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许舟河上妆完毕,现场的目光集中过去,许舟河作科研人员打扮,妆面干净,戴着一副细银框眼镜,头发整齐的贴头皮梳向脑后,强迫症似的不留一丝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眉骨突出,显得眼眶深邃,看人时给人格外锐利的感觉,他本人的俊雅风格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不愧是许舟河,从他踏进摄影棚这一刻起,他就完全成了埃布尔,一个真正的科研学者,严谨又刻板。
他第一时间朝安朗看去,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十分专注,和先前两人遇到时的疏离态度不同,这次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温度。
安朗知道,他已经入戏了。
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不再是一无是处的花瓶,而是他完美的科研成果,如同子侄般的“新生儿”,在对方的注视下,安朗主动站起身,以沃尔瑟的身份望回去,他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依稀是“爸爸”两个字。
“很好。”Jack轻声说道,他招招手,摄像机便准备投入工作。
……………………
午餐时,剧组成员们分两大桌吃饭,演员们和导演一桌,其他工作人员一桌,许舟河坐在安朗的对面,时不时就朝他看上一眼,安朗被盯得毛毛的,自问今天的发挥应该不至于拖后腿吧?虽然还没达到零NG,但个位数的NG也是情有可原呀。
上午的戏是他俩第一次对手戏,因为是回忆中的内容,所以并不复杂,只是几个简单的日常相处,一幕是沃尔瑟某次睡醒,盯着埃布尔工作的背影看得出神,这一幕两人是分开拍的,安朗躺在洁白的工作台也就是沃尔瑟的“床”上,目光专注的盯着那忙碌的背影,眼中露出浓浓的眷恋和好奇;另一幕是埃布尔给沃尔瑟查体,这里就比较尴尬了,安朗下半身只围了一条布巾,整个上半身和双腿都是赤裸的,他的皮肤需要被特殊化妆处理一下,化妆师在他身上涂涂抹抹时大家都在旁边等着,Jack还刻意夸赞安朗皮肤好身材好,弄得他很不自在,幸好最后效果不错,他裸露的部位统一泛着白色的珍珠光泽,像刚出水的鱼,却要光滑得多,
而等到正式开拍时,许舟河为了体现在自己眼中对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的效果,给自己加了一支道具,一支黑色的水笔,他一边检查安朗身体的各部位情况,一边直接在他的皮肤上点点画画,随时记下数据,这个想法非常妙,只是安朗很担心被NG,那样先前的妆效就白化了,而且也不知道这种水笔渍好不好清洗,屏除杂念,安朗盯着在自己身前工作的男人,他的目光从对方拿着笔的手指移到对方的领口,再到对方的胸膛,他表现出的是懵懂之下的好奇—沃尔瑟在思考自己和对方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老天垂怜,这一幕是一遍过的,大家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本都做好鏖战一整天的准备了,但主角们太给力,一个上午就完工。
吃饭时气氛也很好,Jack还给大家加了鸡腿和饮料。
时间差不多时,许舟河走过安朗身边,在后者还没站起身时,他率先提出邀请:“饭后一起散散步好吗?”声音恳切,目光真诚。
“啊,好的。”安朗受宠若惊,眼高于顶的许舟河居然也有对自己温言软语的时候,同时心中也有一丝窃喜。
让强者闭嘴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他一样强,甚至超过他。
安朗没有知会D,他知道即使他不说,D也一定蛰伏在某个地方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自从来到这之后D白天都不怎么出现,因为海边城市白天的阳光实在太足,即使是进化过的吸血鬼也会觉得不舒服,安朗自认是个体贴的恋人加领导,于是也就不强求D一定要陪着自己,反正在这种影视基地,签个把月的合同戏拍完就解聘,这样的临时助理多得很。
许舟河已经在外面等着他,对方也没有助理跟着,安朗知道对方有话和自己说,便默契的随着他一同朝附近的沙滩走去,直到身边人越来越少,许舟河才缓缓的开口。
“其实在Jack拿着剧本找上我时,我相中的是沃尔瑟这个角色,但是Jack却说我不合适。好吧,埃布尔就埃布尔吧,但是这个角色的层次还是不够丰富。没能得到沃尔瑟,我心里始终觉得惋惜,所以我就很好奇到底他会找谁来演沃尔瑟。”
许舟河的台词功底扎实,吐字清晰,声音清润,卸过妆后气质重回俊雅那一挂,配着身后的海浪拍打沙滩,这个场景显得很是高级,像一帧电影画面。
“没想到是你。说实话,在看到你时,我有种……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感觉。”说到这,许舟河很不好意思的看了安朗一眼,后者配合的笑了笑。
“我觉得这片子完了。”他接着说,“我觉得Jack肯定是收了钱,或者……恩,”说到这他尴尬的蹭了蹭鼻子,意思很明显,一个导演如果选了一个大家都不满意的演员,无非是因为钱或者色。
不过当着与事者把话说得这么明,这缺心眼的事也只有常年窝在象牙塔里的许舟河干得出了。
这回连安朗都不知道该作何反映了,只是安静的随他慢慢往前走,心里翻江倒海的涌着无数吐槽的话语。
“但是,我现在要跟你道歉。”许舟河突然站住,面朝安朗转过身来:“抱歉,你表现得很好,我不该带有偏见,Jack没有选错人。”
安朗呆呆的望着他,这位大师级别的前辈面朝自己,身子挺得笔直,语气无比郑重,他的身后是白色的海浪和碧蓝的天,风吹动他的头丝,在那美丽的背景上划出一条黑色的弧线,安朗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许老师,我一直很崇拜你,要是早知道对手演员是你,我就把你的书带来了,想让你给我签名。”安朗说道。
许舟河的表情放松了:“随时可以。”
“那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那你觉得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是沃尔瑟的最佳人选呢?”
话说开了,烟消云散,两人的相处也就没有初时那么紧绷了。
许舟河想了想,答道:“我觉得至少得是郑佑彬吧。”
“咳咳!”怎么又是郑佑彬?听到这个名字安朗差点没喷出来,许舟河以一种你没病吧的眼神打量他:“除了他,年轻一点的还有谁?这个角色不但要求演技,还要求颜值,郑佑彬是我当时能想到唯一的人选了,但他的气场太强,我压不住他,不过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和他合作一次。”
真是人人都爱郑佑彬啊,安朗暗叹,忍不住想起对方在自己面前形象还没坍塌时第一次步入玫瑰堡的样子——好像是挺像那么回事。
“也许Jack也找过郑佑彬,只是档期撞上了。”他说。
许舟河点点头:“听说他在拍那个什么赌圣,他就是太功利,总拍那些噱头大于实际的东西。”说完还叹了口气。
安朗也不知该说什么,在前辈面前他可没资格评价另一个前辈。
这时,许舟河转眼看向他:“这么说来,还是Jack有眼光,居然发现了你。”
“受之有愧。”安朗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我也是觉得这个剧本很好,角色也好。”
第53章 点燃和熄灭
事实证明不能背后说人,前一天刚提到郑佑彬,第二天安朗在化妆间就听到化妆师和助理在八卦。
“听说他和顾明玉闹不和,都动手了。”助理说。
化妆师一边给安朗扑粉,一边反驳:“不可能,我郑哥性格那么好。”
对,不可能。
安朗暗自附议,以郑佑彬的能力,要真动起手,现在的新闻就是顾明玉重伤送医了。
助理把散粉刷递过来:“谁知道呢,顾明玉看着不也和和气气的,谁知道还能动上手,听说都见血了!”
化妆师接过刷子沾了散粉,在安朗脸上挥舞:“那肯定是顾明玉不对。”
服装助理听见,不乐意了:“我顾哥人很好啊,怎么就不对了?郑佑彬耍大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化妆师把刷子一摔:“顾明玉一直哈着郑哥,谁还看不出来啊,肯定是他太招人烦呗!”
服装助理拿着针就冲过来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哈着?顾明玉,两次金菊奖男主角提名,一次银狐奖最佳男配,他用得着哈郑佑彬?别逗了!”
化妆师立刻阴阳怪气道:“哈,你也说了是提名了,我郑哥才是连续两届金菊奖视帝吧?!”
好好听八卦的安朗很茫然,怎么突然变成粉丝大战了?
我还是赶紧撤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从椅子上起身的瞬间,化妆助理一把拉住他:“哎!对了,安朗在这呢!安朗和郑哥可是好朋友,一起打麻将的关系,安朗,你说!”
我说?我说什么啊?
安朗很无辜,三双眼睛同时望着自己,全都冒着熊熊火星,只怕一个不慎,战火就要烧到他身上。
安朗发挥了一百二十分的急智,扯出一个潇洒的微笑,对三位姑娘说道:“要我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什么片场合不合的,八成是记者误导,乱写的吧,只有摸不着边的圈外人才会信。”
战火奇迹般的消弭了。
“是哈,记者不都爱乱写么。”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哈哈,就是,他俩关系要是不好也不能相安无事在剧组合作那么久嘛!”
“其实顾明玉还是很帅的,而且演技也很棒,我挺喜欢他演的《剑情》的。”
“郑佑彬的真人秀可以说是魅力十足了,每一期我都不落!”
化妆间迅速回复了相亲相爱或互相吹捧的和谐气氛,安朗也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在他前脚刚踏出门口,就听身后有人问了一嘴:“等等,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
其他人也迅速抓住关键点:“家务事?难道说……”
安朗加快走向片场的脚步,心里暗叹现在的小姑娘呀,脑子里也不知都在想什么,人家正主没准已经吃着火锅唱着歌了,你们还在这傻撕。
果然不出三天,郑佑彬和顾明玉片场不合的消息就销声匿迹了,剧组还放出了全体演员一起吃饭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主演离得不远也不近,是个正常的距离,看表情谁的脸上也没有伤,表情也不像苦大仇深的样子。
《非人》剧组的化妆间也终于回复祥和。
而安朗也终于即将迎来他演艺生涯的第一个挑战,床戏。
说是床戏吧,其实又不算,因为这几幕都是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主要为了表现沃尔瑟沉溺情欲的状态,还是安朗本人的表演比较重要,真正与人“交手”也就三两分钟的样子,即便是这样,安朗也很紧张。
这天拍摄结束后Jack还特意把他叫到角落问他需不需要放他一天假,自己找找感觉?
“那倒不必。但是我有个疑问。”安朗还未及卸妆,在灯光的映照下整个人都亮晶晶的。
“嗯哼?你问。”Jack习惯性的摸出香烟。
“人工智能……能、能获得性满足吗?”安朗斟酌着用词,尽量学术的说道:“难道不该是在脑子里分析一遍就结束了?”
“啧啧啧!你也太残忍了——”Jack立刻惊呼起来,音量也提高不少:“难道你用脑子分析一遍就能高潮了?”
我还真能。安朗心想。
“你小点声!”
已经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的张望过来。
“哈哈,”Jack笑了,应他的要求压低了声音:“好吧,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其实这是一个逻辑上的BUG。”
“按道理,人工智能确实是没有这个功能的,人体的器官多么精妙,尤其是性器官,就连大部分哺乳动物都不能从性行为上获得快感。”
“人工智能从生物角度上说,是次于一切生物,它只是人类创造出的一组程序,披了人类的外壳,其实是不该有性爱需求的。”
“但是,”Jack说到这,夸张的挑起眉头:“我们这是艺术啊,艺术是高于现实的。”
所以就是随你胡扯呗!
安朗无语:“你是导演,你是编剧,你最大,其实你只要告诉我最后一句话就够了,前面的铺垫不必的。”
Jack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还是有必要装一下的,否则显得我太不学术。”
又过了两天,新演员进组,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而且是新面孔,女孩叫Alisa,典型的美国女孩风格,不会说中文,是Jack在纽约合作的模特,有着亚麻色的长卷发和苹果般红润的脸蛋,还有几颗淡淡的雀斑,这一点不完美恰恰令她看起来既鲜活又可爱,安朗见到她后就明白了Jack选定这个演员的意义,这是影片中沃尔瑟的床伴之一,和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沃尔瑟不同,Alisa代表真正的人类,所以允许她有瑕疵。
而另一个男演员叫Roy,他会一点中文,所以给自己直译了一个中文名字,就叫罗伊,从外形看看不出他到底混了哪几国的血,身材非常好,但是皮肤颜色偏深,是阳光性感那一挂的,但眉眼又带点中国风的婉约,和Alisa不同,他的性格相对内敛。
这两人都是即将和安朗拍摄床戏的对象,尤其这位罗伊,安朗和他还将不止“交锋”一次。
这是沃尔瑟自诞生后最荒淫的一段生活,因为渴望得到爱,渴望向正常的人类靠拢,沃尔瑟先后和不少人发生过肉体关系,但是出于对上映尺度的把握,这里只摘出和这两位演员的床戏作为重点拍摄,其他都是一带而过。
反正只要表现出沃尔瑟沉溺性爱而且毫无伦理道德就对了。
在床戏之前的几天Jack特意给安朗留出了一段时间的空白,虽然语言不通,但Alisa还是很努力的和安朗交流,罗伊则成了翻译的角色,三人经常鸡同鸭讲鹅来听,虽然没聊出什么名堂,但至少关系拉近了不少。Alisa却身体力行的教安朗什么姿势最适合借位,什么角度接吻比较上镜,相对于东方人的保守,Alisa则大方得多,每次当安朗脸红时她都会嘎嘎大笑,只是罗伊的行为会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罗伊并没有像Alisa一般和他交流什么床戏技巧,他只是静静的看,目光中却总含着一点勾引的味道,其实安朗每次脸红并非因为Alisa的主动,更多的是来自这位异国男子的注视。
离正式拍摄只有一天了,安朗还是无法从那种紧绷感中解脱出来,雪上加霜的,Jack还一脸严肃的告诉他自己往他的私人邮箱发了一些东西,让他回去看看,明天加油。
回到房间,拉上窗帘,锁好门窗,安朗打开邮箱,果然是他理解的那样,Jack,堂堂一代国际导演,给他发了一部黄片儿。
安朗面无表情的跳过前面的剧情铺垫,直接拉到中段,从男主舌吻女主开始观摩,并用小本子记下来,例如哪里需要摸对方的胸部,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脱衣服……把黄片看得这么严肃认真的古今中外也只有他了。
屏幕上男主合身扑倒女主身上,并打算做活塞运动时,门开了,安朗火速将电脑合上,面无表情的看向来者:“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怎么都没见你?”
一身黑衣的助理微微皱眉:“房间怎么会这么热?空调坏了吗?”
安朗心跳得很慌,面上却仍一派镇定,“热就把衣服脱了吧。”
D看着他,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同时解开了衬衣的纽扣,将西装外套脱下,又把衬衫的袖口往上挽了些。
就这么简单的一组动作,却看得安朗呼吸为之一窒,火辣的情色电影没能勾起的情欲,他这如冰似雪的恋人却轻易点着了一把沸腾的火。
安朗咽了咽口水,觉得嘴巴有点干,他站起身,双眼仍牢牢的楔在D的身上。
“听说你拍戏状态很好,真为你高兴。”D还停留在刚进门的状态,转眼就被安朗扑了个满怀:“唔?怎么了?”
“别说话。”
安朗的身体很热,也很软,像某种荆棘类植物,他紧紧攀附着D的身体,他唇舌并用,捕捉着品尝着D的气息,他是身在热恋中的男人,他需要一剂特效药,也需要一些余兴节目,他命令自己的仆人:“抱紧我,Dark!”
“好的,主人……”
吸血鬼冰凉的鼻息滑过滚热的胸口,并留下一串湿滑的吻,安朗觉得舒服多了,但他仍不满足,他的手用力攀住D的背部,将人向自己的方向拉扯,男人优雅的衬衣被弄皱了,少许下摆从裤腰中掉出来,露出一丝白皙的腰线,安朗盯着那一点肉色,愈加兴奋了,D的手滑到哪里,哪里就点燃了新的火种。
“啊……啊……”安朗终于发出低吟。
又是一场单方面的欢爱。
情事结束后,安朗意外的有些沉默,他拢着半褪的浴袍走进了盥洗室。
在他走开后,D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扇合紧的门有些出神,目光回转,视线落到摊开的本子上,看到上面记载的内容,D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Cut!”不知是第几次被喊停,安朗感到又有汗水从额头鼻尖冒出来了。
“安朗,你的表情!你太冷静了,要不要这么冷静啊?你是在做爱,不是在做事!沃尔瑟视第一次品尝情欲的感觉——”
“对不起。”安朗低声说道,道理他都懂,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真的好难,动作做到位了,情绪就跟不上,每次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幸好Alisa没有说什么,也许说了但他没听懂。
化妆师趁此空档来给他补妆,顺便也把Alisa的长发整理了一下。
Alisa的重点部位贴了胶纸样的遮蔽物,但乍一看还是满眼肉色,镜头之外,安朗根本不敢看她脖子以下的部位。
“Sorry……”盯着自己的手指,安朗不知第几次道歉。
Alisa拍拍他,回给他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并用生硬的中文对他道:“你该和Roy,说说,他,很棒的。”
安朗胡乱的点点头。
补完妆,继续拍摄。
Jack凝神盯着屏幕,表情随着演员的表演而变化,嘴中同时念着:“对,好,手的位置,腿……这个腰部的弧度很到位,2号机,抓他的表情……Cut!”
再一次被叫停,所有人都无声的叹了口气。
Jack从椅子上站起来,更是气急败坏的原地起跳:“怎么回事呢!你说你,肢体都没问题,动作也到位,但是情绪,情绪呢?!”
安朗被吼得深深低下头,从第一天加入剧组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哪次表现像现在这么差,其他人虽然被连带着吃瘪但也没有说什么,第一次床戏拍不好可以理解,即使像安朗这样在表演方面有天分的人才,这种戏也是很有难度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床戏,是人工智能沃尔瑟的床戏,是他第一次品尝到性爱的滋味,无论谁遇到这种戏发挥都要大打折扣。
Jack也渐渐平息下来,他去门外点了根烟,同时朝安朗招招手:“你,来一下。”
“好。”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给他一件白色的浴袍。
看到那只手,安朗怔了一下,顺势抬起头,果然是Dark。
他居然白天也在吗?他一直在这里吗?他看到我的表现了?虽然脑中过电似的想了很多,但犹豫也只是一瞬,安朗接过浴袍裹住身体连忙朝Jack走去。
“给你的资料看了吗?”Jack吐出一口烟雾,低声问道。
像回答小学班主任似的,安朗立刻点头:“看了,我还做了笔记呢。”
Jack在白雾后的表情有一瞬间难以描述,好像是有点懵:“你、你还做笔记了?”
“啊。”安朗又点点头。
“你、你看黄片儿还做笔记?你没事吧你?”Jack无语的抓抓头发,又甩了甩手,像是借着这些动作来把即将爆发的情绪压制住似的,最后他低喝道:“我让你看片子是为了体味男主角的情绪,最好还能看着撸一发!结果你告诉我你看着做笔记?!”
“我……我不该做笔记吗?”安朗无辜的垂下眼,又有汗水溢出来了,一滴汗珠顺着眉骨向下滑,落在睫毛上,配合他此刻的表情活像是流了一滴眼泪。
长得好真的很吃香,Jack看着他就不忍心再发脾气了,忽然他想到什么,问道:“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安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从脸颊到耳垂。
Jack顿悟了,他无语的望了望天,“好吧,成吧,处男是珍稀动物,我们都要保护他。”他瞥了眼片场,大家已经瘫坐在地上聊上了天,女演员Alisa也找人讨了根烟大大咧咧的吸着,“上午先这样吧,下午晚点再拍剩下的。”
“很抱歉。”安朗诚心实意的再次致歉。
“不,是我没考虑到,也许是我今天的方法不对,但是安朗,你既然还没有过真正的性爱体验那就更容易代入沃尔瑟啊。”
安朗愣住:“你的意思是……”
“既然做不到模仿别人,那就索性演你自己。”Jack朝他眨眨眼,“我希望你现在回去休息,然后想一想,如果是你,第一次开荤会是什么情绪,那就应该和沃尔瑟离的很近了。”
安朗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反正直到拉开淋浴间的门时他才注意到原来D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一上午的压力和疲累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点,安朗回身投进了D的怀抱,虽然对方的体温依旧冰凉,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他知道自己是有一些怨怼D的,虽然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明知道必然会和其他情侣不一样,但次次热情的投怀送抱都得不到相应的回应,他觉得十分挫败,以及羞恼。
一句为什么在喉咙口转了许久,最后也没有问出口,他知道有解决的方法,但那是一条自己不敢走的路。
吸血鬼无法和人类进行大量体液交换的行为,即使接吻都需要小心克制,其实他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D白天都没有出现,原本已经不怕阳光的D突然藏起来,他不说,安朗也意识到了,是因为那些绵长的深吻——连接吻都冒着这样的风险,更遑论其它。
他没有办法,D也没有办法。
安朗安抚性的拍了拍D的胸口,说了句:“我没事。”然后便走进了浴间。
受到Jack的启发,接下来的工作就顺利了很多,再次覆上Alisa的身体,安朗闭上眼,想象自己终于得到了D,他低喘着扬起脸,脖颈到后背连成充满力量感的弧线,皮肤微微震颤,汗珠从毛孔冒出来,随着情绪起伏,从肋下,从腹侧,一颗颗滑进被黑色床单掩藏的暗影里,描摹出湿润的痕迹,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也是那么性感耀眼,他像拉满的弓弦终于迎来最终的释放,他微微皱眉,嘴角却轻轻提起,他在贪恋这一瞬的美妙,又在遗憾这高潮终将结束。
“OK!Perfet!”在Jack的响指声里,全体人员松了口气,这一幕终于过关!
“……”安朗仿佛还没从那短暂的余韵冲抽离出来,像失水的鱼般大口喘着气,Alisa和他击掌,并用英文称赞了他几句,安朗也只是疲惫的笑了笑。
身边人忙碌着收拾器材,关闭光源,安朗躺在布景床上一时不想动弹,特助给他拿来的浴袍和毛巾都被扔在一边,他连一个手指都不想抬起,D应该是不在,否则应该还会为他准备一杯特调果汁……
有人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都被他微笑着拒绝了,大家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通常拍完一组情欲戏,因为某些生理原因,男演员是最累的,所以让他一个人呆会反而比过分的嘘寒问暖更显体贴。
“你还好吗?”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来到安朗面前。
被暗影笼罩,安朗一时没有看清来者的面目,但是那口不太地道的中文却很明显。
“罗伊?”
安朗不自觉的用浴袍遮掩住身体。
“你怕我看?”罗伊棕色的眼珠闪闪发光:“我看了你的表演,你很性感,你的身体也很美。”
“谢谢。”得到这样的称赞安朗只会觉得尴尬。
他快速将浴袍在身上裹好,然后坐起身来,昏暗光线里,深色皮肤的罗伊穿着黑色的运动上衣,衬得他身形越发矫健,整个人活像一头黑豹,罗伊看他的目光很专注,还含着一丝玩味,在这样的注视下,安朗竟觉得有些危险。
“咳,有点累,我去洗澡。”安朗从床上下来,腿抬起时从浴袍下摆露出一线春光,罗伊的目光也随着那敞开的一线缝隙闪烁。
安朗越发觉得局促,还有些愤怒:“还没看够吗?”
“哈,”罗伊配合的舔舔唇角,狭长的中式眉眼露出一丝狡黠:“美丽的东西,怎么看都不会够的。”
“可是我不是东西,学说俏皮话之前,先把中文学好吧。”安朗系好腰带,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罗伊看着安朗消失的方向微微笑了。
在这个圈子里,同性之间的撩拨并不少见,尤其他们还是这么暧昧的关系——再过几天就是他和安朗的对手戏了,难道不该在那之前加深一下了解吗?如果能假戏真做来上一炮就更好了,反正一切为了表演,不是吗?
看过今天安朗的拍摄表现,罗伊相信他对女人其实并不感冒,而且估计连和男性的经验都欠缺,美貌加青涩等于一味道块不错的小甜饼,而就在刚刚,这块小甜饼还呛了自己……光是想想后面的交锋,罗伊就身不由主的兴奋起来。
天已黑,被这场床戏折磨了一整天的人们放松下来,内景还留在那里没有动,反正那个棚暂时也用不到,场工们就偷了回懒,那张过分凌乱的床铺以及一切装饰道具就原封不动的留在了那里,在罗伊离开后,确定影棚内空无一人后大门便被落了锁。
一片漆黑里,一个男人凭空走了进来,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一开始就在那,还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总之他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他先是在罗伊驻足的地方站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眼中隐隐含着怒意,须臾,他又来到床旁,看着那凌乱的床铺,神态又变得复杂起来,他弯下腰去抚摸床上的织物,触感细腻,却早已没有温度,但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眼中神色愈发温柔缱绻,似乎藉由这柔软的黑色布料抚摸到了那个人的皮肤,当他再次直起腰时,床上的被单已经被他随手整理平顺,就像他平时经常做的那样,望着浓郁的黑暗,他眼中蕴含着深深情意以及一点不可言说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