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在自己的房间提心吊胆地等着,生怕喻修景出事,然而没多久,喻修景给她发微信说自己饿了,让绵绵狠狠松了一口气。
徐祁年是在三天之后来到上海的,这件事喻修景是通过他朋友圈知道的。
徐祁年很少很少发朋友圈,但也不是完全不发,偶尔会转发一些科研文章,或者是说一些和工作相关的事情,喻修景通常都看不懂。
而这次,徐祁年拍了一张上海外滩的照片,配文:感觉比北京的天气好一些。
刷到这条,喻修景甚至没有来得及点赞,就给徐祁年发消息,问他:【你是来了吗?】
徐祁年:【嗯。】
喻修景想到之前徐祁年说的“你联系我”,这些天他摸不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直到刚才,他才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上海是不是来得不多,我可以带你到处走走。】
徐祁年那边停顿很久,喻修景紧张地拿着手机,连李锦思叫他都没有听到。
最终徐祁年说:【可以,后天晚上有时间。】
“在看什么呢这么起劲。”李锦思晃晃喻修景肩膀,等他抬头了,才问他:“后天晚上剧组出去吃饭,怎么样?”
“啊?”喻修景没想到这也能撞上,犹豫片刻,还是舍不得拒绝徐祁年,和李锦思商量道:“李导,我有个朋友后天晚上过来。”
李锦思了然地点点头,“那好吧,不过你要不要邀请你的朋友一起来?还是说你更想和他单独吃饭?”
这也是个解决办法,喻修景想了一下,如果和徐祁年单独待在一起,他怕徐祁年会觉得奇怪,或者他们不知道说什么,让气氛又变得尴尬。
于是喻修景问他:【哥,后天我们剧组也要聚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喻修景变得有些口舌笨拙:【或者我请个假,也没关系。】
过了几秒,徐祁年回复:【我和你一起吧。】
是一个喻修景能想到的答案,但他还是有片刻失落。
徐祁年来的那天,喻修景安排了车去接他,本来徐祁年说不用,他可以自己打车来,但喻修景很坚持。
他没有告诉徐祁年的是,自己也在来接他的那辆车上。
就算是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喻修景也鲜少耍这样的把戏。
他们都不是喜欢准备惊喜的人,每年能预料到对方送礼物的日子就那么几个,而且一般也不会特别贵重。
只是时过境迁,喻修景不知道这到底是算惊喜还是惊吓。徐祁年愿意和他吃饭,在喻修景这里就已经特别惊喜,只是他不知道徐祁年为什么会同意这样明显没有理由的邀约,关于这个问题,喻修景心里就只有一个答案:徐祁年对他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感到愧疚。
喻修景低头看了一眼四指,天已经黑下来,车又刚刚好在过隧道,他只能大概看清手指的轮廓。
或许应该好好利用一下徐祁年的愧疚,喻修景有几秒钟陷入这种自我折磨,几乎是对他总是诚实的道德的挑战。
但这样不好,喻修景又很快回到现实里来,这样徐祁年可能不是真的还爱他。
车驶到徐祁年说的地方,他穿得并不随意,一件看上去还不算薄的黑色长风衣下是一身整洁西服,他甚至戴了口罩,和一顶看上去与全身不太相配的鸭舌帽。
站在街边,徐祁年像一棵笔直的树。
喻修景使用的保姆车并不是北京那辆,他让司机靠边,担心徐祁年看不出来,所以摁下车窗。
风一股股往里灌,好在徐祁年一抬眼便看见了,很快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是才下班吗?”喻修景问。
徐祁年摘了帽子和口罩,嗯了一声,等放好东西,才又补充道:“今天没有那么忙了。”
喻修景点点头,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绞尽脑汁,最终决定先和徐祁年介绍一下他们剧组的情况。
“这次我的导演是之前拍《天分》那个,”喻修景怕这样说徐祁年还是想不起来,便挑特殊一点的提醒他,“就是我第一次去参加路演……”
话说到这里,喻修景整个人突然清醒,及时止住了。
他看徐祁年的眼神,好在对方没有说什么,只是仍然冷淡地低着头。
“我想起来了。”徐祁年说。
没那么容易忘记。
《天分》的最后一场路演在北京,徐祁年在实验室和培训机构两边忙得焦头烂额,却还记得和喻修景好几天没有见过面。
于是临时找了个师哥来帮忙,徐祁年用去见喻修景的三个小时,和给师哥做一整天实验交换。
和喻修景拥抱的那一刻,徐祁年觉得一天是值得的,就算两天三天也很值得,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念他了。走的时候他在商场里停留了一会儿,看到喻修景走上舞台,很多粉丝因为见到他而欢呼。
如果徐祁年孤身一人,他远没有当时的动力,不会那样努力地想往那张银行卡里面存钱,想对喻修景证明,他可以慢慢撑起他们的生活,喻修景能够尝试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什么都太脆弱了,不论是徐祁年来来回回花费三四个小时得到的那几分钟的拥抱,还是只够支付他们房租的两千五百块钱,都已经是当年徐祁年能够拿出来的全部。
“他们都很好相处的,吃完饭我们再到外滩走一走,”喻修景见徐祁年一直不说话,就胆怯了一些,小心地问他,“可以吗?”
徐祁年这时才像回过神来,“你没问题吗?如果被认出来怎么办?”
对啊。
因为见到徐祁年太开心,喻修景竟然忘记了这样的问题。
人太多的地方就算戴口罩戴帽子也没用,反而更加显眼。
可是他又真的很想和徐祁年单独相处。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的,只要不遇到会尖叫的,就算有粉丝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喻修景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徐祁年,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徐祁年和他对视着,有一种如果他今天说不可以,喻修景就会难过到无法痊愈的错觉。
“可以。”
他移开目光。
喻修景带着徐祁年去剧组的聚餐,所有人都在意料之外,但都很欢迎。
剧组里当然有人喝酒,但不包括喻修景,包括了徐祁年。
对于徐祁年的到来,最激动的人是李锦思,他拉着喻修景说话,反反复复就在念叨关于《天分》的事情,说当年是他们太穷,没给喻修景一个很好的平台,又说谢谢他,没想到他会愿意过来。
虽然听上去是胡言乱语,但喻修景很感动,因为今天晚上他总算发现李锦思根本没变,尽管几年过去他面容苍老,眼神好像也失去光彩,但心里还是不那么服气。
然而这些又怎么怪的到李锦思的头上,当年的喻修景如果有戏演都是很好的事,何况是男主角。
如果说在场有人能理解李锦思这段时间的感受,喻修景觉得他可能能排得上前几名。曾经给予过他帮助或者善意的人,走到现在,有机会的话喻修景都尽可能地想回报。
晚餐结束之后李锦思又是被工作人员扛回去的,还非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喻修景,最后竟然在漆黑的路上哭了。
李锦思还是个性情中人,喻修景忍不住笑了笑,伤感被冲淡一些,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和工作人员交代:“快带他回酒店吧,免得路上被拍了。”
“那您……”那工作人员欲言又止。
“我请假了,晚点回来。”喻修景说。
他放开李锦思,回头朝徐祁年走去。
徐祁年在看手机,另一只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衬得五官优越,棱角分明。
“哥,可以了,我们走吧。”喻修景轻声说。
徐祁年关上手机,周遭一下暗了。
他没回答喻修景的话,虽然可能没有什么回答的必要,但喻修景还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们靠得还算近,至少是朋友之间的距离,两个人的袖子时不时摩擦一下,发出窸窣声响。
走了一会儿,徐祁年才说:“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
今晚喻修景没喝酒,他愣了一下。
“你们导演经常喝成这样吗?”徐祁年在黑暗中皱了皱眉。
*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的徐祁年:别来沾边
实际的徐祁年:乖乖等老婆来找我……老婆怎么还不来找我?那我只好提醒老婆一下了……老婆我在这里!
第55章 N.55 一颗飘摇的草
“没有, 平时大家都要工作,”喻修景还以为徐祁年是觉得好玩儿,“但是他就是有点喜欢喝酒。”
徐祁年嗯了一声, 不再说话。
他们上了保姆车,车里还有两个安保, 但没有和他们坐在同一排。
喻修景想和徐祁年讲话, 但想来想去,也只好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简单说了几句,喻修景开始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徐祁年的到来让他短暂地脱离片场环境, 回到真实的世界里, 但喻修景心中其实一直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好像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徐祁年也只不过是他的梦而已。
经过暗一些的地方, 借着路灯,喻修景能从车窗上看见徐祁年的侧脸, 一不留神就入了迷。
直到徐祁年开始问他:“这次要拍多久?”
“到春节前,之前会有别的行程。”喻修景说。
很快司机把他们送到外滩,两个人全副武..装下了车。
不论什么时候这边人都很多, 沿街商铺亮着灯, 音乐声从玻璃里传出来, 街上人潮汹涌。
过了马路,他们走到黄浦江边, 河水对面便是东方明珠, 大厦上亮着灯光, 写的是我[爱心]上海。
“我特别喜欢这条路, ”喻修景撑着栏杆和徐祁年说, “以前第一次来上海, 就觉得这里实在是太……”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和北京是不一样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头发被帽子压着,才没被风吹乱。
徐祁年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从小在北方长大,第一次要到像重庆这样的南方城市长住的时候其实不太习惯,但他慢慢品出不同城市的不同人情来。
那里可以说是一个被辣椒养出来的城市,把人养得白白的,吃辣的时候嘴会红,但不会有人吸着气喊好辣。
方言和他们用方言说出来的话一样,总是让人觉得畅快。
总之,城市和城市之间是不一样的。
“我第一次到外滩,在这条街下边听见有人吵架,”喻修景指了个方向,“特别恐怖,我还以为是放的录音,或者是自己听错了,因为他们说的上海话,我一句都懂不了。”
简单几句话,徐祁年已经能够想象出喻修景独自走在这条街上的模样。
“什么时候来过上海?”他终于开口问。
“有一次是去横店,飞机降落上海,我再转车过去。”喻修景说。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两个女生走过来,特别惊喜地捂着嘴,小声地问他们:“你好,你是小景吗?这、这是你那个啥吗?”
喻修景和徐祁年对视一眼。
“你好,”他点了下头,“私人行程,希望不要发上网。”
两个女生互相抓着对方手连连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让喻修景签名。
他很快签完,女生又问:“可以要一个徐老师的签名吗?”
喻修景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让徐祁年自己选择。
他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的签名没什么价值的。”
“那好吧。”虽然有遗憾,但女生们也很高兴。
“谢谢小景,你们玩得开心!”
这时喻修景才发现他其实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那两个女生一走,又有挺多人靠过来。
喻修景被围住,低着头不断签名,周围还有闪光灯和摄像机。
明明是和徐祁年单独出来玩的,时间也并不多,喻修景有些懊恼自己被困着走不了。
他又接过一个本子,一边签一边偏过头找徐祁年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相接,喻修景忽然懂了,签完手上这个就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先走了。”
他肩膀跟着一沉,整个人被徐祁年带着往外挤。两个安保本来站在暗处,现在也跟上来替他们挡住围堵的人群。
徐祁年原本抓着喻修景肩膀,跑起来的时候不方便,手滑下去逮着他小臂。
路边停了一排小黄车,徐祁年晃了下喻修景的手,他就懂了。
两个人停顿一瞬,扫码骑上车。
“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被认出来。”喻修景声音大了些,混在呼呼的风里。
“没事。”徐祁年说。
骑了很长一段路,他们才把车停下来。
喻修景呼呼地喘气,脸颊都红了,笑着跟徐祁年说:“本来是想带你玩的,没想到变成带你锻炼身体了。”
“最近拍戏顺利吗?”徐祁年看他一眼,问。
喻修景一瞬间表情有些僵硬,说:“没事啊,挺顺利的。”
“嗯,”徐祁年低下眼把他们两个人的车都摆好,“那就好。”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在刚刚上车的时候绵绵就给他发了微信,说喻修景这几天拍戏拍得很难受,希望徐老师能让他开心一点。
绵绵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这种能力?每次和喻修景见面,他只要不难过都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