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一点—— by阿卡菠糖
阿卡菠糖  发于:202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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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心虚,垂着眸子撅了撅嘴:“我左手没事的……”
“好。”傅温礼莞尔,转身给他取了外套和围巾帽子,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才允许他出门。
院子里的积雪厚厚一层,做两个雪人的量都是绰绰有余。
傅温礼怕他贪凉,只允许他玩上一会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容凡堆雪人的时候,还是会摇摇头,轻叹一声跑上前去帮忙。
容凡做的雪人就和他本人一样,瘦瘦小小的,中间嵌上去的两颗黑曜石眼睛倒是与他的眉眼有几分神似,盯着人看的时候,都是亮晶晶的。
雪人成型后,容凡站在一旁把头埋在围巾里,盯着自己的作品出神,看不出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怔愣间,他敛了眸色突然转头对着傅温礼问道:“傅叔叔,你说这雪人是不是跟我还有点像?都是没爸没妈的。”
傅温礼因着容凡的话微微一滞,不自觉凝起了眉。须臾之后,却是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神情道:“不一样。”
“雪人遇到阳光会融化。”傅温礼缓缓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上了容凡的发顶:“我们凡凡是一颗还在成长的小树,只有经过阳光和风雨,才会越长越好、越来越坚强。”

酒店行业一年当中最忙的时段,除去节假日,就是过年这几天。
傅温礼虽然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盯着,但依照往年的规矩,下面的人加班,他这个当总裁的多少也会露个面,给大家发点奖金表示一下慰问之类的。
但是今年情况特殊,家里的祖宗手上带伤,生活不能自理。他所有的精力也都扑在了给人当保姆上,穿衣洗漱伺候着、吃饭喂着,直到临除夕的前几天,祖宗手上的纱布拆了,这才算是好歹松了一口气。
与傅温礼形影不离的这些日子,容凡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过得十分满意。之前在平城经历的那些不愉快早就叫他抛到了脑后,仔细想想,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
至少经历了这一场事,自己借机耍耍赖,傅温礼又肯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了,这就是突破。
时间一晃,眼看着就到了大年下。
容凡心里原本给两人制定了挺丰富的过年计划,比如要不要凑个热闹去城墙边看个灯展、或者一起去听听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之类的。
结果这想法还没来得及跟傅温礼说,一转头就看见他拿了个行李包出来,有条不紊地在收拾些什么。
看他带的都是充电器、贴身衣物之类的常用品,容凡顿了顿上前问到:“过年你还要出差吗?”
傅温礼抬头瞥了他一眼,之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塞到了包里:“不是,回我爸妈那儿。”
傅温礼的父亲曾在安城建设局任职,现在从位子上退下来了,就带着妻子在周边郊区辟了一处庄子,远离大城市的雾霾和汽车尾气,过上了采菊东篱闲云野鹤的生活。
容凡上一次跟着傅温礼回他父母家,还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前后就待了三个小时,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再后来遇上他高考,那段时间只要放假就得补课,所以两位老人搬到庄子去以后,容凡就再也没和他们联系过。
这次看傅温礼收拾这么多东西,应该是打算在那边多住一阵子的。
容凡了然“哦”了一声。
虽然能理解,但一想到除夕不能和傅温礼一起跨年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很快,傅温礼把行李包的拉链拉好,掂着放到了墙边,之后看着容凡,抬抬眉疑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收拾东西?”
容凡因着他这话回神,瞪了瞪眼指着自己:“我也去吗?”
傅温礼轻笑一声:“怎么?不想去?”
“想!”
容凡嘴比脑子快,一边说着一边挺直了背。
意识到傅温礼这是真的要带上自己,立马转身跑回了房间,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收拾了出来。
傅温礼要回家,是提前跟父母打过招呼的,并且说了会再带个人,让多备一双碗筷。
李林枝和丈夫一听,都以为是傅温礼带着女朋友回来过年了,心里头高兴,于是把傅温礼的舅舅舅妈也一并叫了过来,让长辈们都给掌掌眼。
李林枝和舅妈两个人前后张罗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听到院子里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五分钟之后一开门才发现,他口中所谓的“带个人”,带的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小容凡。
虽然略有失望,但大过年的,李林枝还是欢欢喜喜地把人给迎了进来。
傅温礼把给傅盛延带的烟酒茶叶顺手放在了鞋柜上,之后弯下腰给容凡也挑了双拖鞋套在了脚上。
舅舅舅妈之前是没有见过容凡的,大过年的,看傅温礼带了个这么面生的孩子回来,正想开口询问,傅盛延却恰好在这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傅盛延扶着花镜朝门边站着的高个少年打量了一番,才不紧不慢抬手指了指,跟身旁的人介绍道:“这就是容家那孩子。”
傅盛延这么一说,舅舅舅妈二人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
“容”这个姓氏,其实在傅家所有人的印象里都不陌生。
当年傅盛延还在位的时候,曾因为陷入内部斗争遭人污蔑,停职过一段时间。仕途保不保得住暂且不说,一旦被定罪,牢狱之灾必定是不可免的。
那段时间里,傅家上上下下都为了傅盛延洗冤这件事前后奔走,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挂到了嗓子眼。
几经辗转,傅温礼寻到了当时能证明自己父亲清白的唯一证人──容向磊。
因为公司项目投标需要,容向磊与傅盛延打过几次交道,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过后,二话没说,将自己手头的证据资料全部整合,及时呈给了组织,顺利解了傅家当时那个天大的困局。
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傅温礼在心里一直记挂着容向磊的恩情,而傅盛延念在容凡是恩人后嗣的情分上,对于傅温礼照顾容凡这件事,也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看一众人都站在客厅里,李林枝擦了擦手、发话招呼道:“别都站着了,人既然齐了咱们就开席。”
傅温礼见状拍了拍容凡后背,附在他耳边道:“去洗手,准备吃饭。”
之后从手边的礼盒里拿过了一瓶五十三度的茅台,随着舅舅舅妈先去了餐厅。
容凡从洗手间出来后,屋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只剩下傅温礼和舅舅中间的那个位子是空着的。
他站在不远处拘谨地冲各位长辈点了点头,之后走上前,把椅子不着痕迹地往傅温礼身边挪了挪,乖乖坐了下来。
傅家人用餐时的氛围其实很好,一家人说说笑笑,没有太多刻板烦人的规矩。
傅温礼偶尔会给容凡夹些喜欢吃的菜,即使与长辈交谈,也不忘照顾着他这边,时不时给人递个纸、倒个果汁饮料之类的。
儿子许久不回来一次,傅盛延今晚虽然高兴,喝了酒但却不贪杯。
倒是傅温礼的舅舅,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呼朋唤友整上两口小酒,喝得兴致高了,整个人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来来,老傅。”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给傅盛延又满上了一杯:“以前你在位子上的时候喝个好酒、抽个好烟都畏畏缩缩的,现在退休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既然能沾上阿礼的光,咱们今天就敞开了喝。”
“阿礼啊。”舅舅说着打了个酒嗝,往李林枝的方向指了指:“你妈从大早上五点钟就起床开始忙活了,说今年过年你要带着女朋友回来,让我和你舅妈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得来。”
“结果你进门我瞅了一圈,你这传说中的女朋友在哪呢?你这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嘛!”
自己的个人问题,在饭桌上一直是傅家人老生常谈的一个话题,傅温礼早就知道今天肯定会往这上头扯,故而心中早就想好了对策,面对舅舅的调侃,也是只笑笑,绝不多做回应。
很快,坐在右手边的舅妈也跟着插话道:“我之前想给阿礼介绍我们医院的护士来着,小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个子也高。”
听见对方这话,容凡夹菜的手倏然顿住,余光瞄了瞄坐在自己旁边的傅温礼。
之后却听舅妈紧接着说道:“可他连人照片看都不看,一口就给我拒了。”
听到这话,容凡用力压下了自己几欲上弯的嘴角,暗暗松了一口气。
舅妈这边话音刚落,舅舅却皱了皱眉,不甚赞同地“欸”了一声:“阿礼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要介绍至少也找个门当户对的,护士肯定不行。”
他说着看向傅温礼:“让你爸在建设局老领导的家里也给你寻摸寻摸,有合适的可以相处着试试。”
一说到这儿,全程沉默着的李林枝这会儿倒是真坐不住了,看着傅温礼“哼”了一声,不由得开始抱怨:“老傅在这事上可没少操心,前两天还给他说过,让抽个时间跟吴副局家的千金吃个饭呢,结果人半天也没给我回话。”
“我们家这当老子的都急得火烧屁股了,那头当儿子还在那气定神闲坐着品茶呢。皇上不急太监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傅盛延要找对象呢!”
李林枝一发话,这事儿彻底就被提到了桌面上。傅温礼无奈,看向母亲淡淡笑了笑,低声道:“我工作忙,确实顾不上。”
“工作再忙也得解决个人问题!”
舅舅放下了酒杯,准备跟傅温礼好好说道说道,恰好这时看到了自己身旁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容凡,瞬间恍然,随后拍着人的肩叫道:“小朋友啊。”
容凡因着这一句“小朋友”顿了顿,之后放下筷子、眨眨眼恭敬回道:“舅舅,我叫容凡。”
“叫什么舅舅……”对方被容凡逗笑:“你这不是差了辈分了,来,叫舅爷!”
不待容凡接话,便紧接着朝他那边凑了凑,故作神秘般问道:“容凡啊,你跟舅爷说实话。你傅叔叔说他忙,他究竟是真的忙、还是敷衍我们呢?”
“真的忙。”容凡看着对方,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们俩天天待在一起,你可别帮着他唬我们啊!”舅舅说着皱了皱眉:“好孩子,你看你傅叔叔现在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你肯定也希望他快点给你找个婶婶是吧?”
是个屁啊……
容凡心道。
“这样,舅爷给你布置个任务。”对方说着递了个眼神给他:“就刚刚咱们说的那吴副局的千金,等这个年一过完,你就催着你叔叔,让他去见见。”
听见这话,容凡的目光几不可察黯了黯,默默咬起了唇。
“你别不好意思。”舅舅看他这样以为是孩子胆小,于是又鼓励着说道:“这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要真能把他俩撮合成了,那你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啊!”
对方说着又满怀期待拍拍容凡的肩:“孩子,你给舅爷说,这任务你到底能不能完成?”
容凡低着头,两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静静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却迟迟不肯答话。
待人叨叨完后,他才不情不愿开了口,声音很弱,如蚊子哼哼。
“完不成。”
舅舅皱皱眉,以为是自己喝酒喝晕了,于是又凑近了一点跟人确认道:“你说什么?”
容凡被问得烦了,咬咬牙,索性直接放开了嗓子高声道:“完不成!”
他这一声话音落地,叫席间众人霎时全部噤了声,大家的目光都齐齐望向了他。
舅舅被他这话震得往后闪了一下,而此时的李林枝,刚好就坐在桌子的正对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眯眼打量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容凡无措地眨眨眼。平复心绪后,刚想动动唇开口找补,怔愣间,桌下紧握的双拳上,突然有一只大手覆了上来,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容凡抬眸,怯生生看着傅温礼。
傅温礼淡然一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片刻之后,却将目光转向了舅舅,泰然自若对着人开了口,四两拨千斤就把人的话堵了回去。

“舅舅。”
傅温礼唤了对方一声,之后拿起手边的白瓶,一边倒酒一边垂着眸气定神闲地开口道:“你就别再为难他了,容凡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你觉得他能听你的话么?”
傅温礼三言两语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又端起杯子朝人敬了敬。
这事儿说来说去,只要他这个当事人不配合,外人就是再着急最终也奈何不了他。
对方自知无法,也只能看着他哼了一声:“你小子现在真是出息了,照你这么一说,这个家还真没人管得了你了。”
舅舅说着叹了口气,独自饮下一杯酒,之后瞟了容凡一眼:“行了小朋友,舅爷不逼你了,收回刚才那些话。”
“我看你这跟个小尾巴一样、躲他身后那样,八成也管不了他。”对方说着顿了顿,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眼睛一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学校要是有什么校花系花之类的,或者是学习成绩特别突出的女同学,有合适的也可以给你叔叔介绍介绍。咱们……”
他这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坐在对面的李林枝却当时就急了,从中打断道:“哥!你在这儿说什么呢你……”
李林枝皱着眉,一脸神色担忧的模样对着人抱怨道:“那容凡的同学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跟阿礼的岁数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她说着不禁摆摆手:“不行不行啊!这种事你可别让小孩子跟着乱掺合。”
对方原本也是好意,结果一看自家妹子竟然这么大反应,当时脸上就不高兴了:“行,你们都有主意……我瞎操心,我不管了!”
原本一家人乐乐呵呵围一桌吃饭,现在气氛愣是整成这样不尴不尬的,席间众人一时都没了声。
舅妈本身就是个活道人,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老是围绕着催婚这个话题转,孩子们一会儿就烦了。来吃饭,继续吃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着筷子、朝手边一个盘子里指了指,看向斜对面:“容凡啊,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吃甜食的,这甜饭是舅妈自己蒸的,味道很不错的,你多夹点尝尝。”
自从李林枝说了刚才那番话后,容凡的魂整个就不在这儿了,目光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块桌布,思绪却在不知不觉间,飘得很远。
学校里的同学跟傅温礼年龄相差太大,她说不行,不同意。
容凡的心,却也跟着暗暗揪紧。
所以即使自己早已成年,在这些长辈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与傅温礼有着巨大差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并肩而立尚且没有资格,更别说什么爱不爱的,在外人看来,一定荒谬至极。
怔忪间,容凡听见有人在耳边唤他,猛地回神,才发现是傅温礼舅妈把那盛着甜饭的盘子往自己面前推了推。
礼貌跟长辈说了“谢谢”,容凡抬起手,却迟迟没有动筷。
明明是一桌很丰盛的饭菜,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让自己全然失了兴趣,尝不出滋味。
今晚父亲和舅舅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傅温礼虽然也陪了几杯,但好在没有醉。
李林枝瞧着自家哥哥走路那副晃晃悠悠的样子,让他这么晚回去着实令人不太放心,于是提议今晚先住在家里,明早再离开。
舅妈扶着舅舅烦躁地叹了口气,说这人喝醉了一贯是会耍酒疯的,怕晚上搞得大家都不安宁,于是让傅温礼帮着把人架到路口的车上,横竖没多远距离,干脆自己开车带他回去。
夜深之时,厚厚的云层将月光遮了个严实,外面逐渐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庄园外直通了一条不太好走的柏油小道,舅妈的车就停在几百米处道路尽头的树下面。
傅温礼和舅妈一同扶着舅舅往车边走,容凡则将自己手中的大伞高高举过头顶,尽力为前面行走的几人挡着。
车门打开后,傅温礼把晕晕乎乎的舅舅塞进后座,刚直起身子来理了理自己的上衣,容凡的伞紧跟着就撑了过来,生怕他身上沾着一点雨星。
“阿礼。”舅妈站在车边唤了傅温礼一声,之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舅舅他只要一喝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他今天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过了今晚就忘了吧,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到了傅温礼这个年龄,催婚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每家饭桌上都避不开的一个话题,其实不止是他,陆译忱和许灿多多少少也都经历过。
虽然不赞同,但他能理解老人的一片苦心,故而敛着眸子笑了笑,开口道:“您言重了。”
“舅舅是我的长辈,我说什么也不能跟他记仇,您说是吧?”
“那就好、那就好。”对方闻言轻叹了一声,透过玻璃朝车里熟睡的人看了一眼:“你舅舅他啊,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心疼你妈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仰视傅温礼,默默观察着面前人脸上的表情:“你别看林枝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期盼你能早日成家稳定下来的。”
“上个月我们一起参加了一场满月宴,对方是咱们家的一个远方表亲。人家家里得了个大胖孙子,你妈给孩子包了个挺大的红包、还买了金锁,抱着那刚出月的小奶娃娃喜欢得不得了。”
“我当时看她那个样子……”舅妈说着顿了顿,不自觉间模糊了眉眼:“突然就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阿礼。”对方语重心长地又唤了他一声,之后扶上他的手臂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舅妈身为医生,站在科学的角度也劝你一句。男人到了35岁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会下降。咱们站在优生优育的角度讲,趁你现在年纪正好,早早成个家,生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你父母那边精力跟得上也能帮你多看几年,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嘛。”
对方见傅温礼一直沉默着,也判断不出自己的话到底起没起作用,想了想,最终还是拉开门坐进了车里。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临出发前,降下车窗冲傅温礼挥了挥手:舅妈知道你工作忙,但赚钱之余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小容凡。”
容凡听见这三个字赶紧“嗯”了一声,一抬头便看见傅温礼舅妈坐在车里冲自己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先走了,督促着你叔叔,让他少熬夜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傅温礼和容凡撑着伞站在雨中,异口同声与舅妈道别,之后目送那辆轿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一起拉着手转身往回走。
因着今天席间发生的那点事,容凡本来心情就挺低落的,刚才傅温礼舅妈临走前又当着两人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算是把自己过年仅剩不多的这点好兴致,也跟着一起搅没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傅温礼回来这么一趟,简直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可转念一想,也幸好自己今天真的在场,就像是深陷甜蜜的梦境当中被猛然叫醒那般,容凡直至今日才深刻意识到,他和傅温礼之间原来还横着这么多难以忽略的现实问题。
外边的雨越下越急,大有些收不住的趋势。傅温礼为两人撑着伞,却总是照顾着容凡这边,不知不觉已淋湿了半个肩膀。
容凡气闷,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跟傅温礼说话。说是低头看着路,脑子里面却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两只脚踩到水坑里了都不知道。
“容凡。”
恍惚间,傅温礼站在旁边拉了他一把,之后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地上有水,小心一点。”
在容凡跟自己较劲的时候,傅温礼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千万别去惹这只别扭的小猫。
可他一出声,容凡意识到身边还有个这么可以撒气的人在,便就将自己心里那点莫名的小情绪,全部转嫁到了对方的身上。
就像身处叛逆期的小孩子一样,容凡今晚就想跟傅温礼打这个别,对方越是叮嘱自己地上有水要小心一点,他就跃跃欲试,越想往水坑里跳。
到后来就演变成专拣着水坑走,时不时还踢腾几下,故意溅起很大的水花。直至雨水漫至裤筒湿了鞋袜,才悻悻停了下来,撅着嘴,一脸幽怨的神情望向傅温礼。
傅温礼大概能猜出来他今晚心情不好,故而由着他的性子让他作了几下,却没成想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扶着额无奈一笑,傅温礼将手中的雨伞递给容凡,走了两步在他身前伏下了腰,回头瞄了他一眼说道:“上来,我背你。”
容凡看着对方宽阔却被雨水打湿了的肩膀,暗自抿了抿唇。虽然心怀愧疚,但仍旧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遂只犹豫了几秒,便踮着脚跳到了傅温礼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30章 “喜欢像凡凡一样乖的”
背上挂了这么个别扭的小家伙,傅温礼怕把人颠着,不由得放慢了速度,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容凡单手为两人头顶举着伞,下巴垫在傅温礼的颈侧,鼻间环绕着的却是对方衣襟里挥之不去的那股沉香味。
隐约间,他听见傅温礼轻笑一声,动了动唇:“你太轻了,还得多吃点饭。”
容凡的食指蜷起来紧紧揪住了傅温礼的前衣扣,趴在人肩上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平常食量很好的,今天是没胃口,才吃得少。”
就自己结不结婚那点破事,全家人从吃饭到散席一直讨论个没完。别说容凡,就连他自己这个当事人,看着那满桌丰盛的饭菜,都觉得提不起兴趣。
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傅温礼不想再跟容凡争究这个问题,可容凡显然还没有从那焦躁的情绪里将自己拔出来。
怔忪间,他听见容凡在自己耳边小声问道:“他们说要给你介绍长得漂亮、个子高的护士,还有那个什么局长的女儿。”
容凡说着顿了顿,之后用打量的目光怯怯望向傅温礼:“所以你喜欢的到底是哪种类型?”
傅温礼听着他这话沉默了片刻,原不准备回答,可架不住背上的人一直用他那委屈的小眼神儿直勾勾望着自己。
思索少顷,他最终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喜欢乖的。”
“乖、的。”
容凡听到傅温礼的答案,嘴里喃喃念叨着。
那完了……容凡心想。
就自己这个动不动就闹情绪、整天惹傅温礼生气的样子,光凭这个先决条件来判断,自己在傅温礼这儿就已经出局了。
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容凡的脑袋彻底耷拉了下来。
原以为这话题不会再有后续,可谁知傅温礼隔了好久仍是淡淡“嗯”了一声。
须臾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在容凡耳边响起,温柔又带着令人沉醉的气息,道:“像我们凡凡一样讨人喜欢的,就可以。”
近些天来,傅温礼也算是难得闲了下来,工作上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得了点空闲,不是陪李林枝说说话、就是陪傅盛延下下棋。
容凡的日子却是远不如在湖湾别墅那般放松,除了在长辈面前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冲上去抱傅温礼以外,两人晚上还不得不分开、只能住在两个房间里。
虽然知道在他父母面前多少还是要守点规矩,但好几个晚上,容凡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悄咪咪溜到傅温礼房间去,可最后都被傅温礼三言两语给哄了回来,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要乖一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容凡之前说过不要傅温礼的红包,让人不要总把他当小孩子,傅温礼最后想了想,趁着年没过完,给他买了一款配置最新的苹果手机,之后又把自己装在包里的盒子拿出来递给李林枝,说是给母亲买的新年礼物。
李林枝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莹润透亮的翡翠镯子。
孩子有孝心终归是好事,可人到了一定年龄,对这些身外之物反倒不像早些年那么在意,故而只是淡淡笑了笑,告诉傅温礼:“你有心了。”
“不过下次别买这些个物件给我了。”李林枝说着,顺手把那价值十几万的镯子放到玄关旁的架子上,之后看向傅温礼:“你知道的,我心里期盼的本来也不是这些。”
她这话音落地,目光却是转了转,不知怎么的,就停留在了容凡的身上。
眼看着话题就要往那个敏感的方向去,傅温礼正想找个机会岔开,紧接着又看到母亲盯着容凡的眼神更像是在观察、隐约间还带着些深意。
便不着痕迹拉了拉容凡的胳膊,把人拽到了自己身边,问他:“手机开机了没?记得把我的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容凡垂着眸子,小心翼翼地瞄了李林枝一眼,举着手机凑到傅温礼跟前,身子也无意识地自动靠了过去。
傅温礼身型高大,往中间一站,自然而然就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些距离。
李林枝原本也没想非要拽着傅温礼说道些什么,可一见到他在自己面前护着容凡那操心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总是觉得怪怪的。
“你跟我过来。”
李林枝皱着眉叹了口气,转身冲傅温礼招了招手,把人叫到了屋子后头的花园里。
看容凡还算识相,没有跟过来,她拉了拉傅温礼的手,母子俩一起坐在花圃旁的摇椅上,想了想,才对着身边人开口道:“容凡今年有二十了吧?”
傅温礼听着母亲的话顿了顿,经她这么一提醒才猛地反应过来,距容凡过生日也没剩下几个月了,于是“嗯”了一声,回道:“快了。”
“这么算来,他在你那儿待着,一晃眼都四五年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点。”李林枝说着不禁感叹,之后拉过自己儿子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拍了拍:“你当时年龄也不大,事业正属于上升期,自己的生活还理不顺呢,还得分出精力来带着这么个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一定挺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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