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川,对不起啊……”
“为什么说对不起。”
“扰乱你的生活,我这种人,让你丢脸了吧……”他其实刚过三十岁,只是和池颜川比起来有些差距。
长相平凡的他仰头看着池颜川,那张漂亮的脸是他永远都配不上的。
这个社会也变得奇怪,皮相成为最直观的定义,蒋野的温柔,他的好,远超过这张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脸。
卑从骨中生,万般不如人。
蒋野的手缓缓抚摸过池颜川的脸,擦着他奇怪流出的眼泪:“我偷偷许了愿,给你,给小铮,给宝宝,都许了愿。”
“许了什么啊…”池颜川顺着他问。
蒋野迟钝的摇摇头,腺体后处让他下意识的抖着肩膀:“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就会灵验。
那个医生给的许愿瓶吗?
池颜川心中这么多年堆积的城堡在这一瞬间被蒋野的真挚彻底击垮,溃不成军。
蒋野疲累的闭上眼,他想睡一会,想下次还能梦见温柔的池颜川。
不醒来也好,有灵验的愿望陪着。
空气中最后一点点的葡萄香彻底消失了,那个属于池颜川的蒋野也消失了。
“蒋野…对不起……对不起……”他握着蒋野的手在唇边试探的亲,脸上一片温热。
他终于明白了蒋野那不可言说的秘密为何要用命来藏。
他的蒋野这么期待这个孩子,如果瞒着能让他快乐,池颜川觉得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下一张大概下午五点发——
蒋哥估计要难过死了,唉(母亲落泪)
第31章
时间是能看见摸到的, 医院的长廊永远是最沉重的计时器,一分一秒都慢如刀割。
常宇黎作为蒋野的产检医生来进行拿胎的手术,从昨夜胎停到现在人一直在模糊和昏迷边缘残喘。
就连白溪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的情况, 孩子的月份已经大了,需要开刀, 配合着取腺体的手术进行。
腺体拿掉后观察十二小时没有大出血的情况下就可以继续手术了。
这不是池颜川想要的, 他看着蒋野躺在病床上被呼吸机挡住半张脸的时候脑海里其实什么都想不到, 一片空白。
最后慢慢浮现的是在曾经某个深夜中他醉酒而归, 看见那个大着肚子的男人蹲在门口等他回来, 任凭他躺在腿上, 抚摸着脸颊, 第二天一早醒来问他的面你要不要加一个溏心蛋。
等待手术的过程中, 池颜川第一次下楼面对了他曾经幼稚的假想敌——蒋铮。
他早就应该见一见, 只是在他那自我高傲的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配。
他以为的蒋铮是和现实几乎是两个极端,个子几乎和他一般高的Alpha,一头浅棕色天生的羊毛卷,眼上的白色纱布已经换了新的,医生说再有一周就可以看见了。
蒋野和蒋铮一点也不像, 这个Alpha是蒋野用十多年辛苦保护出来的温室花朵, 和那个看起来沧桑而平凡的男人无法联系,据医生说他只能年复一年的困在没有窗的病房里,不戴助听器的时候看不见听不着, 一片虚无。
助听器的蓝色灯光闪烁, 病床上的人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是警惕,蒋铮的手上还拿着一团毛线, 盲织着小肚兜, 粉色的。
池颜川站在病床前对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蒋铮笑了下,拉着他坐在床边。
蒋铮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似的。
【我认识你,哥哥的身上有过你的味道】
他的手语很多比划的太快,池颜川根本看不懂,所以拉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慢慢写【我叫蒋铮】;
病房门关上,这里面四四方方白色的墙,他眼着四周,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里年复一年的呆着。
无声,无光同时也无休,无止。
蒋铮将自己织好的小肚兜给他看,这是他给的祝福。
池颜川等着他写一句句话,他不了解这两兄弟的曾经,这十年蒋野闭口不谈,但蒋铮却愿意。
他说,是他拖垮了哥哥,所以谢谢池颜川能为他治病。
一些事蒋铮不说,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
十年来,蒋野带着他隐姓埋名想要消失在人海,最开始在外找不到工作一天下来只有十几块,买了盒饭回来饿着肚子看着蒋铮吃。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吹同一支蜡烛,尝试苦中作乐。
深夜暴雨中背着还没有长大的蒋铮去求医看病,后来蒋野去□□.拳总是一身伤回来,却也能带回一沓沓的钱给他的病用来烧,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不想过正常的日子。
在蒋铮的眼里,他的哥哥是最好的人,多少次蒋铮求他放弃自己却都没有。
这世上的阴晴圆缺比天上的月亮变数还要多,他把这十年讲给池颜川听,希望他能好好对蒋野。
他将自己手中的小肚兜放进池颜川的手里【你的】;
【以前我以为哥只是我的,我想他幸福一点点,快乐多一些。】
蒋铮的指尖在池颜川的掌心写【家】;
从小被抛弃,伴随着孤独长大的人才懂得蒋野的心里多想要一个家,不是有拖油瓶的弟弟,是要有伴侣,有孩子,幸福的家。
他将这十年细细的讲给池颜川。
池颜川不懂,因为不等他问,他便愿意讲。
【当年不是一个人,是七个】蒋铮像是释然了一样指着自己的腺体,用力抠开了上面的锁,脸上温柔的笑也变的淡漠。
腺体锁被蒋铮轻易的捏坏,一股浓烈的草莓甜香信息素从缝隙中钻出来,这个味道池颜川闻过的。
顶级的信息素连池颜川这样的Alpha都能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
【我哥是最好的人,可惜心太软了】
如果蒋野心硬一些,他一定过的比现在好数十倍。
蒋铮大方的讲自己的过去,那个蒋野拼死保护的秘密。
那一天,蒋野回到院里看到非平时一般的寂静,闯进实验室的时候蒋铮还在被一个油腻肥硕的男人压着。
他的香甜草莓味被采集成信息液拿出去卖,每个角落都有蒋铮的味道。
蒋野那一刻差点疯了。
熊熊烈火中,蒋野背着几近残废的小铮从中逃出,奔跑进后面大片的树林。
却撞到树林深处有绑匪和要被活埋的孩子。
蒋野本已经绕过他们跑出很远,他将蒋铮放在树边,用外套盖着他的身体和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半身折返回去救人。
蒋野这一辈子终会死在心太软上,他的身上蹭上了蒋铮的的信息素,甜的让人发腻的草莓酒。
深夜的树林中静的只有仓促脚步声踩碎枯叶的声音,蒋野动手被砍下好多刀,陆陆续续有警笛的声音迫近到明日福利院,他抱着那个小孩子跑到公路边,慌乱间递给了谁。
利落的身手,香甜的草莓味在那个孩子的心里记了十年。
池颜川几乎是笑出来了,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在擂台上第一眼看见蒋野便再也挪不开眼,明白了自己的蠢。
整整十年,他从被蒋野抱着心疼的孩子长成了如今模样。
蒋铮说,当年要是哥哥救了那个孩子直接走掉就好了,也不会为了他困住脚步,拖累一声。
这样相互羁绊的情分,放开是痛,不放是折磨,蒋野像是讨好型的人格,所有的难都自己扛不和任何人讲。
只是偶尔会和蒋铮聊天,念着当年他放在路边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长大了,应该也和蒋铮一般大了。
蒋铮问他【你猜,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池颜川收回自己的掌心,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起身到门口,脚步顿住。
房间内的Alpha信息素几乎已经浓烈到呛人的地步。
“等一下。”粗哑的声音在喉咙中挤出来“别让他难过…”
正如刚才池颜川进病房他说的第一句话。
蒋铮说,他闻过蒋野身上有他的味道。
不是在最近,而是在十年前。
所以在后来蒋野结婚后他的身上第一次沾染了别的Alpha味道的时候蒋铮就认出来了。
他的腺体过分发达到不可控的地步,味道极其敏感,这十年来哥哥身上的Alpha味道只有池颜川。
——
回到楼上,手术还没有结束,一切很平稳。
池颜川的心中波涛汹涌,他坐在长椅上不安,捂着眼睛却止不住情绪的决堤。
“池颜川你他妈的…畜生……”
他以为自己爱了谢荣十年,以为那是一个Alpha……
钻进一个没有光的死胡同。
他的记忆里涌出,年幼的身躯被男人抱在怀中,拍掉他身上的土灰,一路狂奔在树林中,汗水和血混合在一起却安慰着他:“不怕啊,不怕,哥哥带你走…”
小小的池颜川本没有怕,可从来无人关心的他第一次在那人的怀里大哭,想要回家了。
“不哭,乖…我在呢,我在。”
只是寥寥几句安慰的话却如同泰山挡在了他的面前密不透风:“男子汉不哭鼻子,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蒋野,是蒋野。
十年前是他,现在也是他,一直都是他。
只有他!
可是池颜川自己做了什么?
他将寻了十年的光蒙住,羞辱他厌恶他,蒋铮看不见都能轻易认出他,只有他自己像是没了双眼。
“颜川,记得吃早饭。”
“少喝酒,胃不舒服。”
“我在呢,你的易感期我在…”
黑白的回忆中蒋野几乎没有笑脸,永远都是无奈和落寞的表情,在太阳下的阴影被拉的很长,低头摸着小腹部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他转头看着池颜川道:“你看,孩子动了,是不是?”
“蒋野,你要不要脸?”
“你的尊严值几个钱。”
“你怎么不去死?!”
而他的声音却突兀的出现,打破那个看似平静的画面,夹杂着黑白的雪花,在十年前和今天重叠。
寻找了十年的人是枕边人,他亲自将藏在心底的人逼上了绝路,在一门之隔中等待死神的审判。
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和蒋野的缘分太巧。
池颜川唯一不会过敏的葡萄味是他。
惊涛骇浪只在一瞬,男人泣不成声,拳攥紧的在墙面锤到流血,他颤抖着想要点上一根烟却看不清火,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蒋野。
模糊间,一双皮鞋映入眼帘,谢荣蹲下身帮他将烟点起。
池颜川无助的抬头,唇瓣颤抖:“谢谢…”
“我问过了,人会没事的。”
“谢荣…”池颜川的目光凝住,香烟落在他的胳膊上也感受不到一般,他想要站起来却腿软,拉着谢荣的胳膊站不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让他无法招架,迷蒙的一瞬中他的声音非常抖:“是他啊…谢荣,是他,就是他……”
“我找了十年……”
“怎么会是他…”
他心跳的厉害,睫毛也在抖,像是一个高大无处归家的落魄流浪狗:“我们完了。”
“荣哥,我和他完了。”池颜川突然停住,就像被定在那里,大滴大滴的泪不受控的掉,空洞的心只觉得恐怖。
这种绝望,好像曾经的蒋野。
他抛弃尊严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多痛,池颜川不敢想,那份藏起来的爱太沉重,他甚至不敢捡起来。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留蒋野。
池颜川觉得自己掌心握住了一捧沙,看着他被风吹散,却要不回半颗沙石。
作者有话说:
追妻满满路道阻且长;
心疼蒋哥第n天;
蒋铮是白切黑不是天真,文在隔壁预收《被迫给残疾大佬冲喜以后》求个收藏呀;
池修狗养成第一天:哭哭
第32章
和蒋野相识于盎然盛夏, 如今秋风萧瑟百草枯,有些事是天注定的情缘,却也是改不了的命运捉弄。
夜晚来临, 手术终于开始缝合,池颜川坐在外面等。
曾几何时蒋野或许也坐在老宅或者家中的某个位置等着他回家吧。
谢荣陪着他, 一向不怎么抽烟的人却带着火机。
如果不是谢荣, 他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或许会变得更加糟糕。
池颜川手中的香烟燃到指尖:“谢谢…”
“颜川,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那么难, 只要大方承认过努力过就会有好结果, 相信我。”谢荣像是陪伴着他的大哥。
一段误会的喜欢, 长达十年的心里话。
其实池颜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在自以为喜欢谢荣的时候就爱上了蒋野, 承认和努力这样简单他也没有做过。
谢荣是过来人,手中常带着那枚婚戒,转动着:“我爱人去世的时候…他就没有原谅我。”
“什么?”池颜川眼中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有了孩子…”
他们平时的朋友都知道谢荣已婚,有个孩子,却将对方保护的很好, 养在国外从不露面见人, 一副被调侃成妻奴。
“很惊讶吗。”谢荣弯了弯唇角,他靠着冰冷的墙转头看着池颜川眼中流转过几分不甘的雾气:“他死了,在我眼前。”
他们曾是竹马, 两小无猜, 一起潜伏,谢荣曾为了情报独自一个离开, 留下爱人在现场被俘, 破获案情的时候, 爱人早已经疯了,被救回去后只是每天每夜的洗澡,腺体咬烂,肚子中生长的孩子不知是哪个罪犯的,他曾在谢荣面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