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己见的闻辛用嘴唇撞了撞陈钺的眉心：“装睡呢。小玫瑰，别躲我啊。”
　　床单被罩都是深灰色的，alpha布满吻痕爪印和陈年伤疤的胸膛大体是麦色的，它们将美艳的，金贵的，毫无瑕疵的enigma衬得更加雪白纯洁，可怜可恨可气，最可爱。
　　闻辛体温偏高，直醺得陈钺脸颊泛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聚光灯下玻璃罩中的无价珍宝，色泽滋润鲜艳，质感清澈生辉，又冷又温馨。
　　“闻辛。”
　　如画中人挣脱白纸，依旧阖着眼睫的陈钺忽然开口道：“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没办法睁眼。”
　　“烫。”
　　alpha嗓音沙哑地笑了一声：
　　“原来我们小公主还有不好意思看我的时候。”
　　早已醒神的enigma语调平静：“当然。很多时候。因为你太爱笑了。”
　　“如果你在场，我笑，那基本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还不好意思看，白笑了。”
　　有被enigma脑回路和形容词可爱到的闻辛凑近陈钺，唇贴附耳：“宝贝儿，认床认得怎么样？认透了吗？我采访一下用户感受，和我一起睡，睡我的床，睡得好不好？”
　　23岁时就已经获得一个金融学博士学位和一个法学博士学位的enigma低声给出极其笨拙的回答：“我心情很好，根本睡不深。”
　　如果闻辛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这会儿或许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但他没有。
　　所以alpha只好抓起陈钺扣在他腰上的手，狠狠亲了enigma顺势摊开的掌心，笑着说：“要了命了。小公主，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昨晚摸着闻辛腹肌入睡，此时正听alpha心跳的陈钺沉默片刻，才用脸矜持地顶了顶闻辛结实饱满的胸。
　　“确实。”
　　像馋肉的大型野兽，闻辛笑着将头颅埋进enigma颈窝。
　　它蹭着粘着，痴迷地擦碰着，反反复复地嗅闻着：
　　“小月亮，你昨晚说你下午要去单位加班，完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接你，是一起回这个家，还是一起回海边那个家过周末，你定。”
　　“……哦。”
　　“我周一中午的飞机，去R国，国际防务峰会。”
　　“嗯。”
　　“放心吧，长官，我这段时间出门办的都是正经事，毕竟以后得给我老婆撑腰。”
　　“注意安全。谢谢。”
　　alpha没忍住笑出声。他揽着陈钺光滑细腻，肌理流畅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enigma柔顺浓黑的发尾：“国防科工局和26军军部的人也在。天气好的话，我周日晚上就能回家。”
　　闻辛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太过平淡，太过亲密，太过日常了。
　　陈钺恍惚地思考，你和我一起回的地方就是家吗？
　　你是在主动同我交代行程吗？
　　那我以后还要继续派人监视你吗？
　　你不会再跑到哪处深山老林或者沙漠列岛海湾里两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了吧？
　　急需确认的enigma不得不睁开双眼。
　　下一瞬，他整个人险些栽进alpha好亮的眼睛，好深的酒窝，好热的笑容。
　　如朝雾蒸发一般，从那辆车里开始，从昨晚开始，这持续十数个小时的，飘飘悠悠的感觉随之消散。
　　陈钺确认：他不是梦。他是我的。
　　他戴着我十七岁时给他买的戒指。
　　我们的确是在谈恋爱。
　　作为我的男朋友，我的小狗，我的alpha，我的闻辛就是要同我交代行程，亲我爱我，陪我回家睡觉。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容易，这么突然。
　　自十六岁那年初见起，我便清楚地意识到“他”绝非善类。
　　因此，即使希望渺茫，我还是选择一边祈祷这个混蛋福大命大，别轻易死在我前面，一边接受各项训练，选择在博士毕业之后报考最可能与他重逢的国安局。
　　如果他是受人驱使的刀，那我就要做刀鞘。
　　如果他是无药可救的毒，那我就要做一场大火，销毁他，再做一场大梦，忘记他。
　　如果他是自由自在的狼，那我就要用我的能量，权力，金钱和身体锻成一条锁链，一座牢笼，驯服他，囚困他。
　　然而，我失败了。
　　精疲力竭的我也曾封闭心事，尝试“背叛”，付诸实践，企图纠正走偏十二年的路线。
　　我想要度过与闻辛毫无关联的余生。
　　幸好，我又失败了。失败的代价是我知道自己完了；我知道我再无法忍受没有闻辛，甚至是距离他太远的人生。
　　但我衷心感谢这种失败。
　　因为我终于有权享受这样普通的事后清晨。
　　“闻辛。”
　　陈钺勾住alpha的脖子，攫取他的嘴唇：
　　“你一走就是六天。如果不想回家以后下不了床的话，你最好预支给我六个早安吻。”
　　“真愁人，为什么会有用下不了床这种好事威胁自家alpha的宝贝儿啊。”闻辛扳起enigma的下颏，拇指点着他唇畔的小痣：“大小姐只要六个就够了吗？只想要早安吻吗？听我的，你有一个撤回申请的机会。”
　　alpha笑得不怀好意，眼神也很不温柔：
　　“张嘴。你随便亲，不限量供应。”
　　第一次谈恋爱的alpha和enigma根本不知道无数个“早安吻”可以浪费多少时间。
　　待到自觉与纯情二字无缘的两人一齐滚下那张不太宽敞的床，又重获呼吸之际，同眠的房间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就像抱得很紧吻得很凶的他们那样，终于摆脱了旷日持久的孤独。


第53章 五十
　　10月19日，为期五天的国际防务峰会于R国的经济中心城市举办。
　　本届峰会，由S国国防科工委主持，臻辛集团参与协作研发的反无人机与电干扰防空系统、多用途战略运输机表现抢眼，达成的销售额接连打破新式武器展区的交易记录。而集团在单兵作战武器展区的发挥依旧稳定，成功地维系了其与可靠伙伴的长远合作关系及优质声誉。
　　集团驻扎在本市唯一一家六星酒店，毗邻风光旖旎的热海。
　　峰会结束当天下午，在酒店顶楼的宴会厅，集团举办庆功酒会，遵照延续多年的激励机制为技术骨干和优秀职员分发总额超千万的先期奖励。
　　在酒店负二层的加密会议室，闻辛代表他的老盟友，他选择的新阵营，同以26军军部参谋长和国防科工局副局长为首的军方人士再度就数项事宜达成阶段性共识。
　　游走在正邪边界的alpha花费数年撕开规则的漏洞，利用他能抓住的一切，赌上他所有的一切，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谈判席一侧。
　　S国军政格局即将迎来新一轮洗牌，如闻辛之流——背景复杂，势头正猛，掌握超量现金流与强大人脉网络却始终摇摆不定，毫无忠诚信仰可言的利益集团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和终身的伴侣。
　　而真正的终身伴侣是要互相成就，相互扶持的。
　　凌晨两点多，相隔七小时时差和两块电脑屏幕，闻辛结束十公里夜跑，洗了澡，吃完药，随手套上件印着椰子树的白T恤，一边翻看刚刚收到的调查报告，一边同下班回家的陈钺讨论这份报告提及的几位少壮派官员和新贵家族的势力关系。
　　一方月升中天，一方天光微亮。
　　谈话临近尾声，陈钺问起alpha，臻辛是不是在A国筹备成立新的子公司。
　　闻辛阖上加满批注的调查报告：
　　“到时候了，我们这种依靠倒卖，运输，制造军火创收起家的，如果想玩得更长久，后期肯定要把更大的份额转向民用市场，只跟军队那一窝老狐狸保持几个核心项目的合作关系。”
　　“虽然我手里分散在其他领域的投资也不少，但我以后还是想继续搞实业。像新成立的公司就会主营商用飞机的维修和通信系统开发。”
　　一直很欣赏alpha野心的陈钺点了点头：“有任何需要，直接说。我们在谈恋爱。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这些，我现在也有权利保证你的权益了。”
　　来了，来了。
　　闻辛待在国外办事，陈钺待在国安办案，两个人各自忙成一团。五天没见，他们见面热聊两个多小时，聊的全是如何排除异己，扫清障碍，维护共同利益。
　　此时此刻正事谈完了。
　　小公主出现了。
　　闻辛体内的细胞们拉响了抵抗三秒就放弃的警报。
　　一只蓝毛小鹦鹉蹦蹦哒哒进入镜头，蹲到陈钺肩上。它对远在万里之外的alpha毫无畏惧，没半分眼力见地蹭了蹭enigma的脸。
　　enigma右手托腮，左手指了指电脑屏幕左下角，那里显示着一个刻有“玫瑰与蛇”花纹的水晶杯。
　　闻辛手一紧。他水杯中的冰块轻轻响了一声。
　　陈钺语气平静：“和你这样谈恋爱真好。”
　　“闻辛，你终于愿意时时刻刻待在我的视线里了。”
　　A国首富家族陈家的投资遍布全世界。S国政法世家林家的置业资产同样不容小觑。而如今，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夺权，取舍，颓败，心灰意冷以及生老病死后，人口本就不兴旺的old money家族只剩陈钺一位优秀的继承者——一个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爱情结晶”，一场现代式联姻的产物。
　　第一次提前三天获知alpha行程与私人航线安排的陈钺当着闻辛的面，给家族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随后，国际防务峰会举办地最知名的六星级公馆式酒店迅速添置最新的反监听监控设备，提升接待、应急医疗和安保等级，并宣布对外停业一周。
　　enigma挂断电话，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孟珂，闵廷，郑骧以及远在A国的四位重要亲信先后发来短消息祝福陈钺，虽然语气和用词差别较大，但整体而言，他们都希望这两位长长久久，不要再互相折腾了。
　　陈钺一一回复“谢谢，我很开心”，柔声告知闻辛一个事实，却仿佛慢慢悠悠劈下一道惊雷：“根据我一年前订立的遗嘱，你是我的遗产继承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产业就是你的产业，以后多照顾自家生意。”
　　一年前，派人“刺杀”陈钺的闻辛：“……？”
　　时间线切回现在。
　　“糖还剩三块吧。”闻辛摸了摸屏幕：“小月亮，你学学我，稍微克制一下，我周日就回家了。你也别想下床了，链子我都准备好了。”
　　陈钺摘掉眼镜，一双鸳鸯眼勾魂摄魄：“哦。”
　　陈钺本想借助人工手段变成闻辛比较喜欢的beta或者能帮alpha解决易感期的omega。
　　没想到，他却意外分化成enigma，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因此，和其他自然二次分化成enigma的人类不同，陈钺的第一次enigma易感期迟迟未到。
　　科学院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和其他担忧陈钺身体健康的人一起耐心等待。
　　可陈钺总觉得自己只是看着闻辛的影像就有发病的趋势：
　　“五点落地？我可以去接你吗？我从来没去机场接过你。”
　　闻辛的酒窝立刻露了出来：“军部的人跟我一架飞机，宝贝儿，想和我在那群老狐狸面前接吻吗？”
　　enigma脸上虽然依旧缺乏表情，但他的眼睛特别美而有神，总是给alpha一种招他心痒的可怜感觉：“想。”
　　闻辛忍住脑洞，没忍住笑：“可我不想给他们看你被我亲到脸红的样子。”
　　“…那我也不想给他们看你了。”陈钺反复品味着自己和alpha的关联：“对了，闻辛，你想好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了吗？别再起辛悦那种名字了。”
　　“很肉麻。很张扬。虽然我很喜欢。”
　　原本规规矩矩的钴蓝色真丝睡袍忽然滑落少许，露出一点白皙胸膛，alpha留下的渗血咬痕和吻痕已经淡化变粉。
　　闻辛呼吸都紧了。
　　他镇定地握起杯子，灌了自己一嘴冰水混合物。
　　alpha热烫的信息素倏然流散：“喜欢就好…不是。小公主，这哪里肉麻哪里张扬了？等臻辛整体完成转型，我也会根据规定提出申请，变更名称。”
　　眉眼英俊的alpha笑了一下：“直接用辛钺这两个字才叫肉麻，才叫张扬。辛悦……”
　　“不止是我单方面喜欢你，我心悦你的意思。”闻辛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地球另一边耳根通红的陈钺：“更多的是，以前那些不够开心的事都过去了，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以后，你是开心的，我们都是开心的。”
　　alpha确实很开心：
　　“小公主，你开开心心地去办案子，抓那些不如我坏的坏人。等我回家，我不止会咬穿你的腺体，还会咬遍你全身。我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连手指头上都是我的牙印。”
　　“陈钺，我没办法标记你。但我真的考虑过，把我的alpha腺体割下来，牢牢地安在你的enigma腺体旁边，让你从里到外都是我的信息素。我的和你的味道，甩都甩不掉开，拆都拆不开，让你成为enigma之中的异类，再也不敢背着我偷偷做坏事。”
　　脸颊微红的陈钺眼睛也润了：“…我喜欢这个，什么时候可以预约手术。”
　　闻辛笑着示意陈钺把打瞌睡的小鹦鹉挪走，亲了亲屏幕里enigma的眼睛，脸颊和嘴唇：
　　“不行，小公主，我问过医生了，会一起死的。虽然这样也很好，但我想了想觉得我太亏了，又实在舍不得你。等咱俩先谈个七八十年恋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