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看,这位深藏不露的天师绝对不是该溜子,而是正统大族出来的天师,起码得是传承百年的大族才能教养出来的子弟。那是和草根天才逍遥流浪感不同的,独属底蕴深厚大族的气度。
柳淮失神望着他,手腕的小蛇早就收回去了。
张乾冷静下来,忽然发觉大家都沉默并且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看他?
张乾想不明白,但正事要紧,他再次看向柳溪,“我不知道柳家是不是只教会了你法术,但我认为,仅仅只会法术的人算不上天师。”
说完就朝柳淮伸手,柳淮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离开时他从柳溪身边走过,没有再看柳溪一眼。
他是在为玄界后辈拿刀对着同伴而生气,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说教。
柳溪眼眶发红,看着他们擦身而过,正巧对上柳淮冰冷的目光。刹那间他好像看见柳淮身后飘着一个面脸都是蛇瞳的女人,僵硬扭动着头颅看他。
瞬间,冷汗直流,汗毛乍起。耳边若有若无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
等他从恐惧中逃出来,张乾和柳淮已经带着行李进了电梯。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只剩柳溪一个人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一进电梯,张乾就懊恼,“我太冲动了。”
他身为一个外人,的确不该教育柳溪。可那个人在骂他的对象,是个人都忍不了。
“正经的男人才是最帅的。”柳淮反驳。
张乾不信,大概是柳淮对他的滤镜太厚了。
“希望那一巴掌能让他清醒一下。”在他看来柳溪并不是无药可救。
柳淮笑笑,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希望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小张:慌张jpg惊恐.jpg我干了什么?他们为什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第66章
第五期的直播在虞山海岛, 明早就开始,两人是卡点到的。所以多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节目组出发去虞山。
左右他们之前闹那一出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柳淮干脆就跟张乾一起做了节目组大巴车。午怅上一期最后动了点小手段被故意刷下去。
阳司知道他的无常身份根本不可能留他,午怅干脆主动一点给节目组和阳司一个台阶下。
所以目前节目中跟他们熟悉的就只有陈乎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弟弟。
“为什么节目组要把第五期直播选在虞山?”柳淮向陈乎打听。
陈乎作为司长的家属, 知道不少内幕, 又完全没心思, 啥也藏不住。
“本来神州这次节目是为龙脉衰弱准备的, 官方和阳司一方面想招揽八方英才探求龙脉复苏之法,另一方面是做好了最坏打算,一旦龙脉衰弱, 阳司势必抵挡不住卷土重来的诡异,这次也是在招人。”
“不过, 你们也知道, 龙脉已经被不明人士复苏,这次节目没拍完目的就完成了。但话已经放出去了, 干脆就放给玄界大族们。这不,柳老爷子最积极,说是为了锻炼玄界未来的花朵,愿意开放万鬼窟给大家历练。”
“万鬼窟?”柳淮跟张乾对视一眼。
“那可不是简单的地方, 你确定?”张乾皱眉。
陈乎点头,压低声音, “这些原本是要直播时说的,我这算是悄悄泄题,你们可别告诉别人。”
张乾沉吟, 万鬼窟是S级鬼母降临的地方, 是一个类似古井的大型建筑类阴物。用一个S级阴物来做角逐场?
“不用担心, ”陈乎试图安抚,“虽然柳家不是什么好人,但有阳司盯着呢,万鬼窟肯定是安全的。”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柳万民要的是家族昌盛,要是当着神州民众的面出问题,家族昌盛是不可能,他是疯了才会在万鬼窟上动手脚。
正说着,一个工作人员在大巴里找人,看到角落里的柳淮主动走过来,“柳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柳淮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做常驻嘉宾不是每期都要到?”
“没有通知到您?真是抱歉,”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可能是工作人员出了点小差错,这次直播的内容比较危险,我们临时改了内容,嘉宾们不用到现场,单独一个房间录制。”
柳淮拿起手机联系小刘,小刘那边也是一无所知。
“嘉宾们的录制房间不在虞山?”柳淮问。
工作人员答是,“在原来的地点。”
“我刚才问过导演了,既然您都来了,咱们就一起去虞山。您到时候就跟导演他们在一起,有阳司的天师在,不会有事的。”
话都说到这儿,柳淮只好答应,给小刘那边说了几句。
工作人员一走,张乾就攥住柳淮的手。柳淮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这么多嘉宾都收到了通知,怎么可能就遗漏了柳淮一个,这已经算阳谋了。
“没事,别担心,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对付我。”
张乾的手不着痕迹放在他身上,隔着羽绒服能清晰地摸到隆起的腹部,“我拜托麒麟送你回去。”
柳淮原本想拒绝,考虑到崽崽又点头应下,他不是鲁莽的人,而且张乾武力值爆表也不需要他拖后腿。
“好,那你要注意安全。”
他们下午到的虞山,到柳家海岛时已经是傍晚黄昏。
天上烧着一大片的火烧云,煞是好看。
一下车,张乾就去找了麒麟,让人惊讶的是,麒麟居然不在。
这位麒麟大人明明非常看重他们的崽崽,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他们身边,这种时候居然不在。
张乾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要发生。
他又在岸边饶了几圈,确定麒麟真的不在,又拐去了节目组临时食堂,领了晚饭。
“哎,你们听说了没?陈英民老先生失踪了。”
几个人从张乾身边走过,张乾脚步一顿,伸手拉住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是和张乾同台的天师,自然也知道这个敢跟睡寡夫还当众揍人的张乾,纷纷闭嘴。
“陈老先生怎么了?”
那人打量着他,“听说在海面失踪了,被找到的时候就昏迷不醒了。”
张乾:“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只是听说,具体的你去问陈乎,他就在前面。”那几个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张乾快步走过去,拐过一条连廊就看见陈乎在跟陈之视频,十七八的小伙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陈之:“别哭,多大了还哭,有我在,爷爷不会死。”
“可爷爷一直昏迷也不是个事啊,巫医孟家的家主都说没办法。”
张乾走过去,就听屏幕里的陈之在用干巴巴的语言安慰陈乎。判官铁面无私,很明显不擅长安抚人心,陈之从屏幕里看到张乾几乎是看到了救星。
“我去查查,你在虞山要小心,有什么事就找张乾。”
还没走过来就被判官当免费劳工的张乾:“?”
屏幕里的判官果断掐电话,爱哭的小孩子这种生物就交给人类的天师吧。
“张乾哥。”陈乎摸着眼泪幽幽转身看他。
张乾嘴角忍不住抽搐。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乾把陈乎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陈乎这时也冷静下来,“爷爷前些日子接到关于轮回者的举报,阳司很重视,就给了爷爷权限去查。”
张乾了然,算算时间应该是柳淮的匿名举报。
“爷爷自然而然查到了柳万民头上,几天前他暗中去彻查柳家,路上就不见了。”
几乎可以肯定是柳万民干的,但张乾有点疑惑,“阳司不知道?”
为什么柳家有重大嫌疑,还会允许节目组在这里拍摄。
陈乎:“阳司给的S级机密权限,结果没出来之前,没几个人知道结果。”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
陈乎也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爷爷会让我知道。”
张乾无语扶额,陈乎和降临之前的陈之简直是卧龙凤雏,单纯得可爱。
“我去阳司告状。”陈乎忿忿,说着就要走,张乾无奈拉住他,“晚了。”
“难道要看他们一家子逍遥自在?!”
张乾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爷爷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你觉得你行?”
陈乎偃旗息鼓,小小少年抱头蹲在地上,“那怎么办?”
“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张乾正想说什么,就看陈乎抬头看他,眼中单纯澄澈,看上去毫无攻击力。
这大概是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
“罢了,你随便。”反正这家伙毫无威胁,柳万民估计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觉得我的智商还能救一下。”
张乾揉揉他的脑袋,“你身上有我们没有的独特品质,你很优秀,比你哥哥还要优秀。”
陈乎迷糊嘟囔,“怎么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
张乾拎起保温桶离去,见他离开陈乎反应过来,小跑追上去,小声说:“今晚阳司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我看几百年不出现的麒麟大人都去阳司了。”
他小声说了一句,就拐进走廊溜走了。
张乾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小声说了一句,“居然看走眼了。”
麒麟不在,他就得另外考虑送柳淮离开的方法。
回到房间,张乾把保温桶递给柳淮,自己拿起手机联系昆仑。
刚给昆仑发过去消息,就听见昆仑光速回语音。
“淦!为什么江辰安这个家伙总是能找到我?!”
江辰安。张乾眸光微闪,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原本柳淮的计划是,陈英民顺利查出轮回者中的猫腻,刺激柳万民提早打昆仑山龙脉功劳的主意。但现在很明显是他们进了柳万民的圈套,被困在这座海岛上如瓮中之鳖。
陈英民重伤昏迷,麒麟和几位评委也因为阳司出事不在,是巧合?
很明显不是。
张乾琢磨着,又去阴司群里联系其他人。
过了会儿,午怅回了条语音,对方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在跟什么打架。
千里之外的蜀地,午怅跃起,勾魂锁直接砸倒一片树,树倒了一片,险些砸倒孟狸脚边。
“小子!砸死老身,你来施汤吗?”
午怅跃到一棵树上,抬脚将一段树枝踢飞出去,撞飞扑过来的野猴子,“爷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瞬间变脸,白毛午怅笑着,“老黑很乐意用他的休班时间帮您熬汤。”
“放屁!”午怅像是在耍杂耍,光速变脸,头发颜色都没反应过来,“爷才不干那么无聊的事情。”
“都闭嘴,不然扣工资。”陈之从树后站出来,手中生死簿散着幽幽青光,一个个古文字环绕其周围。在黑夜中,越发有冷面判官的味道。
“我们被骗了,”陈之面无表情,“蜀地没有地狱。”
只有一群山里的野猴子。
陈之甩袖,击退一只山魈。
“到底是哪个混蛋敢骗老子!”黑无常气急,冥官帽一戴,瞬间和白无常分离,白无常手执哭丧棒,立于另一棵树上,笑眯眯地在黑夜中颇为渗人。
他哭丧棒一甩,一条缠着黄纸的柳条从哀杖上延长化作长鞭,拍在地上惊起碎石。
“兴许是有人存心想引开我们,”白无常笑容越发深,他抬手轻轻捂嘴。黑无常冷笑,“别让爷知道他是谁,不然一定送他下油锅。”
判官和孟婆见他俩一体分离,开始动真格了,纷纷找地方藏起来。
黑白无常是专门出阴司外勤的冥官,打起架来比他们这些整天写写画画发发汤的家伙快多了。
树前,黑白无常清理着蜀地不听话的山怪猴子。树后,陈之拿着手机联系张乾。
陈半仙:大凶,务必小心。
看见这条消息,张乾神色一凛。陈之这帮阴司的家伙果然也被人为引走了。
柳万民把他身边一个个难缠的家伙引走是巧合?还是说真的只是张乾倒霉,碰巧了。昆仑那边被江辰安纠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送走柳淮。
他们似乎真的前后无援。
张乾沉思。
在这么多巧合之下,他只能想到洛书一种可能。可柳万民没有推演洛书的能力,柳家祖辈那本笔记上也没有记录这些事情。
柳万民到底是怎么精准把他身边的人摘干净的?
忽然张乾想到一个可能。
上辈子帮他救了龙脉的小主角。
……时间太久,他还真的忘了这个家伙。
知道自己的重生都是张八卦设计的后,他就猜测过死后看到的那本所谓的单元剧灵异小说。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张八卦的著作。当然,先别说是不是张八卦写的,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的,也就是说书中小主角的光环不是假的。
小主角似乎就是柳家人,很有可能被柳万民利用,他推演洛书也不是没有可能。
显然他和柳淮都没有算到这一环。
张乾起身,打开行李箱。这行李箱是他从昆仑山上带下来的,寻常时候里面放着张乾用顺手的黄纸香烛。
当然,也有他用了二十多年的随身法器。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取出过。
张乾取出最深处的红布包,推开门离开。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柳淮出门半个小时,到现在都没回来。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节能灯亮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说:
猜猜小寡夫干什么去了?
嘿嘿,小寡夫其实很能打的,虽然比不过小张,但耐不住下手狠,只是一直没轮到他发挥
明天就要实时直播, 天师们虽然揍诡异一点不害怕,面对镜头还是有么点紧张。
作为天之骄子的柳溪在节目组安排的宿舍里环视一圈,推门出去。他出门, 同宿舍的人谁都没吭声,大家都不愿意去触这位柳家天才的霉头。
他一走剩下的人就开始嘀咕, “听说陈老先生在海边出的事, 不会跟他们家有关系吧?”
“别瞎说, 玄界五大家族都是一家人, 柳老爷子也就面上跟陈老爷子吵得厉害,私底下关系应该不错。陈老爷子应该是被诡异阴了,你们没听说吗?诡异现在都抱团了, 咱们不可能中了诡异的离间计。”
“你怎么知道?陈老先生上次直接打了柳家的脸,一点面子都不留, 我看是要打起来。”
“你们快去看!昆仑山的笔记本有人领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 阳司APP上都说了。”
门外闭眼假寐的柳溪听到这句忽然睁开眼,点开阳司APP。
一进去就看见APP发了这条公告, 不过具体是谁没说,公告底下评论区一群天师在讨论人选。柳溪眉头紧皱,起身离开。
此时柳万民正在和节目组安排明天行程,见柳溪开门进来, 就招呼他过来,慈祥笑笑:“怎么还不去睡?咱们可是东道主, 你可不要让同行们笑话。”
导演刚从柳万民口中得知了昆仑山笔记本的事,此时看柳姓弟子怎么看怎么敬佩,“谁敢笑话柳家?你们家的人可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
“我已经确认好流程了, 老先生我们先走了。”导演领着工作人员离开, 房间里就剩柳万民和柳溪。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柳万民揉揉额角, “我不想再听见你和别人在后台吵架动手的消息。”
柳溪脸色微变,“是。”
而后他又有些迟疑,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些什么。
“您似乎睡得不怎么好。”
一提到睡,柳万民就想起梦中那条该死的龙,整个表情都变得扭曲,偏偏柳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出来。
“昆仑山龙脉的事,是真的吗?”柳溪问。
柳万民没回答,只是眯着眼看他,柳溪恍然回神,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柳万民闭嘴不语通常代表着愤怒。
索性,柳万民只是看了他会儿,就重新挂上慈眉善目的微笑。
“孩子,你要记住,我们柳家一定会繁荣昌盛,成为玄界第一大族。任何东西,只要能为家族发展铺平前路,无论它以前是谁的,未来都将会属于我们。”
柳溪错愕抬头,正想反驳什么。柳万民却没了跟他对话的心情,勒令他出去。
柳溪无法,只好失魂落魄离开。
节目组安排的宿舍门口,柳淮正百无聊赖地等着。
将近入冬,柳淮早早套上了羽绒服,他看起来似乎臃肿了很多,整个人虚虚靠在墙上,似乎有点虚弱,还真有点粉丝口中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大美人形象。
柳溪一阵恶寒,他停在五米开外,脸上忍不住挂上嘲讽,“你来干什么?”
柳淮打了个哈欠,像条冬眠苏醒的蛇,目光里藏着轻蔑。
“我这个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三番两次找我和张乾的麻烦,你说我来干什么?”
他话音一落,柳溪脚上一沉,他低头看去只见无数条婴儿脸面的小蛇爬上他的小腿。
“你——”
柳淮摸摸肩头的小蛇,“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柳溪不明所以看着他,下一秒柳溪整个被蛇群包围。再睁眼,他们已经到了一栋楼后的角落。
没等他站稳,柳淮一脚将他踹倒,踩在他的肩膀上,眼神狠厉,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温柔的高岭之花。
“就算你一直在我面前蹦跶,我也没想动你,”柳淮自以为脾气不错,“但谁让你当着张乾的面说不该说的话?”
被柳淮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普通人踹倒,显然狠狠刺激了柳溪的自尊。
“难道不是?要不是你,我哥哥能半生都坐在轮椅上?!”柳溪挣扎不开,吼得撕心裂肺,“你毁了他的一生,你不是杀人犯谁是?”
柳淮无语,“你居然还想着这件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柳溪挣扎不起来,干脆直接躺在地上。
看他这倔样,柳淮忽然笑了,“那我就跟你说明白。当初柳江他们把我扔下万鬼窟,我在那里面待了整整十天,我又哭又喊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你说,我凭什么要救他?!”
柳淮低头看他,“我现在都觉得,只是残疾便宜他了,当时就亲手送他下地狱。”
“不、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柳溪难以置信。
柳淮松开他,揉了揉腰,身后窜出一条巨型人面蛇,轻轻将柳淮托起。
“你怎么会知道?好好想想吧,柳家的天才。”柳淮嘲讽。
柳溪瞳孔微缩,显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猛地爬起来,“不对,没人救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爬上去的!”柳淮脸色一冷,不由想起趴在坑上朝他丢树枝的张八卦和当时在坑里救他一命的救命恩人。
他虽然记不太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个人下坑来救他是肯定的。记忆中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屁孩,记不清脸,只记得小屁孩拽拽的。
现在想想应该是张乾小时候。至于张乾是怎么从昆仑山上横跨神州来虞山救他,还有待考证。不过他俩小时候见过,张乾为什么没跟他提起过?
“柳家也没救你?”柳溪语气颤抖,他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信了柳淮的话。
柳淮觉得可笑,“你觉得呢?”
柳溪瘫在地上,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
柳淮却不想再跟他废话,他这次出来的够久了,张乾还在屋里等他。
“我没有心情在这里教育你,也不是什么乐于开导的大善人。”
“但是如果你再敢在张乾面前多嘴,”柳淮压低声音,“我真的会废了你。”
柳溪抬头,眼神迷茫,正巧看见柳淮粲然一笑,“毕竟我是坏人么,是生来就要跟柳家作对的灾星,你说是不是?”
“你就这么不想他知道?”柳溪下意识反问,话甚至没有过脑子。
柳淮面无表情看他,没有回答。
在张乾眼中他或许是蛮横任性的,亦或是霸道不讲理的。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
他不想让张乾看见他黑暗的过去,所以柳溪今天就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他很少真的动手,今天除外。
张乾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他只是个柔弱的寡夫就行。
柳淮招呼小蛇们离开,他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墙角隐约站着一个身影。
“什么人?”柳淮眼中一狠,人面小蛇嗖的一下就窜出去。
那人从墙角走出来,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身体挺拔如松,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根长长的棍状物。
对方那件大衣好像是他前两天刚买的。
……张乾?!
柳淮整个慌了。
张乾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会不会讨厌他?
要知道兴许是受家族的影响,张乾对他自己要求极高,是绝对的三观正常五好青年。
所以,要不要想办法偷袭把张乾关小黑屋。
但张乾他好像打不过。
柳淮胡思乱想着,身边的人面小蛇到处乱窜,身体却不自觉往张乾怀里撞。
张乾理所应当地揽住他,把头埋在他肩颈处。
柳淮浑身一僵,就听他发出长长的喟叹。
“我还以为你丢了。”
这失而复得的幽叹很明显不是发现爱人是反派的难以置信和谴责,张乾被美色迷傻了?
柳淮掰正张乾的头,见张乾脸上真的只有担忧没有其他,不免松了口气。
看来张乾是没听到,他不用担心了。
没想到张乾往他身后看了眼,“你怀着崽崽呢,想揍人可以让我来。”
柳淮惊慌抬头,“你都听见了?”
张乾看他脸色不太对,沉默片刻,“我不能听吗?”
“……”
柳淮仰头看他,诧异又不解,最终变成沉默。他不懂为什么张乾是这个奇怪又搞笑的反应。
张乾了然,果断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听见。”
“真的。”他试图强调,并且往墙后缩,像是在玩什么过家家,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恍惚感,让柳淮头脑发热。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为爱情发愁的蠢蛋吗?!
他为了隐藏这个该死的过去,差点让柳溪物理闭嘴。
“不,”柳淮深吸,快步逼近张乾,“你正常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骂我一顿,然后难以置信地指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像电影里那样,嘶吼我的爱人为什么是我最恨、最讨厌的人。”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张乾一边后退一边走神,他又不是电视剧里的霸总男一,他们演的又不是虐心狗血爱情剧,为什么要歇斯底里。
而且他不是出来干架找人的?为什么会被柳淮逼得节节后退。
柳淮还在逼近,甚至发展到委屈要哭的地步,“我见死不救,柳江瘫痪是我故意的,我不是什么白月光,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不是,张乾瞪大眼,大反派这么容易哭吗?
好吧,他有点头痛。白泽给的新手爸爸指南上说,孕夫情绪多变,暴躁易哭很正常。正常情况下,柳淮不会这样,因为除了少有的几次被他气哭,柳淮就只有在床上哭过。
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后退他就要掉进池塘了。
张乾摁住柳淮肩膀,“我都知道。”
柳淮抬头看他,眼中疑惑,但没等他问,张乾最先开口,“我一直知道,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
柳淮动容,心里却生了点疑惑。
“你心肝都是黑的,一心想让我太监。”
闻言,柳淮捶他一拳,恼火:“说话不过脑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太监。”
张乾有恃无恐,“你爱我,你不会。”
他刚才完整地听完了全程,柳淮来找柳溪完全是因为他。他虽然木,但他不傻。柳淮就是喜欢他。
这种情况下,柳淮还别扭个鬼,整个人气成球。
“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张乾无奈,“我要是有你想到那么完美,你就不会有崽崽了。”
真正的老道都是无欲无求,精神太监那种,他还差得远。
“这话倒是。”柳淮消气,半晌又抿抿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指的是自己一直在隐瞒的、关于把柳溪那个残腿哥哥的事。
张乾不想骗他,干脆就把张八卦那本小说的事情抖搂出来,同样也包括了柳淮的事。
柳淮闻言微怔,呢喃:“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他在梦里还瞒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知道的比他还多。
忽然柳淮眼神凌厉起来,“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个大坏蛋。”
这样说也没错。
张乾点头。
“所以你是故意把我丢到床上?!”
“……?”
不,那真是不小心!
张乾极力否认。
柳淮一副“你看我信”的样子,好在这时候他还有心事,没心思追究这些。
只是精疲力尽地靠在张乾身上,像是卸去了什么长久的伪装,彻底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像教育柳溪一样教育我,问我后不后悔。”
“那你后悔吗?”张乾拉着他坐在观景池塘边上的座椅上。
柳淮几乎没有犹豫,“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那样选,我不会放过他。”
张乾笑出声,“你还是你,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好坏无法定义,”张乾捏捏他肩膀上的人面蛇小尾巴,“在我眼里你只是柳淮。”
恩怨分明,对付仇人毫不留情,对一个未曾见过面的恩人却能花十六年做法。柳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像山下灯火通明的人间。不像他,雪山上的天师本身就带着虚无缥缈的虚假感,反倒人间更真实。
柳淮也笑出声,“不在乎善恶的天师,天下独你一个。”
“那往我身边凑的诡异,估计也就你一个。”
彼此彼此,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怨谁。
观景池边,两人坐了会儿。
张乾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柳淮轻哼,“那是装柔弱骗你的,我原本想,你要敢嫌弃我就直接把你绑走关小黑屋玩pl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