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面色一沉:“拿我开涮呢?”
“怎么会?恰巧想请你吃个饭罢了,毛老板。”谢非把一张卡拍在桌面上,笑的云淡风轻。
中年人再次打量了一下谢非,看他样子斯斯文文,衣着打扮也很上档次,应该不是来砸场子的。他便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
“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的?”
谢非看毛磊已经松口了,也不卖关子了。
“毛磊,我的朋友托我打听点事,你想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什么事?”
谢非低声说:“鸣湖别墅杀人案。”
毛磊瞳孔一缩,手上的计算器啪的一声打翻在地。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惊动了不少人,尤其是在不远处送菜的服务员。
那服务员一愣,抬眼看过来时。
毛磊已经迅速弯腰捡起计算器,随后对他随意摆摆手。那服务员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谢非眼神一闪,不动声色的看着毛磊,这个毛磊的反应不太正常。
他沉声问:“毛磊,你当时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的当时报案的时候都说了。而且,我凭什么要再跟你说一遍?”
谢非笑了笑,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证件,放在毛磊面前。
毛磊看见“林海市刑警队”那几个字,瞳孔又是一缩:“你们还问这个干嘛,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家人不是都死了吗?我就是个保安,该说的我都说了。”
谢非上下打量他一眼,发现毛磊的态度很奇怪,说的话强硬冷血,但目光里还隐约有些伤心。
而且,他说“他们家人都死了。”他难道也不知道程墨还活着吗?
想到此处,谢非眯了一下眼,说:“毛磊,这个案子可能有隐情,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听说当年程家人对你也不错,你不希望他们一家这样不明不白的吧?”
不明不白?毛磊听到谢非这样说,脑子里突然一阵恍惚,有悲有怯,他喃喃低语道:“你们当年为什么不彻查呢?”
……
遇见程靳言那年,毛磊才18岁。他刚到林海市打工,没两天就被人偷光了钱,悲惨到连回去的车票都没钱买。
他露宿街头多日,饿的要跟野猫野狗夺食。后来他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开始产生强烈恶念。他想,要么去偷吧?他不偷钱,他只是想吃点东西。
恶念有时只是恶念,它像是被拘在内心深处的一只幼兽。拘着它的是善念,良知和道德。平日里这恶念只躲在牢笼深处天马行空。
然而一旦触及到诱惑,如生死,如财富,如贪欲。恶念就被放大了。
……
清晨的街头行人稀稀拉拉的,偶尔几个人也是赶早班的。毛磊盯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男人,这人一手拎着一袋吃的,一手夹着一只公文包。
那袋吃的应该就是最普通的鸡蛋饼,但无形中却有诱人的香味一直刺激着毛磊的鼻尖。
毛磊盯着那袋吃食,不由自主跟在这个人后面,跟了很长一段距离,这个年轻人似乎有所察觉,他扭过头,正看见盯着他那袋吃食的毛磊。
毛磊看那人回头了,一惊,在跑和抢之间犹豫着,就看那人把那袋吃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孩子,是饿了吧?给你吃。”
毛磊木楞的看着他,讷讷的说:“那……那你呢”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笑容温暖。
“没关系,我这是下班,回家可以再吃。”
说完又把那袋吃的往他面前递了递,毛磊才有些窘迫的抬手,但是看到自己的脏兮兮的手又缩了回去,在也不是很干净的身上擦了又擦,才又去接过那袋吃的。
“谢……谢你。”
年轻人笑着说:“不客气。”
年轻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毛磊看着那人的背影,才发现这个人好高啊,如果刚刚真的去抢,应该会被打死吧。
第二天清晨,毛磊又碰到了那个年轻人,这次他没跟上去,那个年轻人自己走了过来。他提着两袋吃的蹲在他面前笑得一脸少年人的得意:“我猜今天还能见到你,所以让他们买了两袋。给你。”
毛磊眼圈一红:“谢谢,哥。”
年轻人一愣,诧异道:“你多大啊?叫我哥?”
毛磊是饿太久了,有些瘦弱,本身身高不是特别有优势,而且一看就是娃娃脸,所以让这个年轻人误会了。
毛磊脸一红:“我……刚满18”
“满18了啊?还真没看出来。”
毛磊讷讷道:“嗯,我只是脸长的显小,而且饿太久了,瘦的。”
年轻人笑了:“那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家?”
“家里没人了,想出来打工的,在车站被人偷了钱。”
年轻人听到这话,皱眉想了一会,这就是没地方去了,突然一拍手,说:“你跟我走吧。我那小区好像招保安。我们小区治好,也不大,我看保安工作只需要站站岗,巡巡逻,你应该可以。”
毛磊眼神一亮,顿时站起来对着年轻人鞠躬:“谢谢哥,谢谢哥。”
年轻人也不嫌弃他脏,拍拍他的头:“行了。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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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完。昨天三次元事情通宵了。
这章是存稿,但后面一部分还需要修改。今天可能还要为三次元事情熬夜,先这样吧。( ????? )
第92章 鸣湖旧事2
到了年轻人说的小区,毛磊才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有多大。
小区的门口立着带雕塑的喷泉。进了小区,都是三层楼带花园的小楼房。那是毛磊第一次见到别墅,他瞪大了眼睛跟着年轻人进了小区。
在走了一段路后,眼睛瞪得更大了,住这里的都是有钱人吧?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好心先生没有一辆车?每天坐公交就算了,这小区也要走很久啊。
想不通的毛磊干脆不想了。
年轻的好心人做什么自有人家的道理。人家想爬着上班也是人家的喜好。
……
毛磊的惊叹一路上用的差不多了。但一走进那座别墅,他的眼睛又不够用了。什么装修,什么摆设,他形容不出来,只感叹无数句,这房子真的好华丽,好有品味。
连品味是什么他都没明白,但脑子里就有了这个词。反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
毛磊正满脸惊奇的打量着,楼上走下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女人雪肤墨发,即使穿着普通的素色连衣裙,都优雅大气。
女人看见他也是一愣,然后转头问年轻人:“这是?”
年轻人笑着走到那个漂亮女人身边,低头亲了亲她。毛磊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却听到那人爽朗的笑声。
“这个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小孩。”
年轻人又突然转头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赶紧抬起头紧张的说:“毛……毛磊”
年轻人挑眉:“毛毛磊?”
少年人急了,脸更红了:“不……不是,我叫毛磊。”
年轻人噗嗤一笑,也不逗他了,回头对女人笑道:“啊,老婆,他叫毛磊。”
那女人点点头,冲毛磊笑。
年轻人又说道:“我叫程靳言,这位是我的妻子俞清。”
毛磊局促地连忙鞠躬:“你们好。”
程靳言大笑:“清清,这孩子出来找工作被人偷了钱,正好鸣湖招保安不是,我带他去试试。”
俞清点点头:“那你赶紧去办,回来再补会觉,一夜没睡累了吧?”
“没事,等这孩子洗个澡,我就带他去。”
女人点头:“好,我给他找两套衣服。”
毛磊来这座城市漂泊时间不算长,但也见多了人情冷暖。被嫌弃,被喝斥,被欺负。他以为外面的世界就这样。直到他遇到那个好心的年轻人和他的妻子。
原来好人也很多,好人也不分阶级。
就这样,毛磊就留在了林海市,有了工作,有了住处。
他每次值班巡逻的时候都要在程靳言家多转转,门口的垃圾他会主动带走,程靳言家有什么事,他跑的最积极。有时候程靳言下了班,还会让他来家里吃饭。
后来俞清嫂子怀了孕,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孩子多难带啊,小夫妻两经常忙的鸡飞狗跳,所以他一休息也会帮着他们做做家务。
随着小墨小语的长大,他也变成保安经理,程靳言也越来越忙。但是每次回来还是会招呼他去家里吃饭。这日子过的和顺。毛磊也从未想过再去换其他费用工作。他想着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好。
直到那天。
那天是平安夜。
程靳言那天在家,嫂子还叫他下班了去家里玩。但他有些犹豫,他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因为程靳言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经常发脾气。
毛磊碰到过两次,看着被吓到的两个孩子,他有些尴尬。他想着,一定不要再遇到一次这情况了。他是个笨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但这夜平安夜,他左思右想,还是买了商贩精心包装好的几个苹果,还有玩具,想在巡逻的时候去送给两个孩子。
毛磊正走在小区的小道上。
突然。
“啊——”
一声熟悉的惨叫声响起。
毛磊心里一咯噔,这声音……是俞清嫂子!
嫂子向来优雅端庄,大声讲话都很少有,这种惊叫……
不好,肯定出事了。
毛磊扔了手里的东西,飞快的往6号别墅跑去。
到了门口,他用力一推,院门锁死了。他皱起眉,转身从围墙翻进去。他先是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有孩子的哭声,但大人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大哥大嫂呢?如果有人闯进去行凶,怎么着应该也有搏斗的声音吧?
怎么只有两个孩子的声音呢?
毛磊脑子一转,顿时心里一凉。难道,大人们都出事了?那两个孩子岂不是也要遭殃?
这么一想,毛磊魂飞魄散,他抽出腰后的橡胶棍,猫着腰,走到窗户那。从窗户缝往里看,他要确定情况到底怎么样,他能不能应付的来。
但当他透过缝隙,看到眼前的一幕后,整个人像在寒冬里被泼了一盆冰水。木在了当场。
他眼中的好人,他心里崇拜的大哥,正一刀扎进了嫂子的胸口。
程靳言杀了俞清嫂子?!!
程大哥这是怎么了?!疯了吗?毛磊目眦欲裂,但是容不得他多想了,程靳言正提着刀往两个孩子走去。
毛磊奋力跳起,用力的撞击大门,一边撞一边报了警,终于他撞开了那扇木门,但是已经晚了,小语已经躺在了血泊中,程靳言正一刀划向小墨,小墨瞬间摔倒在地。
毛磊吓疯了,他不管不顾的猛的往前一扑,抱起小墨就往外跑。跑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靳言,往日里那双温和清透的双眼,此时变得血红。
……
毛磊抬头看了一眼谢非,声音沙哑的说:“你说,那样一个温和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换你你信吗?我根本没办法相信啊。程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为什么就杀人了呢,还把刀对向了自己的家人。他为什么会疯了呢?,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不明白。”
谢非皱着眉,不管目击者还是事后调查,程靳言杀人这是事实。毛磊讲述的版本也依旧是那个版本,没什么新意。
但不管目击者还是程墨又都说程靳言这杀人杀的蹊跷。
从毛磊的自述中,明显能看出他与程靳言一家关系不错。难道毛磊也是带了感情色彩来讲述的?
谢非转念一想,又问他:“那个叫小墨的孩子,你抱他出来的时候,他死了吗?”
“没有,还有气,我看那一刀看着吓人,没那么深。”
“那你刚刚为什么跟我说,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毛磊皱了下眉: “是后来我打听小墨的事,警察告诉我的,小墨抢救无效死亡。”
谢非目光一闪,沉声道:“哪个警察告诉你的?”
“就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好像姓钱。”
谢非眉头微蹙:“钱凯?”
毛磊猛的一拍大腿,说“对,就叫这个。”
谢非眉头蹙的更深了。钱凯一开始就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他知道程墨没死,为什么要骗毛磊说孩子死了?钱凯当时在想什么?
还是毛磊有其他问题?
想到这谢非眼神闪了下,抬眼扫了一下眼前的中年人,不经意的问:“你从那个时候就决定离开林海市了?”
毛磊点起一根烟,苦笑了一下:“当时是犹豫过走不走的问题,但是我走是因为那个警察让我走。他让我走的远远的,不管碰见什么人,问什么,都不要多说。”
谢非猛的一顿,脱口而出:“谁让你走?还是钱凯?”
毛磊吐出一口烟,隔着浓浓的烟雾看着谢非,说:“不是,是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我记得他的长相。方脸,爱笑,左眉尾有一个痦子。”
方脸,爱笑,左眉尾一个痦子。
是闫志兴。
谢非的脑子瞬间嗡嗡作响。钱凯和闫志兴都是鸣湖案的负责人,他知道,谁都知道。跟毛磊接触过也不稀奇。
但让他无力的点就在于,闫志兴为什么让毛磊离开,还是在钱凯死后?
这起案子,闫志兴肯定知道其他的秘密。那毛磊到底说了什么,闫志兴才会让他走?
谢非吐出一口浊气,眯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