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叹了口气,想把自己的手从陆峙手里抽出,却发现对方即便是睡梦里,依然像是在守护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死死不肯松手。
他抿了抿唇,用另一只手摸了下额头。
已经退烧了。
季瑾想去旁边的桌子上拿水杯,却不想这时候陆峙却在这时候把杯子从季瑾的手旁夺走,刚睡醒的声音带这些令人无法抗拒的低沉和沙哑:“瑾哥,水凉了,我让他们再送些热的上来。”
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把季瑾轻而易举地搂进怀里,睡眼还有些迷蒙地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季瑾的额头,迷糊了一会儿说道:“……嗯,不烧了。”
陆峙的精神状态看不上去不是太好,季瑾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询问。
但看样子,自己发烧时是陆峙陪着自己,季瑾无论如何也没法视而不见。
季瑾抱着陆峙让人送到门口,他出去又拿进屋里的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低声道:“谢谢。”
陆峙正揉着他那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听见季瑾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瑾哥,你明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屋里又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沉默。
季瑾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水,微微垂下眼睫:“你能不能放我走。”
那是明显示弱的话,陆峙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又像是浑不在意地开口:“你如果想开蛋糕店,我可以帮你。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什么都没有的那个毛头小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自由。”
季瑾一字一顿,“你能给我吗?”
陆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你在蛋糕店里辞职,又跑去H市做法语书籍翻译,这些事都并非你的长处。”
“如果你想的话,我愿意把整个陆氏交托给你,你想运营就运营,不想管的话卖了也可以……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我们还没有正式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重新开始这一切好不好?”
季瑾沉默地看着他。
他闭了闭眼睛:“你错了。”
陆峙困惑地看着他。
“你的话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季瑾的嗓子因为感冒而变得声音发哑,他的面容因为生病而变得苍白虚弱。可这一切都并没有让他显得灰败,反而平添了一种病态的美,“我不是季瑾……我是季瑜。”
他是那样的冷静,甚至细看上去,能在他那双淡色的瞳孔里看到深深的倦怠与漠然。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陆峙,语气平和安静:“我们从前并不认识,你不了解我,也是正常的。”
“季瑾!!”
陆峙在那一瞬间很想抄过自己手边的白瓷杯狠狠摔下,但是想起那是季瑾买给自己的时候,又忍了下来。
他像只困兽一般在屋里徒劳地打转,看向季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我们从前在一起那么久,你对我许过的承诺,难道都是假的吗?”
季瑾就那样看着他,一言不发。
所有的质问都好像是一拳砸到了棉花上。
陆峙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陆先生,我知道我哥哥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我也知道我和他确实长得很像。”季瑾淡淡地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是我真心地希望陆先生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弄混我和我哥哥,而陆先生却分不清。”
他对着陆峙微微一笑:“只是因为我们都有一张相似的脸,所以陆先生就分不清了么?”
“我分辨人从来不看容貌。”
陆峙把头从手掌里拿出,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季瑾的脸,“瑾哥,我们朝夕共处这么久,你真的觉得我会认不出你来吗?”
“……”
季瑾低下头,午后的阳光就这样落在他的脸上,仿佛眼睫上也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他沉默半晌,突然说道:“陆知熙是你的弟弟,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他会作何感想?”
“他想什么和我做什么有什么关系?”
陆峙看着季瑾,露出了一个笑,“瑾哥,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想清楚这一切……不要让我等太久。”
门被重新关上,季瑾清晰地听到上面落锁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像是一条绝路……但好像,也并非毫无办法。
周川在酒店的房间里再次睁开眼睛。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的处境,便看见一个足以令他胆战心寒的人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周川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不久前用来控制季瑾的手铐,此时却牢牢地拷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甩了甩头,像是不太清醒,刚想说话,自己面前的人就向着自己走了两步,一杯冰水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泼到了他的脸上。
周川被冷水激得浑身抖了一抖,颤着声音:“老大……”
“周川。”
周川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俯下身,戴着黑色的手套的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捏着他的下巴,似乎是在打量着他的脸,意味不明道,“你最近,挺有本事的啊。”
周川刚想说话,余光就瞥见屋里倒了一地穿着黑衣的保镖,连忙告饶起来:“老大你听我说,我只是单纯约个炮,没想到会惹这样的麻烦……”
那人的表情隐在长长的刘海下,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周川的脸,像是很随意地说道:“你还录像了?”
“是,是的……只不过应该没录全。”
周川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大,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了。”
那人笑了笑,那台录像机里的芯片被他拆出,当着周川的面用手指夹住,另一只手不知道在哪变出了一只打火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打了火,当着周川的面,一点一点烧了个干干净净。
周川全程不敢说话,直到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猜测道:“老大,您也看上他了?”
男人没有说话,手里又重新摸出来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
他显然是玩刀的高手,那片雪白的刃在他手里来回翻转,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凶器,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具。
“你哪只手碰的他?”
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周川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深知男人的脾气秉性,此时连声求饶起来:“不,不是我,我没有碰他,是他勾引的我……啊啊啊!!!!”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眼泪因为机制的痛苦而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他痛苦地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疼痛到无法发出完整的字节。
男人却冷漠地看着那只因为疼痛而在不断抽搐、满是鲜血的手,像是在面对什么雕刻品一样,仔细地削着上面的皮肉。
他好像听不见周川不断挣扎、尖锐的惨叫,依然那样无动于衷地把手骨上的肉削除得干干净净,直到露出森白的骨。
周川此时已经因为疼痛数次昏厥,男人却并不善罢甘休,就在他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倒在地上的保镖们身上的通讯器却在这时候“滴滴”地响了起来。
男人很仔细地把手上的鲜血在周川的衣服上蹭干净,又不急不慢地拿过那个通讯器,随意地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
通讯器里的声音这样说道,“少爷交代你们的事都办好了吗?”
男人撩了一下额前长长的碎发,很随意地把声音变得粗糙沙哑:“都办好了。录像也销毁了。”
“嗯,做好了就尽快回老宅。”
通讯器那头显然没发现和自己对话的另有其人,语气很满意似的结束了通讯。
男人垂下眼睛,望着这片满是鲜血的屋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捡起自己的刀再次走到周川的面前。
……已经削干净了一只,但是还差一只。
男人默默地想,刀在他手里转了个花,几乎是又快又狠地扎向周川另一只手,轻松地便剜出一块带着血的肉。
夜还长,他还有时间慢慢折磨这个撞进自己罗网里的可怜兔子。
“你是不是有病?陆峙,你是不是有病??”
陆知熙的声音从电话里尖锐地响起,他显然已经被气昏了头,“我就说季瑜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陆峙皱着眉头看着不断吼叫的电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后,把电话丢在了一旁。
“你是不是疯了?”
陆知熙高声道,“你逼死了季瑾还不够,你现在也想把他的弟弟也逼死吗?你确定你敢坦然面对季瑾,告诉他你连他的同胞弟弟都不放过?”
电话里巨大信息量令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几个人纷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个个恨不能此刻变成聋子。
陆峙略显烦躁地把手机又拿回来:“对,我就是疯了。”
说完也不再管对面是怎样的抗议与怒骂,直接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正汇报着上个季度的报表的人此时识趣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觑着自家老板的脸色。
陆峙却只是捏了捏眉心,说道:“继续念。”
读报表的人心惊胆战地接着读,但他很快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老板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手边的一台显示器上。
那上面是有什么?
旁边的几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陆峙的分心,不由得向那台显示器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但他们很快就惊悚地发现,那台显示器显然是连接了某个地方的监控,而且那地方的监控不止一个,因为他们看到陆峙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动作自然地来回切换,把监控里正安静看书的人慢慢地放大。
而最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监控里面那个人的侧脸,和陆峙的亡妻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看下去了,草草结束汇报完后,便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纷纷低着头离开。
“不是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替身吗?”
“嘘你小点声。”
“感觉真挺像的,难怪陆总那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几个人窃窃私语着走远,而办公室里的陆峙却依然在盯着监控里的季瑾出神。
伪装一定就会有痕迹,他的瑾哥能学会法语,却不一定真的热爱这门语言。
陆峙故意把室内所有的娱乐措施全部撤走,只留下几本厚厚的法语书籍,然后等季瑾自投罗网。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季瑾为了这一天,已经早有准备。
他本来就爱看书,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已经算是入了门。
陆峙留下用来刁难自己的书虽然晦涩难懂,但却也不是不能看。
他们的卧室非常宽大,这点季瑾不用观察便心里有数。
但他之所以认为自己没有被逼到绝路,是因为季瑾知道,在卧室右边的第二扇窗户的下面的地板,藏着一条通往外界的求生通道。
那是陆父临走之前亲自告诉他的,季瑾确信陆峙不知道这条暗道的存在。
但是,这间卧室早已被陆峙安上了监控。而且,据季瑾这些时日的观察,屋里的监控的数量不低于三个。
卧室确实是极为宽敞,用到许多监控也在意料之内,但是想要寻找盲区,自然也是困难重重。
他不是不能现在就从暗道里离开,但很显然,如果陆峙在监控里目睹这一幕,那自己手里的这张底牌便毫无意义。
想要绕过监控,在监控的盲区里离开这座华丽、曾经属于他和陆峙的别墅,便成了季瑾现在的首要问题。
陆峙每天都会来屋里。
他有时候不敢坐得离季瑾太近,于是便常常抱着笔记本在屋里的小桌子上办公。
他每天都得寸进尺一点点,抱着他的笔记本,还有那张小桌子,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向季瑾靠近。
季瑾一开始只是装没看到,到后来陆峙都快贴着自己时,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下去了,只能无奈地推了他一下。
陆峙却傻笑着不再动弹,把处理的文件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送到季瑾的视线下面。
一开始季瑾还并不在意他,直到他看见陆峙认真地批注文件,认真地阅读每一项方案并提出合理简洁的意见时,他居然愣了一下。
陆峙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季瑾有些发愣地想。
他记起自己离开陆峙的那一天,对方烦躁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大声吼道:“季瑾,这公司不是离了你就不能转了!”
现在看来,陆峙确实已经成长成一个不需要自己的人了。
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远比自己想象的成熟;可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在他们的感情纠葛上,却又依然如同以往的幼稚。
季瑾看得有些出神了,于是也没察觉到陆峙早已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也正静静地望着他。
片刻后,季瑾听到陆峙带着些撒娇的声音:“瑾哥,这里我搞不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季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陆峙指向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
他明明看到陆峙在其他的地方早已做出过类似的回应,陆峙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季瑾低头把书翻了一页,淡淡道:“我看不懂。”
陆峙固执道:“你看一下嘛。”
季瑾便顺从地又看了一遍,然后看向陆峙,保持了沉默。
“真的看不懂吗?”
陆峙失望地看着季瑾,嘴里喃喃道,“这是你教会我的第一样东西,你现在却已经忘了吗?”
季瑾嘴唇颤动了下。
他怎么可能忘记。
他甚至在那一秒想要开口应答,可他却最终以一种漠然的姿态回避了过去。
季瑾又翻过去一页书,表情是那样的安静顺从:“如果你想我懂的话,我可以学。”
陆峙听见他的话,唇角无能为力地勾了一下,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勉强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笑脸,反而比哭还难看。
他低声道:“瑾哥,我不是在逼你。”
“啪”地一声,那本厚重的法语书籍被合上。
季瑾平静地说道:“你一定要我拆穿你吗?”
陆峙静默了半晌。
笔记本息了屏,他连忙晃了晃鼠标让屏幕重新亮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说道:“你既然看不懂,那我就教你吧。”
季瑾还没来得及反应,陆峙便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的身后。
他们本来就是坐在飘窗上,虽然这里也算宽敞,可陆峙却偏要凑近过来,一下子就把季瑾拥到了怀里。
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别墅前面那座漂亮精致的小花园,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曾经坐在这里,也是这样相拥着消磨着一个又一个的寻常下午。
只不过曾经的寻常,却是现在的奢望。
季瑾轻微地挣动了一下,但很快也不动了。
陆峙打开空白页,就这样轻声地在季瑾耳边低声地讲着。
季瑾能感受到陆峙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浅浅的沐浴液香气,无一不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有些难堪地别过头,想把自己埋进地下,因为他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得没法看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季瑾绝望地想,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脏想为陆峙跳动,他自己说了不算。
陆峙也察觉出季瑾的窘迫,不由得用手轻轻碰了下季瑾发烫的耳尖,像是什么也察觉到一样关怀起来:“瑾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发烧了?”
季瑾又挣动了一下,最后低低地开口:“……屋里太热了。”
“热一下挺好的。”
陆峙把季瑾抱紧,让他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这样能加速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对身体好的。”
季瑾望着正煞有其事乱讲一通的陆峙,蹙起了眉。
可他又不是那么想推开陆峙。
于是他没有拆穿陆峙,而是象征性地再次挣扎了一下,动作比刚才几次都轻微,却不想卧室的门,突然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陆峙和季瑾都愣愣地向门口看去。
齐曜显然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情景,显然也是愣住了,不由得掩饰性地轻咳了一下:“要不我过会儿再来?刚才管家让我不用敲门直接进就好……”
陆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得起身把怀里的人放下,跟着齐曜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掩上,陆峙看向齐曜,出声询问道:“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齐曜“嗯”了一下,拿出一份报告来交给陆峙:“前几天带你去做的几项心理测试,出来结果了。”
陆峙随意地翻了两下:“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恐怕不是。”
齐曜神情凝重地看向陆峙,表情严肃到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报告显示,你有轻微的精神分裂。”
第53章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陆峙完全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呆愣了一下:“齐曜,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齐曜镇定自若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陆峙低头把手里的那份报告随意地翻了翻,略显烦躁地开口:“也不能排除你们的仪器有问题。”
齐曜:“……”
他显然是料到陆峙会这样说,又拿出几份报告来递给陆峙:“你再看看这些?”
“我不用看。”
陆峙很坚定地说道,“我没病。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齐曜耸了耸肩,目光又投向了门虚掩着的卧室,顿了一下,斟酌了下用词:“他……还好吗?”
陆峙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齐曜:“你也觉得我认错了人吗?”
齐曜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慎重地开口:“陆峙,我只知道,季瑾不会法语,也不会做甜品。”
陆峙默然了片刻,突然说道:“齐医生,人的第二性别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吧?”
齐曜不明所以地看着陆峙。
“季瑜是omega,就算做过了腺体切除手术也是omega。”
陆峙说道,“你帮我查查看,他到底是omega还是beta。”
齐曜抬起头。
一瞬间他设想了千百种可能性,但最后还是表面上平静无澜:“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查验第二性别需要等待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也许要等待一个月以上。”
“嗯,只要能检测出来结果就好。”
陆峙应了一句,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齐曜瞳孔不由得紧紧一缩。因为他清晰地看见,陆峙手机上出现了监控画面,上面正显示着卧室里季瑾的一举一动。
齐曜皱了下眉头:“你在监视他?”
“没有。”
陆峙把手机关上,抬起头看向齐曜,“我只是担心他,怕他出什么事。”
“那你也不应该——”
齐曜眉头皱得更紧,“陆峙,这是侵犯人权,你知道吗?”
陆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是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帮瑾哥检测,时间我等得起,价格我也支付得起。”
不等齐曜开口,陆峙便询问似的看向齐曜:“现在做检测可以吗?我希望结果能尽快出来。”
“……”
齐曜耸了耸肩,“当然可以。”
陆峙没有说话,示意齐曜可以自己推门进去。
他显然不担心季瑾会和齐曜说些什么,毕竟自己手机里可以实时查看卧室里的监控,季瑾和齐曜说什么话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齐曜带着齐备的采集工具走进了房间,季瑾看到他微微一怔,刚想提醒对方这里有监控,却发现对方冲自己眨了眨眼。
季瑾松了一口气,看着齐曜按部就班地走近自己,拿出酒精棉球来为自己消毒。
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对方的动作不止是在消毒,而是在自己的皮肤上写字。
陆峙没打算进去,他印象里季瑾和齐曜也不熟,两人就算串通了,自己在监控里同样能听到声音。
不多时,齐曜便从房间里出来了,并告诉陆峙,实验室出来结果的话,他会第一时间告知陆峙的。
陆峙非常满意。
有了第二性别的一纸证明,他不信季瑾还能再继续披着这张伪装的皮。
被陆峙关在自己曾经别墅的第七天,季瑾望着陆峙,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去掉正对着浴室的摄像头。
“瑾哥,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陆峙道,“而且不是有磨砂玻璃,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
季瑾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陆峙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便又凑过来:“瑾哥,中午想吃什么?”
他自言自语起来,“我想吃椰子鸡……瑾哥,我一会做给你吃吧?”
但是陆峙还没得到一个回复,凑过去的脸便被季瑾用水泼了一脸。
水还是温热的,是陆峙刚才亲手给季瑾端过来的。
季瑾没喝两口,还把水全部都泼到了陆峙的脸上。
“不喜欢椰子鸡吗?那我换成咖喱呢……”
陆峙随手擦了一把脸,自顾自接着往下说,却不想季瑾在这时候打断他,再次重复他刚才的要求。
陆峙凝视着季瑾冰冷的面容,唇角无奈地勾了一下:“那好吧。”
季瑾知道该怎么拿捏陆峙,陆峙也愿意被季瑾拿捏。
剩下的几个摄像头,也就被这样如法炮制地拆除。
一来二去,监控的数量越来越少,季瑾对陆峙的态度也越来越温和。
两人一起用餐的时候,季瑾破天荒地主动给陆峙夹菜。
是陆峙很喜欢吃的香菇。
他低着头,把那块香菇就着香甜的米饭一起吃下,又抬起头笑着说:“好吃。”
季瑾没说话。
他吃得出这是陆峙的手艺,但自己也是时候走了。
季瑾早就和齐曜约好,明天凌晨的时候会有一辆车出现在别墅的密道出口外,他把许多用得到的东西都放到了车的后备箱里,钥匙在车上,不会拔。
虽然季瑾不明白齐曜为什么会帮自己,但季瑾能感觉出来,齐曜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在看着自己的脸,思念另一个人。
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季瑜吗?
季瑾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弟弟社交何其有限,即便齐曜曾经参与过多年前季瑜的腺体切除手术,两人又怎么会产生交集?
他除了弟弟生病的时候,其余两个人都是日日黏在一处的。
季瑜明媚活泼,开朗自信,班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而季瑾从来沉默寡言,向来都是看着他的弟弟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而自己的弟弟,更是对自己无话不说。
可是季瑜自从手术后,便不再像从前那样爱说爱笑,而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敢接近社会上的一切。
虽然有足够的生活自理能力,但是依然无法与世界沟通。
如果季瑜真的和齐曜认识,也只能是在他罹患自闭症之前。
但季瑾记得很清楚,他从来没在季瑜的嘴中听说过齐曜这个名字。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季瑾低头,又夹了一筷蚝油油菜放进碗里,他感觉到陆峙好像在看自己,不由得抬起头。
对方果然在看他,但是目光却是一种自己说不出的复杂。
季瑾停下了筷子,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没事。”
陆峙那样专注地看着季瑾,“瑾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那语气里似乎带着强烈的暗示,季瑾感受得到,却又不明所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陆峙的霉头,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了。
自己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陆峙闹不痛快。
陆峙低下头,季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依稀是听见陆峙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是吗。”
陆峙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瑾,随口道,“瑾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又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季瑾看出了他情绪的波动,不由得笑了笑,哄道:“我不会骗你的。”
但这并没有让陆峙开心起来,或者说,陆峙的情绪并没有季瑾的话重新变得稳定下来。
季瑾望着陆峙的脸,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了。”
陆峙大口大口地吃着季瑾夹给自己的香菇,他看上去很高兴,可是下一秒就要马上哭出来了一样,“瑾哥,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
季瑾没有多想,以为陆峙是因为自己的许诺而变成这样。
可是他又觉得,好像哪里隐隐带着些不对劲。
晚上临睡前,陆峙照常帮季瑾塞好被子角,又帮他调整好床脚的小灯。
做完这一切好,他转过头,看向靠在床背上看书的人,微微笑了下:“晚安。”
“晚安。”
季瑾目送着陆峙消失在卧室门口,然后锁好了房门。
他像往常一般闭着眼假寐,实际上则是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叠高,方便自己能从地板的入口处下去。
他计算了很久的角度,咬着牙一狠心便从床上直接翻滚下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那块自己早就撬开的地板旁,慢慢地把自己送到下面去。
一切都照常发展。
季瑾把头上的地板归位,然后动作迅速地开始从密道里往出口爬。
密道里没有灯,但是季瑾过目不忘,从前来过一次便能一直记清楚密道里面的布局,就这样摸着黑在里面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瑾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线天光。
齐曜果然遵守诺言,出口不仅被打开,而且不远处停了一辆车。
季瑾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本想先去后备箱拿衣服换上,又想起齐曜告诉自己,车钥匙就在车上没拔,便打开车门想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