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们的肩膀稳稳扛着,停下的轿子继续颠簸摇晃地,路途越远,轿子摇晃地就越厉害,像是在走山路。
胸前华丽的黄金配件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除此以外全无声响。
宋绵的手指死死地掐在旁边的扶手上,裂掉的指甲渗着血。他呼吸急促,胸闷气短。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吱呀”一声,轿子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阴风透了进来,似是有人掀开了门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宋绵躲在最角落的位置,视线被通红的盖头挡着,什么也看不见,背脊却阵发凉。
掀开他帘子的人没有说话,只一脚踩在了轿檐上,然后伸出只手,抓住新娘的手臂。
用力一扯,像拽一只猫一样,把人硬生生地扯下来了花轿。
宋绵踉踉跄跄地从花轿上走了下来,手臂被只手扶住。魂还没跑回来,手中就被塞了一卷丝绸状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攥住。
是牵红。
一头连着他,一头连着他身侧的新郎,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宋绵被牵红引着,那双被精巧绣鞋包裹着的脚,把每一本都走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一步一步地从大门走进了正厅。
里面静得安静,与其说是一场热闹的婚礼,这更像是场死气沉沉的葬礼。
宾客或坐或站着,脸上却全无表情,只把目光齐齐地落在这对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声音不知从何传出来,在宋绵的耳边回响着。
宋绵挪动着脚步,裙摆过长过大,沙沙地扫过地上,被牵红拉着拽过了身。
他对着看不见的天与地,僵硬着身体,躬了下身。
“二掰高堂。”
正位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的脸却像是被烟雾萦绕着,模糊的,看不清。
宋绵跟着新郎的动作,弯了下身。
“夫妻对拜。”
牵红的另一端又往下一落,而后才被捡起。
宋绵喜庆的红盖头之下,他那张脸已经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闷得,双颊泛着红。
他挪动着脚步转过了身,面对着这场荒诞婚礼的新郎,迟迟没有拜下去。
这一次新郎却很有耐心,他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宋绵的动作。
“夫妻对拜——”
他扯着牵红的手不停颤抖着。
拜下去,婚礼仪式就正式完成了。
宋绵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噩梦,像过去做的一样,从梦中惊醒。
“夫妻对拜——”
宋绵的喉结紧张地,他像是被*控的傀儡,僵硬地拜下这一躬。
红盖头随着动作摆动了下,宋绵看见了。他看见了新郎脚上的黑靴。
也看见了。
灯光下,新郎没有影子。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坐着新娘。
他的骨骼比寻常女子要来得宽大一些,但依旧是清瘦的,很适合穿着这套为他量身定制的婚服。
新娘看起来很局促很不安,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把裙子扯得很皱很皱。
“吱呀——”
门开了。
宋绵的脖子像是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朝着门的方向。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颤声问道:“季辞川……?”
没有人回答他,脚步声靠近着他。
繁杂的,不像是一个人。
宋绵一慌,本能地往后不停退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脚踝,托住他穿着修鞋的脚,踩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明明他已经在宋绵的身前,远处的桌子处却又响起“哗啦啦”的倒酒声。
“你瞧他害怕的样子。”
又有一道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就高高在上地盯着他:“像不像只胆小的猫?”
“像,多好玩。”
“你和他拜的堂,那我要和他喝交杯酒。喝了交杯酒,他就是我的新娘子。”
“我要第一个上他,我要看他流处子血。”
“可他看起来已经像被人玩烂的婊子。”
三只鬼。
房间里最起码有三只鬼。
“他喊的季辞川是谁?”
“是他的老公吗?”
“那我真想把他的老公也绑过来。”
不是季辞川,不是他。
宋绵恐惧到要尖叫,四面八方的手却在一刻之间伸了出来。他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栽倒在铺着鸳鸯被的婚床上,罗裙像莲花一样散开。
三道鬼影一同靠近着他,捂住他的唇,紧紧缠住他的腰,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摸,肆意地捏着他的胸口。
“哗啦——”
宋绵的脖颈何胸口一凉,浓郁的酒味涌入他的鼻尖,胸前的衣襟湿了个透。
他兴奋地说:
“他今夜是我们的新娘。”
“玩烂了也无所谓。”
第15章
宋绵被紧拥在中央,连呼吸都被闷得极为不畅,无论摆向哪里,红盖头之下的脑袋都撞上坚硬的一个胸膛。
衣服和裙摆被撩了起来,三双冰凉的手顺着往上摸着,粗暴无比地掐着他的皮肤,宋绵死死咬着唇,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几根手指强行撬开了他的齿关,像玩弄猫舌头一样玩弄着他的舌头。
“呜、呜……”
他恐惧得又要尖叫,却又被扯住头发,封住了唇。
宋绵被吻得不能呼吸的时候,身下一凉。痛楚在一瞬贯穿,腿肉本能地紧绷到不能再紧绷,足弓也绷成了,喊叫声却被吻堵在。
“你这是爽还是痛?”
鬼盯着床单看了一会,恶狠狠地道:“你果然早就被男人玩透了!”
宋绵忍不住挣扎起来,红盖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轻飘飘地坠在地上。
光亮刺得宋绵眼皮一热,他这时候才发现——
这张床上面是面镜子,
三个鬼都穿着新郎的婚服,身高体型极为相似。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五官模糊得像是有层雾,从四处围住他,不留一点空隙。
他看到自己在画面的最中央,穿着大红色的喜庆婚服,裙摆上绣着凤凰,黄金挂坠在动作间不停碰撞发出叮当声响。
宋绵眼前雾气萦绕,他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他被掐着腿肉,不知廉耻地大张着腿。
被男人从背后、面前抱着。
不像是新婚的新娘,倒像是个青楼的花魁,陪着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兄弟当共妻。
宋绵忍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却被人掐住下巴,威胁道:
“看。”
睫毛颤着,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清晰无比的凌乱画面。
“我们一个一个来,他在第几轮的时候会晕过去?”
宋绵的肩膀猛烈颤了颤,腹部一阵冰凉。他贴在枕头上,不停颤抖着,却又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漫不经心地揉捏着。
喜好不太一样,红盖头重新落回了他的头上,他被强迫着,用发软的腿跪在床上。
屁股被打了一巴掌,身后的鬼嗤笑了一声,开口道:
“像一条狗。”
侮辱性的话让宋绵瑟缩地更加厉害。
“怕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鬼笑了一声,用戏谑地口吻道:“他到时候怀了孕,分得清是谁的孩子?”
“生下来不就知道了吗?”
鬼搭腔,慢悠悠地道:“我想看他肚子变大,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走都走不动路的模样。”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其中一个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蓦地道:“我们两个一起来怎么样?”
宋绵本来近乎的脑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清醒过来,他干涩的唇动着:
“不行……”
他流了太多眼泪,喊了很多声救命,眼睛红肿,嗓子沙哑:“我会死的……不要……”
“你死了又怎么样?”
鬼古怪地道:“过了今夜我们本来就准备把你杀了。”
宋绵的汗毛在一瞬间竖了起来,喉结滚动着:“我给你们生孩子……你们别杀我……”
空气凝固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从胸口看到他的肚子,像是在思量他说的话的可行性。
宋绵本能地恐惧着往前爬,等他爬到床角处,才被一把扯住脚踝毫不留情地抓了回来。
宋绵的指甲在被子上扯出几道长长,他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恐惧,尖叫出声:“季辞川!!季辞川!!”
“砰!”
门似是被风重重撞开,木床不停摇晃的吱呀声忽然停了下来,宋绵听到了耳边尖利痛苦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却又很快静了下来,只剩下宋绵的啜泣声。
箍在他身上的一双双手也消失了。
门外悬挂在大红灯笼,灯芯燃烧着红光。季辞川立在此处,俊朗的脸被光照得半明半暗,像是一副诡异的东方画。
房间里的三道鬼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落在地上的三措头发,风一吹,往窗外飞去。
新娘倒在床上,红盖头还盖在他的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未被脱。
只是上衣被卷到了胸口处,嫩白的皮肤处,全是男人宽大的指印,被咬得皮都破了。
裙子也被卷到了腰上,臀*上被写了数不清几个,腿根处的肉到现在都还在止不住地抽搐。
宋绵蜷缩在床上,眼泪止不尽地流,一遍遍地喊:
“季辞川……季辞川……”
“老公……”
房间内的鬼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独剩下站在门槛,堵住了唯一的那扇门。
他没有影子,站在那里脚下却像是伸出一个无形的黑影,拉长地笼罩在躺在床上的宋绵身上。
季辞川垂着眸,眸光扫过他的全身。他发出一道轻轻的叹息,像是在可怜。
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牵住了宋绵不停颤抖着的手,那双手在被他握住的时候颤抖得更加厉害,直到抖动平息下来,季辞川才轻缓地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季辞川用手帕耐心地擦拭着,在宋绵难忍并起腿的时候,又万般强硬地伸手扣住他的膝盖,强迫着他敞开腿。
他又整理收拾起宋绵的衣摆,细致地抚平衣服上的每一缕褶皱,
直到一切完成,为完成一个完整的仪式,季辞川拿起桌边的喜秤,挑起了宋绵的红盖头。
红烛光摇晃着,宋绵的表情怔愣,眼睛哭得像是核桃般肿。
季辞川的表情平和,丝毫没有被宋绵拿剪刀刺到灰飞烟灭的愤怒,反而扣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问道:
“怎么被搞得那么可怜?”
季辞川过去恐吓他的话成真了。
宋绵已经不想在乎刚才那几个野鬼跟季辞川有没有关系,他只知道自己只有在季辞川身边,他才是安全的。
如果一定要选。
他宁愿选择季辞川,毕竟他们从前同床共枕,感受过共鸣的心跳。
宋绵扑进季辞川的怀里,冷颤到现在都还没停下来过。他感觉到有人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别害怕了,我杀了他们。”
宋绵从季辞川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柔,熟悉得让他眼角止不住地酸涩。
小声地啜泣抑制不住地放大,宋绵哭得接不上气,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季辞川摸着他的脸颊,又捧起他的脸,冰凉的手指抹去他眼角的眼泪,问道:
“给谁都生孩子?”
宋绵被吓得眼泪挂在脸上许久,他摸不太准季辞川的想法。过了好一会,才把脑袋在季辞川衣服上埋得更深一些,小声地说:
“我只给老公生。”
他搂住季辞川的脖子,爬到他的身上,坐在了他的腿上。
宋绵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发现季辞川没有避开,才把嘴唇贴了上去,亲了他一下。
他犹豫了下,问道:“你还爱……喜欢我吗……?”
季辞川的面容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他盯着宋绵,轻声回答道:
“爱啊。”
宋绵的肚子真的大起来了。
他发现这个事实,是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
宋绵一直很瘦,瘦到小腹平坦,有非锻炼形成的腹肌。他现在却发现自己的小腹凸了出来,圆滚滚的,一掐就能掐出许多肉。
宋绵现在很粘季辞川,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把他吓得,连洗澡都要和季辞川一起。
他被自己的变化吓得倒跌了,脸色苍白地拽着季辞川的手臂,惊恐地道:“你看我……肚子是不是大了?”
季辞川的手抚上了圆滚的肚子,里面的胚胎感知不到一点生命痕迹,轻描淡写地道:“怀孕了而已。”
宋绵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道:“我是男人……”
季辞川又用平缓的语气,反问道:“谁说男人不可以怀孕?”
宋绵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逃避现实一般地闭上眼睛,又挣扎着艰难地睁开。
平坦的小腹凸了出来,挺起着肚子,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宋绵长得清秀,但是并不算是女相,骨骼框架也是清瘦些男人的形状,只属于女人的孕肚长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荒唐诡异。
却又让人止不住地好奇。
他到底是有多浪荡,才能做为一个男人被人搞大肚子。
他瞪着眼睛盯着镜子,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身体还发生了别的变化,胯骨因为要生育变宽了许多,胸口莫名的酸胀。
宋绵慢慢地抬起手,镜子里的他亦做出同样的动作,掐在胸腹上,发现胸上的肉都比以前软了许多。
生理上的变化让宋绵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失神地不停喃喃着:“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季辞川从背后抱住他,把他禁锢在怀里。他微弯着腰,下巴放在宋绵的肩膀上,宽大的手掌轻揉着他的肩膀上:“我想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紧密、无法切割的联系。”
“我认为生育是件神圣伟大的事情,最开始,他在你的子宫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
宋绵忍不住又打断了他:“我没有子宫……”
季辞川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你孕育着他,脐带链接着你和他,他在你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流淌着我们共同的血液。”
“十个月后他会窝在你的臂弯里,叫你妈妈。”
他的声音低沉,这番诡异的说辞让宋绵一个男人体会不到一点做为母亲的欣喜,他只觉得恐惧。
恐惧一个寄生虫吸食着自己在自己体内生根长大的模样,恐惧自己挺大孕肚的模样,恐惧激素分泌带来的身体变化,恐惧自己会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
“你说得那么轻松!!”宋绵连对季辞川的畏惧都忘记了,尖叫起来:“又不是你生!!!”
没一个男人会预设自己会怀孕,他们只会感叹生育之苦,然后暗自庆幸自己是幸运的,天生就不用承受这些。
什么狗屁神圣不神圣的。
他宋绵是小人,给他这个机会体验他都不要。
宋绵情绪失控,通红着眼眶冲季辞川吼道:“我不生!我不生!你把我杀了吧……把我杀了我也不生!!!”
“生下他。”季辞川却说,“我们就回到以前。”
回到以前吗?
宋绵的表情怔愣住了,回到以前那就是他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吗?
回到季辞川处处迁就他的时候,不用再因为一些风吹草动时时刻刻担心受怕,不用再因为恐惧只能蜷缩在季辞川手边,他可以重新做个正常人,顺顺利利度过剩下来的余生。
和一个鬼一直活下去也行,只要季辞川不再继续吓他,不再继续恐吓他。
不就生个孩子吗……?
也对……季辞川又不是人……他怀的又不是人的孩子……男人怎么不能生孩子了……谁说男人不能生的。
宋绵顷刻之间沉默不语起来。
季辞川揉着他的脑袋,低下头亲了下他的额头,夸赞道:
“乖孩子。”
院子中心长着一颗大树,繁密的树枝上长满了宋绵叫不出名字的白花,随风从窗飘进来。
宋绵很嗜睡,他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薄薄的肚皮被顶起,上衣的扣子没扣紧,敞开的衣摆被风吹得浮动,露出圆滚孕妇上清晰的血丝脉络。
他睡得并不安稳,鼻尖出了密密的热汗,眉心紧锁着,嘴里不停呢喃着“不”,脑袋跟着不停晃动着。
宋绵最后在急促的呼吸中挣扎醒来,他又做梦了,又梦到自己生出来了个怪胎,同样的梦从他怀孕之后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三头六臂,印堂发黑,找不到一点人的模样。
他惊醒的第一时间就是在房间里找季辞川的身影,没看见之后,眼泪忽然之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就要出去找人。
门“吱呀——”一声。
季辞川就像是能透过墙壁看到屋内的动静一样,推开门走了进来。
孕期的激素分泌,宋绵黏季辞川黏到了极致,他小跑着一下子载进他的怀中:
季辞川问他:“怎么又哭了?”
“我、我……”
宋绵支支吾吾着,却不敢说出实话。
他厌恶、讨厌、害怕肚子里的胚胎,他恨不得这血肉变成一团烂泥从他身下流出来,可这却是季辞川想要的,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只能期盼着肚子里的鬼胎平安出生,像个人一样,会叫他妈妈。
宋绵只低下头,小声地说:“因为醒来看不见你,我难过。”
门又被人“扣扣”地机械性敲了几下,等到季辞川的指令之后,端着盘子的佣人才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白面红腮,却又双死气沉沉的黑眼睛,动作也一节节地僵硬,不像是活人。
宋绵问过这个问题。
季辞川的手指在空中轻点,他眼前的大活人在突然之间变成张纸片,轻轻扬扬地飘落在地上,落在地上纸片,死气沉沉的眼睛却依旧牢牢地盯着他。
“纸人。”
宋绵一惊一乍地又叫了一声,猛一下扑进季辞川的怀里,被他搂着肩安慰了许久才好。
宋绵腹中的胚胎像是个寄生虫,吸食着他身体里的血肉。他这段时间吃不下饭,吃下来也吐,只能吃些清凉的甜点。
他瘦了许多,四肢纤瘦,就显得孕肚更加大,长在他男人的身躯上也更加诡异别扭。
季辞川说到做到,他像以前对宋绵好,轻轻地把他抱起来,把他放到床上。
他蹲下身,想要帮他穿鞋。
他的手指冰凉,没一点人类的温度,让宋绵本能地躲了一下,意识到之后又忐忑不安地重新把脚放了回去,踩在了季辞川的膝盖上。
季辞川的面色如常,只问道:“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穿鞋?”
他帮宋绵穿完鞋,又把人抱在怀里,耐心细心地喂给他桌上放着的绿豆沙。
宋绵忽然之间紧紧掐住季辞川的手,确认道:“只要我生下它……我们就和以前一样是吗?”
季辞川抬起眸,他又看了宋绵的孕肚一眼,看着他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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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接了只小鹦鹉回来,把他从手上放下他就一直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抱歉啊他真的太可爱了,我撸到现在,刚才把他放进了保温箱里才写了
第19章
宋绵恍惚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赤阳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热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黑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的最中央。
一辆辆车从他身边窜过,缓缓地停下来。
每一个路过他的人都会回头盯着他,诡异地审视着他,从他的脸扫到脚,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转过身和身侧的人交头接耳着,眼神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肚子上。
宋绵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摸到的却不失自己平坦的小腹,而是像女人一样怀胎十月的孕肚。
“嗡”一声,他的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耳边路人的窃窃私语也统统传入他的耳朵里。
“这是男的吧?一个男的怎么怀孕了…… ”
“他的肚子好大……我怀孕的时候肚子都没有他这么大,这得几个月了?”
“他去医院也要挂妇产科吗?医生也没见过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吧?”
“那他怎么给孩子喂奶,我看他的胸也没有二次发育,这样能出奶?”
“哈哈,孩子吃不到奶会记得把他的皮咬破吧。”
宋绵不停往后退着,可是四面八方都是人,和他保持着距离,但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光明正大的打量。
他逃避般地想要用手臂挡住自己的孕肚,试图挡住自己的,慌乱地,却和面前的一个男人撞上了视线。
惊奇的、厌恶的眼神。
他嘴里抽着烟,骂了句嫌恶的脏话,举起手机拿摄像头对准宋绵:
“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好意思上街来,生下的肯定也是个跟你一样的怪胎。”
闪光灯光刺得宋绵的眼睛下意识一闭,本能地抬手护住自己的眼睛,也挡住自己的脸,嘴唇无力地动着着:“别拍……不要拍我……”
相机“咔嚓——”一声就像是一个引爆器,几乎所有的路人都,相机的声音一阵一阵,不停歇地在他耳边响着。
宋绵惊慌失措地往旁边跑去,想要穿过人流逃出去,却又被狠狠地一推,完全被禁锢在人墙之内。
无间断的闪光灯让宋绵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变成了一个供人观赏的异类。
宋绵颤抖着,在忽然之间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猛地撞开人群,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他面前只有一条道,看不到尽头。
宋绵想也不想,就冲着跑在这条路上。他的脚步忽然一点点慢下来,他在路上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第一反应就是仓皇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想拖着自己笨重的身体躲到垃圾桶后面。
“喂!宋绵!”
他过去最好的酒肉朋友却提前一步叫住了他,惊奇地看着他,戏谑地道:“不是说你老公死了,你怎么怀的孩子,拿你老公的遗产和别人上床?哎,你怀孕了是不是喝不了酒了?”
宋绵一步一步往后退着,酒肉朋友的身影却又像沙子一样消散,他看到了自己的继父和母亲。
他动了动嘴唇,喊道:“妈妈……”
哪怕他和母亲感情生疏,宋绵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安扶住自己,汲取点温暖,跑过去就要抱她。
“别叫我妈妈!”
他的亲生母亲却用力地推开他,她那张操劳许久的脸满是痛苦,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恨恨地盯着他道:“我怎么生出来你这样一个小怪胎……还被男人搞大肚子……传出去真让我笑话!”
继父站在一侧,露着一口黄牙,对着他讥讽地道:“我说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原来是卖屁眼跟男的上床了,现在杂种还能生小杂种了?”
“妈妈……妈妈!”
宋绵瞳仁骤缩着,他伸出手就要去抓妈妈的手,在握住的那一刻,却变成了抓不住的光点。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位,昏暗的巷子尾部,却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
宋绵的喉结滚动了下:“陈骜……”
陈骜是他记忆中初见的嚣张跋扈形象,咬着烟靠在墙壁上,常年痞笑着勾着的唇现在却垂着,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怪物,我才不会和你上床,真是恶心死了。
“真是恶心死了——”
宋绵蓦地在床上睁开眼睛,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反应。他脑袋一侧,就把胃里没吃多少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呕——”
宋绵的脸色苍白,昨晚的梦真实到不能再真实,完全被人抛弃、视为怪胎,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的绝望感格外强烈。
胃部的酸一阵一阵反上来,宋绵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大到不能再大的畸形肚子。
如果不是季辞川,他根本就不会怀孕。
他忍不住开始怨恨,伸手一下子握住季辞川递过来擦脸的手帕,用力地丢在了地上,泄愤般地踩上好几脚。
“我恨你!!!我讨厌你!!你为什么不能死得干脆一点!!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宋绵抬起手,用力地捶向自己的肚子,“我不要他……我不要他……他就是个孽障……是个畜生……我才不要生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放手!”
他只来得及锤了一下肚子,手却被季辞川牢牢地扣住,压下了宋绵一切的挣扎动作,直到他一点点安静下来。
季辞川问他:“冷静一点没有?”
宋绵转着脸看向他,他的眼眶因为刚才的呕吐一片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
他冷静了,也清醒了。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季辞川,其实没有人爱他。
季辞川是现在唯一一个会对他好、保护他的人了。
“你不可以丢下我……你不可以丢下我……”宋绵又哭了,他一遍遍执着地重复着,“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生下他……他不会是怪物,肯定是个漂亮听话的小孩,他会叫你爸爸、叫我叫我……”
宋绵的嘴像是被烫到一样:“叫我妈妈。”
到了孕晚期,宋绵的水肿得格外厉害,肿得连下床走动都做不到。
他还总是抽筋,疼到他哭着大喊季辞川的名字,直到感觉到小腿被温热掌心包裹,一点一点揉开,他才可以慢慢停下抽泣声。
他躺在床上,低头是只能看到自己隆起的肚子,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宋绵被季辞川搂在怀里,他疲倦得睁不开眼。
他在床上动了动,艰难笨拙地调整了下姿势,脸转向了敞开的窗外,正好看见了那颗在中央硕大的树,白花被风吹得卷起。
宋绵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站在院子里过,他愣愣地,看着出神。
肚子又开始一阵阵收缩缩得疼,疼得他满身冷汗蜷缩起身体,身后的季辞川有所察觉,伸手完全把他搂紧自己的怀里,轻抚着他的肚子:
“很疼吗?”
宋绵难受得脸色苍白,说不出句话。
他只等阵痛过去之后,才伸出手也去抚摸自己的孕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