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现代耽美]——BY:西湖百晓生
西湖百晓生  发于:2022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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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昨天周恺源来过了。”
  殷儒平挥了挥手,叫房间里的人都下去了。
  镜子里粉白的面孔漂亮得像瓷娃娃,殷儒平站在殷恰身后,粗糙的手掌捧起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脸,左右审视地转了转。
  “蜜月的机票和酒店已经订好了,当爸爸送你的礼物,嗯?”
  殷儒平弯下腰,对着镜子打量片刻后骤然抬起殷恰的下巴,直到见他呼吸变得急促,才施舍般地松开手,注视着他镜子中如小鹿般受惊的双眼,对他贴面吻了一下,“宝贝,新婚快乐。”
  悠扬缓慢的旋律随着小提琴的琴弓缓缓流淌,花瓣铺成的白毯如卷着白沫的浪潮随踢动的裙摆浮动。
  迎面走来的人美得简直像一幅触及不到的画,殷恰手捧着花,微卷的头发慵懒地勾在耳后,眼尾粉扑扑的,手绣的头纱蒙着面,圣洁得仿佛只为等待他一个人。
  “小恰……”
  顾沉飞注视着殷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执拗地将拐杖交到伴郎手中。
  今天是他与殷恰的婚礼,他要用双手,堂堂正正地将殷恰接到自己身边。
  《Ave Maria》落下最后一个庄严的尾音,顾沉飞伸出手,喉咙哽得发涩。
  短短的几个月好像比这一辈子过得都要漫长。他记得第一次见殷恰时他打着漂亮的领结,还是个只知道躲哥哥身后的小孩,后来慢慢地他学会了沉飞哥哥沉飞哥哥地喊,真正长大了,又开始一口一个顾沉飞,任性得叫自己除了什么都依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从来都拿他没办法,偏偏到失去他了才知道。
  欣喜与苦涩杂糅着从心底浮上,顾沉飞刚向他跨近一步就踉跄了一下,被殷恰扶住手打断。
  “等一下。”
  大提琴的最后一点余声消散,整个厅堂都静谧了。
  殷恰回过头,对殷儒平浅浅地笑,不等他将自己的手交到顾沉飞手中,就转身拥抱上去。
  “父亲,您教我的,做戏要做全套。”
  耳边的声音清冷得出尘,殷儒平皱了皱眉,身体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表面的镇定轻声道:“是,好了。”
  殷儒平轻轻拍了拍殷恰的背,正想松开,却发觉后背的手将他压紧了,甚至一点点抓进他的肩。
  感官的弦骤然收紧,殷儒平这才察觉到不寻常,“殷恰,可以了!殷恰——!”
  冰冷的话语随着丝丝凉风飘进耳畔,埋在婚纱中的手不知在何时绕到了殷儒平身后,捧花挡着枪,没有一个人注意,冰凉的枪口却已然堵在殷儒平颈上。
  “父亲,我长成你想看到的样子了吗?”
  砰的一声枪响,鲜血溅上白纱,没揭开的头纱上满是温热的血。
  心脏好像随着枪响停下了,手中的枪随之掉落。
  他看着怀里的男人合不上眼地倒下,听见宾客四散的慌乱与尖叫,然后,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完成了哥哥想要的,却没能被哥哥带走。
  ——骗子!大骗子!
  心底破碎的角落在怒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撕开止不住血的裂口,眼眶被浸满鲜血,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红。
  白色的,好像灵堂。地上躺着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死人,他杀的。可今天是他的婚礼,他的婚礼……
  平行的时间里,牧师应该会问有没有人想要阻止这场婚礼,哥哥会来吗?泪水模糊了眼眶,花掉的妆容又黑又脏地糊在脸上,殷恰哭着笑,目光望向长毯尽头。
  没有哥哥,没有他最想见的人,但有人冲了上来。
  周恺源吗……
  “殷恰!医生!!叫医生——!!”
  繁琐的婚纱像围困住他的囚笼,没了哥哥的枪,变得越来越沉……
  整个礼堂都在转,天地在翻倒,眩晕感让血腥味涌了上来,仿佛卡在喉咙,又像是他杀了人的血。
  一切都分不清了……
  身体浑浑噩噩地痛,好想闭上眼,好像闭上眼就会舒服,就可以见到哥哥……
  “小恰!”
  “殷恰——!医生!!”
  鲜血一点点染上圣洁的白,从裙摆晕开,不是殷儒平的血。
  那么多,那么红,一点点顺着腿根,直到白毯缀上一朵又一朵染血的红梅。
  大雪纷飞的寒冬才会盛开的花朵,而他就站在那个瑟骨的雪夜,好冷好冷……
  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121章 警笛
  “小恰——!叫医生!!”
  视线里模糊的人影在朝他飞奔,殷恰淡淡地笑,好像看见哥哥在朝他伸手,可以闭上眼了。
  “殷恰!殷恰你别睡,看看我,醒一醒好不好……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医生、医生就过来了……”
  周恺源跪在地上,无助地看洁白的婚纱一点点被血红色覆盖,下体的鲜血止不住得流,殷恰被周恺源抱在怀里,脑袋不受控地一次次往旁边垂落。
  不可以的,殷恰不可以走,他不会让殷恰走!
  “宝贝,醒过来嗯?看我,你看看我呀……”
  挤到变形的脸颊冷得失了温度,周恺源紧贴着殷恰的面庞,心脏好像被撕裂一样疼。断断续续的话语在颤抖,喉咙紧到失声,周恺源给殷恰裹上大衣,紧紧地拥着他,好像贴得他再近些他就会暖过来,就会睁开眼。
  “现在要怎么样?”
  “我跟救护车,你去处理警察。”
  顾沉飞深深地看了刑安一眼,目送他远去,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开口,“为什么要给他送那条婚纱?”
  刑安的脚步停顿了,浑浊的目光在转头的瞬间沉淀。
  “为什不自己动手?即使是告诉我事情也不会这么……”目光往殷恰那边瞟了一眼,顾沉飞痛心疾首地拧紧了眉,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望向刑安,“是你害了他。”
  高亢的警笛响彻城市上空,逐渐逼近到耳边。婚礼现场围起橙黄的警戒线,地上的男人被盖起白布,封存到裹尸袋中。
  “不是只有呼吸才叫活着。”
  警车和救护车混杂在一起的警笛声尖锐得刺耳,医生涌了上来,刑安看向顾沉飞,知道他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但这就是殷恰想要的,他成全了殷恰,他知道殷恰不会怪他。
  “医生,他会没事的是不是,你和我说!”
  救护车伴着尖锐的鸣笛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周恺源捧着殷恰的手,双目红得像要淌出血丝,只觉得自己的温度也在随着殷恰身体的温度流失。
  “快快快快!让!”
  “患者两小时前无明显诱因出现阴道流血,未行特殊处理,现流血加重,以‘流产’收入。”
  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停在急诊室门口,担架床被飞速推入医院,医生和几个救护车上跟下来的人同时围着担架跑。
  “医生!医生……”顾沉飞力不从心地看着周恺源陪殷恰冲入急诊,慌乱中只能抓住一个小护士的手,“拜托了。”
  密密麻麻的医生护士围了上来,周恺源站在外围焦急的打探,透过蓝色的挡帘却只能看见一点被血染红的裙摆。
  空洞的目光凝视着医院的白墙,眼里却只存着再也抹不掉的血红。殷恰的血,也是他孩子的血……
  “呜……”
  墙角发出隐忍的低鸣,周恺源蹲靠着墙,苍白的关节被煎熬地咬出深红的印痕,却依旧止不住齿间的呜咽。
  从来没有那么无力过,他听见那声枪响,看着殷恰望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倒下,就要失去他的念头几乎将所有理智蚕食。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糟糕成这样!如果是上天的报复,死的也应该是他。
  殷恰结婚也好,再不见他了也罢,他要殷恰活着,用什么都愿意换。
  “殷恰的家属是哪位?”
  “医生我是!”
  听见殷恰的名字,周恺源一下站了起来,却不等走出楼梯间,就看见顾沉飞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医生走了过去。
  “我才是殷恰家属。”
  “顾沉飞,我是孩子的父亲。”周恺源紧紧盯着顾沉飞,咬牙切齿道。
  “你能替他签字吗?”顾沉飞淡淡地望着周恺源一眼,目光中写满了疲惫,他不再有争吵的力气了,“我是殷恰的丈夫,我们新婚。”
  医生望着争先恐后的两个人,面色凝重地皱了皱眉,“他有凝血障碍,现在必须立即安排清宫,输血。”
  “我记得小恰血型是……”
  顾沉飞怔了一瞬,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焦急地想看医生手中的文件,被医生翻动了一下手中的病历打断了,“他还有亲人吗?现在没人过来献血的话只能紧急从别市的血库调了,我不能保证有他的血型,也不能保证完全来得及。”
  耳边只剩下机器滴滴的声音,周恺源愣在原地,形容枯槁得像个死人。
  “他……他有。”
  周恺源望向旁边插满机器的床,嘴唇白得没了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僵硬了,“先从血库调血,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他。”
  冬日里的风如利刃一般刺进风衣,医院嘈杂的一切好似光影在身边流淌。周恺源一路狂奔,直到出急症室的那一刻才真正被寒风灌醒了思绪。
  绕开刑安和被他堵在急症室门口的警察,周恺源跺着脚,手指几乎抖到不受控,强咬着牙才艰难地按下快捷键。
  “阿黎,最后帮我做一件事……”


第122章 心跳
  夜深了,病房里寂静到只听得到输液瓶里的水滴缓慢掉落的滴答声,病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殷恰睁开眼,望向身边时有些混沌地将眼闭上了。
  已经死了吗……
  “恰恰?”
  耳边的声音轻柔得像晚风,吹得心里酥酥暖暖的,苍白的唇微微张了张,撕裂的疼让殷恰蹙了蹙眉。
  “渴……”
  “嗯,我们先舔一舔好不好?还不能喝水呢……”
  旁边的人收起报纸,打开床头的夜灯将他扶坐起来。
  棉签沾了温水,细细地擦在嘴唇上,舌头本能地舔唇咂巴了两下,甜滋滋的水抿开在舌尖,殷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觉得不够地嘟囔起来。
  “不够,还要嘛!”
  回暖的身体热乎乎地扑进怀里,手上插着的输液管被牵动了一下,殷素慌忙地拉过输液架,将殷恰结结实实地搂进怀里。
  “别乱动。”
  严厉的声音仿佛催动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殷恰一下收敛了,像收起爪子的小猫一般乖乖地趴在殷素身上。
  人都没认清呢就一个劲地往人怀里钻……
  殷素有些无奈地看着怀里乱糟糟的脑袋,有些生气地揉了揉他的头,“不是我你也这样?”
  肩上的人渐渐静了下来,好像又睡沉了。殷素托着他的颈将他放平到床上,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脖颈被牢牢缠住了。
  “哥……”
  殷恰嘟嘟囔囔地摆着头,两只手箍得他越来越紧。撑在床边的手紧了紧,殷素轻轻应了一下,怕他不小心扯到手上的针管,小心地俯下身。
  均匀的呼吸柔和地吹在脸上,目光对上那双朦胧微睁的眼,绿色线条稳定地在监视器上闪动,自己的心跳却快得好像第一次不小心亲到殷恰时一样。
  “嗯?”殷素注视着他,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轻轻捋过殷恰遮住眼睛的头发,“哥哥在呢,哥哥回来了。”
  肩上的手还是不肯放地勾着他,简直抓得人心疼。殷素小心地牵下他的手,温柔地在殷恰额顶吻了一下,感觉退烧了唇角才展露出一些笑,“手放低点,还挂着水呢……”
  营养液挂得手冰冰凉的,殷素抓着殷恰的手,眉心紧了紧,放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捂紧了上端的输液管。
  “还难受吗?”
  耳边的声音像安慰剂一样让他迷迷糊糊的,殷恰慵懒地睁开眼,嘴里念叨着仿佛是做梦才会说的话,“哥……我死了是不是?我死了才能见到你……”
  昏暗的病房只有一束暖黄色的光,身前的人层叠得晃着虚影,干净得好像一个灵魂。
  输着液的手被一股力量按住了,殷恰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在离那张脸越来越近的时候终还是不敢向前地退缩了。
  好怕真的摸不到他,如果摸不到,不戳破这个梦境也好……
  喉咙里溢出呜呜咽咽的哭声,无意识的,像在睡梦里哭泣。
  殷素静静地看着他,输液管里的液体大概被捂热了,心却冷得一揪一揪地疼。
  周恺源从树林里救了他,但被关在疗养院的每一天,见不到殷恰的每一刻,所有可能会发生在殷恰身上的想象都让他煎熬到抓狂。
  殷恰以为自己死了怎么办,从此以后自己对殷恰说的最后的话就是那些故意伤他的话又该怎么办……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殷素抓起殷恰收回去的手,默默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是他没能成为一个好哥哥,让自己从小保护到大的弟弟也拿起了枪。
  “傻瓜,你觉得哥哥死了吗?”
  熟悉的粗糙感摩擦着手背,硕大的手掌抓着僵硬的手,一下贴在了那不可触及的面庞,殷恰睁大了眼,望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陷入有温度的面颊,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在脸上亲了一口。
  “摸到了吗?”殷素看着殷恰不可置信的表情,哄小孩似的故意也睁圆了眼,嘴角不自主地浮现出宠溺的笑。
  他握着殷恰的手擦过脖颈,一点又一点按入自己胸膛,“热的,还跳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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