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曾见过的样子。
王武再掀开帘子钻进来,脸上?扬起的笑容那般欢快,柳玉竹视线在他眉眼?间掠过,心尖闪过一丝不安的情绪。
“心肝儿,刚刚与?我说话的那位是我爹手下苏大?人的二儿子,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人有趣,之后有机会再让你们认识、一起吃酒。”王武心情有些激荡。
柳玉竹浅笑一下,没有作声,乖乖趴伏在他胸膛前。
王武让晓春她们带着东西先?回府,自己带着王小柱和?柳玉竹去了?外面的宅子里。
这处是王武的私宅,就连爹娘也不知道的地?儿。
柳玉竹看?着这个巍峨的大?宅子,与?王家在安溪村的主宅一般大?,门?口还摆放着两个石狮子,张牙舞爪的。
这四?周打扫整洁,白墙红瓦,回廊阁楼,假山花园,颇为气派。
“这是城西,院子里有几位仆人供你使唤,银钱是找我拿的,你不必忧心这事。”王武牵着他的手,低声嘱咐道:“库房有些银钱,这个盒子里也有,你且先?用着,若是不够便让王全?来找我。”
王全?便是管院子的管事。
柳玉竹蹙眉听着,他说话很?快,像是赶时间,他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主屋的大?小,便有原来徐家那般大?。
“我今日要先?回府,不能?陪着你。你便自己玩着,想去哪便去哪,不过有一点,可以去青楼,却不能?喝酒。”王武伸手抱住他,在他洁白的眉心亲了?亲。
“爷钱也不多,不够你这么给?你的好姐姐们败的。”
“若是想喝酒,便叫人去酒楼买,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事便叫小厮,他们拿着爷的钱总不能?白拿。”王武嘱咐着。
柳玉竹心中的惊慌仿佛陡然破开的大?洞,随着王武的每一句话,破得越来越大?,其中黑暗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柳玉竹攥着王武的衣摆,有些烦躁,第一次来霄州,一直陪着他的王武也要走,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他走。
“你......”王武似乎看?出来他的不安。
“你们先?下去吧。”王武看?了?一眼?王小柱和?王全?。
两人退了?下去,关上?门?。
王武抱着他坐在榻上?,瞧着他紧蹙的眉头,有些焦虑地?扣着他的手心,狐狸眼?带着不安和?忐忑。
“你别走。”柳玉竹垂下眼?睛,抓着他的衣服。
王武见他这般,心软不已,轻轻拍拍他的腰,凑到他耳畔亲了?几下,道:“爷自是不想离开心肝儿的,但是若是回霄州而不归家......只?怕我爹真的会将我从族谱除名。”
柳玉竹自然是知道不可能?留下他的,只?是想要多抱他一会。他咬了?咬唇,伸手抓着他的手腕,落在他臀上?:“那你将你的塞子也拿走。”
柳玉竹声音冷淡,面无表情地?暗示着什么。
王武顺势捏了?捏他的屁股,将人压在榻上?亲,沙哑着声儿道:“你真是......磨人精。”
柳玉竹不喜欢这个称呼,偏头不看?他,侧脸白皙又清冷。
柳玉竹抱着他的肩膀不放手,眼?泪还挂在脸上?,就算王武再凶再狠他也乖乖受着,想让他多留一会儿。
“乖宝贝,爷最多今日不来见你,明晚上?前肯定过来,好不好?”王武受用他的依赖,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在他唇边缓缓亲着。
虽然他现在穿裤子走人的样子显得很?不是人,但是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武撩起他鬓角的发,密密麻麻地?吻着他汗珠,道:“心肝儿~”
柳玉竹那抿成直线的唇微微张合道:“你说的,明晚就要来找我。”
他声线本就较为冷淡,现在软化几分?,仿佛融化的冰块,显得可贵。
“好,乖乖待在这儿,想吃什么便吩咐厨房做,哪里不舒坦也要说……”王武捧着他的脸,不放心地?嘱咐道。
柳玉竹眼?眶便又红了?,攥着他的手指。
王武便抓着他的手指也亲亲。
王武从院里离开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看?着站在门?口的王全?和?王小柱,语气严肃:“好好照顾他。”
王全?是个中年男人,神情和?蔼,微微一笑,道:“主子放心。”
王小柱也默默点了?点头。
王武这才骑马赶回家。
甫一进屋,王大?人和?王夫人正在堂屋等?着他,他爹王守之算是寒门?学子,靠着自己才学当上?了?状元,随后又被调到了?霄州。
他娘则是京城有名的将门?虎女,嫁人之后,便跟着王大?人来了?霄州。
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王守之留着长须,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虽已经?三十多,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只?是看?着自家这混不吝的儿子,便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当官遇见的难事,都显得不过如此。
王夫人长得貌美如花,神态温婉,对着儿子带着宠溺的笑容,完完全?全?就是深宅妇人温顺的模样,丝毫瞧不出是当初能?单枪匹马直取胡族首领首级的巾帼英雄。
“爹!娘!”王武快步冲进去,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他躬身一拜。
王夫人点了?点头,神情满意。
王大?人则是冷哼一声,都不想拿正眼?瞧他。
王武没理会他的臭脸,自顾自坐在他娘旁边,从怀里拿出一只?金钗,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是他刚刚在街上?买的。
“许久不见娘,儿子甚是想念,特意给?您带了?金钗回来孝敬您,娘真是越发年轻貌美了?。”王武脸上?带着笑,和?他娘撒娇。
王夫人如何看?不出那钗子便是街头买的,她杏眼?含着笑,仿佛盈盈秋波,拿着钗子认真打量,然后道:“年年有心了?。”
年年是王武的小名,只?有王夫人还在叫。
“娘,儿子饿了?,可准备了?晚膳?”王武喝了?一口茶,满脸写着可怜。
完全?将他冷脸的爹爹抛之脑后。
王夫人将金钗交给?丫环,拢了?拢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自然是准备了?的,只?是年年与?娘说道说道,回霄州之后,怎的迟迟不归家,你爹还特意提前回来等?你呢。”
王大?人见娘子拆了?自己的台,有些不自然地?端起茶杯,却也没出声反驳。
王武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自然是有要事处理。”
生儿子,怎么不算要事呢?
“咳咳咳。”王大?人呛了?一下,冷冷道:“你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寻花问柳,吃喝嫖赌!”
王武挑眉,颇为懂事地?说道:“父亲对我偏见颇深,我不与?您争论。”
王大?人更是气得不轻,道:“是你自知理亏,无法争辩。”
王武不在意地?摆手:“对,王大?人说得都对。”
王夫人笑了?一下,阻止两人继续争吵,道:“行了?,都别吵了?,柳枝传膳吧。”
王武哼哼一声,道:“还是娘心疼我。”
一家人上?了?桌,王守之虽为霄州太守,却并不骄奢,讲究节俭,王武归家也没有铺张浪费,只?是备了?几道他爱吃的菜,一切照旧。
王夫人喝着茶,并未动筷,慢悠悠地?开口:“我给?你捎过去的画像可看?了?,可有中意的?”
王武一噎,想起那些画像什么的,放在桌上?堆成了?小山。
一日,他带着柳玉竹在书房胡闹时,全?部都洇成了?墨团,哪里还有什么人样啊。
他喝了?一口汤,有些心虚地?说道:“娘,儿子还年轻......”
王夫人美目含笑,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年轻?隔壁苏家嫡长孙都能?背三字经?了?,他爹还比你小一岁。”
“娘啊,我才刚回来,能?晚点说这些吗?”王武对于那些女子实在没兴趣,若是逼着他强娶,怕是要成一对怨偶。
并且他心中早有盘算,自然不愿意妥协。
王夫人神情明明是温柔的,却带着洞察人心的眸光,她不急不徐道:“听说你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王武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王大?人也朝着他看?过来,拧着眉头,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放下碗筷,低声道:“这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呢?”
“还是死了?丈夫的寡夫。”王夫人笑了?笑,“年年,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成亲前,娘不管着你,若是成亲后,怠慢了?人家姑娘,你那些莺莺燕燕,可就小心些。”
王武脸色微沉,将筷子一扔,眼?底笑意消失,他最讨厌别人威胁控制他,是他娘也不行。
他直接便道:“娘,若您让我回来便只?是想要给?我相看?姻缘,那还不如再将我赶出去。”
“我从小便喜欢男人,您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荒唐地?将我和?姑娘绑在一起,说我怠慢人家姑娘,您不觉得您才是害她罪魁祸首吗?”
这话说得不客气,王夫人脸上?笑容淡了?淡,王守之将茶杯吧嗒一下放在桌上?,低声呵斥:“王武!你怎么说话的?”
王武看?了?一眼?王夫人,又看?了?看?王守之,带着一丝破釜沉舟地?架势:“娘,我实话和?您说了?吧,甭管人家是不是死了?丈夫,我还真挺喜欢他的。而且他已经?怀了?我的种。”
王夫人轻轻抬头,将手中的帕子直接给?扯烂了?,秀美的脸庞都是震惊,她下意识看?向同样惊愕的王守之。
王守之瞪大?眸子:“你这个孽障在说什么?”
王武还有更劲爆的在后面:“爹娘若是不接受他,那就等?着王家绝后吧,我已经?喝了?绝子汤,那寡夫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王家唯一的种。”
王守之顿时喘着大?气,胡子都飞起来,他这辈子觐见天子时的情绪波动都没有此刻大?,他身形一歪差点晕过去。
王夫人扶住王守之的肩膀,她表情凝重,之前的温柔之色褪去,她看?着王武,声音发沉:“王武,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武梗着脖子看?着她,“我原本想晚些再告诉娘这个好消息,但是您若执意给?我娶妻,而他就在城中,若是突闻噩耗,动了?胎气就得不偿失。”
“娘您若是担心我骗您,大?可以让郎中来把脉,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武自然是没喝这药的,他之所以这般笃定,一来,对于男子不孕一事,郎中很?难断言诊断,二来,这绝子汤确实存在的,他爹便喝过。
因他娘生下他坏了?身子,不能?再生,王大?人心疼夫人喝避子汤伤身,便一碗汤药绝了?后患。
至于效果如何,二十年就王武一个,可见其成效之卓越。
若是旁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话,王守之是断断不会相信的,人人都以开枝散叶为重,谁会亲手掐断自己的血脉。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王武从小就是一个逆子,若是他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也正常。
王守之指着王武的手指都在发抖,他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王武:......
王夫人一手便抱住王守之的腰,稳住他的身体,她和?王武面面相觑,王武率先?开口:“娘,爹这些年是不是又疏于练体......”
“你刚刚说的句句属实?”王夫人觉得自己手有些痒,想要将这逆子打一顿。
王武点头,“娘你也别费心思找他,他现在月份小,胆子也小,是被我诓骗来霄州的。他在上?一任夫家过得不好,甚至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我怕他见到您,和?爹一样吓晕过去。”
王夫人稳住自己已经?是一团浆糊的心绪,她看?着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低声说道:“实在是胡闹。”
王武便走到他娘身边,能?屈能?伸地?跪下去,抱住她的腿,像小时候一样求饶:“娘,您心疼心疼儿子,儿子若不是真喜欢,怎么会做出今日这事?原本不想这么早说的,可您逼得太紧,我既不想欺骗您,也不放心他,只?能?坦白。”
王夫人被抱住了?脚,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便听见那糟心的逆子还在说着:“娘啊,您别想着什么去母留子的想法,我若是愿意娶别人,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您了?。”
王夫人气得青筋都在一阵凸凸:“你倒是出息了?,一门?心思对付爹娘。你不要以为这事便这么了?了?,先?去祠堂跪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忏悔,你爹醒了?。看?他怎么处置你。”
王武抱着他娘的腿不动:“娘,您惩罚我了?,可就不能?迁怒那小寡夫了?。也不能?再阻止我们……”
王夫人一脚便踹开他,瞪向他:“你先?去跪着,现在哪里还轮得到你讨价还价。”
王武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娘。
王夫人手中抱着夫君,看?着那故作委屈的儿子,骂了?一句:“给?老娘滚出去!”
王武见他娘真的生气了?,连忙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祠堂方向走去。
王武其实一开始是没打算这么早实行这个计划。只?是他娘恨不得明日便将姑娘娶进门?。
他也忍不了?了?。
现在心肝儿还不知道怀没怀上?呢。
第83章 寡夫26
庭院幽深静谧, 青竹林立,泉水流动,矮亭下?做着一位白?衣男子,穿着棉衣披着玄色大氅, 正呆呆看着假山流水, 青竹繁花。
王武食言了, 他说最迟第二天晚上便会来寻他,但他到霄州已经整整七日却也不见他。
柳玉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前些日子养出来的几两肉怕是?全掉了个干净, 他也不喜欢和院子里?的人说话。
也就?能跟王小柱搭上两句话,但因为兴致不高,也就?没了后续。
至于王全,柳玉竹对?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自然没有什么聊的。
柳玉竹手中抱着有些凉的暖手炉,望着那假山发呆,他在想着王武,旁人却不敢提起他。
谁都知道王武游戏人间的性子。
就?连王小柱都知道,在安溪村王武也许只?会找柳玉竹一人, 因为没有别?人,但是?到了霄州, 他便并不是?只?有柳玉竹一个选项。
王小柱自然也能想到柳玉竹正在想着什么。
他却不好说开,若是?哄骗柳玉竹, 说王武只?是?有事?耽搁了。
但是?什么事?情能耽搁这么久?
七八天都没有音讯, 实在不难让人想到, 怕是?这霄州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记得?这枝来自村间的野花。
柳玉竹神色出神, 心尖上都在隐隐发疼,他从前想着若是?没了王武,他的日子能好过些,也想过到了霄州之后,王武会抛弃他。
他打?算得?好好的,王武不缠着他了,他便走。
但是?打?算归打?算,想法归想法,当事?实摆在柳玉竹面前,他此刻却有些难以接受,心口发紧,头晕眼花地想要呕吐。
胃里?一阵阵痉挛,发出抗议的绞痛,今早上他也没吃什么东西?,只?吃了些薄饼。
柳玉竹端起茶杯,抿了抿一口温茶,压下?喉口的恶心,神情冰冷又阴郁。
若是?说以前的柳玉竹像是?干净纯白?的冰块,没什么攻击性,现在柳玉竹却像是?被砸坏的坚冰,冰渣落地,露出一点点锋利的棱角。
王小柱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焦急,若是?下?次王武想起柳玉竹的时候,人都没了吧?
那还不得?怪罪他们没伺候好?
“玉竹啊。”王小柱也没改口叫主子,因为柳玉竹不习惯,年纪上王小柱还要比柳玉竹大上几岁。
柳玉竹微微抬眼看着他,面色苍白?,眉眼间带着丝丝沉郁之色。
王小柱扬着笑脸,微微弯腰站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我们来霄州也有七八日,都不曾出过府,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往外面走一遭。这府里?虽然大,却也沉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柳玉竹不怎么想动,却也想着,若是?出去,还可能碰见王武,他可能在哪个勾栏院喝着花酒,也许正在和新的心肝儿玩得?正欢吧......
他心中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他轻轻应了一声:“那便去吧。”
霄州到底不是?安溪村的贫瘠比得?上的,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正在大声叫卖着,路上也多有女子出门,并无那么多的限制。
也有当街杂耍之人,亦有茶楼说书先生正在侃侃而谈。
望着一派松快自洽的场景,柳玉竹微微出神,那萦绕着自己心头的悲然情绪消散了不少?。
王小柱颇为热情激动,他笑着穿梭在各个小贩之间,和柳玉竹轻声介绍着:“那酥荷糕摊主,他在此处做了十年生意,甚是?美味,您先到茶楼这边等小的,我去排队买来。”
柳玉竹想说算了,却见他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便只?能无奈朝着那茶摊走去,见旁边坐着不少?人。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坐下?,便有茶小二过来招待。
只?见那说书人正在说道:“这二十年前的霄州可不是?这般光景,当时山贼横行,缺粮少?人,民不聊生,还得?是?咱这位王大人到任上才出现转机。要说这王大人,便不得?不提那王夫人......”
柳玉竹愣怔一下?,他猜到这位王大人,大概就?是?王武的爹爹,他最近听王全说得?最多的话便是?王大人是?大官,是?霄州的青天大老爷。
王武也是?虎父无犬子,年纪轻轻武艺高强之类的,他虽脸色和蔼,眼底却瞧不上他这乡野来的小寡夫。
柳玉竹心思敏感?,随着王武的消失,在那院子里?,如坐针毡,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有些恍然地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是?不是?就?该等在院里?,像那静谧绽放的牡丹,等着主人家的采撷,而不是?时刻想着离开,拈酸吃醋......
柳玉竹表情有些冷漠,神情陷入某种沼泽般的情绪中,不断下?坠,直到身体完全被掩埋,只?剩下?一双漆黑阴沉的眸子。
也许是?想得?太多,柳玉竹猛然间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原本仿佛溺水般窒息的呼吸,陡然一松。
他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从隔壁酒楼走出来一群穿着华冠丽服,气?宇轩昂的男人们。
甫一从酒楼出来,来往人群无不投以驻足目光。
其中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朗目疏眉,瞧着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不是?王武还能是?谁。
柳玉竹死死盯着他,双眼在无知无觉中便泛起了红,只?见王武脸上笑容可掬,神态潇洒荡然,和他这几日思他成疾的颓废模样大相径庭。
王武似有所感?,正挂着笑听着旁边的好友说着什么,目光却悄然朝着某处茶摊看去,看见那白?净又熟悉的小脸。
“今日这酒还差些意思,不如......”
他面露惊讶,随即唇角勾出一抹真?切的笑,打?断旁边人说得?话,朝着柳玉竹的方向喊了一声:“心肝儿!”
原本正谈笑风生的众人都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转头一瞧,便看见那刚刚在酒局上表情难辨莫测的男人,朝着一处小茶摊快步走去。
刚刚那句心肝儿众人可听得?清楚。
便听见苏天智低声问道:“这又是?哪位心肝儿?有些面生啊?”
韩戏素也眯着眼瞧瞧,手中的扇子微微扇动着,一副风流浪子的做派:“唔,瞧着这脸蛋倒是?不错,只?是?比南风馆那位差了几分艳丽。”
“嘿,那小公子跑了。”有些笑着说道。
柳玉竹看见他走过来,想也没想便起身朝着外面跑去,只?是?还没走出几米,便见茶摊小二伸手拦住他,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这位公子茶钱还未给呢。”
柳玉竹眼看着王武走到他身后,脸颊涨得?通红,从荷包里?胡乱掏出碎银子,一股脑放在茶小二的手中。
茶小二又连忙说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多。”
他说着便又往柳玉竹手中塞回一些银子,随后还要去找铜板。
便听见身后低沉又磁性的男人嗓音带着笑:“不用找了,回去看着茶摊吧。”
茶小二笑着应道,说了一句讨喜的话,便走了。
柳玉竹紧紧抿着唇,背对?着王武站得?笔直,那漂亮的眸子堆积出了泪光,仿佛琥珀琉璃珠子般清透漂亮,眼眶却不争气?地又红了。
“跑什么啊,心肝儿?”王武的声音就?在耳畔,伸手拉住柳玉竹落在大氅外面的手腕,轻轻拽了一下?。
柳玉竹还是?一动不动,话也不说,抿嘴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王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便直接绕到柳玉竹面前,见他垂着眸子,鸦色的睫毛轻颤,脸颊上晶莹的泪珠滚落。
“这是?怎么了?”王武脸上出现惊骇之色,他没管多少?人看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用手擦着他的眼泪。
“哭什么?受委屈了?”王武心下?一沉,将人抱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后颈,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道:“跟爷说道说道,怎的就?委屈成这样了?”
柳玉竹被抱进怀里?的时候,眼泪流得?更凶了,涌出的热泪,止都止不住,他又生气?王武的不闻不问,伸手推他,力道却小得?可以忽略。
王武蹙眉,将他抱得?更紧些,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沉:“犟什么?几天不见,抱也不能抱了?”
柳玉竹委屈心情更甚了,言而无信也就?罢了,一见面便凶他……
他正要说话,悄然听见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是?韩戏素吊儿郎当的语调:“哟,这又是?王少?爷的哪一位相好啊,瞧着还是?第一次见着呀。虽然王少?爷脸皮厚,但是?王大人到底还是?要面子的,还是?先去厢房再说吧。”
王武这才察觉到,这处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不由压下?心中的疑惑,搂着柳玉竹走了过去。
当街男子拥抱并不多,况且王武这张脸,在城里?认识他的人有六七成之多,足够瞩目了。
柳玉竹不敢说话,脸都不敢抬,就?这般埋在王武胸前,委屈的情绪被另外一种紧张的情绪替代。
王武抱着他的腰,以一种强势的姿势将人锁在怀中,以同?样吊儿郎当的语调回答:“爷的心肝儿宝贝,哪能是?你们这些人随便见得?了的?”
闻言,有人嗤笑一声,低声道:“你王大公子,在霄州的心肝儿宝贝,没有一千也有百八......”
这话让柳玉竹默默攥紧了衣袖,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轻轻撇嘴,心中骂着王武是?骗子。
王武便轻轻扫了一眼那多嘴的人,眼神多了一丝警告。
苏天智将这眼神看得?分明,心中越发好奇这人是?谁,要知道王武可不是?那种玩不起的人,现在却因为这句玩笑话便撂脸子,实属罕见。
他打?着圆场:“这话说得?,霄州哪有这么多美人呐?戏楼的人都等得?着急了,先去那边吧。”
“行行,先去。”
这些人还带着小厮,浩浩荡荡一群人,王武落在最后,王小柱此刻手中抱着酥莲糕,便看见被王武抱在怀里?的柳玉竹。
整个人都石化了一瞬,抬脚便追了上去。
王武看见王小柱,面色有些冷淡,有几分责怪之意,斜眼看着他:“我的阿竹这是?怎么了?在院里?可是?受什么委屈?见着爷便开始哭诉......”
王小柱咽了咽口水,斟酌一瞬,笑嘻嘻说道:“您锦衣玉食供着能受什么委屈?只?是?您这一走便是?七八日,柳主子怕是?想您了吧。”
王武讶然,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捏了捏柳玉竹的腰,笑着问他:“他说得?可是?真?的。”
柳玉竹一扭腰,抬起头来,伸手推他,含糊到:“你松开我,我不跟你们去戏楼,我也不想当你的八百个相好......”
王武捉着他的腰,没松手,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贴身小厮,道:“你去和他们说一声,爷有事?,改日再和他们喝酒。”
“是?。”小厮小跑过去。
王武便带着柳玉竹脱离了人群,他低头看着柳玉竹泛红的两颊,解释道:“那些人都是?说得?屁话,你不必理?会。爷就?一个宝贝,这几日没去见你也是?身不由己。”
柳玉竹心思活络起来,那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觉逐渐消失,可是?心里?还是?拧巴着,视线不和他对?视,轻声反驳了一句:“你总是?有百种理?由解释自己。”
“你那日说明日来见我,却没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武:“......”
几日不见,越发不好糊弄了。
王武抓着他的手腕,转而握住他的手指,低声道:“心肝儿,确实事?出有因,待回府跟你细细说来。难得?见你出来,你还想作甚,我陪你一起。”
柳玉竹却只?是?摇了摇头,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当得?到答案,他又开始掉眼泪了。
只?见王武脱了上衣趴在榻上,他背上包裹着一圈圈结实的纱布,却见那些血迹却从里?面沁了出来,鲜红刺目。
柳玉竹此刻再看王武的脸,却觉得?也消瘦了不少?,之前酒意上脸有几分血色,现在却显得?苍白?虚弱。
甚少?见他这般。
王武将衣服重新穿上,看着正在掉着眼泪的柳玉竹,拉着他的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道:“心肝儿,我就?知道看见这些伤,你又该掉眼泪了。原本我今日还躺在床上禁足,但是?因为那些人找上府,我娘不好不放人,爷才能出来见见心肝,原本是?打?算晚上来的,却不想在外面碰见,也是?我和心肝儿的缘分。”
柳玉竹泪光湛湛,他伸手抱着王武的脖子,眼底再无芥蒂,白?皙的脸庞还挂着眼泪,语气?哽咽地说道:“为何会这样?”
王武捏着他的下?巴亲热地咬了咬,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他执意将柳玉竹娶回家,而且欺骗爹娘喝了绝子汤,只?是?咧嘴一笑:“许是?因为瞧我没出息,恨铁不成钢。”
“真?的吗?”柳玉竹坐在他腿上,泪眼婆娑间,不赞同?地控诉道:“怎么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