少爷,您不要太伤心了。”
老管家察言观色后又苦口婆心道,“虽然是精神分裂,但也不是什么大病,齐医生医术高明,病是肯定能治好的。”
陆峙倏地停下脚步。
他冷冷地看向老管家,对方立刻乖乖闭紧了嘴巴。
“你消息倒灵通。”
陆峙面无表情,“怎么,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不敢,不敢……”
老管家擦了一把额上因为天气寒冷而根本不存在的汗,小心谨慎地提醒道,“少爷,您之前不是让齐医生做了第二性别的鉴定吗?”
陆峙看了他一眼。
“既然后天要在调解室双方进行举证,这份报告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测出来是beta,说明少爷您确实没找错人,如果测出来是omega……”
“就说明我是真的疯了,是吗?”
陆峙打断他,把伞扔给老管家,径直上了车,“走,去H市。”
“去H市?”
老管家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少爷,我们现在去H市做什么?”、
陆峙自顾自关上车门,心情看上去明显不太好,抿着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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