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我抱着他的时候他问我再有一次会不会丢下他。”谢荣吸了一口香烟:“我假装他还在,养着那个孩子长大。”
所以谢荣当初看见蒋野孕肚的时候会亲切,会愣神,看到蒋野被那样对待会忍不住管着不关自己的闲事。
曾几何时,他在蒋野和蒋铮两兄弟的身上能够找到属于自己妻子曾经遭受的那一幕,人走茶凉无处补,可惜。
他懂蒋野,想要为一个人守候一个秘密的滋味,想要用自己换一个人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谢荣说“颜川,是你对不起他,别再错下去了。”
“他还会看我吗…”
“我不知道。”谢荣已经尽力,他调查出当年做实验的那几个人现如今只有两个还活着:“下个月我要去y城,这是你和蒋野的事,外人没有办法插手了。”
池颜川沉重的点了点头,仅仅一夜的辗转,他像是历经了多少沧桑,除了等待焦急外没有其他心情。
手术很成功,腺体被摘除,蒋野被推出来的时候小腹部已经变平,紧挨着眼眸大半张脸被氧气面罩盖住,呼吸都好微弱。
白溪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和池颜川说什么,看见男人也熬红的眼,他叹了口气。
认识池颜川这么多年,这人向来要强没有颓败的时候,指责的话到嘴边也知无用,只是更多无奈。
“如果早知道蒋野是他,你还会这样吗?”白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今以后,蒋野就是一个beta了。
池颜川再也闻不到能够让他喜欢的葡萄了。
白玫瑰在葡萄的品种里是少有的甜,果实丰满香气扑鼻,只是在甜肉的外面包围的一层皮是苦涩。
剥皮留肉酿不成葡萄酒,只有一同捣碎封闭,总有一天汁液成酒,入口有醇香无苦。
蒋野的腺体发育本就比常人小很多,如果没有的排异反应的话,只要认真养身体将来说不定可以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而那个曾经他期待万分已经隆起的小腹变得好平坦,少了他想要的孩子,多一道疤。
都已经成型了的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是他池颜川和蒋野唯一在这世上的连接,现如今最后的线都断了。
皓月当空,倾泻而下的如水夜色洒进病房。
呼吸机的声音很小,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心率仪上滴滴跳动着蒋野的生命。
躺在这里了无生气,在无人知的黑暗里,蒋野无意识的从眼尾留下了一滴泪淌进了发丝。
整整两天蒋野都没有醒,池颜川生怕错过了哪个醒来的瞬间。
公司里的事务很多都被暂缓,外界风雨不断,猜测不休。
——
雨后的雾气向来很大,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海。
蒋野低头看到了脚尖,他奇怪着。
从五个月开始他的小腹部就像是吹气球似的大起来了,每天就是看脚尖来观察这肚子大了多少,现在竟然没了。
蒋野向前走找不到路,顺着没有尽头的台阶上去,脚下每一步脚印都成为绿茵茵的草地。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有了很久很远,在一个岔口看见了蹲在那的小朋友。
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手里拿着很小的口水巾,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踩着会咿呀咿呀叫的儿童鞋跑过来叫他爸爸。
是女儿啊……
蒋野蹲下身看他,眼睛和嘴巴都好像池颜川,漂亮的像是瓷娃娃,抱着他的腿让他陪着自己玩捉迷藏。
可爱的脸颊有点肉乎乎,贴着他的脸一直亲。
他被女儿拽着路过了很多地方。
从他刚开始怀孕到一点点在池宅辛苦难受,在这里蒋野看见自己的未来,每天给女儿梳辫子,家里被漂亮的小裙子堆起来,小娃娃被他养的很娇气,浑身上下都是美好的形容词。
从牙牙学语到长成小姑娘。
小女儿带着他荡秋千看了两个日落,蒋野什么也不用思考,只是觉得好幸福。
“爸爸,为什么大象的鼻子那么那么长呀——”
“爸爸,今天我可以穿这个裙子嘛——”
“爸爸,我好爱你吖——”
最后一个日落结束,女儿带着他转回了那个分叉路口,她摘下自己的口水巾还给蒋野。
蒋野蹲着被她抱着,女儿搂着他的脖颈腺体的位置有些难过“爸爸好辛苦…”
“怎么会辛苦。爸爸以后赚钱,带你和蒋铮哥哥一起去周游世界,好不好?”
女儿亲亲他的脸,仰着脸摇头,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说:“不想爸爸辛苦了。”
她的小小手在的脸上擦着他无意识掉下的泪,可爱的脸笑的好甜:“我也要许愿,爸爸健康,快乐哦——”
还不等蒋野拉住她,小姑娘转身笨呼呼的跑进黑色的岔路口。
蒋野张口要留住她,却叫不出女儿的名字。
女儿还没有起名字。
女儿还没有出生……
她怎么走了呢。
另一个岔口里走进去只有滴滴滴的声音,白昼闪过,映入眼帘的天花板和药水吊瓶,模糊了好一会的视线才变得清晰。
睫毛颤了颤,他口干张嘴说不出话。
床边拉着他手的池颜川看见他醒过来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僵硬的笑。
手术后麻药过了他还整整昏睡了两天未醒,池颜川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Alpha那眼波恍惚了下情绪,眸中的光比皓月还要凉上几分:“蒋哥…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来……你等我,你等我!”
他兴奋的语气跳脱,手脚有些不受控制,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踉跄。
不到半分钟医生和护士涌进了病房。
“稳定,没有排异的反应,先养一段时间,刀口注意不要崩开就好,剩下的过一段时间再说。”白溪确定了他的情况。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蒋野生命体征稳定,腺体一伤人就等于残废了大半,抵抗力和各项机能都会大打折扣,但那都是后话。
“蒋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池颜川紧张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他握着蒋野的手贴在脸上:“你吓死我了,你睡了两天,一直都没有醒……”
“池总,有什么要求您叫我就好。”护士将新的吊水换上。
池颜川点头,其他人很识趣的离开。
两天了。
蒋野的思绪还是混沌着,他艰难的转移着目光看向窗外,落日正好,夕阳光很美,夹杂在林立的高楼之间。
他看着池颜川,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Alpha的头发有些乱,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领结也松散,眼下的乌青看得出他已经熬了很久。
“小铮…”
“你说什么?”池颜川听不清,他附身下来:“你说蒋铮吗?”
蒋野眨眨眼,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使不出力:“他…在哪。”
“他在楼下,我让医生一直在守着他,三天后他就可以拆纱布了,恢复的很好,很快他就可以看见了。”池颜川的唇角弯着,拿着棉签蘸水在他的唇瓣上蹭湿:“医生说还不能喝水吃东西。”
“要等几个小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去买,不…我现在就找个厨艺来做,你想吃点什么吗?”
他慌乱迫切的拿着手机联系言卿,让他赶紧找人来医院。
蒋野不知道短暂的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乱动,哪里不舒服吗?”池颜川握着他的手。
蒋野另一只手抚摸上小腹部,他不能低头,后颈有一种扯着肌肉的酸痛感,刺激着大脑逐渐清醒起来。
他主动对视上池颜川瞬间闪躲的眼睛,眉梢眼角顿生了几分凝滞。
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嗓子里艰难而苦涩的挤出来问句:“孩子呢…”
空气中凝结住池颜川因为他醒来的笑,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的肌肉紧绷着,笨拙的转移着话题:“蔬…蔬菜粥可以吗……”
“孩子去哪了……”蒋野的心口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几近质问的语气:“我在问你,颜川…”
他的女儿,本来在他肚子里正在长大的女儿……
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尽量早更,谢荣是be,没有篇幅,大家想康的话我会以后写免费番外滴——
蒋哥暴打倒计时;
追妻这才刚刚开始,虐攻篇幅绝不骗人也不会洗白,池狗西内!
要是蒋哥真的有个女鹅,估计真的要捧在手心里宠吧。
第33章
一场短暂的幻梦, 池颜川没有说话,眼中的雀跃神情也逐渐黯淡心虚。
蒋野努力的摸了摸小腹部的位置,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还以为…能保住呢。
池颜川不回答, 他便心知肚明,无奈于自己怎么会问已经定下结果的问题。
脖颈用力的想要抬头, 后颈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动弹不得, 他额边的青筋微小的跳动着, 挣扎一番又深陷软枕中。
“蒋哥, 我们以后还会有的…”池颜川握紧他的手, 眼眶发红, 声音有些抖:“好不好?”
男人眼中担忧的神情让蒋野觉得好陌生, 眼皮觉得好沉重。
脑海里仿佛只有一片荒芜。
“蒋哥。”他试探小心的问。
看着窗外温暖的夕阳染红天边, 蒋野眸中的光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落寞而不舍的摸着小腹部的位置。
“我困了。”
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死心。
快七个月了,都会动了,只割烂腺体的话,他就算死了说不定孩子还能活呢?
或许他若是死了, 也好一了百了。
可活着就要承担责任, 他却没有了当爸爸的资格。
池颜川以为的痛苦和愤怒蒋野都没有。
他醒来后只是问了蒋铮,问了孩子是否还在。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没有响动, 死气沉沉的样子吓坏了池颜川,他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怎样才能讨好蒋野。
心率仪一动一动的声音在耳边扩大好像有些刺耳。
十分钟后常医生带着护士来给蒋野看刀口的情况, 可吸收的缝合线不需要拆, 刀口只有一扎长, 两天下来没有那么可怕,一周后就差不多了。
言秘书派人在盛楼斋做了补身的浓汤,送来的时候温度正好,病床摇起来,扑鼻香的滋味送进口中,蒋野默默接受着池颜川给他的一切。
任凭他摆布,空洞而麻木如同一个躯壳。
池颜川努力找着话题,他拉着椅子坐在床边陪着,蒋野只是淡淡的一句累了。
外界的风声可怕的转向像谜团一样绕着。
【池颜川疑似婚变】
【池颜川被骗婚神秘伴侣竟是心机o】
港口的事根本瞒不住,池家私生子管理的地盘恨不得能够将这场大火燃的更加旺一些。
寰盛集团的继承人如今连续一周缺席,所有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李燃笙来处理。
纵然兄弟之间能帮上忙,可李燃笙和孙飞两个人也只是代管集团不能决策。
“池总,股东那边已经在催了……”言秘书小声的走进病房提醒他要去开会。
整个集团那么大不可能放手不管。
池颜川点了点头,食指比在唇边示意让言卿小声,怕吵醒刚刚入睡的人。
毕竟刚刚醒过来不久,养身体的阶段多睡一些对身体好,白溪本以为他会入睡困难,甚至还开了小剂量的安眠.药却没有排上用上。
醒来几个小时,池颜川陪着他吃了饭,在床边等着他睡着。
不哭不闹,沉默而坦然的接受这样的结果反而让池颜川心虚到不知所措,可又庆幸着这样的情况,好像只要将他的身体养好,接回家里以后又可以和曾经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躺在床上的蒋野呼吸很浅,好像睡的很深。
池颜川悄悄的将病床前的夜灯关上,希望蒋野今夜有个好梦。
言卿怀里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催促的时候池颜川才拿起外套跟着他向外走,并且将门带上。
“池董事长已经调任您弟弟到分公司任命总经理,这次蓝山别墅的项目也想要让他做,董事会通过了百分之六十。”
池颜川扭动着僵硬的脖颈,骨节咔咔作响,转换不耐的眼神被取替,阔步向走廊的尽头的电梯口走去。
他熬了几天有些累,声音略沉:“让项目组停工,我不批,他们同意有什么用。”
“明白。”
“楼下的媒体一直在蹲守,车在负二层的车库。”
言秘书领着他下楼,汇报着最近公司里的情况,几天足够任何一家上市集团中有风卷云涌的变化。
在工作上池颜川向来是一个工作狂,他有些偏执也有些易怒,却可以在文件上保持绝对的理性和冷静。
脚步停在电梯门口顿住,言卿问:“池总?”
“你一会回一趟老宅,二楼的卧室里应该有几团亮色的毛线…”说到一半池颜川啧了一声:“算了,先去公司,一会我自己去取。”
言卿听着奇怪,一头雾水的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今天蒋野唯一和他说的话是想要家里的毛线。
蒋野说想要织完。
池颜川没有印象他到底织了什么,想要回家找。
“池总,电梯来了。”
“嗯。”
叮的一声,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电梯缓缓合上恢复了走廊的静和漆黑。
在另一个远端的病房内,蒋野的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