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灏然张口想要反驳,喉咙里咕噜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秋枫这才认出郁灏然来,冷笑道,“郁将军,想不到你也来了,还这么一身打扮。”
“我……”郁灏然涨红了脸,想要辩白。
秋枫认定他是因为投降了袭月而羞愧,轻蔑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去,“无利不早起,不知二哥给了你些什么好处?”
“问得好,本王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因为太子殿下答应助我登上袭月皇帝的宝座,条件就是先送上你的尸体!”哥舒义扯了扯嘴角。
“郁将军呢?身为曜辰的将军,竟然与他们……狼狈为奸,卖国求荣!威远侯的招牌算是叫你给毁了!”秋枫指着郁灏然的鼻子骂道。
郁灏然可是十分在意整个家族和自己的清誉的,张开嘴巴想要辩解,无奈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人大声喊道,“皇上有旨,哥舒义勾结曜辰外贼,欲图谋反,院中人等,全部杀无赦!”
哥舒义的脸色顿时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在后呀!”
“好,好,有这么多乱臣贼子陪我一起死,也算为曜辰尽忠了。”秋枫狂笑着,趁乱一剑刺穿了秋正己的咽喉。
哥舒义见大势已去,跳出门外,想要冲出院子,然后召集人马来个拼死一搏。
秋枫岂容他逃脱,长剑一挺,拦住他的去路。
哥舒义凛然不惧,轻飘飘的向前拍出一掌,掌风凌厉,竟将秋枫的长剑荡开!
郁灏然识得其中的厉害,不作细想,忽的腾空而起,双脚踢向哥舒义后背。
这时院外火箭、连弩齐发,院内顿时火光冲天。
郁灏然挣扎着爬到秋枫跟前,蘸着地下的鲜血,刚写下“我没有投……”四个字,便倒地不起。
第4章 昔日重来
“爷,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夏目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郁灏然,边说边抹着眼泪。
恍惚中,郁灏然感觉恢复了意识。在袭月国御林军的猛攻下,哥舒义见嚼舌自尽,而他本想告诉重伤倒地的秋枫“我没有投降”,却只写了前面四个字,便已经气绝,也不知秋枫在临死前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自己怎么躺在床上?还有人在哭。
“爷,少爷,你可醒了。”看见他的手指微微蠕动,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夏目激动得抓住他的手。
“夏目?”郁灏然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这是哪里?”
“听松阁,咱们住的地方呀。”夏目心里嘀咕,少爷该不是掉进荷塘里之后,连脑子也迷糊了吧?
郁灏然往身上一摸,并没有利箭插在胸口,而且,最关键的,牙齿也都完好无缺,他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夏目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爷,千万别乱动,你被上房的那些黑心肝推进了荷塘,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烧了。”
郁灏然心头一动,他被两个堂哥郁蔚然和郁霂然推进冰冷的荷塘,是他十四岁那年的事情,忙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元鼎十一年。”夏目心里难过,大冬天的主子在荷塘里泡了大半个时辰,虽然捡回了一条命,看样子人也给泡傻了,不过傻了也好,从此一辈子跟着他,再不用担心有人来和自己抢,于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啥?”郁灏然见他笑得促狭,两眼朝上一翻,就要上去拧他的耳朵。
夏目将热乎乎的姜汤端过去,刚好将他的手挡住,“爷,这姜汤我都熬了三天三夜了。”
这么说他果然是重生了。
半个月前,郁灏然从一个乞丐那里得到了一本叫做《龙阳洗髓经》的武功秘笈,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竟然传到了郁蔚然和郁霂然耳朵里,兄弟俩硬是要逼他将书交出来,他抵死不肯,结果被他们推进了一丈多深的荷塘里。他是个旱鸭子,大冬天泡在荷塘里,就算不淹死,也得活活冻死。幸好夏目及时赶到,将他救了上来。
“打开床头放衣服的那口旧箱子,把里面的书拿来。”郁灏然急于确证那本《龙阳洗髓经》还在不在箱子里,上辈子他知道这本秘笈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绝学,练功的时候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并没有真正成为超一流高手。
郁灏然从小死了爹娘,祖父就把他交给叔叔这一房抚养。夏目是他的贴身小厮,从小跟他一块长大,整个威远侯府中,除了祖父郁山,就数夏目跟他亲了,因此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不会瞒着夏目。
“爷,你还是躺下休息吧,别老惦记着那破书了,瞧你练了大半个月,还不让人家给扔进……”夏目想起他在水里的惨状,顿时说不下去了。
“叫你拿你就拿。”郁灏然决定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做过多的解释。
“全是些光屁股的和尚,真不知有啥好惦记的。”数落归数落,他还是乖乖的打开木箱,把那本发黄的线装书找了出来,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回来的人,爱疯就随他疯一会吧。
郁灏然拍拍书本,“要不是有它,我今天早就冻死在水里了。只是我练功的方法不对,才被他们欺负。”
郁灏然得到的这本《龙阳洗髓经》是一个残本,上面画了许多打坐练功的人像,书的前两页却不知给谁撕掉了。上一世,在得到秘笈五年之后,他才偶然找到了前面的三页,两相对照,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缺失的前三页是书的总则,用文字记录了运气的方法和修炼的药物,正是由于缺了前面的总纲,练习的时候,总是事倍功半,五年下来,他的功夫几乎还是原地踏步。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他可以不假思索的将前面三页的内容默写下来,要练成上面的功夫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夏目见他捧着一本破书当个宝贝似的,急忙提醒道,“爷,姜汤可要趁热喝才有疗效。”
郁灏然正在想着如何配齐练功的药物,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嗯?”
夏目叹了口气,将汤碗抢在手里,凑到他的薄唇边,“来,全喝了,然后捂上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我都睡了三天了,再睡就变成猪了。”郁灏然来了个底朝天,明明喝完了,怎么还在咕咕直响,原来三天没吃饭了,“爷饿了,要吃东西。”
郁灏然跟夏目同岁,又是一块玩泥巴长大的,说话向来不分什么主仆。
夏目看了看窗外,一脸的苦相,“天都黑了,你这不是让我将屁股凑到那个叔母脸上去讨揍吗?”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屁股,上次挨板子的部位还肿着呢。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好了。”郁灏然捧着肚子,实在饿得发慌,不知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死前的头几天才喝过一碗粥的缘故。
“哎,不怕官只怕管。”
夏目一猫腰,摇头晃脑的出了门,不一会,端着个盘子回来了,用力撕下个鸡腿,有些歉意的道,“拿着,你最不爱吃的,厨房里就剩这么半只鸡了。”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抬头一看,郁灏然手里只剩下一根骨头了。
夏目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爷,你可别吓我啊。”
“我在床上躺三天三夜没吓到你,啃个鸡腿你发什么呆。”郁灏然擦了擦油腻腻的嘴,上辈子算是白活了,今天才知道鸡腿是这么美味。
“爷,说话没良心,刚刚我为你抹了把眼泪呢。”夏目偷偷的手里的另一只鸡腿藏进袖子里。
“爷,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郁灏然学着夏目的嗓音,装出抹泪的样子,忽然从床上跳起,“拿来。”
“爷,你以前可是不爱吃鸡腿的啊。”夏目实在弄不明白,主子在荷花池里泡了个澡,说话怪怪的还能理解,怎么连吃东西的习惯都彻底改了呢,早知如此,该把手里鸡腿在门外啃了才进来的。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郁灏然一把抢过鸡腿,塞进了嘴里。
“爷,你慢点吃,可千万别噎着。”夏目心疼地给他捶着背,心里止不住暗笑,这幅吃相可实在配不上这么俊美的一张脸,要是让府里其他的那些个公子哥看见,又要给他们增添许多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正在大快朵颐之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门口,一个少年玉树临风,“哎哟,堂堂威远侯府上的公子,吃起东西来怎么跟下人似的。”
郁灏然嘴里正塞了鸡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往身后猛地拐了夏目一拐子,意思在说,都交代过多少次了,进门一定要将门拴上。
夏目吃痛,脸上却没有半分难过的样子,真是老天有眼,今天让你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太子殿下。”他赶紧起身,束手退到了一边,跟郁灏然可以随意,但在太子秋浦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秋浦见郁灏然愣愣的瞧着自己,以为他为不雅的吃相被人撞见而尴尬,便走上几步,坐在他床边,柔声笑道,“夫子云,食色性也,这才是真性情,本宫非常喜欢。”
郁灏然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几千个几万个念头,前一世出卖风雷军的人,除了叔父郁涛之外,幕后的元凶会不会就是秋浦呢?他与哥舒义暗中勾结,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他已经贵为太子了,皇帝的宝座迟早是他的,他为何还要冒着被皇上察觉的风险,也要除掉三皇子秋枫?
无数个为什么,他一个也回答不出来。上一世的主角就登场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上辈子根本救没有这一幕,难倒是因为他的重生,剧情在这里产生了拐点?
“灏然……”秋浦见他还在发愣,不禁亲昵地叫了一声。
郁灏然这才回过神来,冷冷的回了一句,“太子殿下,请你以后不要不经同意便随意闯进在下的房间。”
秋浦愕然,郁灏然怎么胆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威远侯府上上下下,见他来了,哪一个不时诚惶诚恐,一脸荣幸和敬仰的样子。
这决不是郁灏然的性格,秋浦摇着折扇,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哟,几天不见,脾气见长了,像匹野马似的。”
夏目见郁灏然给了他一个闭门羹,心里那个高兴呀,简直跟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服的,早就跟爷说了,这个太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跟他搅和在一起,迟早要要为他所害,以前以为爷就是死心眼,原来看得比我还透呀。
“启禀太子,我家公子被人推下荷塘,躺了三天三夜,刚刚才醒来,冒犯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夏目一向口齿伶俐,赶紧为主子解围。
秋浦目光横扫过来,像鞭子一样抽向夏目,“谁这么大胆?”
“是郁霂然、郁蔚然两位公子。”夏目嘴里说着公子,神情却非常的不敬,他就是主子养的一条狗,谁欺负他的主子,他就咬谁。
秋浦的脸色变了变,“想必是自家兄弟开玩笑的时候过分了些,年轻人嘛,这也是难免的。”
郁灏然算是听出来了,这个自称喜欢他的人,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开始为他的两个堂哥开脱,显然根本就不打算为他出头。
“他们当着下人的面,将少爷扔进荷花池的,这么冻的天,躲在屋里都要生冻疮了,何况那可是结了冰的荷塘。”夏目倒豆子一样,演了一回告状小能手。一边回眼看着郁灏然,爷,这回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了吧?
秋浦牵动嘴角,绝美的面庞有些变形,“有机会本宫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威远侯的,你个奴才就不要为一点小事忿忿不平的了。”
“夏目可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兄弟。”郁灏然看向秋浦,眸子里却是空空洞洞的。
夏目一听公子为了维护他,竟然不惜当面顶撞太子,更是心花怒放,不懂得投桃报李的人,一定不是个好奴才,当即又道,“少爷可是发了三天三夜高烧,也许这个在太子爷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在夏目眼里却是天大的事。”
秋浦被主仆两人一人将了一军,好不尴尬,顿时萌生退意,“灏然,你且安心养病,迟早我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第5章 《龙阳洗髓经》
秋浦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几天不见,郁灏然当面顶撞他不说,对他的态度竟然变得冷若冰霜起来,难道是他同时与郁蔚然交往的事情败露了?
威远侯府的老王爷郁山,是曜辰开国元勋。郁山年事已高,皇上特别恩准,由他的次子郁涛承袭了威远侯的爵位。
郁涛拥有重兵,常年驻扎在泗水关,与曜辰北面两个强邻相抗。郁山虽然已经不再掌兵,但朝中的武将大都是他的门生故吏,因此对朝政的影响举足轻重,连元鼎帝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秋浦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自然要倚重手握重兵的郁涛,便与他的长子郁蔚然眉来眼去,打得火热。
郁山本来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庶长子郁海,另一个便是袭爵的嫡子郁涛。郁海早年战死,留下遗孤郁灏然。?”
秋浦一方面想要拉拢郁涛,为自己所用,另一方面对他又不是太放心,因此跟郁蔚然交好的同时,又明里暗里向郁灏然示好,想通过他来监视郁涛的动静。
“出来。”秋浦猛地一转身,朝身后的林中喊道。
“太子殿下。”郁蔚然见被他发现,只要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秋浦阴着脸问,“听说灏然掉进了荷花池里,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太子殿下,爹爹在龙家布置了很多眼线,谋划了三年多,眼看那本《龙阳洗髓经》就要到手了,谁知却被这小贼偷去了,我和霂然只是想逼他将书交出来,谁知这小贼倔强的很,死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