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神,你赶紧去亲一个!”
沈筱当然不会去亲,尽力保持着平日里的镇定沉稳,冷着脸轻推着顾烆。
顾烆直接搂紧沈筱,在沈筱白里透红的耳廓上亲了下。
那突如其来的一下像是在沈筱耳朵上点了火,火势迅猛蔓延,烧得他几乎要失去神智,面部表情也失了控制,涨红脸,惊诧错愕。
众人都知道沈筱性格刻板脸皮薄,倒没意识到什么,哄笑声更大了。
沈筱僵坐着,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心脏重重跳动的声响。
顾烆在沈筱红透的耳边低笑起来,“筱筱,害什么羞啊,咱俩床都滚多少回了?第一次,还是你喝醉了哭着主动的呢?”
沈筱才被冲击过的余劲未消,又被顾烆添了把新火,心脏跳得像要冲破喉咙。
顾烆幻想到的人真的是他吗?
顾烆说过的那些美梦,难道真的和他有关……
沈筱审视着顾烆,竭力想从他醉意朦胧的脸上找到更确切的答案,但顾烆很快又因为醉得厉害,埋头靠到他肩膀上不说话了。
众人再怎么问话都没回应,就没有再多闹他。
包厢套间的金色雕花屏风后面就是各种娱乐设施,大家开始擎着麦克风在那里狂唱。
沈筱让顾烆靠着肩膀,安静地陪他在角落参加完了朋友们的聚会。
聚会结束时,沈筱围上围巾,把顾烆也裹严实了,架着顾烆回去。
车上顾烆还在迷迷糊糊哼哼唧唧地往沈筱怀里钻。
李叔往顾烆这边看过来,他听不太清顾烆说什么,习惯了顾烆黏着沈筱,没多想,只是笑着说两人感情真好。
车打了个转向灯,缓缓并向主干道。
顾烆歪靠在沈筱肩头差点滑下去,沈筱本能抬起僵硬的放在车座上的手把顾烆稳住了。
顾烆终于不哼唧了,在他怀里大狗一样蹭了蹭,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沈筱围着暖融融的羊绒围巾,下巴和颈窝被顾烆热烘烘的脸颊和围巾若有若无蹭到,脸上的热意久久褪不下去。
他不敢把顾烆弄醒,怕顾烆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只能就那么搂着顾烆。
车行驶过一架钢桁拱桥,沈筱垂着眼,看着路灯和钢架的光与影在顾烆的脸上交替,恍惚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天越来越冷。
沈筱和顾烆一下车就有凉风迎面吹来。
沈筱一直在烧着的脸和沸腾着的脑海终于冷却了些,他看了眼顾烆,以为顾烆也会清醒过来一些,但顾烆显然没有。
他好像依旧正流连在一场美梦里,靠在沈筱身上,脸上挂着有些陶醉的憨态的笑。
沈筱让李叔在顾烆家门口停了车。
他下意识往隔壁看去。
聚会聚得很晚,沈雅箐已经回来了,楼上房间灯亮着,厚重的遮光帘的夹缝露出一线冷白,像居于高处盯过来的锐利的眼睛。
沈筱蓦地有些心悸,他收回视线,把顾烆扶到顾家别墅门口,按了密码进去。
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
顾烆和沈筱说过,顾燃之前谈了个小她好几岁的小情人,本来就是瞧着小美男命苦想砸砸资源捧红了事,没想跟人长远发展。
但小美男还挺长情,早火成顶流了还黏她不行。
顾燃出差忙,忘了人家一段时间,把人差点晾疯了,顾燃这几天正哄人,两人应该会约会到很晚,不一定回来。
沈筱把玄关灯打开,架着顾烆到沙发上坐下。
他给顾烆兑了杯蜂蜜水解酒。
顾烆痴笑着瞧他,美滋滋接过,一只手扯了扯脖颈处。
那是一个稍显怪异的举动。
顾烆身上只套了件套头卫衣,那个举动却像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回到家后顺手扯松衬衫领带。
不穿校服时,顾烆上衣最喜欢穿套头的衣服,再不济也得是带拉链的,对那种需要解系纽扣的束缚感很重的衬衫向来没什么耐心,所以几乎没穿过。
顾烆也察觉到点异样,停下了喝蜂蜜水的动作,打量起四下。
过了会儿,他皱起眉。
沈筱正有些困惑他怎么了,顾烆看了过来,“筱筱,咱俩结婚照呢?”
沈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结婚照啊?我特意还把在婚礼上接吻的那张摆客厅茶几上一回家就能瞅着的!”
顾烆想了想眯起眼有些幽怨地看他,“沈总这是又不好好养病,在家背着我开视频会议了?”
沈筱听得满头雾水,顾烆酒后的胡话实在太过离谱。
他是真没想到顾烆喝醉了能幻想到这种程度。
“顾烆,你该洗漱下休息了。”
“不行。”顾烆开始撒泼,抱住沈筱胳膊,“结婚照,筱筱,我想看结婚照!”
那是沈筱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顾烆,那个幼稚的孩子气的会缠在他身上闹腾的顾烆。
沈筱突然心里有些发软。
他看顾烆醉得厉害,索性坐到顾烆旁边,拿起客厅茶几上那张他们童年时候过家家的结婚照哄人。
“不是在这么?看完就快把蜂蜜水喝了。”
顾烆消停了,接过照片看。
照片上的沈筱和顾烆还是俩小团子。
顾烆的红领巾大侠一样歪着系,校服画满乱七八糟的中二涂鸦,小土匪头子一样大咧咧揽着一旁的沈筱。
沈筱头上戴着“婚礼”时“新娘”戴的花环,校服整洁,红领巾打得和领带一样齐整,显然是被顾烆这土匪头子硬劫来的,浑身绷得笔直。
顾烆鼓着腮嘟着沾了糖渣的嘴在小屁孩们的起哄声里想亲他,被他有些嫌弃地抬起小手推得脸变了形,场面看着十分滑稽。
顾燃那天放学回来看到,乐得不行,亲自把那画面拍下了。
顾烆看到照片,也乐了,喃喃道:“我家小新娘怎么这么可爱啊。”
沈筱红了脸颊,悄悄瞄顾烆一眼。
这个人,才是真的可爱。
顾烆看了会儿照片,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委屈了起来。
沈筱察觉到了,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顾烆喝醉了,沈筱的语气不再克制,这一声显出格外的柔情。
发出声音时,沈筱愣了下。
他从来没这样跟人说过话。
但奇怪的是,居然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好像他曾经就已经对谁这样开口了很多次。
顾烆特别擅长顺杆子往上爬,他抬手,蜜色灼热的大掌覆住了沈筱放在一边沙发上的冷白微凉的手。
“筱筱,你怎么不愿意亲我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总让你伤心,我早就开窍了,别嫌弃我,行吗?”
沈筱本该抽手,听着这话时却不知怎么动不了了。
顾烆借机凑近他。
因为醉酒不太能控制距离,两人的唇几乎要直接贴到一起。
顾烆的声音哑哑的,暧昧又温柔,“亲我一口。嗯?”
顾烆凑得极近,性感的唇距离他的唇只有咫尺。
他心跳如擂鼓,浓密的眼睫微微阖动了下,几乎就要顺着顾烆的话闭上眼睛和他亲吻。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一瞬间的冲动,克制住了。
顾烆喝得太多,神智不清醒,万一呢,万一还有别的可能?
沈筱不敢去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沈筱侧过脸,避开了顾烆,手从顾烆的掌心缓缓抽离。
顾烆没亲到人,有些悻悻的,抱住沈筱小声在沈筱耳边嘟囔:“筱筱。”
沈筱烫着脸颊起身,“顾烆,你,喝的太多了,我先带你去洗洗。”
顾烆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又来了精神,笑了:“好。”
沈筱本以为还要和顾烆周旋下,没想到顾烆这次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放松了些,架起顾烆去了浴室。
顾烆很高大,醉酒之后来照顾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顾烆自己好像迷迷糊糊中能意识到。
哪怕喝得很醉,顾烆靠着沈筱时重量也不会全压在他身上,进了浴室后还立即歪靠在身后的墙乖乖站好了。
和那时睡着后无意识地钻进他被窝里一样,本能地小心着,不让自己压到他。
好像把沈筱当成了个用点力就能被弄坏的珍贵易碎品。
沈筱给顾烆在浴缸里放好浴盐冲水起泡,回头看时,顾烆正靠着墙在脱衣服。
他好像又以为身上的黑色套头卫衣是西装衬衫,找了半天没找到扣子,有点儿不耐地乱扯起来。
沈筱只得走过去帮忙。
顾烆的肩膀宽阔,肌肉线条结实流畅,卫衣一掀起来满满的荷尔蒙就扑面而来,极具视觉冲击,沈筱脸上发热,垂下眼睫,往地上看。
沈筱把顾烆扶进浴缸,让他大半个身子隐没到泡沫里才终于松了口气,稍微抬眼看向他。
但沈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帮顾烆洗澡,顾烆就突然拽住了他把他往自己身前一带。
沈筱猝不及防直接被拽得也进了浴缸。
顾烆把他搂在怀里没让他被磕到碰到,可沈筱浑身瞬时就湿透了大片,白衬衫湿漉漉的贴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人身躯的轮廓触感。
沈筱涨红脸,尽力冷静,微凝起眉,扭头看他:“你做什么?松开。”
顾烆没说话,把沈筱溅了水花和泡沫的银丝眼镜摘下来。
沈筱的眉眼形状很精致,睫毛鸦羽一样浓密,眼中黑白分明显得异常清澈,眼尾一激动却会泛起薄红,晕染着眼角那颗小痣有了别样的风情。
本就画一样养眼的人没了那刻板的眼镜的遮挡,看着更让人挪不开眼。
顾烆眯起眼,眼瞳被灯映成暖色,看着却比夜色更深。
沈筱在缭绕热雾中和顾烆对视,莫名想起了那个和顾烆在浴室里的梦境,眉头凝不住了,烫着脸眼神闪躲,心脏颤栗。
顾烆看了会儿沈筱,终于出声了,低笑着哑声说:“咱们,以前不都是一起洗的么?”
那语调太过暧昧,沈筱直觉顾烆说的一起洗没那么简单。
他想到顾燃今晚很可能不回来,只有两人共处一室,后知后觉感到了危险。
论体力,他从来不是顾烆的对手,哪怕顾烆喝醉了,起了兴头也有着足够让人忌惮的蛮劲。
沈筱浑身紧绷起来,挣扎着推他,声音都微颤了,“顾烆,你,你不要乱来。”
顾烆盯着怀里平日冷淡沉稳此刻脸颊绯红仓惶不安的人,突然凑上去,轻轻亲吻了下他眼角小痣。
沈筱就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眼上发热。
恍惚间,沈筱想起那个春日的午后。
阳光正好,顾烆缠着埋头看书的他非要拉他一起出去玩。
高墙挡住年纪尚小的他们的去路,顾小校霸窜天猴一样三两下窜上去,驾着墙扬手招呼他:“筱筱,快上来,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出去!”
三好学生沈筱第一次翻墙,笨拙地蜗牛一样慢腾腾爬上去,快被顾烆牵住手时,身后一点细微的人声,他就像是被谁狠扯了一把,回头看去,脚底踩了个空。
“筱筱!”顾烆惊呼了声,本能跟着跳下护住了他。
他们跌回高墙里,顾烆给他做了人肉靠垫,流了很多血,腿好像摔折了,额头冒满冷汗。
沈筱也满头冷汗,爬起来竭力镇定着去检查顾烆的伤势,颤声联系李叔。
顾烆嘶了几声,对着墙啐了口:“这破墙!筱筱,等下回,我在下面撑你上去!”
他没等到沈筱的回应,扭头看向沈筱,惊愕地瞪圆了眼睛:“筱筱,你,哭了吗?”
沈筱和李叔通完电话,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时小大人的镇定,低着头,染血的冷白的指尖深深攥进掌心,眼眶通红,他低低说着对不起,怕顾烆以后再也不能随便出去玩和打喜欢的篮球了。
顾烆安抚他,“不会的。筱筱你别自责,别担心,我可是说过要保护你的!”
沈筱这才忍住了眼泪,他习惯表现得优秀沉稳对一切游刃有余,不太适应跟人流露脆弱,抬起红彤彤的眼时,别别扭扭地扯谎:“我,是眼里进沙子了。”
顾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听他这么一说居然就信了,立即担心地凑过来,对着沈筱的眼睛轻轻吹气,暖暖的气流扫在沈筱眼角湿漉漉的泪痣上……
后来,顾烆腿好了,又开始闹腾起来缠沈筱。
狗皮膏药一样不知分寸。
沈筱被缠得实在无奈时,会放纵顾烆。
眼角那处本该是无需避嫌的地方却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了沈筱尤其不敢让顾烆碰触的地方。
他虽然成天看书,但身量修长高挑,坐最后一排,身姿也总是笔直端正,几乎不近视。
在青春期到来后,他却架上了副薄薄的眼镜。
刻板的眼镜将眼角本就不明显的小痣遮住,也遮挡住少年漆黑眼底隐晦滋长的情愫。
顾烆抬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沈筱泛红的眼尾,将沈筱拉回了现实。
“知道么,咱俩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神奇。怎么会有人这种地方怕人碰啊?”
顾烆回味着,痴痴笑起来,将指腹点在沈筱眼角的痣上,眼神格外温存。
“浑身哪儿哪儿都绷得冰块似的,我一亲这儿,你却就整个人都化了……”
沈筱瞠目看着顾烆,这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秘密就这样被顾烆说出来,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荒诞至极的推测突然涌上了心头。
那个推测实在太过偏离实际。
沈筱还是本能想要压下,但这段时间顾烆种种怪异的举动回荡在沈筱的脑海。
沈筱无法不去怀疑。
沈筱看向了顾烆,顾烆脸上的五官还稍微透着些稚气青涩,神态却显出一种与之不符的稳重和宠溺,搂着他看过来时的眼神让他想到顾烆那对恩爱的父母。
顾爸爸看顾妈妈时也总是那样的眼神。
顾烆眼底的那种暧昧,是一种夫妻间日常特有的感觉。
无数的思绪充斥在脑海,但沈筱没能继续想下去。
因为顾烆搂紧了沈筱,动作开始越界。
沈筱涨红脸,惊惶攥紧了顾烆的手,本能又开始推拒,“顾烆,别……”
顾烆将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像是动物界中叼住雌性脖颈的雄性,禁锢中透着安抚,“怎么了,不想吗?我们都多久没这样了?”
衬衫纽扣被顾烆一口气扯开了两颗,眼见还要继续,沈筱用力推开了顾烆。
顾烆向后靠住了浴缸。
也许因为醉的太厉害,那一下让他又消停了些。
沈筱借机逃到了浴室外,关紧门靠到门上。
客厅里空荡荡的,心脏跳动的声响剧烈清晰,像要冲出胸腔。
他低头,看着自己几乎快湿成透明的白衬衫和那被扯开的领口,以及因为顾烆动作急躁没控制力度被蹭得泛起红的锁骨,涨红脸。
他颤着手想将纽扣扣回去。
却发现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已经被扯坏了。
沈筱只能通红着脸,清瘦冷白的手指蜷紧在被顾烆扯坏的领口处。
客厅的中央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比冒着热雾的浴室里要凉快些。
沈筱浑身湿透,站在门外其实身上稍微有点凉。但过了半晌,他浑身的热度都没有褪下去。
顾烆还得有人帮他。
沈筱宽慰着自己也许顾烆已经醉了过去,睡着了,再不济他一个男生顾烆一个醉酒的也不可能真的对他用强,迟疑着想回到顾烆身边。
沈筱垂下攥着领口的手,拧动门把手把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向里看去。
缭绕的雾气中,顾烆在找着什么似的,微哑着声音唤着他,十分不安分,无意间往浴室门口看过来时,那双锋锐的眼没什么焦距,却透出点浓重的渴望。
像是长期没有进食刚抓到猎物就弄丢了的野兽。
沈筱烧着脸,本能把门又重新关上了,不敢去和那样的顾烆对视。
他攥紧门把手,手心冒出细密的汗。
沈筱很想照顾顾烆。
但现在浴室里的那个顾烆,对家教严苛的尚且还处在这个年纪从未和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的三好学生来说,实在太过危险。
“筱筱,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呼唤。
沈筱回过头。
顾燃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门,正从玄关走进客厅。
她化了比平时更妩媚的妆容,一头长长的金棕色大波浪堆在一边肩膀上,酒红色连衣裙凸显出性感傲人的曲线,外面披着件男士的黑色尼龙大衣,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看清沈筱后,顾燃眯起眼,“怎么还湿成这样了?”
沈筱没想到顾燃没留在小男友那儿,反而还在这种时候回来了,想起刚刚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一切,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顾燃的目光扫向沈筱湿漉漉的白衬衫,被人扯坏的领口。
沈筱意识到了,立即红着脸想遮,顾燃已经反应过来,皱眉,几乎是凶神恶煞地大步走到了浴室门前。
她抬脚把门用力踹开了。
“顾烆!”顾燃锐声喊了声。
顾烆醉醺醺大咧咧靠在浴缸里,还在眼神迷离地在空荡下来的浴室里搜寻沈筱的影子,没什么反应。
顾燃气得不行,骂道:“臭小子,憋死你活该,等你酒醒了再跟你算账!”
顾燃把沈筱带到客厅。
沈筱顾及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没往沙发上坐。
顾燃身高很高,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比一米八的沈筱都高出一点,直接摁着他肩膀把他摁得坐下去了。
沈筱只好端坐着,往顾烆的方向看。
顾燃去找了块大毛巾给沈筱,回来时看到沈筱的表情,温声说:“筱筱,你先把身上擦一擦。别管顾烆那混小子,他那边有我呢。”
沈筱这才低下头,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身上。
顾燃又找来干衣服给沈筱。
沈筱把眼镜架回鼻梁上,看着顾燃拿给他的衣服,白色套头卫衣,灰色休闲裤,是顾烆的,有些大。
沈筱身量在男生中已经很高挑,穿着还是松松垮垮的。
沈筱在客房里不大自在地换完顾烆的衣物,卷着裤脚和袖口走出来。
他现在很乱,也不太好面对顾燃,对顾燃低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顾燃显然想留沈筱,但敏锐地看出了沈筱现在很需要静一静,犹豫了下没多留,只是轻叹:“是我大意了,顾烆这混小子真欠收拾,筱筱,你回去早点休息。”
沈筱低低“嗯”了一声,让顾燃也早些休息,出了门。
深蓝的夜幕中是一轮接近满月的白月,冷风裹着夜霾吹来,沈筱浑身的热意终于褪下了些,裹紧脖颈上的围巾。
沈筱自然没有回沈雅箐那边,哪怕那件被扯坏的湿漉漉的衬衫已经换下,他现在也根本无法面对沈雅箐。
坐进车里后,沈筱让李叔把车往公寓开。
李叔有点意外,但知道沈筱不是多话的性子,没像和顾烆聊天时那样多问,只是因为沈筱换了身衣服,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过来几眼。
沈筱被看得心乱,索性僵硬地解释了句,“顾烆喝多了,闹了我一下,溅到水了。”
李叔终于专心开车了。
早已过了晚班高峰期,车流通畅。
沈筱看向车窗外,因为接收太多讯息混乱了一晚上的思绪终于在这时有了些条理。
和顾烆过去的种种回荡在脑海。
从他和顾烆决裂后的第二天,顾烆故意把自己弄发烧,到顾烆看出田诗瑶其实是对他有意思争风吃醋,再到顾烆好像提前预料到了沈涟会出事,他会被沈雅箐赶出家门撑伞来找他……
他又想起刚刚的顾燃。
那是沈筱没见过的顾燃,妆容妩媚,眉眼含情。顾燃和沈雅箐一样是个女强人,而且比沈雅箐更强大,洒脱,不谈感情的事业狂,完全不吃男人花言巧语那一套。
沈筱本以为顾燃会和一个年纪事业相仿的商人强强联姻实现利益最大化,但她显然现在对那个用情至深的顶流小鲜肉上心了。
这些,是顾烆提醒顾燃的吗?
沈筱回到公寓后没有去休息,而是在书房打开电脑,连夜查询了顾燃公司的近况。
他虽然不像已经工作很久的人一样清楚经营之道,但因为要为CEC竞赛做准备,基本还是能看懂的。
顾燃在最近这段时间,处事作风变化很大。
最典型的就是这个月她旗下一家it子公司研发的一款势头正猛的爆款游戏遭到黑客攻击数据库后她的决策。
换顾燃以前的暴脾气绝对会还回去,顺便利用雄厚的资金跟对手公司硬拼打价格战,不耗得对方头破血流不罢休,现在却懂得引导舆论,两面三刀,高价挖了对方的黑客迂回应对,兵不血刃,四两拨千斤。
所以那次去医院时,他听到顾烆说可以给顾燃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是真的……
是顾烆给顾燃拿的主意,改变了她的决策。
至于顾燃说的什么“弟媳”,“老牛吃嫩草”之类,沈筱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
顾烆是从很多年后的未来穿过来的吗?
沈筱试图通过顾烆醉酒时的只言片语理清他和顾烆的未来。
他在那次和顾烆的决裂后其实真的离开了顾烆,直到十年后才重逢。
他做过的那些美梦也许都是真实发生的。
后来,他和顾烆在一起了。
他们缠绵过,暧昧过,恋爱过,还结过婚。
但他没多久就走了,他走了之后,顾烆过得很不好……
沈筱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惊喜,甜蜜,因为他们真的在一起过。
心疼,痛苦,因为想到顾烆喝醉后红着眼抱着他的样子,因为想到顾烆那样张扬灿烂本该坦途一生的一个人,和他落得一个差不多的结局。
顾烆是怎么弯的?
是因为自己酒后放纵主动缠上他和后来不知悔改地一次次放纵吗?
沈筱无法理解十年后的自己。
如果第一次是酒后乱性,后来是为什么?他怎么可能还会缠着顾烆继续做出那些不该做的事?硬生生把一个取向正常的直男掰弯了。
顾烆又是怎么穿过来的?
看过的几部电影里,都是人死了才会穿的。
前世的顾烆,在他走后也因为状态差,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哪怕再早熟也不可能理解和弄清多年以后的事。
沈筱只能抽丝剥茧地理出他和顾烆的结局,然后被那极度的甜蜜与极度的心疼交织的矛盾情绪,绞得好像五内都扯乱在一起……
窗帘忘记拉上,清晨的光满溢进卧室,打在沈筱的眉睫上。
沈筱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竟然一夜无眠。
他竭力从一夜纷杂的思绪中清醒了些,坐起身,拿过手机想看时间,看到沈雅箐发来了条消息。
还没看清消息,只是看到消息发送人,沈筱的心脏都不由又揪紧了下。
后来,沈雅箐呢?
沈雅箐怎么样了?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和一个男人恋爱结婚……
[筱筱,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沈筱顿了顿,不知道沈雅箐问出这话是单纯因为他没像往常一样回家,还是因为昨晚看到李叔把车开到家门口了。
他尽力平静,斟酌着措辞回复沈雅箐。
[我公寓那边还有事处理。]
为了让沈雅箐安心,他补充了句。
[我今天下午就回去。]
[妈妈下午还得去公司,你早上来吧。]
沈筱没有再多说。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不再和沈雅箐诉说自己一星半点的难处。
离婚期的沈雅箐郁郁寡欢,幼年的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考得好母亲就会高兴,所以拼命去看书。
那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在沈雅箐面前早早长成了沈雅箐期望的样子,像个完美无缺无欲无求的机器人。
沈筱靠在车里闭目养神,下车时还是头昏脑涨。
他庆幸自己戴眼镜,黑眼圈和眼底的红血丝不至于太明显,虽然上车时李叔还是问了句。
沈筱下车后往顾烆家的方向看了看。
顾烆醒了吗?宿醉一夜,会头疼吗?顾燃从不惯着自家弟弟,会教训他吗?
沈筱很想见顾烆,想和顾烆说很多,想给顾烆找头疼药,想,要顾烆的怀抱。
和顾烆两情相悦的这个事实,让他突然间有了底气,而一拥有底气,就再也抑制不住对顾烆的感情了。
沈筱还想再看,瞥见二楼隐隐有顾燃的身影后,却眉睫压低,收回了视线,往家里走。
但他太过内疚了。
以至于纵然对顾烆满腔依恋,却根本不敢面对顾烆,面对顾家。
就像那天翻墙后顾烆为了保护他摔断了腿,他看到顾燃和顾爸顾妈红着眼急急冲来手术室门口,一个人暗暗退到了角落里。
顾家人没有怪他。顾烆的家人总是很尊重顾烆的选择,甚至基于信任,爱屋及乌。
沈筱却始终耿耿于怀,无法原谅自己。
他怎么能不怪自己?
顾烆本不会落下旧伤的,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本该成为更耀眼夺目的人,和家人过更好的人生。
那道墙他是那样轻松地就能跨过去,不像他,忧心忡忡,风声鹤唳,像拖着沉重的壳的蜗牛。
沈筱回到家。
他有些担心沈雅箐会问昨晚的事,好在沈雅箐并没有问,在对他这次的考试成绩简单表扬和鼓励后,便和他说起了竞赛的事。
“你班主任那边我已经帮你申请过了,过几天你就可以去景城参加集训了。本来想给你请家教,但这次集训营的主办方是权威机构,请动了担任过现场评委的专家,学生们也有很多都是很有能力的,你去那里得到的帮助会更大。”
沈筱边吃着早餐边听着沈雅箐的吩咐,心不在焉地应着。
沈雅箐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你这些年太忙着课业,成天就只和顾烆一个人玩,有机会,还是应该学会自己去和人相处,这对你的竞赛和从业也有帮助。以后你们都是要各自成家立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