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推门而出,打算赶紧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去看看张乾。
能被称为A级诡异的红嫁衣,肯定不是什么圆满的婚姻,大概又是封建制度下的惨剧。
柳淮琢磨着,思考要从哪里开始搜线索。
外面的天师们能找诡异当外援,他们这些人就是专门来做节目效果的。
木头门嘎吱一下被推开,风雪涌入将房内的红烛瞬间吹熄。
柳淮抬手挡了挡风雪,看见门外景象是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是神州复苏第三期节目现场吗?
怎么就变成大雪山了?!
“这也是你们安排的?”
摄像大哥同样茫然无知,“不、不知道啊。”
“我联系一下其他人。”摄像大哥先掏出对讲机,喊了一声没反应,又把手机也拿出来,晃了晃。
“全都没信号,怎么办?”
柳淮面色一沉,他往外看了看,门外除了雪还是雪。
“没关系,我们出去看看。”
“会不会有危险?”
柳淮看看自己肩头的四脚蛇,四脚蛇摇摇头。
“没关系,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看看。”
柳淮眉头紧皱,抬脚跨过门槛。
刚才四脚蛇跟他说,这里是昆仑山。
虽然泥浑碗在这里, 但张乾还是选择先去找柳淮。
张乾拍拍午怅肩膀给他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朝杂物间小诡异给出的方向去。
刚走没几步,午怅就跟上来。
张乾疑惑看他。
午怅面不改色, 耸肩,“顺路。”
“……”张乾懒得理他, 数着门停在第三间门前, 午怅也跟着停在这里。
张乾再次疑惑看他。
午怅同样疑惑, “难道你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还是想来帮我?”
当然不是!张乾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是说它也在这里!?”这时候也顾不得有没有别人在了,张乾直接问出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但午怅缓缓点头。
张乾脸色瞬变, 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早说!”
还没等做什么, 阴气透过铁门传了过来。
这是泥浑碗!
午怅低声咒骂:“这下麻烦了!”
张乾头脑一片空白, 心中乱糟糟的,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袭上心头, 以至于他想都没想,抬脚踹门。
“这门得要钥匙。”摄影大哥想拦人,手还没伸出去,门已经应声倒地。
张乾回过神来, 脸色有点难看,“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张乾皱紧眉头。
摄像大哥:“没关系,玩密室有什么意思,直接拆比较爽。”
一开门, 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两位摄影大哥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扇单薄破旧的铁门后面不是他们安排好的红嫁衣和洞房花烛, 而是一处两人从未见过的世界。
入目是一片昏暗,一条混浊泛黄的河横贯,河上有一座古朴漆黑的桥,桥下是一大片火红色的花海,随风飘摇。一簇簇幽绿色的火焰在空中飘着,起起伏伏。
一排人提着灯,麻木地在花海中行走。火光打在他们脸上,众人惊悚地发现这些人脸色苍白,双目空洞,已然不是活人。
摄影大哥:“难道走错了?这里不是洞房是坟头?”
“别坟头了,”午怅脸色凝重把两位大哥推开,“去告诉节目组,这里出事了,我和张乾去解决,你们离得远一点。”
“啊?”两位大哥稀里糊涂被推走,那边张乾率先闯进去。
午怅也要跟进去,一个摄影大哥眼疾手快塞他手里一个对讲机,“这是阳司新研制的对讲机,导演特地让你们带上,据说就算是S级阴域,外界也能联系上。”
“知道了。”午怅挥挥手进去,还不忘蹲下把门抬起来摆回去。
踩上屋内土地的一刻,阴风吹来,耳侧是游魂的哭喊,寂静安宁,仿佛真的进入了亡者的归处。
张乾克制住把这里拆了的冲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柳淮有鬼母护身,还有昆仑在,昆仑可是龙脉,保住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他深吸气,午怅这时跟上来,打量着他,“头一次见你这么生气,还以为你要掀了这里。”
张乾抿唇,没有否认:“的确想过。”
“……可别!你今天要是拆了这里,你普通人的人设就保不住了。”
早就没人设了。
张乾心想。
从遇见柳淮那一刻起,人设就没了。
他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自己心头轻松了不少,好像一场慌乱过后,有些东西堵在心头的被疏通了,整个人畅快不少。
他好像想通了点什么。
张乾看看自己的掌心。
他很担心柳淮。
不是因为崽,只是柳淮。
他有点想明白了。
沉默许久的午怅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这里和以前很像。”
张乾抬头看他,午怅静静环顾四周,一向无情的眼里难得染上一点怀念。
“泥浑碗将过去的幽冥阴司整个复制了出来。”
午怅从短暂的怀念中回神。
“孟婆司消抹生魂记忆之职,她的碗没什么攻击力,只是多少取我们的记忆造个幻境,走过去找到那个碗就完事。”
午怅叹气,“你不用担心你对象,不会有什么事。”
张乾稍稍安心,又看他,“你说它会提取记忆?那这片阴司是你的记忆?”
“大概。”
张乾沉默片刻,“……我的也会有?”
午怅耸肩,“也许,爷不知道一个碗到底在想什么。”
说着,他顺着道路向着排队的人群走去,张乾跟上他的脚步。
“这里是三途河畔,每个魂都要从这里过去。”他指指前面的桥,“过了奈何桥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孟婆熬汤的地方。”
“人死如云散,前世已了,莫记前世恩怨。泥浑碗应该就在那里。”
张乾跟着他排在队伍后面,“孟婆的记忆正在苏醒,泥浑碗为什么要搞这一出?”
直接偷跑出来,被他们带走不就完了?闹大又会被阳司察觉收走。
一提这事儿,午怅黑脸,“爷哪儿知道这碗在想什么?它承载七情六欲,心情变化无常,说不定是使了什么小性子。”
“爷上次就该直接闯进阳司把它绑出来,就不用处理现在这些事儿了。”午怅埋怨。
张乾跟在游魂队伍后面缓缓行走,四处观望着,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柳淮。
手机被节目组没收了,他联系不上昆仑,只能用些别的法子。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黄纸,叠了个千纸鹤,又取出一个小红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根头发塞进千纸鹤肚子里。
这是柳淮的头发,他闲来无事从柳淮枕头上取的。
午怅看了他一眼,啧啧感叹:“爷以前和老白勾魂的时候,见过不少你们这样的小情侣。”
兴许是回到熟悉的地方,黑毛午怅话多了不少,“每次都死到临头哭哭啼啼,阴阳相隔再说缘分未了。”
“你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这有什么说不明白的。爷最讨厌勾这些人的魂儿了。一个个都是蠢蛋!”
张乾折纸的动作一顿,掐着千纸鹤没作声,心想好像的确挺蠢的。
午怅没注意他神色的变化,还在骂骂咧咧回忆过去。
“当时幽冥覆灭的时候,爷和老白收到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去勾一对有情人的魂。那叫一个惨烈,一个意外身亡,另一个非要殉情。那着急的样子就跟你刚才踹门差不多。”
“我?”张乾不自觉反问,随手把黄纸千纸鹤放出去,千纸鹤晃晃悠悠起飞,慢慢向前飞去。
午怅瞧他一眼,“你把着急都写脸上了。”
“有吗?”张乾有点走神,他轻轻问着,也不知道在问谁。
也许是有的。
他心想。
当初昆仑和鹿蜀失踪,他就没有这么失态过。
张乾心情复杂,放飞的千纸鹤却突然落到一个人肩膀上。
那人穿着一身繁琐的红嫁衣,披着红盖头,背对两人看不清长相。
“柳淮?”张乾试探着叫了声。
不,这人不是。柳淮的身形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披着红嫁衣的人缓缓转身,端庄秀雅地站在两人身前。
有点眼熟,张乾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当初跟着陈之的A级诡异。
“是你?”
红嫁衣:“张先生好久不见。”
“认识?”午怅问。
张乾点头:“应该是原本节目组安排在这个房间的诡异。”
“那也是个被牵扯的倒霉蛋。”
说着午怅问她,“看没看见一个碗?巴掌大,灰扑扑的。”
红嫁衣微微点头,“见过。”
说着她朝两人示意,捧起一个碗。
“居然在你这里?”午怅微诧,伸手去拿,红嫁衣却手腕一拐,躲过他的动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午怅脸一沉,属于百年前阴司无常使的威压溢出,惊得红嫁衣退后几步。
“原来是无常大人,小女子有礼。”红嫁衣惊魂不定。
“你眼力劲倒是不错。”午怅脸色稍好。
红嫁衣:“我和其他诡异不同,放在百年前我也是百年厉鬼。”
午怅了然,“知道我是谁,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受人所托,暂时不行。”红嫁衣无视午怅难看的表情,把泥浑碗递给张乾。
张乾疑惑,莫名其妙接过。
还没等他拿稳,红嫁衣突然伸手往他怀里推了一下。
“?!”
手里的碗忽然发烫,张乾微诧,心里忽然冒出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
又要倒霉了。
一阵头晕目眩后,张乾头痛,他这是被红嫁衣和泥浑碗合伙送到什么幻境里来了?
泥浑碗真不愧是孟婆的东西,吃了那多记忆,还能给他凭空拉一场幻境。
张乾适应了会儿,睁开眼。
手里的碗已经不见了,张乾正想摸摸自己身上有没有,后知后觉发现衣服居然也变了。
他先前穿的是养儿子心切小鱼给他精心搭配的酷男套装,现在变成了灰扑扑的大袄,还带着稍显乡土气息的花纹。
红嫁衣到底是受了什么人所托?要把他送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
确定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朴实农村小伙后,张乾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此时是黑夜,天上无月,星星不少。
他正站在某个村庄的土路上,离他不远处有一座亮着灯的乡村小院,和长白山的有常村差不多。
而他的身侧则是一片一人高的茂密玉米地。
长长一大片,一眼过去望不到尽头。
玉米地?
张乾思绪飘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张八卦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正想着,玉米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在穿梭。
张乾瞬间警惕。
穿梭声越来越大,渐渐逼近。
张乾静静盯着,揣摩红嫁衣到底想让他看见什么。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
手腕白皙,纤细却不脆弱。
非常眼熟,他似乎经常抓握。
张乾琢磨着。
那人整个探出头来。
“你怎么还傻站在这里?还不快进来!”
那人恼怒,抓着他的手腕就把人拉进玉米地。
张乾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这么随着他一起扎进玉米地。
玉米粗糙叶子划过脸颊,稀里糊涂得就像发懵的张乾。
等等!?
为什么柳淮会在这里?!
还穿着一件大花袄。
张乾有点崩溃。
作者有话说:
小张:???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干的!
昨晚出了点小意外,整个人崩溃emo,今天已经缓过来了
在玉米地里一阵穿梭后, 拉着他的柳淮终于停下。
他们站在玉米地中央的一块空地里,地上杂草玉米杆倾倒斜铺。
张乾默默后退。
真是好大一片玉米地。
柳淮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拧眉瞪他,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
张乾看着他一身臃肿的大花袄,心想柳淮的品位什么时候拉胯了。
这该死的泥浑碗到底把什么东西套到他们身上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 柳淮忽然凑上来, 眯着眼打量他。
“后悔了?”
他离得太近, 张乾轻咳一声侧开脸, “没有,不后悔。”
他这话明显取悦了柳淮,柳淮坐在被人为压倒的那片凄惨的玉米叶上, 轻哼一声,伸手拍拍, “坐。”
张乾坐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脸红。从前负距离接触都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今天坐一下就成纯情脸红心跳想逃离。
是因为想通了点东西?
好像有些东西的确不一样了, 让他再也无法忽视。
张乾脑子乱成一窝浆糊,被水一煮整个都要沸腾了。
在这种沸腾的状态下,他脑子不清醒地往旁边挪了挪。
柳淮正想去拉他的手,摸了个空, 就见他嫌弃后撤,整个人瞬间敏感又委屈, 干脆利落把手抽回去,又觉得气愤。
见张乾一直不说话,柳淮又觉得自己生气没意思, 干脆也低着头坐着不在说话。
“我们这样多久了?”张乾有点走神。
今晚没有月亮, 能见度实在不行。
真会挑时间和地点。
这简直是发展地下恋情的天选之地。
柳淮抬头盯着他, 目光灼热带着审视,即使张乾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意识到不好。
“你不知道?”
这好像不是真的柳淮。不知道被幻境里的柳淮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会有什么后果。
“我只是在算时间,算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不知道哪个词取悦了柳淮,柳淮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说:“三个月,我们在我那个死鬼对象的葬礼上第一次见面。”
然、然后就、就……
张乾觉得自己脑袋要烧着了。
“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
原谅他,虽然他爹妈没得早,他哥又不正经,但他绝对是思想道德修养良好、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这对他来说真的刺激过头了。
张乾摸摸自己的胸口,心想还好是假的,不然他得跪半年祠堂。
柳淮盯了他半天,才从他半半卡卡的声音中猜出一点东西。
他缓缓凑过来,“别告诉我,你在害羞。”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张乾还是嗯了一声。
柳淮的语气瞬间就好笑起来,调笑道:“我们都见了这多次了,你第一次知道害羞?”
张乾捂脸装死,不是很像想起这片幕天席地的玉米地。
更不敢去问其他更多细节,怕再刺激到自己。
他等了会儿,柳淮忽然把手放到他肩上,有意无意问:“来都来了,就这么干坐着?”
“……”张乾轻轻把他的手推下去,“天冷,你别冻着。”
“没关系一会儿,就热了。”
张乾果断装傻,“……大晚上掰玉米,看不见。”
“……”柳淮果然恼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直说!”
张乾叹气,不得不承认这个柳淮意外得耿直,不会拿什么拐弯抹角的问题来问他。
张乾撸撸小蛇安抚,“按照这个发展,一会儿就该来人了。”
“什么?”柳淮疑惑,正要解释,张乾就听见玉米地里再次传来琐碎的声音。
“这么快?”他明明才刚坐下不久。
张乾下意识拉起柳淮就要跑路,这还不知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背景,抓到他们两个会不会搞什么封建糟粕。
刚起身,一个人就一头扎进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他们两个刚才坐的地方。
张乾把人藏到自己身后,地上的人正捂着头喊疼。
张乾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陈之。
怎么哪里都有陈之?
陈之就是这场幻境中揭发他们的反派?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陈之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们两个瞪大了眼,指着他们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张乾敲敲他的脑壳,问:“缓过来了吗?”
陈之麻木点头,片刻恍然惊醒,“大佬你们快跑!村长柳万民带着人往这边过来了!”
他手忙脚乱推着两人快走,自己则就地躺在玉米地,“你们两个快走,这地方就说是我偷懒睡午觉的地方。”
张乾表情凝重,“好,这里交给你了。”
“多谢,保重。”
张乾抓着柳淮,头都不扭一下,光速跑路。
只剩陈之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真、真走了。”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陈之吞了口唾沫,然后非常自然地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躺在这里,装作刚睡醒的模样。
张乾拉着柳淮窜出玉米地,远远回头看了眼,只见一团团火光在黑夜中燃烧着,似乎要将所有东西吞噬。
他们离着那火越来越远,直到火光全部进入玉米地,紧接着他们听见玉米地里传来嘈杂的叫骂声。
张乾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他按照柳淮指的地方,把柳淮送回去,扭头就要走。
走的时候,柳淮忽然拉住他。
“怎么了?”张乾下意识问。
柳淮垂眸,摇摇头,慢慢松了手,关上门。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声,但没有回应。
张乾默默看了会儿,转身离开。
刚走一步,又想起自己忘记问柳淮自己家在哪儿,只好默默叹气,挨家挨户去找。
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一户开着门的人家。大开着门,好像在等什么人。
张乾犹豫朝屋里看去,还没看清脑瓜子就被拍了一下。
“快进去!”
张乾浑身一僵,“哥?”
“都知道我是你哥了,还不快进去!”张八卦推搡着,把人推进屋里,然后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紧紧关上门,还落了锁。
张乾目光跟着他,试图从张八卦身上看出点端倪。但很可惜,他就像柳淮和陈之一样,都是幻境里的人,是假的。
张八卦把院子的门关严,又小跑进屋,把张乾推进去,然后把屋里门也关严实,生怕有什么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告诉哥,你是不是跟柳万民他孙子勾搭到一块去了?”
张八卦急吼吼地问他。
张乾听得一脸懵,半晌才反应过来,柳万民他孙子指的是柳淮。
“嗯。”张乾点头,张八卦又问:“什么勾搭在一起饿的?”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但对上张八卦的眼神,张乾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三个月前。”
他们现实中认识了大概也有三个月。
“哎呦喂!”张八卦一拍大腿,假意抹着眼泪,“造孽了,你总么能干出这种事!给我去祖宗祠前跪着!”
大概是在哪里张家人家里都会有一面牌位墙,这个家一进门就是牌位墙。张乾往前走了两步,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张八卦抹着眼泪,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张乾无语:“……你别装了。”
“好吧,”张八卦耸肩,嬉皮笑脸的,“被你看出来了,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张八股蹲下,蹲在张乾身边,张乾直挺挺跪着,比蹲下的张八卦还高,以至于要低头看他。
张八卦昂头,笑着打量他,“跪的舒服不?”
张乾非常不想理会这个泼皮无赖。
谁知道张八卦站起来拍拍衣服,也跟着他一块跪在牌位前。
张乾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张八卦打断。
“你们跑晚了,村长早就知道了,现在估计正乌泱泱去找村东头的小寡夫呢。”
张乾猛地扭头,张八卦还在说,“被抓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就知道,这种设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张乾起身就要走,被张八卦摁着后脖颈压下去,“谁让你走了,小兔崽子。”
“长兄如父,我还没答应你们在一起!”
张八卦语气严肃,张乾只好又乖乖跪下来。
“反正这事儿跟我们家没关系,你就说跟柳淮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有我在,谁都不敢动你。”
“哥?!”
张乾难以置信看他。
“有意见?”张八卦挑眉看他,完全不像开玩笑。
“有。”张乾梗着脖子跟他呛,“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就算这个柳淮不是真的柳淮,也没怀他的崽。
“他是个寡夫,除了长得好看点没别的优点,你图他什么?”
张乾忽然僵住,垂眸不作声。
他不作声,张八卦就主动开口问:“我懂了,你图人家的钱。难道你哥我没钱吗?”
张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张八卦只有光头强,有个鬼的钱。
“你这是什么眼神?”张八股笑骂,“不图钱,那你就是图他的身子。”
“我没有。”张乾不假思索。
“我,”他忽然顿住。
张八卦眼中含笑,微微挑眉,等着他回答。
“大概是……”张乾有点出神。
午怅吐槽的话,前些日子萎靡不振,今日的冲动与不理智,全部夹在一起,如洪水泄下。张乾那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
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坚定望向张八卦,再次重复。
“我想和他在一起。”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张八卦笑出声,问:“我有不准你走?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说没答应你们在一起。”
“不过现在,我被你感动了。”张八卦揉了把他的头,“我同意了。”
“……强词夺理。”张乾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他就知道他从来不能在嘴上战胜张八卦!
张乾闷着头冲出去,张八卦笑着跟上去,“你怎么还是开不起玩笑?”
说着,他嘴角笑淡了很多,快步跟上去。
由于张八卦把门锁的严严实实,张乾无奈从墙上翻出去。等他到柳淮家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群人从村头最大的那间房子里鱼贯而出。
他比其他人还早到一步。
屋里柳淮正坐在窗前发呆,等张乾出现在窗前才惊动了他。
“你吓死我了,你这么晚还来干吗?”
张乾顾不得跟他解释别的,“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赶紧收拾收拾带走,我们要连夜离开这里。”
柳淮瞪圆了眼睛看他,从精明心机的竹叶青变成可可爱爱的小蛇。
“私、私奔?我答应你了吗?”
张乾深吸一口气,试图跟柳淮讲清楚。只可惜还没开口,他们就听见陈之杀猪般的尖叫。
“大佬!快跑啊!我拦不住他们了!”
这下不用解释柳淮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拉着张乾就往外走,“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走吧。”
很显然幻境并不想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两人刚走出门没多远,村长和其他人就追上来。
他们每人举着一支火把。在火焰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冰冷可怖。
张乾皱眉,想上前阻拦,谁知道一个慢悠悠的身影从路两边的菜地里缓缓走过来。
吊里郎当的举止,随手扎在脖子后的小辫,张八卦双手插兜在张乾身前站定。
张乾:“哥?”
柳淮闻言多看了张八卦一眼,眼里闪过疑惑与惊讶。
张八卦扭头看他一眼,“你们且先走。”
说着,他转过头去,朗声笑道:“哥哥给你挡住这里!”
“哥。”
张乾又喊了一声。
张八卦纹丝不动,只依稀能看见他身前的火光越来越大,火焰开始从火把逐渐蔓延到人身上,直到最后化作熊熊烈火。
张乾忽然意识到什么。
“哥!”
这不是幻境虚拟出来的张八卦,这是活生生的张八卦,他死去将近一年的哥哥。
张八卦似乎听出了他在喊什么,抬手掐诀拦住所有火焰,朗声道:
“等小崽子出生,记得抱到我的牌位前面,让我看看!”
说着他又骂了一声:“赶紧滚!老子看见你就心烦,还要为你的事儿操心!”
张乾眼眶微红,他唇角忍不住勾起,拉起柳淮的手往村外跑,跑之前还喊了一句:
“我把你偷偷藏起来的螺蛳粉都吃掉了!一点没剩。”
火前面的张八卦险些没凹住造型,气得跳脚。
“你个小兔崽子!”
张乾拉着人跑出村,幻境渐渐消散,变作白茫茫一片。
他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轻轻闭了闭眼。
天命不可违,他不知道张八卦到底是怎么进到这场幻梦里来的。但知道人还在,他就心满意足。
他攥紧柳淮的手,向前朝着白茫茫的尽头走去。
忽然想起什么,他一顿,“柳淮。”
柳淮闻声抬头。
“你问我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张乾静静看着他,眼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情,“现在我可以回答你。”
柳淮轻轻摇头,指指伸手即将消散的幻境,“我现在恐怕听不到了。”
“……?”张乾意外。
顷刻,幻境消散。
柳淮、大花袄、玉米地全部消失,只有张乾傻愣愣抱着碗回到原地,面前站着好奇的午怅和端庄的红嫁衣。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憋屈。
这碗为什么就不能延长一点时间!
是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习惯果然不能断,一断就完蛋了,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章
张乾把碗塞到他手里, “一片好大的玉米地。”
“什么?”午怅疑惑,“这么大张旗鼓,你就进去种地?”
张乾不太想解释, 他看向红嫁衣,“多谢帮忙。”
“不用客气, 我们家先生和张先生兄长是旧友。”
张乾微诧, 怪不得陈英民对他一直很上心, 恐怕是张八卦嘱托陈老先生照顾自己。改日, 他得再去拜会一下陈英民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