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她才拿上半排止痛药出去。白予绛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站在厨房门口看霍绯箴做饭——就在她刚刚站的那个位置。
第22章 关东煮、味噌汤
关东煮、味噌汤、撒了少许七味粉的白米饭,看着这卖相优秀的午餐,即使此时毫无胃口的白予绛也觉得饿了。
“感觉我可算活过来了!”喝下一碗热腾腾的味噌汤,白予绛这样感叹到。
“还难受吗?”
“太难受了。我现在还觉得整个人都是浮着的。”
“现在知道自己界限在哪了吧?”霍绯箴又给她盛了一碗味噌汤,“以后到差不多就要停止了。”
“是的,知道了。那个……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给你们惹麻烦了?”
“你断片了?”
“嗯……一部分吧,后面的事记不太清了。”
连从哪里开始的后面,也都记不清。
“哦嚯,你闹得可厉害了,我收拾到快天亮。”霍绯箴笑得不怀好意。
“啊?!我闹了什么?”
摩尔从对面桌底踢了夸大其辞的人一脚:“瞎说。”
转而又对白予绛说,“你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一边睡了,什么事都没有,没惹麻烦。”
“你是不是隐瞒了部分事实?”霍绯箴还在放烟雾。
“那你说说看我隐瞒了什么?”摩尔淡定地反问。
“算了,我不敢说。”还是放烟雾。
着急的却是白予绛,也看不出谁说的才是真:“到底是怎样了嘛?”
“真的没什么,别听她糊弄你。”
白予绛觉得应该选择每人信一半:
“说嘛,摩尔姐。”
摩尔叹口气:“你就吐了两回而已,没有别的了。”
“三回。外面一回,床上两回。”
“天哪!我还吐了三回,太丢脸了!”
“你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换了吗?”
霍绯箴此话一出另外两人都有点惊讶。
白予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摩尔借她穿的白色T恤,比较素净只有一个小小的线条图案在左胸的位置。但只要稍稍留意就会发现,这图案显然和昨晚穿的不一样!
她看了霍绯箴一眼,脸又烧红了,小小声地问:“谁……谁帮我换的?”
“我。”
摩尔冷冷地应了一句,又瞪了霍绯箴一眼。事实上当然不是她换的,她只是冲口而出撒了个谎。昨晚收拾残局的人还在那儿若无其事地夹着关东煮。
而且这家伙还敢翻她衣柜,还故意选了款式最相似的!
“知道怕了吧?”霍绯箴咬了一口腐皮角,“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以后还敢这样喝吗?”
“不敢了……”
接下来,是霍绯箴教她怎么分辨酒醉程度,以及摩尔语重心长的教育时间。
大姐姐们的恐惧教育终于告一段落,关东煮很好吃,最终被吃得一点都不剩。
饭后,自觉给人添了麻烦的白予绛还坚持去刷了碗,还主动帮摩尔把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洗干净的T恤和被单晾在阳台上,在夏日的阳光里随风摇曳。
晚上的驻唱工作自然是无法胜任的了,摩尔开车把白予绛送回学校,还叮嘱她就算头还疼也别吃止痛药了,多休息就会好的。
“今晚你的兼职工资我会扣掉的,相对的,会都补给摩尔。”霍绯箴从后排下车跟她说。
白予绛连连点头:“辛苦摩尔姐了。”
“有机会欢迎再来玩啊。”摩尔没下车,从驾驶座探头说道。
“嗯嗯,一定。”
“不过我们两个都在家的时间不多。”霍绯箴补充,“通常只有周末白天,还得都没有约的时候。”
“下次我会注意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下次在哪里都不能喝醉。”摩尔再次叮嘱。
白予绛再次谢过她们,回宿舍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小松穿着工作时常穿的黑色衬衣,站在白色的小车旁,体型修长,与周遭校园里的学生比起来,显得深不可测。
昨晚确实大多记不清了,但她记得自己说了:小松的话,可以。
霍绯箴回头就坐进副驾,关上车门:“接下来会送我去店里的吧?”
“你还给她换衣服?”该问的问题马上就来了。
“弄脏了啊。我有去叫你的,但你睡着了。”
“如果我不说是我,你打算怎样?”
“我也会说是你的。”
“我就一定会配合你撒谎?”
“你会的。”霍绯箴当然很肯定,都事实摆在眼前了。
“除了换衣服还有别的吗?”
这个问题在霍绯箴听来有点耳熟,“除了……还有别的吗?”这种质问,她以前经常听到。和她上过几次床的女人,大部分都问过这个问题,差别只是在于迟早而已。而且通常会伴随一场并不那么愉快的谈话。
不过这次,她饶有趣味地笑着反问:“你想知道?”
“听你这么说,我忽然非常担心把她带回家是不是害了她。”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
摩尔一时语塞,她这么问,就像预设了霍绯箴一定会趁人之危。然而后来,她却是那样子睡在自己旁边的。谁知道呢?就像沙发上放了被铺,其实不一定真的有人在那儿睡。
撇开“后来”退一步说,昨晚是白予绛示好在先,若霍绯箴回应她也算合理。作为说好了互不干涉的室友,她似乎没什么质问的立场。
“算了,她也是个成年人了。”
本是退的,没想到反而变成以退为进。
“好吧,是还有。还有洗衣服、拖地、扔垃圾、清洁灶台和自己洗澡。“
变相回答了问题,还顺便控诉:我收拾了那么多东西,早起做饭,还要被怀疑人品。
谈话没有变得不愉快,摩尔的语气变回寻常:
“那你是几点才进来睡的?”
“五点左右吧。”
“抱歉。”摩尔声音低了一点,“人是我带回来的,家务却都丢给你了。”
“不过呢,我觉得挺愉快的——有那样的特别补偿。”
摩尔斜了她一眼。
霍绯箴没看她,只看着校道上人来人往的学生,继续说:“早上你是醒着的吧?”
准确来说,不是早上,而是上午起床前。
“早上?没醒。”
霍绯箴只笑了笑:“你知道完全睡着时的身体反应是怎样的吗?”
摩尔没应声,她确实不知道,所以伪装被看穿了。
“如果我不适可而止,你肯定会立即睁眼阻止我,对不?”
“对,就差一点。”既然都说到这么明了,摩尔也不绕弯了,“你倒是很会打擦边球。”
“那也得对手旗鼓相当才打得起来。”
“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也没想那个意思。”
意思意思间,无需明说,两人达成了维持原状的共识。各自满足一场,也不一定要牵扯太多东西。
摩尔的梦,是有缘由的。
事实上,的确有一双手在一个惺忪的早上,擅自描募了她身体的起伏轮廓。顺着薄薄的衣衫,从似是不经意的试探开始,悄然贴近她,触碰她,抚摸她……继而不紧不慢地明目张胆。那双手自是放肆的,掌心热度灼灼,但是,却又没有越界更多,刚刚好控制在她所能容许的程度上。
就像逛入了别人的私人花园,主人不赶人,闯入者就悠哉闲庭信步,却也识趣地不会多踏入主宅半步。如此游历够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当时摩尔似是醒了,但也没完全清醒,也不想让自己清醒。而在半梦半醒之间,勾起的种种感受却显得更加强烈,纷纷被潜意识包装上绮丽的色彩。
车还一直停在女生宿舍前的校道上,霍绯箴微笑不语地看过来一眼,又转开去看外面。发型还是昨天画肖像时的样子,露出饱满的额头。
校道上进出宿舍的年轻女孩们三三两两的走过,有好事的还会透过前挡多看车里人一眼。
摩尔无端想起了那块案板上晃动的嫩豆腐,利刃划过……还有味噌汤里薄薄的绵软的海带。一瞬间,脑海却冒出了一些更丰富且奇特的构成。
她反手从座椅后的置物袋抽出速写本,翻开一页,画下突如其来的灵感。
“怎么忽然画起来了?”霍绯箴完全搞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忽然想到些东西,我要记下来。给我十分钟。”
然后霍绯箴看着她在十分钟内,连画了三张不明所以的速写。然后又倒回去加添细节,反正最后这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
霍绯箴坐在副驾百无聊赖,时而看看校道上的年轻女孩们,时而看看旁边心无旁骛的人。脸上化了淡妆,速写本就搁在方向盘上,铅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都被闷在车外,似是远了很多。
“要不,我开车,你慢慢画?我要迟到了。”
两边车门打开,两人换了位置。
车开到餐饮街的停车场,停好车霍绯箴就赶着要去上班了。
“今晚记得八点半来顶班。”
“记得的。”摩尔头也不抬挥挥手。
“要不你来店里画得了,请你吃员工餐。”
“你看我这样子能驻唱吗?我要回去化妆换衣服。”
霍绯箴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其实随性得很,总能一瞬间在迥异的身份间切换。就像,表面看着渴望稳定的生活,事实上却并不太专心。
丽娜是摩尔的初中同学,当然,看名字就知道维娜姐是她姐姐。
到了高中,摩尔考去了别的学校,丽娜在原校直升,但她们还是多多少少保持着联系。即使高中和大学都毕业很多年了,她们依然时不时一起逛逛街吃个饭交流一下近况。比如像今天,趁着是个好天气,正好约出来消磨一顿brunch的时间。
不过这两三年也联系少了,毕竟大家都要把更多时间留给家庭,就算没有家庭需要照顾,也有工作要忙。再上一次联系,已经是丽娜帮她姐找可以兼职的驻唱歌手的时候了。
摩尔化好妆早早出了门,她出门时霍绯箴还没起床。虽然房门是一直紧闭的,但到底是没起床还是出门了很好分辨,看鞋柜里的鞋子有没有在就知道。
她先回单位处理了一些周五余下的手尾,然后才去到约好的地方。地点定在大商场里的餐厅,环境舒适交通也方便。
没多久丽娜也来了,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没见过的。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很标致,穿着黑色小T恤,扎了一根麻花辫,手里还夹了本厚重的书,安安静静的。
“我外甥女,帮我姐带半天。”丽娜一来就介绍,“玖玖,叫晓晓姨。”
“小……小姨?”
“我是小姨,这位是晓晓姨,破晓的晓,两个破晓。”丽娜解释道。摩尔有点怀疑这个年龄的小孩能不能一下子理解清楚。
“晓晓姨。”小女孩很乖地打招呼,一点都不怕生。
据摩尔所知,丽娜只有一个亲姐姐,那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维娜姐的女儿了。
摩尔翻开菜单:“有什么忌口的?”。
“什么都行,除了太生冷的不行,医生说的。”
摩尔估摸着点了三个适合孕妇吃的清淡的菜,还有菜单上推荐的儿童拼盘。
“小姨,我可以看书吗?”玖玖问。
“可以。但待会吃饭要正经吃。”
小孩子翻开书,成年人则继续聊天。
摩尔问丽娜:“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看,都凸起来了。”
“没想到你也快当妈妈了。”
“我嘛,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给家里添个新成员。”丽娜脸上带着喜悦,看起来状态不错,“你呢?最近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
“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哪有那么容易。人是见过不少,就是没合适的。”
“唉,慢慢挑也好,那时你就是结婚决定得太匆忙……从认识到结婚才多长时间来着?”
“半年。”
“太仓促了。我和我老公可是相处了将近三年才决定结婚的。”
“可不是么。好不到一年,离婚倒是闹了一年多,两年过去回到原点。”
“原点?那个烂人不止出轨还给你惹了一堆债务,能回到原点就谢天谢地了!还有青春呢?两年的宝贵青春啊!”说到这事丽娜就忿忿不平。
摩尔倒是比她云淡风轻:“都过去了,别为不开心的事动气。我跟你说说最近亲戚朋友同事同学介绍的各种参差不齐的男人。”
“好啊,来说来说!”
这个话题谈资不少,她确实见过挺多介绍的,只是没有一个能成而已。
单位的“传统”就是特别关同事的人生大事,从恋爱结婚生子小孩上学毕业工作一条龙关心。像摩尔这种将踩着三十岁边界又离异单身的,也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不过,也许是离过婚的关系,那些搭上搭介绍来的,是什么人都有,有些还蛮离谱的。
反正摩尔也不拒绝,不就是抽点时间见个面吃个饭而已,权当打发时间。不合适就再也不见,还能留个谈资逗朋友开心。
关于近况的话题无非也就那些,不是工作就是家庭爱情,但许久未见的朋友聊起来还是滔滔不绝的。
早午餐比较简单,饭没多久就吃完了,大人继续聊了好一阵子,小孩子自顾看书。丽娜下午约了产检,差不多是时候要走了:“接玖玖的人应该快到了,再等一会儿。”
等待的时间,丽娜去了趟洗手间,摩尔帮她带着玖玖。
这个小女孩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大人聊了两个小时,她就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两小时书。就连现在,也是捧着书,支着一条腿倚着商场的落地大玻璃墙,完全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一般来说摩尔都觉得小孩很烦人,但玖玖没有那些毛病。甚至这专心致志看书的模样,也不由得让她多注视了片刻。这令她想起了一些远在高中时的片段,她发现,自己还是对爱看书的人特别有好感。
商场的落地大玻璃墙有两三层楼之高了吧,户外的日光完全透进来,大幅的光线不刺眼,很宜人。有人走到她们跟前,不是丽娜,也不是其他人,居然是霍绯箴。
“玖玖,你小姨呢?”
玖玖抬头看到来人,顿时眉开眼笑:“小松!”
“你应该叫契妈。”
摩尔挑了一下眉,来接玖玖的人居然是她。
玖玖没有如霍绯箴愿,只仰头说:“小姨去洗手间了。”
“你好像没长高?”霍绯箴弯腰轻轻戳她头顶。
“有的!高了这么多!”玖玖踮脚比了一个距离,“我有好好吃饭的!”
“好好好,一定是我看错了。”
说这话的人笑得意外和煦,脸看起来都没那么凶了,特别是在这明亮的日光里。
意识到这里有两个大人在,玖玖就很自觉给介绍起来:“这位是小松。这位是晓晓姨,破晓的晓,两个破晓。”
小小年纪社交性倒是很好,一点都不书呆子。
霍绯箴跟摩尔对视了一眼,笑了说:“我们俩认识。”
玖玖哦了一声,也没什么。
“在看什么书?”
“《艺术的故事》。”
“故事有趣吗?”
“不是故事。”
“哈?”霍绯箴一头雾水。
“这本是艺术史。”摩尔从旁解释。
玖玖竖起书,指指边上的一行副标:the history of art。明明就该翻译成“历史”。
“你看得懂吗?”霍绯箴疑惑,现在的小孩都看这种书了吗?
“懂啊。”
“这本是少儿版,减少了文字叙述,但有价值的画作都全保留了。”还是摩尔给她解释。
“哦?”
“我读书时也是看少儿版,不想看太多字。”
待到丽娜去完洗手间出来,见到霍绯箴来了,又给她俩介绍了一遍,这回是玖玖提醒她这两人认识的。
“原来是你的店要人,当时我没问我姐也没说。”
“你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好歌手。”
“那当然,读书时每年艺术节晓晓都拿金奖。”
“陈年旧事了。”摩尔谦虚,“现在就唱着玩,消遣。”
说了一会儿闲话,既然接手带小孩的人来了,丽娜也可以放心去产检了。剩下两大一小三个人还站在透亮的大落地玻璃前。
“下午你有什么安排?”霍绯箴问摩尔。
“暂时没有。”
倒是在一旁的玖玖有点急:“小松,说好了带我去美术馆的!”
“对啊。所以我打算邀请晓晓姨跟我们一起。”霍绯箴弯腰解释,“她大学修过油画,很厉害的哦。能画这……么大的画。”
说着还比划了个一米多高的画布尺寸,可没有乱说哦,那幅才画了个开头的肖像画还杵在客厅呢。
玖玖看了看摩尔,又看了看霍绯箴。
“行吧。”这语气倒是和她妈像得很。
小朋友说好了,那这边的大朋友……
“行不?晓晓姨。”霍绯箴也跟着玖玖的称呼。
这是让她当免费讲解的意思么?
“现在有那个什么三年展。”霍绯箴又说,“好像还有个很有名的什么奈展。”
“莫奈。”
“对对对,莫奈。听说有真迹哦,玖玖很早就开始期待了。”
“我不画印象派。”
听她这么说,霍绯箴就知道能说动了:“这个派那个派我一点都不懂。一起去呗?好歹你们看过一样的书,能聊到一块去。”
“行吧。”也是一样的语气。
说好了就出发,美术馆可是五点半就闭馆的。
平常玖玖都是家里车接车送,霍绯箴特意带她坐了公共交通,还是复古的观光双层巴士,把小朋友高兴得不得了。
说来也有趣,刚刚吃饭时,玖玖一直静静地看书,显得有些超出年龄的沉稳。倒是现在,在霍绯箴面前更显出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话也多了不少。
霍绯箴没太把她当小孩照顾,该笑笑该闹闹,反而更获得了小孩子的喜爱。玖玖不是拉着她就是挂在她身上,关系好得很。
双层巴士当然要坐上层。巴士都是双人座,也是复古的木质座椅,摩尔坐在后一排的座位上看这一大一小。玖玖兴致勃勃地趴着窗指着外面在说什么,脸上鼓起圆圆的一块是在吃糖。霍绯箴倾斜着身子凑过去和她一起看,一手撑着前排的扶手。
谈笑的间隙回头看一眼,脸上还挂着笑。她拿出一颗糖递给摩尔,小声说:“我就带了四颗。”
很自然而然就接了过来,是圆圆的硬糖,给她的是葡萄口味的。再抬眼,霍绯箴已经又转回去,陪玖玖看窗外的风景。
旧情人的女儿么?还认作干女儿,相处得这么融洽,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她女儿了吧。
摩尔心想,如果这个人是个男人,她绝对会认为这是她的私生女。
第24章 美术馆与左右手
到了美术馆,霍绯箴觉得自己变成了局外人,玖玖和摩尔在一幅幅的画作和雕塑前驻足观赏,谈论着作品的表达和技巧。也是,毕竟是都看过艺术史的人嘛,自然会更有共同语言。
霍绯箴没有耐心陪她们慢吞吞地看,跟着逛了两个展厅,就自己走开迅速把整个馆浏览了一圈。然后跑到中庭的板凳上坐着,拎着玖玖的小书包,里头还装着那本死沉死沉的艺术史。
老是背着这么沉的书,怪不得长不高。
周围安静得很,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到她背后。玖玖悄悄靠近,一下子抱住她脖子,挂在她背上叫她名字。
霍绯箴惊醒弄掉了小书包,也不恼,捡起来笑着问:“看完了?”
“休息一下,还有户外雕塑没看。”
“好……”拖长了尾音,看来还能再打个盹。
来自小孩子的选择项突如其来抛到她面前:“小松,问你个问题:你选左手还是右手?”
“什么东西?”
玖玖掰着她脸不让她回头:“你先选嘛。”
“左手。”
选定回头,摩尔就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两张画在留言纸上的速写。画的都是她低头打瞌睡的样子,两张画……嗯,风格差距很大。
“左手是我画的,送给你。”玖玖拿过左手的递给她,“右手是晓晓姨画的,归我。”
“噢,谢谢!”霍绯箴煞有介事地接过细看。
“有签名和日期的哦。”小手指给她看。
“嗯嗯,我要买个框装起来,挂在卧室。”
“我喜欢晓晓姨画的这张,好传神,好厉害!”
玖玖又端详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把画夹到自己的书里。
归霍绯箴的那张画没地方放,摩尔的小拎包也不好放,只好暂时也夹到玖玖的书里。
然后她让她们俩休息一阵,自己去给她们买饮料。
回来时,见两人并排坐着翻看那本《艺术的故事》,据说这本是新修订版,又增加了一些更近现代的作品。
走近了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像不像。
“像什么?”霍绯箴瞥了书页一眼,是弗里达的《带刺项链的自画像》,她在查阅弗里达生平时有见过。
“哦,弗里达,连眉毛有小胡子的女人。在说像我是吧?我既没有小胡子,也不连眉毛好吧。”
“可我们都觉得像。”摩尔笑道。
“小松你竟然知道弗里达?”玖玖很意外。
“当然。”
“一定是晓晓姨告诉你的。”
霍绯箴看了摩尔一眼,摩尔挑眉笑了笑:这小孩那么聪明,可用不着我说。
逛完美术馆,玖玖和摩尔已经熟络了很多。小女孩也没有喜新厌旧,小松和晓晓姨雨露均沾,一左一右两个都要。
霍绯箴到点回去上班,维娜姐还没来把女儿接回去,她就把玖玖带去店里。
这一程带她去坐很少坐的地铁。毕竟还是小孩子,又有座位,兴奋了一个站就靠在大人身上睡着了。
霍绯箴拨了拨玖玖细软的刘海,越过她对摩尔说:“累吗?”
“快累死了。”
“你带小孩挺在行嘛,晓晓姨。”
“比不上你在行,小松契妈。”
其实玖玖已经自作主张把“姨”字去掉了,一口一个“晓晓”叫得熟络。跟她光叫霍绯箴“小松”是一样的。
又到下一站,上来一些人,旁边又有人坐下,摩尔往她们那边又挪了一点:
“我原本不喜欢小孩,但玖玖例外,比其他小孩懂事。”
“她总是跟大人待在一起,像个小大人。我倒是希望她更像小孩一点,人能天真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从地铁站到餐饮街,会经过那段老旧居民楼间的路段。霍绯箴就煞有介事地跟玖玖说:
“跟你说哦,有天晚上有个姐姐在这里遇到怪人了,就在那边的门前,有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块砖头。”
“啊?!他拿砖头干什么?”
“不知道,眼神很古怪,说话也乱七八糟,总之挺可怕的。”
“那怎么办?!”说着玖玖还回头瞥了身后两眼,显然是害怕了。
“那当然是我把他打跑了呀。然后马上报警让警察去捉他。”
玖玖似乎默认霍绯箴能把人打跑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你不捉他?”
“我哪知道他什么底细哦,当然是保护好自己然后让警察来处理。”
“后来捉到了吗?”
“听说当晚就捉到了,送了去精神病院治疗。”
摩尔忍不住瞪她:“干嘛跟小孩子说这些吓唬她!”
“是真事又没有瞎掰。多点知道社会险恶才会有安全意识。”
“也太早了点吧?”
“不早吧,玖玖你几岁了?”霍绯箴有点记不清了。
“八岁。”
“八岁不小了,坏人不会因为受害者年龄小而仁慈。我跟她这么大的时候就遇到过坏人,如果不是运气好逃出来,早就不知被拐到哪里去了。”
真的,如果那时没有走运,没遇上声势浩大的打拐行动当天就被解救出来,那么她的人生将完全被改写。当年她被警察救回来时,她那粗心的妈妈还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人能总是走运吗?不能的。所以一定要靠自己,早点知道险恶,多留一百个心眼都不算多。
这事当事人没提过摩尔当然不知道,惊讶之余也一时应不出什么话来。
霍绯箴倒是没什么,只低头对玖玖说:“所以在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一定要多留心,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环境里。”
“嗯,知道了。”玖玖应着牵了大人的手,还是会害怕的。
摩尔不太同意她的教育方法,但也不想在小孩子面前多作讨论,只是心想:刚刚是谁说希望小孩子天真点的?这样的教育方式不老成才怪。
但其实,维娜姐并不在这个城市生活,只是时不时会过来罢了。一年到头霍绯箴也就见玖玖那么几回,一天半天的,怎么教育还真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玖玖倒没有太受可怕故事影响,很快就恢复开心的模样。
到了店里,缠了大松一会儿,还参观了厨房。在大松的指导下,体验了一把制作晚餐,还是四人份的。算上她自己,大松、小松和摩尔,四人份。
饭后大人要忙工作了,她就自己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继续看书。店里的员工都知道她是大老板的女儿,都对她照顾有加。霍绯箴还给她做了一杯无酒精的特调。
直到晚上十二点多维娜姐才来接女儿。
这是摩尔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维娜姐本人。
身材匀称,眉毛修得很漂亮,妆化得很自然。乌黑垂顺的长发,整齐的刘海,叫人看不出年龄,更不像是个八岁小孩的妈妈。笑起来温温和和的,也看不出是一个手里有很多店的大老板。
摩尔在街道基层工作多年,接触过很多不同的人,知道这种能藏富的人往往更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