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魔神与般若相处多年,自然知晓这个小狐狸的表里不一。尽管如此,殷勤的恭维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祂嘴角高高地勾起,站起来,俯视着般若。刚才温情的模样瞬间消散了,“那么,我的无心恶鬼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吧?”
“不敢妄加揣测。”般若说,“只略微猜到一些,但请主人吩咐。”
“不敢妄加揣测。”梦之魔神哼笑着重复般若说的话,对此嗤之以鼻。以般若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口上说说。
看他今晚表现,早预料到自己会单独来找他。
祂的心情开始不太美妙起来,脸上变得毫无表情。祂的指尖动了动,想给这个一向不太安分的小夜叉一个教训。
般若久久没有等到回答,脑中却剧痛炸起,一双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脑内,为非作歹地要将一切搅成稀糊。他的身体弓成了虾米一般,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津津不住地从额角往外冒。
般若闭上眼睛,咬着牙等着这股折磨人的剧痛过去。
梦之魔神自觉惩罚给得足够了,停止了对般若脑内咒文的施法,祂睥睨着般若,警告道:“我还是更喜欢诚实一点的孩子。”
“是。”般若虚弱地应答,再次确认了梦之魔神就是个神经病。
这次梦之魔神懒得拐歪抹角了,反正这个夜叉的性命在自己手上,何愁他不为自己尽心尽力地办事?祂直截了当地说:“短时间内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但一年内,你必须获得奥塞尔的信任。”
梦之魔神指尖轻抬般若的下巴,垂眸道:“明白了吗?”
一年内。
般若咳了咳。
梦之魔神还真是喜欢给人出难题。祂明知自己身为祂的眷属,被奥塞尔防备有加,却还是给自己下达了这样棘手的任务。
但是般若没有反对的条件,他顺从地回答:“是。我的主人。”
梦之魔神对此表现并没有多满意,祂将掌心覆在般若的额头上,命令道:“不准抵抗。”
般若看这架势,有点像是给奥塞尔妻子做下梦境坐标那一日。他知道梦之魔神的想法了,微微叹一口气,放弃了抵抗的意志,将脑海放空。
瞬间,在意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梦之魔神掌心和自己额头相接的地方伸了进来,像植物的根须恣意生长。随后,它好似找到了满意的位置,在那里做下一个记号,又缓缓地退了出去。
般若再度睁开眼睛。
“这是梦境坐标,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了。”梦之魔神说。
“是。”
梦之魔神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冷冷地看着远处奥塞尔的宫殿群,“虽说我们与奥塞尔联盟,但条九头蛇必然不会将情报全数告诉我,而这,就是你的任务。”
梦之魔神对自己能力还真是信任啊。般若无言。
“听明白了?”梦之魔神问。
般若不再多想,敛眉道:“是。”
“不要以为自己在奥塞尔这里了,就起什么坏心思。”梦之魔神掌心亮起,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影像中,那是和般若一起从小到大相互扶持的夜叉们。
浮舍,弥怒,伐难,应达。
般若的心脏微微缩紧,眉宇间更柔顺了几分。
“在下不敢。”
梦之魔神冷眼道:“不敢最好。”
“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
祂紧紧一捏,掌心的影像哀嚎痛哭着消散了。
“让我尽快看到成果。”祂居高临下的说道。
般若将头垂得更低,毕恭毕敬地回答:“定不负所托。”
将事情给般若交代了,梦之魔神匆匆离去。
之前祂口上说不怕被漩涡之魔神发现,此时身体却很诚实地隐匿了身形,像早晨的朦朦轻雾,被阳光一照便消散了,让人几乎以为这只是一道幻影。
般若躺回床上,却再没了睡意。
夜叉们的笑音身形尤在眼前,般若表面依旧平静,心中却有一簇火燃烧起来。
龙有逆鳞,夜叉们也是般若心中不能被触碰的存在。如果以为单纯的威胁可以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听从祂的话,那便大错特错了。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逐渐升起,透过水面洒下稀薄的亮光。睡梦中的城市逐渐醒了起来,空荡荡的街道慢慢有了零星路人。
般若每日去探测科报道。过了几天,领队看他业务熟悉了,便交给他了一个任务。
般若将领队给的资料接过一看,果然和白羲之前所说一样,是和火山有关的探测。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单独出任务。”领队说,“不用担心,和之前一样检测数据记录下来就可以了。”
对于领队而言,般若这个被梦之魔神送到领地,又被分到自己手下的下属及其省心。虽然一开始出了问题被空间碎片所伤,昏迷数日。但后面他表现出的工作能力不容小觑,眼明目锐,效率极高,比起多年的老手也不枉多让。
因此,尽管这是般若第一次作为新人在没有旁人陪同的情况下进行探测工作,但领队对此并没有太多担心。
“好的。”般若应下。
考虑到这是般若的第一次试水,领队给般若分配的火山位置距离根据地并没有多远,仅仅在一里之外。
般若收拾好装备便出发,达到活火山底部后,他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和之前探测过的地方相似,安全装置早就被安装好,只要探测员不妄作主张,不佩戴任何防护器物进行检测,几乎不会出现人身安全问题。
将水草做的安全绳在腰间系好,般若向着活火山口游去。
岩浆让周围的海水滚烫得灼人,只有极少数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海洋生物能够安然无恙,些许蚌类螺类在火山岩上缓慢地爬动着。
般若不得不距离火山远一些,以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他观察着火山口,用元素视野查看火元素的游走情况,意外发现火山虽然外表看上去还算稳定,估计接下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火山口岩浆中的火元素却分外活跃,明明在海水中,面对水元素却丝毫不占下风。
如此巨量的活跃火元素,如果随意在里面添加一些雷元素点燃,那么……
般若正思考者,一道黑影拿着三叉戟悄然无息地向着他游来,举起三叉戟就要凶狠地刺下!他被身后的水流惊动,连忙侧身将三叉戟躲过,回过头,发现偷袭自己的竟然还算个熟人。
这个蓝色头发的海族,正是上次在空间碎片前切断自己绳索的那位。
“是奥塞尔大人派你来的?”般若问。
蓝发的海族青年不言不语,保持着凶猛狠戾的攻势,般若左支右绌,见对方步步紧逼,忍着被热水灼伤的疼痛躲到火山岩后面。三叉戟撞到火山岩,无数细泥石沙簌簌落下,将海水搅浑。
般若将自己的长剑抽出,挡在身前。
幸好自己一直将武器随身携带着,般若心道。
借着这短暂的间隔,般若说:“请让我面见奥塞尔大人,我愿意投诚。”
对方恍如未闻,抽出陷在火山岩中的三叉戟横扫过来,般若举剑将其架住,但海中种族在这里天然占据优势,他肌肉用力,鱼尾一摆借着水的力量将三叉戟压下。
般若身体不算健康,力气本就不大,他一手持剑柄,一手按在剑背,手臂青筋分明,微微颤抖。
他继续说话试图改变这名海族青年的想法,“奥塞尔大人既然想要杀我,应该是洞悉梦之魔神的想法了吧。梦之魔神狡诈无信,绝不是好的合作对象。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你们能够知晓梦之魔神的所有计划,就算梦之魔神心有他想,要制住祂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蓝发的海族青年因为这番话动作一顿,眉目锋利地望向般若。在他腰间的海螺中,奥塞尔低沉威严的声音传出,“将他带过来吧,让吾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海族青年听从漩涡之魔神的指示,收起来三叉戟,给了般若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跟上。般若将剑收起,跟在青年身边向着奥塞尔的宫殿游去。
一路上,海族青年的视线都紧紧黏在般若的身上,似乎生怕他逃跑了,等真正到了漩涡之魔神的面前,般若才摆脱了这如影随形的视线。海族青年恭敬地向上方的奥塞尔行了一礼,微低着身躯退下了。
等到只有奥塞尔和般若时,奥塞尔开口道:“你说你想投诚?”
“是的。”般若微低下头,模仿刚才海族青年在额心心脏处点了两下,也对漩涡之魔神行使了海底对君主的礼节。
这举动的意思不言而明,奥塞尔却没有表现得多么意外,祂反而质疑道:“你既然可以因为一时性命之忧如此轻易地背叛梦之魔神,那吾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再次因为这样的原因背叛吾?”
“没有忠诚,何来背叛。”般若言语温和,其中意思却冰冷无情。
“你从未忠于梦之魔神?”奥塞尔问,它的五个头在上方摇摆,有几个般若大的头颅向他压低,充满了压迫感。
漩涡之魔神似乎对此并不相信。
但没有关系,般若会让他相信的。
更何况,这是一个既定事实,没有比真实的情绪更有力的证据了。
“这几天,有个海族姑娘带我在领地内逛了一逛。”般若说,“说实话,我很是羡慕。”
奥塞尔其中一个脑袋歪了歪,没明白他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这里安居乐业,这是在梦之魔神领地上长大的我不敢想象的景象。”这句话般若说得真情实感,奥塞尔也能分辨出这是真话。
他继续抒发感情,“您大概不能想象,我年幼时,从未沾染过荤腥,肉食对我们而言,是梦中才有的食物。每到冬天,身为夜叉虽不会像凡人那样因为寒冷死亡,但食物匮乏,我总是被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日夜折磨。”
“我想填饱肚子,但食物只有枯草和树皮。偶尔争抢食物的人太多,甚至连枯草树皮都没有,只能以雪充饥。明明我在梦之魔神领地遭遇的只有苦难,从未承祂半点恩惠,稍微长大了一些后,却要被派上战场当炮灰。”
“然后,在我表现出了一丁点儿的能力后,祂就给我种下了这个——”
他掀开额前的刘海,掌心元素力涌动,让平日隐藏在皮肤下的咒印显现出来。
般若抬头,让漩涡之魔神看清自己最大的诚意。
如果说之前般若的话,因为无心恶鬼的名声并没有丝毫可信度,奥赛罗无法相信哪怕一个字。但现在般若给出的理由却足够有力。
奥塞尔万万没有想到,在梦之魔神手下声明显赫的无心恶鬼,居然被种下了这么苛刻的咒文。但祂转念一想梦之魔神疑神疑鬼的性格,又觉得不大奇怪了。
“原来如此。”祂说,“你也想借此摆脱梦之魔神对你的威胁。”
般若:“正是如此。”
奥塞尔又想到日夜照顾般若的岩夜叉和那位四处奔忙,心思昭然若揭的水夜叉少女。祂问道:“那几位和你交好的夜叉呢?你就这样抛下他们了?”
“这怎么能算抛下。”般若巧言令色,“我和他们并非血脉相连,如今我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及他们。”
水色的蛇状头颅上,布满鳞甲的眼睑微阖。奥塞尔思索着,般若既有无心恶鬼这样的称号,对相处多年的友人感情淡薄似乎也在预料之内。
“你能带给我什么。”五个头颅异口同声地问道,深沉的声音在水流中回荡,其中的威慑力令磷虾小鱼四处逃窜,争相游出宫殿。
“我所知道的所有情报。”般若回答。
他将梦之魔神在约定期限后还停留在奥塞尔领地之事告知漩涡之魔神,并将那晚二人的交谈尽诉于口。
“我知道那夜梦之魔神在你那儿。”奥塞尔并未震怒,表现得颇为冷淡,兴致缺缺。
这下般若可以肯定了,那天在集市上的视线不是自己感知有误,漩涡之魔神果真派了人来跟踪监视自己。
有小虫子跟着自己虽然讨厌,但不是全无用处。当下,不正好可以为自己的投诚真实性做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佐证吗。
“原来如此,阁下高瞻远瞩。”
般若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奉承一番,随后张开双臂,长袖在水中飘起,向奥塞尔阐述自己的计划。
“梦之魔神希望我可以获得您的信任,成为间谍。祂以为在我身上种下咒印可以彻底控制我,我能利用这一点来为您获取情报。”
这似乎是一个可行的方案,但奥塞尔不认为他可以切实地获得有用的情报,“你怎么能保证,在我看来,梦之魔神并不信任你。如果祂信任你,既不会在你脑中种下咒文,也不会将你赠予我。”
“而且。”漩涡之魔神推测,“你之前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引发了祂的怀疑,不然依照梦之魔神那虚妄的野心,绝不会轻易将你这样好用的人物推出来。”
“有可能是因为它发现我和岩之魔神下属碰面吧。”般若嘴角微微勾起,碧色的眸子坦然地看向漩涡之魔神,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奥塞尔:“……”
所以,这位无心恶鬼竟然和这片区域参与最终角逐的三位魔神都有接触?!
不过,他是怎么和摩拉克斯扯上联系的?
“你的解释。”奥塞尔五个头颅高高扬起。
“我并非是因投靠岩之魔神而和他的下属会面。”般若掩去了一部分真相,睁眼说瞎话,“是岩之魔神主动遣人来找我的。”
奥塞尔以为般若的意思是自己得到了岩之魔神的欣赏,可祂自认对摩拉克斯知之甚深,无心恶鬼的性格行事绝不是摩拉克斯喜欢那类。
祂在心底确认他说了假话,嘲弄道:“你还没有资格获得摩拉克斯的青眼。”
“我不是得到他的青眼。”般若否定了奥塞尔的猜测。
“岩之魔神自认亏欠于我,所以才派人寻我。”
“亏欠?”这听起来更像天方夜谭,“摩拉克斯堂堂一方魔神能亏欠你什么。”
般若语气温雅,银白色的睫毛微垂,“岩之魔神是契约之神,但他却违背了与我的契约。他曾经向我承诺,会将我从梦之魔神领地救出,但从我被种下诅咒,直到今日。他却从未出现过。”
奥塞尔注视着眼底下小小的夜叉,九双眼睛将他的表情变换看得一清二楚,细入毫厘。夜叉的嘴角向外牵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上扬的眼尾巴更加剧了这份讽刺。
“然后,在我成为无心恶鬼后,他出现了。”般若说。
这样假仁假义的事情倒像是摩拉克斯会做的。漩涡之魔神想。
从无心恶鬼的角度来看,摩拉克斯许下承诺却迟迟不履行,这也罢了。可等到他筚路蓝缕,功成名就,却出于利用之心跑来与他接触,还害其失去梦之魔神信任。
沦落至此,很难不恨得牙痒痒。
般若从怀中拿出石珀耳坠,双手捧在掌心,向上抬起,“这是我幼年摩拉克斯许下承诺时赠给我的,请阁下一观。”
漩涡卷起耳坠升起,悬浮至与奥塞尔头颅相平。
这确乎是摩拉克斯的耳坠,不会有假。
它看起来有些年头,却被保存得很好,不论是黄金的边框,光滑的石珀还是米白色的穗子上,都看不见半点刮痕破损。
或许,他的主人曾寄希望于摩拉克斯拜托地狱,但在一日一日的失望过后,支撑着他将耳坠保存得如此完好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想亲眼见到摩拉克斯落入谷底,陨落身死的恨吧。
漩涡消失,耳坠因重力缓缓下落,回到般若的掌心。
无心的夜叉提议,“我可以利用岩之魔神的愧歉,假装倒戈,为其提供假消息。”
奥塞尔俯望着他,陡然发觉若般若投诚是真,或许真的对自己的尘世执政争夺之战会有很大帮助。
当下般若已经尽全力证明了自己投诚的真心,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握住这颗狡猾的棋子,保证他不会反戈向他人。
“我允了。”漩涡之魔神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等回到暂居的房间,已经是深夜。
般若捂着疼痛的脑袋顾不得形象瘫倒在床上。
奥塞尔帮自己暂时解决了咒文的问题,就算梦之魔神现在启动咒文,自己也不会立刻死亡。
可是,奥塞尔提供的解决方法同样存在巨大的后遗症。
只有神力可以掩盖神力,一旦奥塞尔神力消失,咒文的拥有者便会立即知晓,般若曾试图挣脱祂的束缚。
因此,只有不断得到奥塞尔的神力补充,这一情况才能遮掩过去。
“这也是另一种咒文啊。”般若呢喃。
不仅想利用自己擢取利益,而且希望自己对其感激涕零,在这之上,还想完全驾驭住自己。漩涡之魔神的胃口让那些贪婪凡人商户看了,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太累了。般若浑浑噩噩地想要睡去,放在伪装的木质吊坠中,静静躺在胸前的岩印微微震动起来。
般若勉强坐起来,将吊坠中的岩印取出。
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接一个的。
第33章
岩印在黑暗中发着金色的微光,般若声音温和,却不难听出其中的的抱怨之意,“我倒不知岩王帝君还有扰人清梦的爱好。”
摩拉克斯沉稳的声线从岩印中传出,“我听闻,你并未随梦之魔神队伍回到领地。”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但思及在另一个时空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般若很难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心态面对着他。幸好两人并非面对面交谈,摩拉克斯看不见他略带不耐的脸色。
般若猜想摩拉克斯现在来找他的目的,之前他以一个愿望于自己定下契约,现在是想让我履行契约吗?
想罢,般若咳嗽两下,依旧用温文尔雅的声线回复道:“岩王帝君放心,哪怕我身在奥塞尔领地,也不会忘了和您定下的契约。”
摩拉克斯敏锐地觉察出般若微妙的态度变化,似乎带有隐晦的恶意。他不明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烛火摇晃,在昏暗的房间中,摩拉克斯思索着从两人交谈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自己与般若唯一的冲突,就是梦之魔神肆意闯入归离原时,自己令若坨龙王一视同仁地将般若和同行夜叉的手臂卸下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
但是以般若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想到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想暴露二人的关系,将他和夜叉一族置于危险的境地。莫非,是般若前往奥塞尔领地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任摩拉克斯苦思冥想也想不到,般若居然穿越时空,到达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未来。
一番苦思无果,摩拉克斯知道像般若这样的人,大约不喜他人洞察他的情绪,便并未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机询问他态度变化的原因,只恍如未觉的说道:“我并非因契约之事呼唤你。”
“你留在奥塞尔领地,便远离了梦之魔神周围的权利中心,这必然是因为祂对你心生怀疑,却不能全然确定,才会这么做。”
“奥塞尔并非大度之人,你既然被梦之魔神抛弃在领地,他视你为梦之魔神手下能力干将,畏惧你智慧,一定杀之后快,绝不会手下留情。”
“听起来帝君对奥塞尔颇为了解。”般若道。
摩拉克斯:“我们领土相接,兵戈相见百余年,自然如此。我不知你是否有投靠奥塞尔的意图,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奥塞尔的性情,就像祂的外形一样阴森冷酷。诚然,身为割据一方的强大魔神,祂对自己的子民尽心尽力,手下安居乐业,不若梦之魔神领土那般生灵涂炭。但对于外人,祂却从不吝啬使用最残酷的手段。
摩拉克斯回忆其那些被奥塞尔打败的弱小魔神们,无一例外死相凄惨。某天,他途径一处被奥塞尔攻下的领地,发现那些弱小神明的信徒们瘦骨嶙峋,却还要在奥塞尔眷属的鞭打下工作。
瘦弱无力的凡人扛着担子,流着血泪,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土黄色的大地上,失去了呼吸。
般若以运筹帷幄之能闻名,奥塞尔贪其能力,在般若舍弃梦之魔神倒戈后向他后,多半会在魔神战争中启用他。但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以奥塞尔心性,真的能一直重用他,将他真正视作自己的子民吗?
摩拉克斯并不打算这些诉诸于口,有些事情,需要本人亲自去发现才具备真正的说服力。
这位岩王帝君对自己真了解啊,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般若心道。
自己或许会有投靠奥塞尔的意图,但绝不是现在。
般若倒是意外这位岩之魔神竟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打算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抱有清晰且有条理的思维方式,能推理到这一步肯定离不开足够的情报,以及对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
摩拉克斯比想象中更加关注自己。
“岩王帝君还真是关心我。”般若靠坐在枕头上,一手支着脸颊轻笑道,“在下受宠若惊了。”
岩印中的声音一顿,道:“魈很关心你,近日他知晓你滞留在奥塞尔领地,茶饭难咽。”
般若抚摸着岩印上的花纹,眉尖轻挑。
他相信金鹏一直注意自己动向关心着自己,但这话此时由摩拉克斯说起,怎么听起来就像临时找的一个借口呢。
“我明白了。请帝君转告金鹏,我一切安然无事。”般若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帝君所说我都会慎重考虑,只是在下为环境所累,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晓。”岩之魔神充满磁性的声音继续从岩印中传出,“你与我的约定,并非要即刻履行,且保重自身安全。深夜叨扰,抱歉了。”
说完这句,岩印上的光闪了闪,归于寂灭。
这么突兀将岩印的共鸣打断,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岩王帝君落荒而逃?
般若为自己奇异的联想笑出了声。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声名赫赫的岩王帝君落荒而逃啊。他自嘲地想。
总算得到了清净,般若躺回到床褥中,现在却有些睡不着了。
眼看着魔神战争又要如火如茶地开始,自己与五位夜叉如今分别呆在三个势力中,若战场相见,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
幸好现在自己可以同时获取三方魔神的信息,但之后如何,还需从长计议。
般若又想到摩拉克斯,说实话,他从未想过对方对因为在自己年幼时的一个约定关注自己至此,这对于一方魔神而言,似乎显得不那么理智。
以前,无论是战场上的表现还是领地内私下传闻中,归离原的岩王帝君都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绝不会将私人感情带入到公事中,哪怕是至交好友他都不会有半分让步。
可般若自知自己在他人看来行事诡谲冷血,却偏偏被摩拉克斯这样宽厚为怀,却及其注重原则问题的神明看中。不得不说,今天这一通交谈,总让般若恍惚以为自己是否曾经给摩拉克斯下了迷药。
般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深沉的倦意忠于再度涌上身躯。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双眼。
般若不知,自己的百般疑惑,同样也在摩拉克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摩拉克斯就找到归终,请求她帮自己查看身体情况。
归终正在整理公务,她将桌前的一摞纸张集成册子,固定住放到书架上,听见摩拉克斯这样的请求,眨了眨明眸善睐的清透双眸,调笑道:“原来强如岩王帝君也有需要和凡人一样检查身体的时候。”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我怀疑有人用不知名的方法影响了我的情绪。”
“嗯?”归终闻言正肃了面容。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头人,如果摩拉克斯被咒下术法,后果不可估量。她明白摩拉克斯为什么急匆匆地来找她了,毕竟在术法一道,自己略优于他,摩拉克斯检查不出的问题,自己或许能得到些许头绪。
“让我来看看。”
归终放下手上工作,让摩拉克斯在椅子上坐好,手上捏起一个道印,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双手一推一挥,指尖落在摩拉克斯的额心。
一道微光闪过,如波纹一圈一圈晕开。归终挥使着神力在摩拉克斯奇经八脉终游走过,放下手臂,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归终问:“你是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情绪被他人影响了?”
摩拉克斯道:“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名叫般若的夜叉吗?”
“记得。”归终颔首,“他是魈的家人。看你对这位无心恶鬼这么上心,我肯定不会忘记。”
之前梦之魔神从奥塞尔领地回归,摩拉克斯与他们几人商议如何应对梦之魔神和漩涡之魔神围攻时,竟专门托付若陀龙王暗中关注梦之魔神归途的队伍里是否有般若,这让归终记忆尤深。
对于这位无心恶鬼,归终早就觉得摩拉克斯对其尤其关心,只是摩拉克斯一直表现得极有分寸,她猜测这份偏爱大概来自两人早年的偶遇,便从未提及干涉。
并且,像般若这样的智囊如果能倒向归离原当然是极好的,可听摩拉克斯现在的说法……
归终在心里敲响了警钟。
“你怀疑这是般若做的?”
“大概不是。”摩拉克斯回想二人为数不多的两次交谈,般若一直进退有度,并未因自己的这份好感肆意妄为。
“他本人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摩拉克斯说。
归终叹口气,受益者竟不是施法人?这就有些麻烦了。
“让我再为你检查一次吧。”归终建议。
摩拉克斯欣然应允,如果真的有术法会影响他的感情与思维,必须尽早解决。
归终再次将手臂架起,手指翻飞结成道印落在摩拉克斯眉间,这次她更加地慎重仔细,从上到下,一丝一毫都不敢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