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逸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外,倚在走廊的窗台边上等。
邱三桥愣了一下,却没有回绝,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披了件大衣,跟了出去。
刚出刑事与司法学院大楼的时候,冷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邱三桥鼻子一痒,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赶紧把大衣最上面的一个扣子系好,又搓了搓手,感叹:“没想到外面这么冷。”
寻逸撑起伞,把自己和自己老师的头顶遮住,然后与对方并肩向家属区走。他手中的这把小小的折叠伞根本没法把两个大男人完全遮住,没走一会儿他就感到自己的右肩膀湿了一块儿,寒气一下子就渗进了衣服。寻逸知道自己老师左肩膀的状况比自己的好不了多少,于是不着痕迹地把伞往又往男人那边儿移了移。
雨雾把道路两旁本就昏黄的灯光弄得更加朦胧,整条通向家属区的路更是漆黑一片。邱三桥一不小心踩在小石子上,一个趔趄,差点儿滑倒,幸亏寻逸及时拉了他一把。
原本十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二人愣是走了二十分钟。
寻逸一直把自己的老师送到了单元楼门口,才转过身,打伞离去。
刚才一直半靠着寻逸,邱三桥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现在那孩子一离开,他突然觉得肩膀冷嗖嗖的,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左肩被雨淋湿了大半。邱三桥想都没想,朝着男生离开的方向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寻,你里面的衣服湿没湿?”
只见寻逸高高瘦瘦的身影在不远处停住了,然后在雨雾中缓缓转过来。他微微启了启唇,不过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雨声淹没了。
邱三桥借着背后电梯间的灯光,向寻逸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背靠着无尽的黑暗。
邱三桥蓦然间觉得心疼,他抿了抿唇,喉结起伏了一下:“小寻,来我家坐会吧,我给你拿一件新衬衫。”看着寻逸的身影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邱三桥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他摇了摇头,把这全都归结于自己对男生的愧疚。
二人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寻逸突然停在了原地,低声问:“方便么。”
“方便?”邱三桥怔了怔,一时搞不懂男生到底想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之前曾经杜撰过有一位在航天大学教书的妻子,于是努力用微笑掩饰刚才的尴尬:“我太太今天不在家,出差去了。”
寻逸一句话也不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男人,那种凌厉的目光似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其实他老师有没有结婚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刚才男人的一系列举动只不过是再次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
邱三桥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谁知刚一开门一个炸着毛的圆球就从鞋柜窜上他的肩膀,冲着站在门外戴着金丝边儿眼镜的不速之客呲了呲牙。
邱三桥如往常般跟自己家的猫打招呼:“你好,贝卡利亚。”说完,微微弯下腰,一把抱住叫个不停的孟德斯鸠。
寻逸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之前他不止一次在自己老师的头发和衣服上发现过猫毛,让他真正有些讶异的是男人竟然给猫起了一个法学家的名字,在他看来这种做法实在有些孩子气。
寻逸垂下眼去看一只正在用小爪子挠着他裤腿的小折耳猫,那只小猫似乎很是喜欢他,粘在他的脚边不肯离开。男生微微弯下腰,在小猫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问了句:“它有名字么。”
“边沁。”邱三桥边把孟德斯鸠放回到地板上边回答。
现在疫情比较严重,请湖北浙江广东河南湖南浙江安徽重庆等省市的同学多加注意,减少出门次数,如果出门记得戴口罩。很抱歉,最近文章的内容有点沉重,因为作者实在高兴不起来。刚才看微博,看到武汉急需口罩和防护服,心里特别难受。我们海外学生联合会订购了几十万只医用外科、ffp3和ffp2口罩送往湖北及全国,但因为当地(你们懂)的介入,订单被无限延期,我真是……为湖北和全国人民祈福,希望疫情能尽早平稳,尽快过去!_(:τ”∠)_p.s.明天加更,寻寻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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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逸刚解开三个扣子,他的心就开始狂跳。
寻逸抚在折耳猫脑袋上的手僵了僵。他立刻站起来,不再理会那只一个劲儿地往他裤腿上蹭的小东西,抬脚进了门。
邱三桥有些无奈,他很清楚寻逸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但这只不过是个名字,也没必要这么较真,难道对方真的这么反感边沁吗。
遭到冷落的边沁一下子蔫了,缩在墙角有一下没一下舔着自己的小爪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寻逸走进客厅,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室内的摆设,虽然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整个房间里清一色冷色调的家具,样式也是中规中矩的,走的是极简现代风,让人觉不出半点儿的温馨,根本不像有女人待过的样子。现在寻逸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的老师没有成家,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邱三桥不知道男生早看穿了他的“小把戏”,继续圆谎:“我太太明天才回来。你别太拘束,找个地方坐下。”他说完,给自己的学生倒了一杯温水,又走进卧室,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件九成新的白衬衫,递给对方:“这件衬衫你看看合不合身。”
寻逸默默接过衬衫,脱下大衣搭在衣帽架上,这时候邱三桥才发现男生衬衫上整个右肩的部分都湿透了。
寻逸把新衬衫搭在小臂上,伸手去解身上这件衬衫最顶上的扣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老师的目光。随着扣子一粒一粒被解开,他的一双锁骨和胸口的大片肌肤露了出来。
邱三桥越来越坐不住了,也不知道还把目光投在哪里才是。大学的时候,他没少看舍友换衣服,都习以为常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寻逸刚解开三个扣子,他的心就开始狂跳。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邱三桥说完,逃似地快步走向洗手间。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寻逸已经换好衬衫,坐在沙发上了。男生透过金丝边儿眼镜打量着钢琴室里放着的那架92键贝森朵夫三角钢琴,之前他在音乐节上远远地看过同款钢琴,没想到今天可以这样近距离地欣赏。
“老师,你会弹钢琴。”寻逸突然有了兴致。
“弹钢琴算是我一个爱好。”邱三桥温和一笑,“我听你同学说你会拉小提琴,而且拉得很不错。”
“很久没拉了。”
“我这里正好有把琴,你要试试吗?”邱三桥说完后看向自己的学生,发现对方的眼中似是有光。
邱三桥把寻逸领到自己的琴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琴盒,打开锁扣,一架暗红色的小提琴静静地躺在里面,枫木做的面板泛着柔和的光。
琴是法国Sasrsate-Maitre制的,弓子是Tourte的。不过对于只在乎手感和音色的寻逸来说,琴的出身并不是那么重要。
寻逸伸出左手轻轻地抚着琴颈,微微一用力,将琴提了出来,然后又把弓子从琴盒里取了出来。大学期间他在学校琴房练琴,用的都是Hills和Simon的弓子,今天第一次摸Tourte,只觉得它的分量轻极了。寻逸尝试着拉了几下,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即使拉到弓尖,声音都不会骤然降低,而且无论是在平衡感,还是在音色上,这个弓子的表现都远远超过他之前用过的任何一把。
寻逸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满意的神情:“好琴。好弓。”
邱三桥走到钢琴前掀起小顶盖,支起大顶盖,拉出琴凳,坐了上去。他指着寻逸身边的谱架:“挑个谱子,我给你伴奏。”
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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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冷静,你没听错,我喜欢你。
寻逸翻了几页谱子,决定挑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来练手。这曲子是单二部曲式,分为A段和B段,每段各自反复一遍,曲式并不复杂。
寻逸左手握着琴颈,把琴轻轻地放在左下颌与锁骨之间,他在起弓之前朝自己的老师微微点一下头,然后闭上了眼睛。顷刻间,婉转悠长的琴声自弓尖流泻出来。乐曲的旋律徐缓低沉,宛若吟游诗人在低低地咏唱。
直到拉到B段,乐曲的旋律才出现了明显地起伏和变化,连续出现大跳和切分音。在这些大跳和切分音上,寻逸处理得十分干净漂亮,引得在一旁伴奏的邱三桥不禁露出微笑。
邱三桥忽然间发觉寻逸是在用琴声和自己交谈,倾诉着心事与愁思,他用琴键回应着对方,一时间心中暖流涌动——那是在茫茫人海里遇到知音,遇到心意相通之人时的喜悦与激动。
二人在演奏时虽看不见彼此,但默契十足。一曲终了,邱三桥回头去看寻逸,发现男生也在看他。他们离得并不远,邱三桥甚至能看清男生微卷的睫毛,还能感觉到对方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邱三桥温和一笑,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再来一首《神秘园之歌》怎么样,好久没弹了。”说完,他又转回去,准备起个前奏,却不知自己的刚才微笑的模样都映在了身后人的眼里,然后被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抹都抹不去。
寻逸启了启唇,说了句:“我以为你只弹古典钢琴曲。”
邱三桥回过头来,冲自己的学生又笑起来:“之前我的确弹古典弹得比较多,后来工作了,每年学校有活动的时候都要准备一首钢琴曲,我弹李斯特或者拉赫的曲子,很多老师都觉得听不太懂,也不愿意听,于是我换成了《梦中的婚礼》和《神秘园之歌》这类通俗的曲子。我发现虽然通俗乐曲曲式、旋律比较简单,但不失韵味。”男人说完,又转过身去弹起琴来。
邱三桥弹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寻逸那孩子就站在他身后,左手提着小提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神情莫测。
邱三桥的目光先是落在寻逸身上那件衬衫的领口上,然后顺着对方的颈线慢慢向上移。他看见寻逸的喉结动了动,紧接着那孩子俯下身,一点儿一点儿拉近了他们二人间的距离。
壁灯柔和的光线打在寻逸的眼睫上,在他下眼睑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一时间琴室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邱三桥咳了一声,然后努力勾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小寻,小提琴拉得不错。”
寻逸置若罔闻,大胆地伸出手抚上男人的脸,言辞铿锵:“邱老师,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邱三桥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凝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我已经成、家、了。”
男生立刻戳穿了自己老师的谎言:“你没有结婚,我很肯定,你不要再骗我了。”
此时此刻,二人的鼻尖已经碰到了一起,邱三桥甚至能感受到寻逸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脸上,还有男生微卷的发丝在自己脸上轻刷。他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想挣扎着起来然后推开自己的学生,可身体就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似的,动弹不得。
邱三桥别过头,甩开了自己学生的手:“小寻……寻逸,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很冷静,你没听错,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甚至觉得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寻逸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压迫感,“可你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恍惚间,邱三桥把眼前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看成了寻辉,对方厉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连活着的机会都不给我?”邱三桥觉得自己脑袋紧绷的神经突然一下断成数节,脸上的血色也随着寻逸嘴唇的张张合合一点儿一点儿地褪去。他闭上眼,眉头依然紧蹙着:“小寻,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试着在一起一段时间,不用急着确定关系,可不可以。”
“不……”邱三桥白着一张脸,皱着眉摇了摇头。
寻逸从来没见过自己老师这个样子,他隐约从男人的脸上读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痛苦。他茫然地打量着眼前人,错对方脸上的痛苦理解成了厌恶,于是难以置信地摇头:“你,是不是讨厌我。”
回答寻逸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明天寻寻会再接再厉的。寻寻: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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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父辈、兄长或者是朋友。但是你想的那个……绝、对、不、行。
邱三桥仿佛一下子被惊醒了似的,他睁开眼,抬臂把寻逸推开,站起来走到玄关。他知道来者是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还在思忖着怎么应付门外的人。
果不其然,一开门,站在门外是楼上那个长期神经衰弱的老教授,她穿着睡衣,还裹着一条毯子。老妇人深陷的眼窝和青得发黑眼圈,乍眼看去有些恐怖,她一张口,声音更是哑到不行:“邱老师,都快十二点了,你家里还在开音乐会,还让不让我这个老太太睡觉了。”
“严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邱三桥温和一笑,赶紧赔了个不是。
老妇人斜着眼睛看着邱三桥身后站着的高高瘦瘦的青年,撇了撇嘴:“这个是……”
“我学生。”邱三桥又笑了一下。
“做你学生真是够可怜的,半夜还被你抓去弹琴。”老教授又发了一会儿牢骚才走。
老人走了以后,邱三桥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他故意跟寻逸保持了一段距离,问了句:“小寻,你饿吗,我给你下碗面。”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透着一种疏离。
寻逸摇了摇头,把大衣从衣帽架上拿了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老师:“邱老师,今天,谢谢你。”他说完,便打开门走了,连声道别都没有。
邱三桥目送自己学生离开,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长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用手遮住了眼睛。一时间,他满脑子都是寻逸那张放大的脸和精致的五官,只觉得这样的美好于他而言真的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