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下午为什么吵架?”
“因为汪识和宋微汀。”纪却秦烦躁,扫了眼江成飞衣兜里的烟盒。
“就因为他俩呀,我还以为……”
“我提了离婚。”纪却秦补充。
江成飞瞬间闭嘴,咽了口唾沫,“他同意了?”
“没有。”
江成飞这才松了口气,心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不离婚要吵,离婚也要吵?
纪却秦心烦,揉了揉眉心,“不说了,你告诉他就行。”
江成飞:“那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出了病房,才关上房门,就对椅子上的人龇牙咧嘴。
“你怎么能和他吵架呢!巴不得他更难受?”
柏侹没理他,心头的火气已经下去了,有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怎么说?”
“怎么说!”江成飞重复一遍,在他身边坐下,“他让你滚远点。”
柏侹眼里的光弱了点,耷拉着脑袋没生气。
“没了?”
“没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纪却秦连多骂两句都不肯。
“我说……”
江成飞也觉得他们太过糟心,“你要是喜欢却秦,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别和那个小瘪三混一块。”
“有时候却秦不说,不代表他不难受。”
发小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你可以试试,今天他能跟你说离婚,明天就能把离婚协议书直接甩你面前。”他道,“让你连人都找不到。”
柏侹叼了根烟在嘴里,没点燃,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你说他对我有感情?”
江成飞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那他怎么不亲自对我说?”柏侹偏头看他,“在他心里难道不是利益最重要?和我结婚不就是他为了利益妥协的吗?!”
“你去问他,到底是我和别人在一起重要,还是他不能赚钱重要!”
江成飞目瞪口呆,他看过柏侹演的剧。演技好,感情充沛。
但怎么也没想到现实里柏侹对感情这么迟钝。
他拍着柏侹肩膀,语重心长:“哥刚才和护士打听了,脑科和精神科都在三楼。你有空顺便去做个检查。”
“别耽搁最佳治疗时间。”
柏侹推开他,一声不吭。
“我就问你一句,”江成飞叹气,“你们这个家,是有宋微汀没纪却秦,还是有纪却秦没宋微汀。”
柏侹沉默了,就在江成飞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
他说:“只要他不和我离婚,想做什么都行。”
江成飞看他一眼,心道到底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要是现在问他为什么不和纪却秦离婚,他肯定会说为了利益。
不懂感情的人,真可怕。
江成飞走了,柏侹独自在门外守着。
等到夜幕降临,住院部安静下来后,柏侹从椅子上起身动了动酸麻的腿。
估摸着纪却秦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见他面色苍白,却睡得安稳。
便慢慢揉开纪却秦睡着也紧攥的手,想了想,在他手背亲了下。
随后退出房间,安安稳稳在椅子上守着。
不是让他滚远点吗,他就不!
*
纪却秦怎么也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又感觉到有人触碰他。
睁开眼,房间里空空荡荡。
病房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插座上的荧光。
黑暗让他冷静下来,却让身体上的痛无所遁逃。
挂在胸/前的右手臂沉甸甸的,几乎感觉不到每个指头的存在。
从骨头缝里发散出来的疼痛难以避免,纪却秦必须清醒的感受一遍又一遍。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寻找视线中心,最终停在半开的窗户上。
窗台上的花还在,没了太阳,昏暗的向日葵蔫头耷脑陷入沉睡。
他又想起了柏侹。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开始,一切都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先给柏侹点个蜡(点.jpg
第十六章
这混乱的几个月在他脑袋里面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遍,最终停在柏侹气愤苍白的脸上。
他的意思很明确,不愿意离婚。
说出“离婚”两个字,也不过是纪却秦一时头脑发热。柏侹的咄咄逼人让他难以招架,说重话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色厉内荏。
只要想到柏侹和宋微汀在一起,胸膛里就疼痛难耐。
那张与他相像的脸,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柏侹为什么同意和他联姻。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就能知道答案。
比如无论是否与爱情有关,柏侹都忘不掉宋微汀。
纪却秦叹了口气,想侧躺,却无能为力。
他移开视线,落在钟表上。
两年多前,他见到柏侹第一面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
纪却秦明确记得那是个大晴天,倚着机车的柏侹飞扬跋扈,连头发丝都是飘着的。
他抱着头盔说:“希望你识相点,到时间后主动离开。”
磕磕绊绊到现在,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时候即将到来。
他抬起左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金属般眸子紧紧盯着它。
写是个枷锁,上面背负着名为利益和婚姻的两个重担。
纪却秦承认,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商人,唯利是图,趋利避害都是他的代名词。
可在这层无情的躯壳之下,还有一颗跳动着的心。
这颗心全心全意扑在婚姻上,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践踏与背叛。
当感情开始腐朽,心就会溃败,成为彻彻底底的商人。
纪却秦很抗拒,他不愿意变成利益的奴隶,但为了纪氏他不得不伪装。
柏侹说的不错,他钻营利益,唯利是图,自私到心里只有自己。
所以在他剖开真心说喜欢的时候,谁都当笑话听。
纪却秦忽然很沮丧,他就像卖不出火柴的小女孩,踽踽独行在大雪中,蜷缩在角落里用利益换真心,最后没了火柴,丢了性命。
他从不奢望柏侹会爱上他,若说之前还有期待,现在一丝都不剩了。
期待被一点点打碎,落在地上摔成灰,风一吹就散了。
他想,离婚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
柏侹就像一个泥潭,他越挣扎陷得越深,到不如在得知危险,还有余力时转身抽离。
保全自己,保全利益。
想到这里,纪却秦手都是抖的。
他为自己的果断感到心寒。
难怪柏侹从不信他。
窗边吹进一阵风,拂动了轻飘飘的窗帘。隐约间,纪却秦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
明亮皎洁,触不可及。
或许昨天晚上的烟花和它一样灿烂,有柏侹陪着,宋微汀大概会很开心。
他让柏侹滚得远远的,说不定已经回了京城。
要不就到这儿吧,他想。
爷爷那里他会好好说,他和柏侹不合适,不能在一起了,他过得其实没有想象中幸福。
是他对不起爷爷的期待。
有的想法一旦扎根,就无法再将它从脑中驱逐。它会在任何时候冒出头来,直到将它完成,才能去除这个顽强的病毒。
纪却秦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身体疼痛加上精神疲惫,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柏侹就在病床旁坐着。
衣服皱巴巴,双手环胸,睡着了也很不服气,眉头一直皱着。
纪却秦动了一下,他跟着醒了。
“饿吗。”柏侹问。
纪却秦被逗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吃。”
柏侹愣了,他完全没过脑子,只是想着纪却秦睡过了早饭和午饭,肯定饿了。
“算了。”纪却秦无奈,试探着起身下床。
“你去哪。”柏侹拉住他,被纪却秦瞪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了,“我陪你去。”
“滚蛋。”
纪却秦顺利走了两步,他是右手断了,又不是左右手全断了需要别人伺候。
等他重新躺回床上时,柏侹已经摆好饭菜,眼巴巴看着他。
“我不是让你滚吗,”纪却秦挑眉,“柏少爷怎么还在。”
他实际上是摸不准柏侹要做什么,现在的一切都太过魔幻。
“我爸的话我都不听,”柏侹瞪他,“你让我滚我就滚?”
他拍开纪却秦想拿勺子的左手,直接夹了菜送到他嘴边:“张嘴,吃。”
语气虽说不上温柔,动作却小心翼翼。
纪却秦的眼镜坏了,还没送来新的。他下意识去扶镜框,毫无意外摸了个空。
金属眸子里满是疑惑:“柏侹,你吃错药了?”
柏侹深吸口气,俊美的脸有点扭曲。他就搞不懂了,纪却秦怎么这么难伺候。
对他好,他说你有病。
对他不好,他骂你傻/逼。
“对对对,”柏侹胡乱点头,“我就是吃错药了,饭里面我也放了药,这下你放心了吧。”
纪却秦白他一眼,没再拒绝。
他讲究礼仪,细嚼慢咽,吃的倒是不多。
“你就不能多吃两口?”柏侹拿着勺子,直接怼到纪却秦唇边,企图灌下去,“一个大男人吃这么点。”
纪却秦摇头,实在吃不下了。
见他面露难色,嘴唇也有了点血色,柏侹只好作罢。
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饭。
“你不是嫌弃我吗。”纪却秦点了根烟,偷偷摸摸抽。
他话里带着嘲讽,讥笑柏侹前后行为不搭,装的太过头。
柏侹徒手捻灭烟头,面无表情将烟从他唇间抽出来,一把扔进垃圾桶。
要比不要脸,十个纪却秦比不过他。
他说:“你别的东西我都吃过,吃一碗饭怎么了。”
他反过来嘲讽纪却秦,坦坦荡荡,让人无法反驳。
纪却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昨天两人/大吵一架,本以为接下来许久都见不到柏侹。
没想到他不仅在,还笨拙的照顾他。
这让昨天晚上才种下的想法有些动摇。
“少贫嘴,”纪却秦慢慢修复金属外壳,“把手机给我。”
柏侹:“没有。”
纪却秦的手机坏了,是真的没有。
“我在这儿躺了两天,你知道落下多少工作吗。”纪却秦看他。
“你耽误一分钟,就耽误我赚八位数。”
他冷脸,柏侹比他更冷:“损失多少我赔你,现在,躺下睡觉。”
纪却秦嗤笑:“就你那点片酬还不够我一顿饭钱,你用什么赔我。”
柏侹想反驳,却发现是真的。
他对自己家公司没有兴趣,一心想拍戏。和柏万生大吵一架后,家里彻底断了他的卡。
这几年他都是自己养自己。
比起财大气粗的纪却秦,他穷的叮当响。
没有办法,他将手机重重拍在纪却秦手机:“十分钟。”
纪却秦不理他,径自拨通了许韬的电话,只交代了几项工作就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纪总,您那边是有事情吗?”许韬疑惑,他听到有东西晃动的声音。
纪却秦望了眼爬上病床的柏侹,冷声:“没有。”
“……好。”
纪却秦手边没有电脑,手指下意识的想动,左手指腹不时在手机外壳上敲击。
忽然,手背覆上一层温热。
柏侹绕过手机,在他另一边耳朵轻声说:“纪总,超时了。”
他说完,纪却秦明显听到正在汇报工作的许韬卡了一下。
“滚。”纪却秦皱眉,他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
许韬咳了一声,有点尴尬:“纪总,重要的工作已经汇报完了。”
“剩下的……等您回来再处理就好。”
纪却秦“嗯”了声,“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关系,”许韬声音轻快了许多,他跟着纪却秦多年,感情深厚,“您好好休养身体。”
“好。”
纪却秦刚想挂电话,许韬又想起一件事:“纪总,下个月的五号,XX公司的徐总想请您出席宴会,要答应吗?”
纪却秦早年和徐总关系不错,不过姓徐的近几年和汪识越走越近。
他沉吟片刻:“应下。”
商场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参加宴会而已,无伤大雅。
等他终于放下手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柏侹在他身边昏昏欲睡,他像是累了好几天,眉间的疲惫挥散不去。
“赶紧的,”柏侹拍拍枕头,“和我一起睡。”
“你睡。”纪却秦不困。
柏侹扫他一眼,一把搂住纪却秦的腰,强迫他躺下:“害什么羞,又不是没睡过。”
说起和他睡觉纪却秦就气得要死,别人是床上情趣,他俩是真打架。
他永远忘不了两人滚上/床不久的时候,莫名其妙吵起来,他一拳打破了柏侹的嘴角。
因为这个,导致柏侹一个星期没赶通告。
“你笑什么,”柏侹看着纪却秦眼里的笑意,语气不知不觉间柔了下来,“又琢磨坑谁的钱呢。”
“别瞎说,”纪却秦哼笑,“睡你的。”
柏侹叹了口气,埋首在纪却秦脖颈里,嗅着熟悉的味道,闷声道:“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种情况回家静养比较好。”
“等过两天,咱们就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纪却秦为之一颤,左手试探着搭上柏侹搂在他腰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