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辛露出浅浅的酒窝:
“而且他远没到病危的程度。我那么做,根本不是救他的命,反倒像是成了他的肉中刺。”
“我其实很自私。我不容拒绝地分他几百毫升血,一半胰腺,强迫他好好活着,认真吃饭,呼吸氧气,消化食物,吸收营养。”
“最有意思的是,我不吃甜食,他可以替我吃。”
闻辛忽然感觉自己肩胛骨上的满月和隐秘的“shoot for the moon”纷纷剧烈地热了起来:
“这样,等我再见到他,心情或许会慢慢变好,至少可以把他当成一个非常漂亮的路人。”
早知陈钺想转变第二性别的孟珂很久没言语。
疯子,天生一对的疯子。
她再开口:“他如果再面临危险呢?”
闻辛笑了:
“求求他可给老子省点心吧。”
新添一道疤痕的alpha低头看着整理好的病床:
“我身体里能派上用场的,都可以和他一人一半,挺公平的。反正他不能活得比我差。”
“陈钺不止一次想杀我,我也是。他的命必须留给我,我也是。如果他就那么死了,我以后找谁去算我们之间这笔算不清的账?我做鬼都不能尽职尽责。”
“……闻辛。”
“嗯,孟姐你说。”
“谢谢你。我还要替陈钺,替许多人谢谢你。”
“…姐,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百分之百信任我。”
“至于其他那些,都是我作为一个alpha,不,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尽力而为的。豁出命救了孩子们的陈钺,也会这样想。”
闻辛摇头:
“但是,我和…我的公主之间,好像从来不是能说谢谢,需要说谢谢的关系。”
很久没听到“公主”两个字的孟珂克制情绪:
“这两天发生的事也保密吗?”
闻辛用力点头:
“照旧。当我没来过。什么都没发生。麻烦你们了。真没必要让他知道,省得被他老婆误会我和陈钺搞同性恋,不清不楚。”
alpha笑着转移话题:“孟姐,他的omega呢?没来?他老公出这么大的事都不来?他把他保护得挺好的啊。”
孟珂知道陈钺已经病态到无药可治的程度。
“我愿意帮你保密。条件是,如果陈钺再给你打电话,你就……”她注视着闻辛:
“闻辛,你主动给他打一个电话,好吗?像以前一样,骂他,夸他,哄他都行。”
“他现在经常一天不说一句话,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闻辛转移话题失败。
alpha愣了一会儿,下意识按了按自己胸口:
“好,我答应你。”
“像以前一样。”
“我已经憋了很久了。我有一肚子话想…骂他。”
“融合”的新脏器在沉睡的alpha体内开始发挥功效,状态极尽完美。
另一间病房里的alpha则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闻辛和陈钺继续建立了新的关联。
比一纸婚书一场婚礼一枚婚戒,一个无法长久持续的AA标记,一次又一次明目张胆的厮杀较量,隐秘古怪的偏爱,更亲密无间。
即便某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你,仍旧能鲜活生动地延续着我的存在。
你再也无法完全赢过我,彻底杀死我。
……轻易丢弃我,真正与我断绝关联。
第64章 番外
11月初,臻辛重新规划集团下设的安全保障部门,在升级装备的基础上,又招募了一批有意向有能力的红、白帽黑客,雇佣兵和退役军人,并将其整体迁移派驻到A国新公司。
新公司——已经更名为“辛悦”的原A国第二大安保公司,即将与两国政府订立价值高昂的长期协议,明确责任分工,为希望节约本土军警资源,最大限度规避机构风险的政府提供相关服务。
11月中旬,有多家航空公司总部的网络系统遭遇同一类型的黑客攻击。经S国国家警署信息犯罪科与国安局网络防御部门深入排查,确认相关攻击活动系由境外间谍情报机构谋划实施。
涉案企业的核心服务器被植入可以无痕窃取乘客个人信息与飞行数据的特种病毒程序。
为迅速破获这宗影响恶劣的案件,尽快降低大众损失,国安局面向社会紧急召集通过背景审查的白帽黑客,协助官方查找系统防护漏洞。
陈钺负责督导本案,意味着拥有多国籍的他依旧不宜直接动用家族资源。
虽然所谓的家族现在只有他和他的遗产继承人。
既像从前一样,又与从前大不同。
陈钺查看闻辛的时间表,给男朋友打了一个越洋电话。
闻辛正在B国谈生意。
既像从前一样,又与从前大不同。
alpha不仅熟门熟路地响应召集,而且在谈妥条件后,通过线上视讯会议,闻辛向enigma和国安局的技术主管介绍了他最信任,擅长领域对口的五名白帽黑客,其中还包括闻辛的弟弟。
庄择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回放录像,仔细观察他哥和陈钺的恋爱模式:坐姿端正,神情自然,公事公办,冷静严肃,效率惊人,思路清晰,配合默契。
庄择放心了。
他们偶尔看向对方,眼底清明有光。
他们的心情和状态非常好。
性格内向的庄择是兄弟姊妹里年纪最小的一个,beta,A国航空航天大学硕士,主修飞行器控制与网络信息工程,明年即将回到母校继续深造。
庄择第一次听见他哥提起陈钺这个名字时,他觉得他哥很不对劲儿。
他哥笑容满面:“他特别可爱,小脸冷冰冰的,跟洋娃娃似的。”
“他真的很好玩,脑子聪明,很敏锐,我好几次差点给他审得漏了馅。”
“瞧着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实际他可狠了,满肚子坏水……我早晚要把他那层皮扒了。”
刚陪他哥包扎完一身伤口的庄择:“?”
经过一番调查,庄择运用地理环境软件,大体估算了一下他哥和陈钺的行程交集范围。
担心他哥病况的庄择果断黑了几处监控系统。
除了他哥,除了当时正在缉毒局接受封闭式培训的顾凛和穆佩含,其余四个兄弟姐妹一起看完几段监控。
一只陷入迷茫,三只炸了毛。
“我承认,陈钺的格斗技术非常强。大多数alpha都打不过他。但他遇上的可是我哥。我哥会的都是杀人制敌的技术,讲究闪电突袭,一击致命,三秒缴械,连一点皮都不带破的,绝对不可能和陈钺这种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的Alpha只打个平手。”
“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凛哥和含姐是缉毒警,我哥不伤警察,平时见了穿制服的就绕道走,规规矩矩的,要么立刻开车跑路,要么请律师和中间人去斡旋。他们根本近不了我哥的身,我哥也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纠缠不清。可……”
“我算看明白了,我哥就是喜欢跟陈钺拉拉扯扯,摸这摸那,一次一次占人家便宜,惹人家生气。渣男,小学生,活该让人揍成那样,他还有脸乐,不嫌疼啊,真是气死我了。这个陈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哥被抓那次的行动就是他策划的吧,能人啊,我哥第一回 翻船……他是装A的O吗?他给我哥下药了吗?!”
迷茫的庄择插不上嘴,默默发愁:如果他哥和陈钺以后真的谈恋爱,两个alpha的易感期该怎么解决?难道要一直用斗殴的方式表达对彼此信息素的生理性排斥吗?万一他们遇到匹配度高的omega该怎么办。
后来,庄择失去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又因为那场发生于陈钺婚礼前夕的车祸——alpha亲口承认的“正义谋杀”“牺牲合法性的必要消减”,他们差点失去了不能失去的大哥。
从此,庄择他们只求闻辛活着,陈钺活着。
他们都知道,精心策划的谋杀背后不止有一人,一个利益体。
但他们衷心希望陈钺不会为闻辛的死亡而感到快乐。
哪怕陈钺会因此功成名就,直上青云。哪怕这个alpha会因此继承一座城堡和千亩玫瑰。
相比较三位兄姐,庄择的脾气最温和,隐藏机密信息的手段最高,对他哥和陈钺的未来最有信心。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小beta自愿担任闻辛某一份遗嘱的执行人。
闻辛其他遗嘱的内容不是秘密。
除了这份订立于闻辛遭遇车祸,濒死期间的遗嘱。
闻辛伤势反复,又逢三个月一次的易感期。
alpha被包裹海绵的钢索固定在病床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断断续续口述的内容经整理,如下:
“我死后。除可以长期保存,留给指定受赠人的腺体和能用的无损伤骨片、关节以外,我的其他器官全部捐献,骨灰混入城堡地基。”
“请按照原定方案重新启动城堡的建设项目,将其同样命名为‘新月’,与我的玫瑰一起,赠予和这些名字有关的另一个alpha。”
“如果你们发现陈钺因为我的死而表现异常,或者他住进了完工后的城堡,或者他和他的omega过得不幸福,那么请我的遗嘱执行人代为转交一封信。”
??????
我的公主:
很久没见了。今天过得开心吗?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我们随便聊聊吧。
我17、8岁的时候,分化成了一个高危型alpha。
医生说我在分化前受过的一场头部重伤,遭遇的电击和药物刑讯,间接导致我的分化出现了异常。
所谓的“高危型”只不过是一种分化期精神类罕见病的代名词。
患者拥有超出正常alpha的体能,爆发力,恢复力,信息素压迫力,破坏力和性欲,感知敏锐,危险度高,情绪极易失控。
就像是莫名其妙集体跳海的野兽。
很多高危型alpha会因为用药过量猝死,会自杀,会因为找不到匹配度高,能陪伴他们安全度过易感期的omega而彻底失去理性,被割掉腺体,关进茕岛精神病院,终了一生。
我很幸运。
我有我的老师,我的弟弟妹妹,我的医生们。
我有我的朋友们和病友们。
我一直在学习自控,按时服药打针看医生,戴配置电击器的止咬器,有节制地发泄性欲,效果非常好。
因为,比起能救命的omega信息素,我更想争取和我真正爱的人共度余生,并竭尽所能陪他走到他生命的尽头。
我比任何alpha都更加讨厌同类的信息素,一闻到就想犯病。
想揍你,想伤害你。
可是请你相信我,我克制过了。
我让你使劲儿打我,你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是个渣A,杀胚,坏人,流氓,不法之徒,而且有病。
但我确实只真心喜欢你,心爱你,想要你,想咬你,见到你就忍不住笑,忍不住考虑未来。
请你相信我,我没办法,我克制过了。
因为足够快乐,甚至觉得生命短暂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这对你不公平。
所以,我本应该继续努力,陪你长命百岁。
我对你很不像话的告白过。
你不愿意和我走。
宝贝儿,你是对的。
我并非良配,太肤浅,太骄傲,太狂妄,太自恋,太莽撞,太自私,太专断。
不够善良,不够专一,不够坚定,不够郑重,不够真诚,不够强大,不够勇敢,不够清白,不够努力,不够坚持,不够痴心,不够尊重。
所以,你用行动证明你不喜欢我。
我们错过了,一点都不可惜。
城堡是给你盖的,我喜欢小户型。
白色和红色的玫瑰是为你种的,我喜欢黑色灰色和蓝色,比较喜欢种能吃的蔬菜。
陈钺,看在我承认错误,兑现承诺的份上,答应我,即使你不想要,也别把它们毁掉,把它们和我一起留在原地。
至少还有它们能替我证明我单方面的片刻真心,证明我不止把你视作我的敌人。
不行。
死到临头我还是想问你。
陈钺,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就可以。
如果没有,那我们和这封信就到此为止了。
小公主,很高兴认识你,不算白活一场。
我祝你平安健康开心幸福,长命百岁,多福多寿,最好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可爱宝宝。
如果有一点点,那我会非常开心。
我要努力成为地狱里最有事业心的鬼,每晚都来撞开你卧室的窗,偷走你,带你去城堡的塔顶晒月亮,替你赶走所有的孤单,失眠和噩梦。
前提是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别来抢我的业绩。别像我一样。
是我辜负了你。
对不起。
那天在医院。苏醒过来的我突然意识到小凛,佩含和他们的宝宝都已经去世了。
我真的太痛苦了。
可我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拿枪指着你,骂你。
在机场,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打你,让你滚开,让你少管我家的事,说你的信息素难闻,不如beta。
我应该直接带你走。
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的真心和道歉来得太迟了,太廉价了,太没用了。
公主,我再早几年遇到你就好了。
那就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