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熟悉的声线,摩拉克斯低头看着般若头上漆黑的兜帽,帮他将其取下,“这次让你卧底在奥塞尔那里,幸苦了。”
见摩拉克斯认出自己,般若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不知帝君准备给我什么嘉奖呢?”
这幅恃宠而骄的样子让旁人几乎看脱了眼眶,留云借风真君扇扇翅膀飞过来,火急火燎地插在般若与摩拉克斯中间,问道:“帝君,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刺杀你的家伙怎么还在这里?!”
理水叠山真君倒是从般若与帝君的对话中品味出来了,忍不住呢喃:“玩这么大?!”
若陀龙王瞅瞅般若又瞅瞅摩拉克斯,自己琢磨了一下,将留云借风真君拉走解释去了,只剩摩拉克斯和般若留在原地。
“你想要什么样的嘉奖?”摩拉克斯问。
留云借风真君一边听若陀龙王解释一边竖起耳朵,听摩拉克斯如今顺从地接着银发夜叉的话往下问,她恨不得马上回去,却被若陀龙王拉住动弹不得。
给什么嘉奖!帝君你忘了吗!这家伙给了你一刀啊!原谅他就已经是无上的嘉奖了!你怎么老是在这个银发夜叉身上昏头啊!
摩拉克斯不知道留云借风真君内心的呐喊,他正垂眸思索着,以般若功劳,给什么奖励合适时,脚背上滑腻的触感突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般若注意到摩拉克斯的分身,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视线来到脚背上。
一只小触手成顺着脚踝扒拉向脚背,还有接着向上攀爬的趋势,摩拉克斯的裤腿和鞋子上粘上了湿漉漉且黏腻的分泌物,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摩拉克斯:“……这是奥塞尔投过来的魔物?”
般若安慰道:“是的,放心帝君。就如我之前所说,这个魔物除了日常造成些麻烦外,并不会有很大的危害。”
摩拉克斯将小触手怪取下,划出一柄岩刃将它劈成两半。触手抽搐了一下,随后身体蠕动鼓起,不一会儿,便成了两个完整的小触手怪。
摩拉克斯:“……”
没有危害?
般若喝着茶水,余光飘向一旁拿着茶盏端坐的岩王帝君。
桌子的另一头坐着留云借风真君,归终和若陀龙王。归终微笑着,表面看着和平时一样,若陀龙王则打量着般若,留云借风真君变成人性,双腿交叠抱着胸,也以一种挑剔的眼光看着银发夜叉。
般若心想:这怎么像三堂会审一样。
一只小触手偷偷地从椅子下爬出,攀上归终的大腿,在衣服上留下一片湿痕,归终难得额角青筋暴起,她驱使着尘沙将魔物从身上揪出来,捏得粉碎,让它再无再生的可能。
留云借风真君没有看到身边归终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全在帝君和银发夜叉身上,“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般若背叛璃月是假的?!”
摩拉克斯风轻云淡浅尝一口茶水,“的确是假的。”
留云借风真君那几日为般若背叛一事心焦气躁,现在见帝君承认是与般若合作伪装而成的假象,心中不知为何更不是滋味儿。她转而将矛头指向般若,拍桌而起:“你既然并非真心背叛,为何刺伤帝君!”
摩拉克斯:“是我允许的。”
留云借风真君一下子被噎住了,悻悻地坐回去,小声嘀咕:“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若陀龙王打着圆场,“摩拉克斯也是不得已。奥塞尔行事慎重,要骗过祂总要演得真一些。”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自琢磨摩拉克斯和这般若到底是什么关系。以摩拉克斯的性格,这么信任一个人,甚至到了愿意被刺一刀的地步也不太容易。再者,看他与银发夜叉相处时的神态,要说是上司和下属似乎显得太过亲密了些。
而且,拔掣和奥塞尔说的话实在让若陀龙王在意,他们说般若疯狂迷恋摩拉克斯,不论是真是假,这位夜叉对摩拉克斯的态度必然不太一般。
就他观察来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粘乎,让他这个直龙心里发毛。可要真说是恋人关系,又不太像。
留云借风真君被若陀龙王的话一安抚,心中的火气平顺了一些。但她盯着般若时,仍旧左看右看不太满意,摩拉克斯和般若戴着一模一样的耳坠,坐在一起时有种奇异的和谐,在留云借风真君看来更加扎眼。
于是,留云借风真君直白地问:“现在战争结束了,帝君打算这样安排这个家伙。”
在她看来,银发夜叉的智谋或许出众,但在战后的和平时期,这样的智谋便没有那么重要了。他不似他的家人们武艺出众,反而身体孱弱,安排一个闲散的职位或许合适,但是他偏偏在这场决定性的战役中获得了大功,这样一来,安排一个妥当的位置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归终扶额,留云借风真君实力强劲,直言直语惯了,正主明明就在眼前还提这种问题。不过,也不能排除她是故意这么说,毕竟留云借风真君一直以为摩拉克斯对般若有意。岩王帝君一向有主见,留云借风真君劝不动,不就只能让般若知难而退了么。
坐在他们对面的摩拉克斯和般若面对三人的视线依然安然自若,般若贴近摩拉克斯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摩拉克斯听完点点头,将一碟点心推到般若身前,银发夜叉眯眼笑着道了些。
看着,真像一只媚人撒娇的银毛狐狸。
那双碧色的眼睛望着人时,好似全心全意一般。璃月的凡民也一心信仰着岩王帝君,但银发夜叉眼中闪烁着的,绝不是那些,而是一些更为胆大,更为僭越的东西。
摩拉克斯和般若两人举止亲密,却又十分自然。归终本来只当留云借风真君说出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假话,可如今看着摩拉克斯和般若,她却不能确信自己的想法了。
摩拉克斯问般若:“你有什么想法吗?”
般若低头思考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从前他只想和家人一起活下去,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想太过遥远的东西。
般若突然想到,即便现在璃月和平了,但他依旧不能放松警惕,因为浮舍,伐难,应达和弥怒都会死于魔神残秽的侵蚀。
他问摩拉克斯:“帝君想为浮舍他们安排一个怎样的位置呢?”
摩拉克斯回答:“这片大地死去了太多魔神,抱着不甘留下的残念污秽会杀害到凡人。夜叉一族长于战斗,我打算让他们来处理这些。”
般若心中一沉,这样一来世界的轨迹不久和波旬的世界重合了吗?!
明明般若表情如常,,但归终却好似看出了般若心中想法,安抚道:“我和摩拉克斯知晓除掉魔神残渣的过程凶险,极有可能遭遇污秽侵蚀,可如今除夜叉们外,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而他们作为曾经梦之魔神一方,想要更加彻底地融入这个城市中,也需要立下些许功劳。”
“你不用太过担心,如果他们真的遭遇残秽侵身,可以来找我帮忙。”归终说,“虽然,现在魔神残渣暂时没有彻底消除的办法,但是那些污秽,我可以帮忙承担。身为魔神,我不会受太大影响。”
留云借风真君想开口反对,可转念一想,让夜叉忍受污秽折磨非死即伤,后果更为严重。她的嘴唇张了张,终究什么都没说。
般若早在另一个世界时,就了解到了魔神残渣的威力,夜叉们几乎尽死于此,绝不是会如归终口中描述得那般轻描淡写。哪怕她是魔神,承担其他魔神的恶念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并不会比夜叉少上太多。
尽管了解归终将会承受的折磨,般若依然不会否决她的提议,他一向是个自私的人。
般若站起来,对着归终一揖,“我替浮舍他们,感谢归终大人。”
“不必。”归终语气温和,“我们同为璃月中人,自然要相扶相助。”
“不过——”
又有一只魔物在归终的脚边蠕动,归终的背后似乎冒着黑气,“这些魔物。般若,你必须解决。”
“嗯?”般若轻轻挑眉,“好吧。”
归终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的摩拉克斯,微笑说:“帝君,计划也是你同意的,负起责来吧。”
真正开始治理魔物的灾害时,般若才渐近意识到,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烦。
但是他偶尔转身看到摩拉克斯的身影时,又感觉这份麻烦没那么扰人心烦。
奥塞尔投下的魔物如今已经遍布璃月的大街小巷,都城的建造还未彻底完成,不少凡民不堪其扰,开始向岩王帝君祈祷,以期望将这些烦人的魔物彻底清除。
因为归终发怒,摩拉克斯早早开始清理这些滑溜不见踪影的触手怪物们。现在有了凡民的祈祷,摩拉克斯更加尽心尽力。
般若用藤蔓揪出一只魔物,腕足分泌的粘液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细丝,缓缓滴落在地上。被禁锢在藤蔓之中的魔物疯狂扭动着,腕足向上翻起,露出底部无数的吸盘,它们收缩着,像婴儿吐着口水的嘴唇,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可爱。
般若嫌恶地将魔物甩进一旁摩拉克斯制作的岩牢,这间屋子几乎成了魔物的养殖基地,这里地势低,屋内潮湿,极受魔物们喜爱,因此几乎没几步就有一个魔物在缓慢蠕动。地面上的清理干净了还不算完,仗着微小的尺寸,这些魔物几乎藏匿到了所有可以遮住他们身形的角落。
比如花瓶,比如墙缝。
再次从墙缝中拉出一只魔物后,心神强大如般若也感到有些心累。他拭去额角冒出的汗,两边长袖固定起,银色的发丝也有些凌乱,再无文雅镇定的模样。
墙壁地面全部都是触手留下的粘液痕迹,这些粘液慢慢风干之后,竟会发出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味儿,好似在太阳下被暴晒,长满了蛆虫的咸鱼。只光闻着味道就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呕吐的欲望。
般若的脸色已经有一些青了,他扳弄着手指计算今天清理了多少魔物,一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可这些数量还仅仅是几个屋子内清出来的。凡人们不懂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一锄头下去,魔物一分为二,数量成倍的增长,哪怕摩拉克斯和般若已经发布了公告,让民众不要随意处置魔物,可眼下人们初见此物,惊恐之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将额前肆意翘起的银色碎发拢到耳后,般若嘲笑自己:报应来了吧,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身后传来脚步声,般若回头,是摩拉克斯走过来,查看他的清理进展。仔细端详摩拉克斯神色,这位一向镇静自若的岩王帝君也是脸上发青,一副强忍着什么的表情。
般若完全能理解他,从早上到现在,他也看到这些魔物就想吐了。
摩拉克斯问:“如何?”
般若回答:“这些屋子都清干净了,所有魔物都在岩牢内。”
摩拉克斯望向外面的天色,已经日上中天。从天色微亮工作到现在,自己身为魔神很难感到疲惫,但是般若身子骨弱,最好还是及时用餐。这般想着,摩拉克斯问道:“已到中午,可愿意同我一道用餐?”
般若听完眼睛一亮,微笑道:“荣幸至极。”
餐馆是摩拉克斯选定的,他在战时虽不会讲究太多,但平时食不厌精,对食物品质要求极高。为了防止凡人间骚乱,般若和摩拉克斯都作了伪装,来到餐馆内,坐到窗边的二人座位上。
这间餐馆般若与摩拉克斯还未来得及清理,但一眼望去竟然十分干净,看不到半点魔物的踪迹。这在如今被魔物闹得兵荒马乱的璃月中极为难得,般若与摩拉克斯对视一眼,都对餐馆的理事人生出了一些好奇。
不过多时,有人将菜单拿了上来,般若抬看去,露出些许惊讶神色,接着笑道:“原来是你?”
紫发紫眸的青年也回以微微一笑,“几日不见,般若大人。”
般若兴味道:“没想到你竟然来餐馆工作了?”
他以为,以刻缪的性格能力,是不愿意屈就这种微小的工作的。
“我与族人们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不熟悉。”刻缪为般若和摩拉克斯不知餐具,看他手法速度已然十分熟练,“原来我们在奥塞尔领地上极少工作,因此只能从简单的事情开始做起?”
般若:“放弃不用劳作的生活,可有后悔?”
刻缪摇摇头:“没什么后悔的,有得必有失吧。而这失去的,未必就是糟糕的东西。”
责任和权利从来相等。
他想得开,可岛上那些享受惯了安逸生活的凡人们也能如此坦然吗?般若觉得未必。不过看刻缪今日表现,那些反对他的岛上居民应该对他不成问题,就算那些人不想工作,也会被璃月这样以契约为本,讲究公平交换的地方逼着迈开第一步。
饿肚子和工作孰轻孰重,他们终会想明白的。
般若笑说:“我就说为什么这间餐馆从未见过魔物踪迹,原来是你在这里,那便说得通了。”
刻缪回复:“趁了神之眼的便利罢了,刻靳也在这里做零工——在后厨帮忙。我与刻靳分别操控着雷冰元素,处理这些海中来的魔物还算便利,不过将它们都抓起来后,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看公告说,这种魔物可以断肢再生,不能随意处置。”
“的确如此。”般若点点头,“麻烦你将这么大的餐馆处理干净,省了我们不少力。等会儿我差人过来,把你们抓到的魔物处理掉。”
刻缪:“谢谢般若大人了。这也不算麻烦,一室不扫,何谈其他?我和刻靳在餐馆老板手下工作,这本是我们的份内之事。”
这份内之事可不简单。旁听两人谈话的摩拉克斯心想,如果璃月人人都能有这位紫发青年的觉悟,自己和般若便不用这几日四处奔波了。
两人谈话时,刻缪的余光悄悄地朝摩拉克斯晃悠,心中暗自思索这个人和般若在一起,究竟是什么身份。最不济,也应该是的小仙人,他们在此,自己是否应该好好表现一番。
刻缪不知道自己暗中打量都被摩拉克斯看在眼里,摩拉克斯颇感稀奇,刻缪是为数不多面对仙人不卑不亢,表面看着尊敬,实则没有分毫敬仰之情的存在。摩拉克斯回想起,这似乎就是般若跟他提过的,为了地位自由背叛奥塞尔之人,又感觉没那么意外了。
“这位是般若大人朋友?”刻缪问道。
般若瞟了一眼摩拉克斯,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替他回答:“这位是钟离先生。”
能被般若称为先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刻缪马上反应过来,这多半是个地位极高的仙人,他忙说:“钟离先生,幸会。”
摩拉克斯点点头,“幸会。”
“两位想要点些什么呢?”刻缪问。
这间餐馆摩拉克斯来过许多次,对其中的菜式花样十分熟悉,不用刻缪推荐便将两人中午所食菜肴全部选好了。
一份金丝虾球,一份腌笃鲜,一份小炒肉片,加两人份的米饭。
餐馆的大厨动作很快,伙计们也动作麻利,没有等多久,两人的饭菜就被全部盛了上来。刻缪将最后的金丝虾球放在桌上微笑说:“客人请用。”
摩拉克斯看了眼金丝虾球,开口说:“馆内大厨似乎改了金丝配方,看上去土豆丝比过往更加细密紧脆了些。”
刻缪一听便知这位仙人还是餐馆的老顾客了,回答说:“确实,厨师之前收到回馈,说金丝虾球放久后口感不好,他便改良了配方,让土豆外衣可以更久地保持脆度的同时,提高它的口感。”
两人交流着菜肴时,般若已经提筷将一个金丝虾球放入口中,看似坚硬的金色细丝在口中迅速坍塌,化作绵密的细沙,融化在舌尖。外部包裹退去后,内部柔软的内在便显现了出来,虾仁饱满鲜甜,明明经历了油火的煎炸,却依然弹牙多汁。
般若享受地微微眯起眼,手上筷子再次夹起一个金丝虾球,递到摩拉克斯的嘴前,“钟离先生,说这么多,不若直接尝尝?”
第86章
金丝虾球被送到了嘴前,摩拉克斯金色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银发夜叉,面容漂亮的夜叉举着筷子的手丝毫不动,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反应。
调皮。摩拉克斯心中评价道,却像被夜叉的笑容感染了一般,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金丝虾球的个头很大,要整个塞入口中有些困难,摩拉克斯便咬下一半,慢慢咀嚼。筷子离得很近,他淡色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上了筷子尖端,如蜻蜓掠水而过。
般若见金丝虾球剩下一半,也不嫌弃,将那剩下一半塞入口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却看得旁边的刻缪神情古怪,隐晦地左看右看。
般若和这位仙人……关系看起来着实不一般啊。
他想起之前在奥塞尔领地听过的,那些关于般若和岩王帝君的绯色流言,再看眼前的两人更加不对劲起来。如果那流言是真,这银发夜叉岂不是……在公然给人戴绿帽子。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位钟离先生,就是璃月的岩王帝君。
这样一来,银发夜叉对这位先生的态度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刻缪想要自己和族人更好地在璃月立足,一直在努力寻求各种门道。如今岩王帝君本人极可能就在眼前时,他反而偃旗息鼓,没有贸然表现自己。
岩王帝君是众仙之首,也是璃月人人敬仰的神明,面对璃月其他人冒失出错可当作积累经验,但岩王帝君不同,自己不过区区凡人,能见到神明机会不多,在岩王帝君面前留下的每一次印象都极为重要。
有时,留下的印象不深,也好过留下坏印象。
刻缪看两人神情,似乎不需要自己在旁边为那位仙人解说些什么了,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一边端着木质餐盘下楼梯,刻缪一边思量着:刚刚般若大人专门提起清理魔物一事,可见魔物泛滥成灾确实影响不小。魔物对璃月人生活上虽不构成太大影响,但岩王帝君和般若大人的工作量无疑是大大加重了。
初来璃月时,刻缪无疑对这里感到些许失望。原本他以为,璃月既然有凡人组成的千岩军四处征战,那么凡民们必然比生活在奥塞尔领地的人们拥有更高的觉悟,不会如神明的傀儡一般毫无思想,而是会自力更生,善于思考地活着。
可现状告诉他,璃月的凡民连这么弱小的魔物都无法处理,还要祈求神明的帮助。明明岩王帝君作为一个贤明的魔神,已经给予了足够的自由,但他们依然甘愿固步自封,对仙人唯命是从。
连迈出第一步,靠自己解决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这或许是自己出头的机会。刻缪暗暗思忖着。
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出成果,绝对会比在岩王帝君面前多说几句话有用得多。
般若在他走后,胳膊肘支撑在餐桌上,牙齿轻轻地咬着筷子尖。支着脸颊,对摩拉克斯笑说:“帝君,你觉得这个家伙怎么样?”
摩拉克斯的目光在般若的唇齿间扫过,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我听你说,奥塞尔领地的居民依赖海族供给而活,从不知道工作为何物。”摩拉克斯说,“但我看着叫刻缪的年轻人适应得极快。”
般若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评价说:“若不是有这股子机灵劲,当时他也不会倒戈得那么快。不过,这个家伙可不止这点不一般。”
“这家伙居然对我说,如果魔神逝去了会如何?”
摩拉克斯脸上有些许的惊讶,但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有这样的顾虑不足为奇。从魔神战争开始到今日,死去的魔神不计其数。魔神终究只是比凡人力量更强大的生物而已,即便是高山磐岩,也抵不过时间洪流。”
他看向窗外,港口架着数座起升机,巨大的横木被抬起来,地上的工人指挥吆喝着,合力将横木放到理想的位置。
眼下,这里还很简陋,无论是运货的石台还是登船的木板都只堪堪建到一半,但摩拉克斯能够预见到,这会成为提瓦特最繁华的地方。而这,绝不仅仅是自己或者仙人们的功劳。
般若喝了一口饭馆提供的粗茶,“这叫刻缪的凡人表面不显,但心中却渴望着权利,心眼也多。”
想当初,面对奥塞尔对岛上凡民的实施的举措,刻缪明明心有微词,在海族人心中留下的印象依然是老实本分,反而是刻靳这个藏不话和脸上表情的傻子为他挡了枪。如今刻缪和刻靳在同一间饭馆共事,可见两人关系依旧紧密,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是刻靳心胸开阔,就是他蠢到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坏事。”般若说,“凡人中,总还是需要一些有野心的聪明人。”
就比如这些魔物,明明并没什么攻击力,顶多是看着恶心了些。摩拉克斯早已及时发布公告说明,让他们知晓正确处理方法。可这些凡人竟然无能至此,这么弱小的魔物居然让他们向岩王帝君帝君祈祷?
放到前世,和人民群众向国家领导要求对方抓蟑螂有什么区别?
太大材小用了一些吧?!
摩拉克斯对此也持同样的看法。
“另一个世界的你曾经给我讲过部分有关未来的事情。”他说,“在他描述的那个世界中,璃月最终变成了一个以人为治的国度。”
般若说:“我在那个世界见到的岩王帝君,已经舍去尘世执政的位置,以凡人身份行走世间。”
摩拉克斯:“听起来确实是我会做的选择。”
谈起另一个世界,总会让人不由想到那个世界中死去的有人与同伴,帝君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自己拒绝了与波旬的交易,因此即便知晓了部分未来,但不知全貌,也不好轻举妄动。
要避免归终,马科修斯等人的死亡,一切都任重道远,一刻都不能放松。
般若突然想起波旬跟自己说过的,有关提瓦特的秘密,于是向摩拉克斯提问:“帝君,我上次见到波旬时,他跟我说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你可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摩拉克斯抬眸看向般若,“他和你说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般若点头,看摩拉克斯的模样,应该是对“虚假的星空”有所了解。但令般若失望的事,摩拉克斯并未告诉“虚假的星空”究竟是指什么,而是对他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般若的眉头压低,却不是不满,而是有些委屈的模样。
摩拉克斯回答:“这与我和天空岛的契约有关。于我而言,这是一切开始的契约。”
天空岛?!
这个意外消息让般若陷入沉思。就他了解的情报来看,连绵多年的魔神战争无疑和高悬于提瓦特大陆上方的天空岛有关,而如今波旬爆料出来的“虚假星空”居然也和天空岛有关系?!
这无不意味着,其中牵扯了重要的秘密。
波旬选择在最后将这件事告诉自己,说明此事极大概率和他救回夜叉们的计划有关。
摩拉克斯看般若苦思冥想,说道:“虽然我与天理立下了契约,但并不是不能提供一些微小的线索。如果想知道真相,去找一位占星术师吧,精于此道的人或许可以让你得到一个答案。”
这和般若曾经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般若还从未在附近听说过占星术士的踪迹,这是个及其稀少的职业,且神出鬼没,很少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人前。
要找到他们,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了。
第87章
两人吃完饭出门,天空正好飘起了小雪,两旁屋檐上挂着的灯笼照亮了眼前的方石砌成的大路,般若忍不住咳嗽两声。每到冬日温度下降,他的身体就不太好,摩拉克斯听到旁边动静,将外袍取下披在般若身上。
般若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将自己裹紧一些。他将双手揣在袖子里,对摩拉克斯笑说:“帝君上次海灯节也借了我衣物,只可惜被我遗落在海底了。”
摩拉克斯:“无碍,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般若口中吐出一口暖气,在空气中化作蒙蒙白雾,转眼消失不见。人一旦吃饱了肚子,便有种昏昏欲睡之感,他强打起精神,望向街边的小摊走贩。天气寒冷,但小摊们依然需要为了生计出来工作,聚集在摊铺面前的人也依旧很多。大概是打败奥塞尔后带来的鼓舞,璃月似乎比海灯节前夕更加热闹一些。
小孩们战时都被父母拘在家里,现在一下子得了自由,纷纷跑出来玩闹,拍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又叫又笑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间,清脆的声音穿得很远。
般若被一个卖糖人的铺子吸引了注意力。在前世的孩童时期,自己经常求着父母买这种街边小食,孩子都喜甜,而甜甜的食物也总能让人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他走到小摊前,看着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用勺子从一口大锅中舀起融化的麦芽糖作画,空气中弥漫着暖人的,带着麦芽气息的甜香。
他上前向老爷爷问了价钱,做糖人的老爷爷见来人和他身旁的同伴容貌精致不似常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般若问:“老爷爷,这糖人多少钱一个?”
老爷爷伸出五个指头,“五百摩拉一个,想要什么样式我都可以做。”
问清楚价格,般若付好摩拉。老爷爷问道:“年轻人,糖人你想要我做成什么样子的?”
般若托着胳膊,握着下巴思考几秒。他看向一旁的摩拉克斯,对方正端详着糖人的制作手艺,注意到般若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望来。雪花沾上摩拉克斯深色的发丝,他身上衣物单薄却绣纹精致,身型笔挺,在雪中看起来气质凛然,贵气逼人。
般若玩心顿起,带着满心的恶趣味儿对做糖人的老爷爷说:“就按我身旁这位先生的模样做吧。”
摩拉克斯轻轻挑眉。
“好嘞。”做糖画的老爷爷爽快地应下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摩拉克斯的样貌,手臂微微一倾,麦芽糖浆便顺着铜勺边缘如线一般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