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之千帆尽[现代耽美]——BY:vagary
vagary  发于:2023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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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对堂兄弟的拼酒,赌注是我的去向。
  那是未离提出的条件。
  但我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
  琅玕帮我把兰蕤弄进卧室,他斜斜栽下去,带着我,过分义无反顾的姿态并不像他。我们一起倒在床上,他已经没办法保持清醒,死死扣在我腰上的手指却丝毫不肯放松。
  俯视着我,琅玕轻声地笑,“没关系的,在飞机上他已经吐过几次,现在大概只想睡。”
  又是一个惊吓。
  萧未央的失仪,那不知道该算作一个噩梦还是奇迹。
  琅玕协助我脱下兰蕤的外衣,再拖过毛毯裹住他免得着凉,我用他递来的大毛巾轻轻擦拭着兰蕤的头发,琅玕抱着手臂斜觑我片刻,耸耸肩,“没有我的事了。”
  透过兰蕤湿漉漉的发丝我看到他微笑如花萼的唇,和他无声关门时右手食指上一枚镶嵌黑玉的银戒。
  如同一枚看透实情的眼睛。


第26章
  我轻轻将兰蕤的头抱进怀里,他安然地伏在我胸口,呼吸沉重急促如喃喃细语,满身酒气,又渗透了雨意寒冷潮湿,我吃力地解开他的衬衫,想叫琅玕帮忙,到底不好意思。想来即使是兰蕤也会尴尬,于是只好自己动手。
  他的身体火热恍若缠绵,睡得却像个透支精力的孩子。
  我想要慢慢滑出他的臂弯,未果,到底逃不开他十指的紧迫。我埋下头尽可能贴近他脸颊,大醉之后依旧苍白秀雅的轮廓,疲倦在呼吸里蔓延。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似苦涩似浓酽,尝在舌尖却仍是兰花的气息。
  近在毫厘,他二十六岁的容颜。
  陌生得像擦肩路人,亲昵如前世的灵魂。
  我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雨在窗上,打湿黄昏。
  紧贴他下眼睑微微勾勒的细纹,精致的年轮,愈到眼角愈浓长细密的睫毛,凤尾般翩然妩媚地披散开去。指节触及的瞬间,就有一点颤抖,自肌肤荡漾到心底。
  他干燥微启的唇,一痕细白的齿。我忐忑地探出舌尖,轻轻润湿上去。
  他的气息。动荡浑浊,激烈沉重,我闭上眼睛,就沉溺进去,如同投身盐分浓烈的古海,一无所知,亦无所思,置身在此,魂魄游离,沉睡在此,清醒无期。
  是这样地爱他呢。
  我陡然睁开眼睛,满身冷汗。
  是这样地爱着他呢。
  一个不生不死的我,爱上如他这般脆弱的人类。
  我知道所有的童话里会怎样描摹,我明白宿命会给出怎样一个结局。我见过那与我相似的,精灵附身的不死族,数十年的相爱中,以青春不改的容颜,伴着他一心眷恋却被沧桑磨蚀的情人。
  可是我爱他。
  生生死死,离合泯灭一瞬间,但我的存在,已经是无可恕的永远。
  可是我爱他呢。
  放任嘴唇落在他温柔颤抖的眼睛上,放任泪浓郁猖狂地流下来。
  “我相信你……我爱你。”
  他听不到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直面自己。
  我爱你,兰蕤,萧未央,任你是谁。我爱你,我相信你,我别无选择。
  泪到最后,就流得干了。
  我捧住他火烫脸颊,那张脸像艳丽红晕烧灼着的花瓣一样盛开在掌心,轻轻磨蹭着寻找我肌肤上的凉爽。
  果如琅玕所言,他睡得不算很静,却已经足够安稳,紧紧勾着我的腰,嘴唇和脸颊不住在我胸口摩挲,烫暖了一点就任性地蹭到别处,直到嘴唇贴紧我的锁骨,他满意地微声呻吟,淡长睫毛扑簌着安逸地低垂,刷过肌肤。
  他那样枕着我睡了,直到凌晨,房间里只有暗色的夜和未明的星光。街上杳无人声。黑暗中我仍能看清他突然战栗的目光,有一丝无法确认身在何处的迷茫和动摇,然后慢慢转到我脸上。
  他声音沙哑而镇定地说:“开灯。”
  我听话地开了床头灯。兰蕤用一只手捋过额发,依旧定定看着我,脸色白了一刹又陡然涨红,嫣红如火,衬得瞳子分外既青且锐,却几乎连水艳的眼白都染得妖红。他跳起来,动作有些不稳,有气无力地滑下床,低声说:“我用下浴室。”
  我默默指给他方向。
  他带点仓皇地关上门时我听到一丝细细的诅咒,禁不住想笑,自然笑不得。一个半裸的他,那已经不算什么。我还记得凝视他下颏上淡淡须影浮现出来时的暧昧与温柔,掌心覆盖上去微微粗糙,是从未有过的异样触觉。一个不修边幅的兰蕤,我的生平仅见。
  这难道不算幸福。
  他很快出来,裹了浴袍,姿态闲适而表情懊恼——其实也只有极淡的一丝而已。
  我向他伸出手。兰蕤怔怔看了我一刻,放弃挣扎,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指。
  他开始吻我,嘴唇里是冬青薄荷清爽甘凉味道,他整个人都是湿润而清新的,仿佛连指尖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气泡,轻轻爱抚上去便会绽裂出清澈香甜的刺痛。洁净、温暖、细嫩而甜美,宛若新生。
  在承认了所有之后,我简直不知如何对他,如何爱他。
  他吻着我,轻柔而安抚地,是一贯的他。
  在他想要说些什么之前,我把手指放在他嘴唇上,“嘘。”
  他定定看着我,突然抱着我倒下去,一任方才的姿势重复起来,将脸孔埋在我怀里,不再作声。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那两片形状完美的蝴蝶骨。指尖沿脊柱慢慢滑下去,再低一点,他一如意料地发起抖来,抬手抓住我,声音有些沉闷的忍耐,“优。”
  我扬起眉等他继续。
  “我不想在未离这里……”
  我点点头,忽然有点坏心起来,滑低身子咬住他耳垂,轻轻问,“明天回去?”
  他不发一言地紧紧抱住我,已经足够肯定。
  “飞机上……洗手间足够宽敞?”
  一如意料,他打了个凶狠的冷战,抬头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垂下眼睛微笑。
  是的,兰蕤,我早已决定是爱你的了。
  我爱着你呢。所以一切都只随你我心意,所以请让我来承担我理应承担的一切。
  这样就好了。
  既然我爱着你。


第27章
  回到伦敦之后我没有去见未离,他亦没有找我。兰蕤的贪恋出我意料,返家那天正是周末,整整两天我们都没有离开卧室。他几乎不肯放我下床。坦率地说,我从未感到如此幸福,令人颠倒昏眩困顿烦恼而又铭心刻骨。
  不接电话,不开手机,不查看信件,我猜他任何一个朋友或者搭档伙伴都会以为他疯了抑或告失踪,但可惜的是星期一到来,并没有花边新闻与军情五处的机密情报供人娱乐。
  他神清气爽地继续做他自己。
  那一年我感觉他有时拼命得过了分。那令我担心,但……即使每晚等到午夜过后,在大气污染的惨淡星光下几乎放弃了浪漫心情,只要他轻轻开门,温柔疲倦地注视过来,立刻就无话可说……我想我变成一个迟钝而单纯的家伙,只要有了他一切就毫无瑕疵。他躺在我身边,嘴唇贴在我的头发上,喃喃地说:“爱你一天,然后就死去,比什么都值得。”
  我惊骇地按住他的嘴,试图把那句话抹杀。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摊开,然后吻。
  那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所以我更为恐惧。
  但也只有一瞬间,就忘了所有。
  包括生死爱恨,颠簸流离。
  包括我经历并无法遗忘的那些。
  我不知道,至少在当时一无所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兰蕤叫我闲暇时照看未离,说这一句话时他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我不大明白,但未离……他和玉珞珈的接近的确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是说,知道这桩事的所有人,而那除兰蕤之外,也不过只有未雨和未晞而已。
  他们的会面向来私密,但未离似乎并不像起初一样惧怕他。冬天里未离向来懒怠出门,这习惯却因玉珞珈的出现而多少有所改变。只是偶尔想到琅玕说过的那些,我会有点不安。
  “对玉珞珈而言,杀人并不需要思考,做爱也是一样。”
  没有人知道这种状况会演变成怎样,会走向何方。但至少……我苟且偷安地对自己笑一笑,至少现在,未离看上去有了很大改变。和玉珞珈的交往让他渐渐染上一点鲜活颜色,更贴近他外貌青春年纪。潜移默化地,他连衣着气质都有所不同。未雨有次满头雾水地跑来找兰蕤抱怨,“他叫我替他弄台电脑,教他视频聊天!”
  兰蕤了然的看着他,耸耸肩。
  未雨愤愤地瞪着他,“你都不问和谁?”
  兰蕤礼貌地问——当然只是出于礼貌,“和谁?”
  我想笑,努力忍住。
  未雨泄气地坐下来,“一个……男人。”
  “哦。”
  兰蕤拍了拍他的肩,“Rain,给他弄好防火墙。”
  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语双关。兰蕤觑未雨不注意对我眨眨眼。
  未雨继续瞪他,“你都不吃惊么?!”
  我别过头放任微笑开得肆无忌惮,当然他不会,即使我都不会。还有什么比未离允许他人在天涯海阁留宿更令人吃惊。那是上一次,他的管家悄悄打电话过来,未离得了感冒正在房里休息,而玉珞珈又来约他。
  “刚吃了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你进来吧。”
  他那样不带一点笑容地说完,扔下手机。
  我咬咬下唇,难怪管家这样担心。未离从不见外人,而四华苑更不准私自出入。未离是例外中的例外,但那个人……
  兰蕤轻轻说:“不必介意。”
  我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用手背轻轻擦过我的脸,继续埋头工作。
  我放一杯茶在他手边,安静地把他批阅过的文件理好。
  在应发信件里我看到一封写给长岛方家,禁不住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瞬间。我想到兰蕤讲过的那些。小雅的归属,方澪和未澈的爱怨。我摇摇头,把那封信收进文件夹。
  圣诞前夜兰蕤照样带了我去NO NAME拜访,一如去年,美貌少年的引导和精心服侍,这次我们被带入包厢时,古老且美艳的吸血鬼就等在那里,然而令我吃惊得睁大眼睛的,是他身边东方式样檀木软榻上斜斜偎着的那个人。
  看见我们进来,他只懒散地抬了一下手指,算作一个漫不经心的优雅敬礼,继续用一只小小的银匙勺着冰碗里碧绿的膏冻。长发散披,迥异向来束起时的潇洒干练,青鬓游丝拂在唇角,他眯着眼轻轻吹开。
  这一刻他看上去柔软也如丝。
  玉琅玕。
  吸血鬼安闲地坐回他身边,推推他,琅玕懒洋洋向边上让了让,吸血鬼笑得带点开心带点戏谑。
  兰蕤拉我坐下,琅玕始终没有作声,一口口抿尽了那奇异的膏冻,手指软软一垂,整个人就无力地沉溺在锦缎靠枕和巨幅丝绒间,眼眸似睁非睁,沁着种不屑呼吸的神气。
  那两瓣唇却渐渐渗出艳丽娇润颜色,鲜活如罂粟。
  兰蕤皱了皱眉,吸血鬼立刻察觉,低头看他一眼,又问我们,“要不要也试试看?”
  他指着桌上一只四角垂下纯金香球的黑色漆盒,打开来里面满满的那种绿色膏冻。
  我还不及问,琅玕陡然抬手,啪一下打在吸血鬼手腕上。
  他连声音都似融满了花蜜,甜美而缓慢,轻细而粘腻,仍合着眼睛,仿佛困倦不堪,“别玩过头了,你。”
  吸血鬼耸了耸肩,对我们笑,手势灵巧地盖好匣子。
  兰蕤看着他,“大麻?”
  “和鸦片。”
  我打个冷战,情不自禁看向琅玕,他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爵爷,不送。”
  吸血鬼抗议地看他一眼,“喂!”
  琅玕随手抓过他脱在一边的外袍胡乱一裹,翻了个身,金绣牡丹妖娆锦簇自肩头开到膝弯,黑发兜进领口,掩了半边桃花颊腮。
  他喃喃地说:“你是不困,我可要睡了。”
  兰蕤有点哭笑不得,拉着我告辞。
  他看着我,“这回你知道了,逢年过节,Shiva都去了哪里。”
  我哑口无言,半晌才问出来,“……他和那个……吸血鬼,很熟?”
  “我不知道。”兰蕤微微恍惚地笑了笑,“谁知道呢,那是他的事,凤阁玉琅玕。”
  “他用那种东西……他……”
  兰蕤把手指放在我唇上,我清楚他的意思。不要问,不要思考,那是我们无力探索更无法驾驭与改变的人,所以一切由他们去。
  多么冷酷又简洁的思考,我年轻的侯爵。


第28章
  这年的圣诞聚餐结束得很早。未离在餐桌上接了个电话,那是太少有的事,他自己大概也清楚,故此神色不自在,声音压得低细。一声你好之后,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猝然惊吓的表情,瞳孔突然湿漉明亮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有一点不知所措的粘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蜂糖颜色的柔软瓜子脸,未离察觉,秀丽颧骨霎时染了莓色红晕。
  那晚他的心情似乎好得飘飞,连甜点都没用便匆匆跑出去。我看一眼兰蕤,他示意我跟来,自大厅一角转出去,有旋转楼梯直通楼下,被一间用大量锦缎和毛皮装点的小客室挡住,十分隐蔽。隐身沉厚芳香的帷幔之后,自落地长窗看出去,外面白雪一片,自门前到大门循旧例燃着东方式样的精致灯盏,一朵朵雪地里的猩红火焰跳动如脆弱而又温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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