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侹放下手里的东西,语气不好:“这也是我家,你要我去哪。”
两人刚就找谁的问题吵了一架,此刻都有些沉默。
柏侹硬邦邦不会讨人欢心,纪却秦也不指望他做什么,看了眼托盘里的汤碗,拿起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眼里亮了一下。
这是柏侹第一次给他煲汤。
听到夸赞,柏侹自己都没发现身上的戾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双手一撑,坐在办公桌上,笑了:“那是当然,我做的饭没有不好吃的。”
纪却秦也跟着笑,“我以前没吃过。”
这座房子是两人结婚后买的,只有纪却秦一个人住,柏侹很少在这边过夜。
两人/大部分话都在床上交流,要不就是在吵架。老老实实凑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大部分都是纪却秦做,柏侹吃。
“别急,肯定让你吃个够。”柏侹扬唇,心情不错,难得想多说一点,“以前我妈生病的时候,谁做的饭都不吃,只吃我做的。”
纪却秦静静听着,他没见过柏侹母亲,只从别人嘴里听说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我为了讨她欢心,天天学也不上,躲在厨房里和厨师学艺。然后让……”柏侹顿了一下,唇角的笑收敛,死死咬住那个让纪却秦不快的名字。
纪却秦察觉不对,只以为柏侹想念母亲了。
他在柏侹手上拍了拍,向来伶牙俐齿,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柏侹好歹和母亲相处过,在他记忆里,母亲只是墙上的照片。
“别难过,”他斟酌用词,“能吃到你做的饭,她一定会是快乐的。”
柏侹怔住,撑着桌子附身,在纪却秦唇角亲了下。
“你也吃到我做的饭了,”他半眯着眸子,“快乐吗?”
纪却秦直言:“快乐,很快乐。”
柏侹又亲了他一下,张嘴就来:“我妈说了,有事就要说出来,不准憋在心里。”
纪却秦顿了下:“你母亲说的对。”
“我妈还说了,”柏侹道,“生病就要好好养伤,不能总是工作。”
纪却秦捏紧戒指,将碗放回托盘。
金属般冷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温热,揪着柏侹的衣领和他对视。
又轻又缓道:“我妈也说了,管得太多,天打雷劈。”
柏侹笑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握着纪却秦的左手,放在唇边亲/吻:“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在他印象里,纪却秦古板老套,和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如出一辙。
“开玩笑是件很难的事吗?”纪却秦挑眉,“我怎么就不能会。”
“我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钱。”柏侹啧了声,“以前没少哄人开心吧。”
他语气越来越怪,阴阳怪气的让人想笑。
纪却秦抽回手:“得了,我还要工作,你可以出去了。”
见他不说,柏侹也不再问。
“明天包远请客,你和我一起去。”
纪却秦知道他们关系很好,有点抗拒:“你们聚会我去做什么。”
“别废话,”柏侹扫他一眼,“让你去就去。我不在家,谁照顾你?”
“我不需要……”
“反驳无效。”柏侹跳下办公桌,在纪却秦脑门上弹了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距离决裂,还有两章★
第二十章
吵闹的包厢里,纪却秦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偶尔和柏侹耳语。
“包远马上就到,”柏侹凑在他耳边,“再等等。”
“好。”
十分钟后,身着一身西装的包远终于到了。
他和纪却秦仿佛包厢里的异类,在一群休闲装中,突兀的穿着定制西装。
“纪总好。”包远见到纪却秦虽然意外,还是露出笑意对他打招呼。
“你好。”
纪却秦和包远不熟,或者说与柏侹的朋友都不熟。
他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的时候,这群人还在考场里和卷子作斗争。
柏侹在一旁瞅着,慢悠悠品酒。锐利的眸子在两人身上划过,闪过丝探究,最后落在纪却秦完美的下颌线中。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柏侹问。
包远咳了声,在纪却秦面前不好直接说明。只能含糊其辞:“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见他们有正事要谈,纪却秦下意识想回避,却被柏侹搂住腰,宽大的手掌隔着两层衣料,指尖摩/挲,好似在抚/摸下面温热的柔韧。
柏侹:“说。”
“没什么特别的,”包远已经知道柏侹为什么要查汪识了,不敢看纪却秦,“都很正常。”
柏侹皱眉,直觉告诉他并没有这么简单。
纪却秦被他搂在怀里,十分明显的察觉到柏侹的手臂从放松到紧绷。
他们查了什么?
疑惑只是一瞬,很快被柏侹的手机屏幕吸引了。
是小宁的来电。
自从柏侹开始照顾他,就推了所有工作,都是小宁在忙着处理。
“我出去一下。”柏侹在他耳边低声说。
他走以后,角落里只剩下纪却秦和包远。
包远有点紧张,不安的咳了一声。
在他心里,纪却秦是偶像般的存在,现在就像见到正主的粉丝。
激动又害怕,纠结怎么才能打破僵局。
“你和柏侹是同学?”纪却秦笑问。
“……是。”包远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大学,都在一起。”
包厢里混乱的灯光从纪却秦脸上扫过,遮住了闪过精光的眸子。
“你和宋微汀熟吗。”
包远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惴惴不安,心道终于来了。自从宋微汀回国,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小心翼翼扫了眼纪却秦的右手臂,点头:“我们和他是高中同学。”
“听说……柏侹很照顾他。”纪却秦回想起生日宴那晚宋微汀的话,心底有些发沉。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问这些,明明已经知道的事,再问有什么意义?
但是……即使它不美好,对纪却秦来说仍是珍贵的。
是他无法参与的过去。
包远看了眼包厢门,柏侹还没有回来。
他喉结滑动,清楚今晚逃不过了。
“是,高中的时候,宋微汀总是被人欺负。”包远道,“柏侹帮过他两次。”
“两次?”纪却秦笑了,“不用紧张,多少次没关系,我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两次,在纪却秦耳朵里就是个量词。
包远看他一眼,被眼镜后那双金属般的眸子扫过,大脑凉了一半,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纪却秦和柏侹感情不和,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一点,他生怕在这儿出了岔子。
“纪总……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包远豁出去了,只要纪却秦别问他以前的事,怎么都行。
偏偏他不知道,纪却秦就是执拗。
冰凉的指尖敲了敲杯子,纪却秦也不愿为难包远,退而求其次,“我问你答,这样总可以吧。”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纪却秦问:“柏侹知道宋微汀喜欢他吗。”
上来就王炸,包远险些招架不住。
一边是发小,一边是偶像。
他面色越来越沉着,心里却焦急的要命。
包远:“知……知道。”
得到回答,纪却秦松了口气。忽略心底泛起的波浪,开始问第二个问题。
“柏侹喜欢宋微汀吗。”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问,纪却秦心里就有答案。
包远这次明显的看了眼包厢门,如坐针毡:“纪哥……”
纪却秦轻声:“回答。”
“喜欢过。”包远斟酌用词,“我敢以工作发誓,柏侹现在对宋微汀绝对没有感觉。”
他了解柏侹的脾气,知道他绝不会对纪却秦坦白。
纪却秦笑笑,心里苦涩。
如果柏侹真对宋微汀没有一丝感情,又怎么会在他回国后百般维护?
“最后一个问题,”纪却秦深吸口气,“他们在一起过吗。”
包远坚定摇头:“没有。”
“当时柏侹的确喜欢宋微汀,但是……出了一些事,紧接着宋家就出国了。”
“一走就是八年,我也才知道他回来了。”
纪却秦点头,“谢谢。”
“纪总,”包远双肘撑着膝盖,微微凑近纪却秦,“柏侹脾气是不好,但是他很会照顾人。”
“以前伯母生病的时候,他忙前忙后,把伯母照顾的很好。”
“不说别的,就说他做的饭。”包远眼里带上点笑意,“他给我和宋微汀尝过,很好吃。”
他垂眸说着,丝毫没注意纪却秦眼里的温度慢慢冷却。
纪却秦倏地想起昨晚柏侹的欲言又止,原来是想到了宋微汀吗?
包远还在说,他已经听不下去了。
包厢里明明不冷,却如同身处极寒地带。周围是无尽的冰原,飘渺的冷气将他裹挟,冷冻血液,瓦解皮肉,毫不留情剥夺他生存的意志。
“所以……”包远终于说到了结尾,“柏侹是傻,但只要喜欢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对他好。”
他揣摩着纪却秦的心,确保每句话都能打动人心,丝毫没觉得适得其反。
纪却秦陷在沙发里,正在愈合的右手臂很疼,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试图麻痹神经。
“恐怕我没机会享受到了。”他喃喃低语,包远并未听清。
柏侹爱他吗?
纪却秦从不这样觉得。
从前,现在,包括未来,他和柏侹都只不过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利益,小心翼翼保持平衡。
如果爱他,又怎么会和宋微汀不清不楚?
如果对他好,又怎么舍得把他的感情贬低到泥潭里?
纪却秦心痛到无以复加,极力忍着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他按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藏在脑袋里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为什么不离婚呢?
“刚才的话,我希望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纪却秦很快调整好状态,他再难过,也不能在柏侹面前表现出来。
“会的。”包远道。
两人正沉默着,柏侹回来了。
他眉间洋溢着一抹轻快,像是听见了什么喜事。
“你们说什么呢。”他随口问。
包远僵硬摇头:“没什么,讨论生意而已。”
纪却秦:“小宁说什么了。”
柏侹勾唇,向后靠去,毫不在意道,“我的电影提名最佳男主角了。”
纪却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柏侹。
“恭喜。”他举杯。
柏侹和他碰了一下,笑着一饮而尽。
两人一唱一和,包远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么和谐的两人,为何会闹到之前的地步。
“颁奖那天你必须去。”柏侹在纪却秦耳边,轻轻呵气,“你得亲眼看着我把奖杯拿回来。”
纪却秦其实很不喜欢明星云集的场合,每次露面,都会有人缠着他。
不过,这次为了柏侹,也没什么。
“我在家看也是一样的。”纪却秦逗他。
柏侹皱眉,“不一样!”
“哪不一样?”
柏侹语塞,说不出来。
心底再次涌起异样的感情,他想让纪却秦亲眼看到他拿到最高奖项。
他想让纪却秦知道,他不是一事无成,不靠家里照样可以成功!
柏侹顿了一下,忽觉自己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在乎纪却秦的想法?
这个认知让他沉默了,眼里的喜色也降了半分。
“我不管,”他挑眉逞强,“你必须去!”
他像只气急败坏的狗,咬着玩具甩头发/泄不满。非要主人哄才算数。
而过后,又将所有感情抛在脑后。
“好。”纪却秦点头,“我去。”
柏侹心里的气散了,看了眼时间,就要带着纪却秦走。
柏侹:“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包远顿时松了口气,他一直提心吊胆,也不敢留两人,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外。
等着柏侹开车的功夫,纪却秦看向包远。
夜里的凉风拂动他的头发,金属般冰冷的眸子里有星火般的温度。
他说:“其实我不在乎他喜没喜欢过宋微汀。”
包远一怔,静静听着。
“我只是想让他亲口承认这份感情而已,”纪却秦望着慢慢开过来的车,“他太幼稚,不懂一份感情意味着什么。”
“等到他能够真正面对,才是他长大的时候。”
包远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您是想……”
纪却秦笑了,伸出右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
越野缓缓停在两人身边,柏侹按下车窗,盯着两人的手,不满:“上车,回家!”
纪却秦从善如流坐上副驾,柏侹亲自给他系上安全带,顺便瞪了包远一眼。
望着汇入车流的越野,包远眉头紧锁,总觉得纪却秦那番话像在交代临终遗言。
怎么想怎么怪异。
车里,
“你和包远说什么了?”
纪却秦看向窗外:“没什么。谈了谈最近的工作。”
柏侹最烦他三句话不离工作,赶忙岔开话题。
“六号就是颁奖典礼。”他道,“你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