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跟你说这个。”霍松声说,“养火蛇草比养你还精贵,你身边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我对自己都不放心,别人就更不要说了。”
林霰揭开锅盖,用勺子进去搅了搅,让上面的海鲜沉下去:“难道你要找个姑娘吗?”
霍松声当即点头:“正有此意!”
林霰动作一滞,抬眼时的表情跟方才霍松声进门时一模一样:“嗯?”
霍松声高兴地跟他讲:“我准备把我娘喊来!”
“当啷”一声,勺子砸在锅沿边上,林霰愣了下。
霍松声拉过他的手:“手疼啊?烫到了吗?”
林霰手一圈又裹上了纱布,昨天被碎片割伤了,不过不严重。大概是觉得霍松声的想法过于大胆,他挺认真地问:“你怎么想的啊?”
“你说我娘吗?”霍松声说,“养花我没经验,而且我马上要上战场,兵荒马乱的顾及不到,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你也知道,我娘平时爱好就是种花养草,而且她那么喜欢你,对你的事肯定会很上心。”
林霰清醒冷静:“她是喜欢戚庭霜,不是我。”
霍松声下午在书坊时便有了主意,这事交给谁都不如交给他娘来的靠谱,赵玥将戚庭霜视如己出,一定会倾尽全力去救他。
海鲜粥在火上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霍松声停顿片刻,缓缓说道:“庭霜,我爹娘也是你的家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保护你。”
林霰并没有做好告诉霍城和赵玥自己就是戚庭霜的准备,被霍松声发现是意料之外,否则他会一直捂死这个秘密。可对于霍城和赵玥,戚庭霜是他们二人一手养大,正如霍城所言,戚庭霜没有他这么多的心思。他尚且无法接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霍城和赵玥又怎能接受?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更残忍的了。
林霰沉默着。
霍松声并不想勉强他,安抚地搓了搓林霰的手背:“没关系,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说。我可以跟我娘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她也一样会对你很好。”
海鲜粥煮好了,霍松声先给林霰盛了一碗:“流民之乱虽然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整顿,但南边各州府已经按照新制在做,局势也逐步稳定。过段时间我爹要回长陵述职,可能会带着我娘小住一段。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不强迫你,但是火蛇草关系到你的身体,这点我不会让步。”
如果可以,霍松声一定会亲手看着火蛇草发芽生长,但环境和条件不允许,他只能找一个让他放心托付的人,才不至于在前线提心吊胆。
林霰明白霍松声的用心,点了点头,是同意他的提议。
霍松声松一口气,趁粥正热着,催促林霰快点吃掉。
海鲜粥味道鲜美,不腥,林霰难得有胃口,白色瓷碗盛的满满当当一份全部吃掉了。
霍松声帮他剥虾,去头去壳放在碟子里,林霰喝粥的功夫已经剥了一盘。
林霰心头暖热,放下碗,看向霍松声:“松声。”
霍松声动作不停:“嗯?”
林霰尝试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霍松声塞一只虾进林霰嘴里:“等你多久都行,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安心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谢逸请的花匠离得最近的就在隔壁州,人第二天就到了。
对方姓刘,年纪也不小了,养了一辈子花,人到中年之后开始做花卉生意,比起种花,刘师傅现在更像个商人,霍松声见了面后觉得不太合适,送了些礼便送人回去了。
第三天又到了一位,这次来的是个女子,名叫花锁玉,年纪四十岁上下,长的小家碧玉不显年纪,霍松声一问,对方竟是南林人。
与都津相隔不远的庄州是大历的花卉之都,眼下正值开春之际,许多花市都上了一批新,花锁玉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庄州采买,碰巧离得近,收到邀请便直接赶了过来。
花锁玉和谢逸、林霰都认识,当初林霰满大历的找火蛇草,结识了许多名声赫赫的花艺师傅,这些人在花市上有人脉,买花卖花都有渠道,林霰便托他们帮忙留意火蛇草的下落。
或许是老乡的缘故,霍松声见花锁玉格外亲切。他把装有火蛇草种子的箱子拿出来,打开了锁:“种子被树脂封在镜框上,我们还没做处理。”
花锁玉捏着碎片一角,迎着光看了看:“这镜子做工精细,树脂封得很牢,亏得如此,否则无法保存这么多年。”
树脂隔绝空气,起到了保护作用,种子始终是未醒状态。
霍松声心中一喜:“那就是说,种子是好的?”
“嗯。”花锁玉用手在种子上按了按,“取种子不难,取出来之后要先泡水醒一醒再种,这样比较容易出芽。”
霍松声手上仅剩三颗,保险起见,他并不打算全部拿出来。
花锁玉笑了笑:“别那么紧张,你们有没有想过,火蛇草之所以成活率低并不在于种子本身,而是火蛇草的生长环境过分苛刻。”
谢逸思索道:“火蛇草生长对温度有严苛的要求,可天气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了。”
火蛇草生长在极寒之地,古籍记载,其从出芽到成熟至少需要六个月,这期间,但凡有一点回温,无法满足火蛇草的生长需要,它都无法正常长大。大历的冬天周期在三到四个月,这就奠定了这株草的珍稀程度。
花锁玉倒不担心:“天气不是问题,生长条件不足我们可以创造条件,而且林先生的病等不了那么久。”
花锁玉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了霍松声很大的信心,将她送走后,谢逸问霍松声还需不需要见其他人,霍松声摇摇头,决定信任花锁玉。
种养火蛇草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种子没有立刻取出来。谢逸打算先和花锁玉回长陵,看看该怎样模拟一个适合火蛇草生长的外在环境。
霍松声在都津多陪了林霰几天。
按照符尧的说法,通常给林霰施针压制寒毒后,他会虚弱个两三日,再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强烈的爆发。可这次林霰的病好的并不快,他反反复复地发着低烧,整日咳嗽,大半时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觉。
这是林霰被透支的身体在发出抗议。
好在又过了两天,林霰终于退烧了,人也精神不少,符尧过来给他搭脉,说难熬的那一段算是过去了。
霍松声终于能松一口气,他在都津耽搁了不少日子,眼下林霰病情好转,他也能放心离开。
行李之前就收拾过,这几天霍松声又给弄乱了,林霰盘腿坐在床中央,慢条斯理地帮他叠衣服。
霍松声白天去了趟都津港口,跟那边的官员商议办海市司的事。
都津作为大历重要的航运港之一,大小航线几乎都要从这里过,以后肯定是要建海市司搞互市的。这次霍松声亲自从西海航道上走了一趟,对将来海运有不少想法,这些天趁林霰精神好的时候就跟他讨论,比如将来海市司官员的任免、选调,海市司的职责,如何规范海市司的运作,避免夹带等情况的出现,等等。
海上互市是近在眼前的事,从赤禹和幽泽运粮就是个很好的开始。当然,一条贸易之路的开辟不可能完全没有问题,关键是事前要有预设,事中要能控制,事后要有配套的奖惩措施,这样才能形成长效稳定的发展模式。
霍松声到家还在想这个海市司要怎么建,林霰在那边收拾,他就蹲他脚边讲个不停,林霰基本听他说,偶尔搭几句腔,后来发觉霍松声嗓子有点哑,便要他去倒点水润润喉咙。
林霰把霍松声要带的衣服折好打包,放到榻上。
霍松声一边喝水一边盯林霰的背影,人长的是苗条纤长,脑袋聪明不说,还贤惠。
霍松声不想谈别的了,扑过去从后面搂住林霰的腰,差点将人压上榻。
林霰稳住脚步,抓着霍松声的小臂才没跌下去,半转过脸:“又闹什么?”
霍松声咬他肩膀:“谁叫你撅着屁股对着我。”
林霰今天状态可以,脸上恢复一些血气,他挑起眉,飞起的眼尾显出一丝神采:“我?”
霍松声点点头,用下巴戳林霰的肩。
林霰在霍松声的环绕下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松声,那眼神很有洞察力,又带着戏谑,像是将霍松声看穿了:“你想干什么啊?”
霍松声手一兜给林霰托着腿根抱起来:“我想,你给么?”
林霰也不反抗,被霍松声提起来抱过去的都习惯了,俩胳膊一耷拉垂霍松声后背上,歪头枕着他:“你想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俩人十几岁就胡闹过,现在顾及着林霰的身体,霍松声总忍着,不敢闹得太厉害。可他也不是吃素的,林霰整天在他面前晃,洗澡换衣服都是他伺候,哪能没点想法。
霍松声抱林霰去床上,俯下身咬他的脖子,急得很,将林霰的领口都扯破了。
林霰手掐在霍松声腰间,仰着脸回应他的吻,热潮一点点涌上来,霍松声猛地一用力把林霰翻过去,按着他的后颈,低头咬他肩上的刺青。
林霰肤白胜雪,唯有肩头一片浓墨,被霍松声咬出红印,像是松枝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霍松声很喜欢林霰的刺青,为此感到深深的餍足。
他趴在林霰身上,手掌贴着刺青,沉沉地喘气:“明天我就走了,这次真走了。”
林霰脸埋在枕头里,快要无法呼吸时才换了姿势:“不来吗?”
霍松声气息很重地笑,把林霰的衣服提了上去:“怎么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林霰轻轻咳嗽,胳膊肘往后顶了霍松声一下:“那你下去,重死了。”
霍松声没全下去,旁边挪了挪,半边身体还压着林霰:“你看,你趴我身上的时候我从来不嫌你重。”
“那你翻个身,让我压一下。”
“我不。”霍松声手脚并用把林霰抱紧了,安静一会儿,然后说,“上次你送我走,说明年春天来溯望原找我,那时我想的都是不好的事。现在不一样了,你再来找我的时候,一定会比现在好,对吗?”
林霰几乎是嵌在霍松声怀里:“嗯,会比现在好的。”
“戚桐语。”霍松声松开手,拍了拍林霰的腰,让他转过来,“想让我翻身要有实力,现在再想拿回主动权没那么容易了,知道不?”
“哦。”林霰压着唇角忍笑,没忍住,问说,“也许我就想躺平呢。”
“呵呵。”霍松声冷笑一声,“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像是要把我吃了,你自己知道吗?”
林霰没否认这句,缓缓抬手握住了霍松声的脖子。
他手心一圈缠绕着纱布,面料粗糙,从下往上刮蹭着霍松声的皮肤,拇指抵住霍松声的喉结,往下按了按。
霍松声被按得有点想咳嗽,抓住林霰的手腕:“别我舍不得对你发狠,你就欺人太甚啊。”
林霰按着喉结将霍松声的脸往内一拨,然后照着他跳动的血脉狠狠一咬。
霍松声浑身绷紧,吃痛地抽气。
“你别让我。”林霰对上霍松声的眼睛,沉声说,“我们凭本事说话。”
·
霍松声在第二天早上重新踏上前往漠北的路。
大约半个月后,早春时节,林霰病体初愈,启程回长陵。
顾念林霰身体,他们没有心急赶路,虽然是简装出行,到达长陵也走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大历异常平静,晏清王赵冉继续代行天子之权,悄无声息的将朝中大臣换了个遍。造反的三皇子赵珩押解回都已经过去快三个月,有关他的审问却迟迟没有开始,赵冉似乎有意消磨赵珩的意志,将他关在一间不见天光的牢房内,没有任何人能与他接触。
值得一提的是,赵渊一个月前从昏睡的状态下醒了过来,但他也仅仅是醒了。
老皇帝大病一场,人成了傻子,不会说话,不能动,每天只会张着嘴笑,终日要人伺候,他不要别人,谁碰都闹,除了秦芳若。
周旦夕听说林霰今日就能到长陵,早早便去府上等着。
林霰离开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会和周旦夕通信,长陵那边的文书也都是由周旦夕整理好送去长陵给林霰定夺。
林霰换了一身正红色朝服,低头系着袖扣。
周旦夕进门来,问道:“大人,您现在要进宫吗?”
林霰应了一声,修长手指微微一动,小小一枚白玉袖扣束住了衣裳的腕口,正卡在林霰手腕外侧的骨头上。
“皇上既然醒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理应去问个安。”林霰放下手,说道,“走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赵渊重病后,由晏清王赵冉主持朝政,对外封锁消息,只说皇上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在他病情稳定的第二天,经太医同意,赵冉将赵渊从广垣宫移送至清安园,那里环境幽静,无人打搅,最适合养病。
赵渊这一睡就是几个月,赵冉拿来搪塞群臣的借口渐渐失去信力,宫内宫外盛传皇帝被晏清王挟持,囚禁在清安园内。那一阵长陵宫闹得厉害,不过这些声音随着朝臣换血而逐渐消失。
百姓则不管那么多,他们在乎的不是谁人当政,而是谁当政能给他们更好更稳定的生活。显然赵冉上台后,百姓的日子好过不少,渐渐的民间支持赵冉的人越来越多,倒不希望老皇帝重回朝堂了。
林霰到清安园时接近黄昏,从发起新枝的树藤间往上看是一片橙黄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