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祎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狡猾。他知道如何获得人们的偏爱。他觉得自己卑鄙,唾弃自己,可他却无法抗拒利用这些技巧生存于世。
“我就是这样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我是不够磊落,但是我从没觉得自己畸形。我只是……和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而已。这世上,谁跟谁又是一模一样的呢?”
邵忆青被他说得不知所措了,十指紧紧扣着舞台的边缘。
“邵忆青,我是阮祎,不是你剧本里的小元,我不会在你的想象里长大。
“我是男生,不是你期望中的女孩儿。我也喜欢男生,这事儿从我开窍时,我就知道,这是我天生的,和我的家庭没有关系。
“你可以说我的喜欢,我的爱是带有目的的。但是,我告诉你,在你把小耳朵交给我,在我为小召流眼泪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觉得难过。
“我不知道,你在写下这些字字句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会不会想到我的难过,会不会为我难过?我觉得……你没有尊重过我。”
气氛凝滞了。阮祎冷静得不像话,他尽可以显出一点脆弱的样子,惹人怜爱,可他咬紧了牙,心中百感交集,一滴眼泪也没流。
幕布在这时被掀开来,舒晓探个脑袋,招呼他:“好了吗?薛淮发消息问你呢。”
问完话才发觉哪里不对。见阮祎把身上的东西一应搭在了折叠椅上,站在那儿也不答话,舒晓心中一紧,上前拉住阮祎的手腕,忙说:“差不多完事儿了吧?点的奶茶到了,跟我一块去南门取一下啊。”并不是打商量的口吻,因此说完话就拉着人走掉了。
穿过排练厅时,不时有人看过来,舒晓脚下走得飞快。看他眼圈红红的,给他舍友发了消息,随口扯了个理由,支使他们去别处。
“怎么说?要不你先回家去。”
从地下室走到地面上来,阮祎才渐渐回过神。
“不是说去南门取奶茶?”
“傻小子!有个屁的奶茶。”
阮祎这才听明白舒晓刚刚是在为他解围。
“你真好。”
“你知道就行。”
“你怎么不问我刚发生什么了?”
“不问。你想跟我说就说了。”
“好吧,那以后再说。”
阮祎走快了几步,把舒晓甩到了背后去,他心里还是难受,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你回家吗?”舒晓问他。
“不知道。”阮祎哽咽了一下,他说,“我想贺品安了。”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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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顾不上和舍友们道别,阮祎拉着箱子,拎着琴盒,匆匆忙忙地上了网约车。
他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那妆还留在脸上。邵忆青的话令他恼怒,也令他提心吊胆。
——这就是说,他的爱,实际上归于了爱自身。他不会真的爱上任何人,他爱一切年长者,有别于母亲。
他回忆自己恋慕过的对象,真实的,虚拟的,他们都是贺品安的碎片。
邵忆青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那么,他爱的仅仅是一个模板吗?而贺品安恰巧是这个模板的典型。
等等,等一等,他正爱着贺品安吗?
阮祎久久失神。他意识到,这感情与过去他寄托于贺品安身上的种种皆不相同。
他们有一个荒唐的开始,探索着一段不平凡的关系,其中的性与欲是确凿的。可是爱呢,爱是面貌模糊的。阮祎想起他刚认识舒晓时,他们在巷子里并肩站着,他看见月晕,便感到前途渺茫。那时他已经知道,他对贺品安有很多贪心的奢望。
而在他们真正走入这段关系时,诸多幻想也化作前尘,阮祎已经不再将贺品安与爱联系在一起了。他知道,贺品安不会爱他。
目的地定在了贺品安家。阮祎到了地方,才想起问贺品安在不在家。
贺品安刚离开公司,也是碰巧,他明天出差,因此今晚什么工作也没安排,正准备回家收拾行李。
他没料到阮祎会在今天找来。
贺品安:【今天不回家?】
印象中,阮祎家教很严。
阮祎:【我妈跟朋友出去旅游了。】
和她的暧昧对象一起。阮恕原本要叫阿姨假期来加班的,阮祎赶忙拒绝了,说自己会去杜君棠和彭筱烟那儿蹭吃蹭喝,叫她不用担心。他又在扯谎了,天知道他多么胆战心惊。
阮祎:【叔叔,我好可怜,没有地方能去了。】
阮祎:【身上没几个钢镚儿,又不会做饭,我会被饿死的。】
贺品安没回话,给他转了一个666,紧接着,又转了一个888。
阮祎站在他家门口,不知道贺品安什么意思,心里没底,只好拨去电话。
“喂?说话。”
“叔叔,你假期里……不方便吗?”
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还在照顾别的小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明天出差一天,后天就回来了。”
“哦……”
“你按大门密码先进去,我在开车,不说了。”
“嗯?好、好的!”
还想追问大门密码是什么,但已经听出叔叔语气中的不耐,阮祎有些慌神,主动地掐断了电话。
退出来,点开微信,才看到由于切出界面而错过的那条消息。
——666,888。
贺品安:【大门密码。】
对着手机屏幕,阮祎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的阴霾仿佛也一扫而空。
这个点儿回家,不可避免地遇上堵车。等贺品安开到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出了电梯,一眼看到窝在门口的阮祎。行李箱靠着墙,他靠着行李箱,琴盒端正地躺在地上。阮祎竟然在屋外睡着了。
贺品安感到不可思议,他挑了挑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确认阮祎真的在睡觉,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
阮祎被踹醒,吓得一个激灵。他抬起脸,贺品安这才看清他脸上的妆,愣了一下,不过并没多说什么。
见阮祎醒了,贺品安走在前面按密码。等门开了,转过身帮阮祎拿箱子。
“不是跟你说了大门密码吗?睡外边不嫌冷?”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他不想一个人在屋里呆着。
“你脑子有病。”
贺品安把箱子拎进去,听见脚步声,关门声,知道阮祎也跟进来了。
可那厮迟迟不回话,不应着,也不反驳,怪得很。
他转头看去,看见阮祎肩膀一耸一耸地,在哭。
不知道小孩儿为了什么事,哭得那么伤心。他一下子也说不出话了,心烦意乱地去饭厅接了一杯水。
回来的时候,阮祎仍旧站在门口,姿势没动,神情不变。
眼泪一串串的往地板上砸。
他把水塞到阮祎手里。
“现在说你一句也不行,是不是?”
阮祎一再地摇头,他说不出话,于是仰头灌了自己一口水,把那劲儿压下去。
他朝贺品安迈了一步,两个人离得特别近。
“不是……”哭腔里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迷糊,他说,“不是。我就是……我想你。”
贺品安看他哭成那倒霉样子,在心里叹气,拉着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抽出纸巾,帮他擦眼泪。他化了妆,这一哭,真有点哭花了脸的意思。
“你想我,你想呗。你哭什么?钱也给你转了。我明天是去出差,又不是去死。”
贺品安不知道他的心事。贺品安帮他擦鼻涕泡。阮祎心尖发酸,哭得更投入。
贺品安见哄不住,顿时来了火,把人捞到大腿上坐着。
两人面对面,贺品安用食指点着阮祎的鼻尖。
“闭嘴,听到没有?”
他把在学校憋住的眼泪都留到家里哭了。
人在哭上劲儿的时候,哪儿那么容易停下。
贺品安这辈子都没有哭上劲儿的时候,因此他不能切身体会这一点。
阮祎拼命地忍,心里着急,越着急越忍不住,干脆张开嘴,“呜呜哇哇”地哭。
“我……我,闭不上!”
贺品安气得头脑发昏。他想,他不过是要阮祎别哭了,又不是要他上刀山下油锅,这点破事儿也要跟他呛!
他不知道阮祎说的是真话。于是带着怒火,扒了阮祎的裤子,将他放倒了,用力地按在自己的腿上。阮祎预感到了,不断挣动着,他回过头想找贺品安解释,想求饶。贺品安单手按住他的后颈。男人的手大,力气也大。那手按住他的后颈,他整个上身都动弹不得了。
“不……呜呜——不行……”
啪——!
贺品安打了他,用巴掌打他的屁股。那是很结实的一下,疼得人想不起什么暧昧的游戏。
万千委屈如激浪般汹涌。阮祎哭得难受,他想吐,他伸手去抓贺品安的裤子。
“叔叔……别打,不要打,不要打……”
“还有两下。不许躲。不然我们就去调教室,听懂没有?”
阮祎紧闭着眼,睫毛不断地颤。
“……听懂了。”
贺品安的声音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他啜泣着,在贺品安的身上,调整好姿势。
见他不再挣扎,置于后颈的手缓慢下移,按住了他的腰。
右手扬起落下,比上一次更重,更痛。
阮祎咬着口腔内壁的嫩肉,尝到了血味儿。
贺品安低头,看到阮祎微微蜷缩的指尖,那手轻轻地环住他的小腿。
他忽然有些心软。
最后一下并没有照着屁股去,而是扇在了鼓胀的阴囊上。听见那哭泣声转了调子,变成细细软软的呻吟。
“嗯——”听到他撒娇似的痛呼。贺品安把他抱了起来。
阮祎迫不及待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喘着湿乎乎的气。
“好疼……叔叔,我那儿好疼。”
知道他说的是CB锁,贺品安却并不理会。
将他从怀里拉出来,贺品安尽量口吻温和:“好好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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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和贺品安讲了在学校中发生的事,讲了小时候的事。他坦诚,坦诚他与邵忆青有过一点感情;同时,他也隐瞒,他隐瞒了邵忆青对他的剖析。因为他还有些被人戳中心事的窘迫,他还没有消化那些情绪,他不知道如何向贺品安交代。即便他的招数在贺品安的眼里有多么拙劣,他也不想直截了当地向那人展示自己的不堪。贺品安看出来,与他自己说出来,那是全然不同的两码事。
阮祎脑子正乱,他缓缓地,低声地解释,贺品安也并不催促他。
贺品安一脸淡然,使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在听。然而他听着,还会伸手去扯一张湿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阮祎哭花的眼角。
“那你自己喜不喜欢这样?”
意料之外的,贺品安问出这样一句。
阮祎想了想,才明白贺品安在问他的打扮,关于妆容,裙子。
于是他开始回忆自己站在镜子前的情状。
“我……我觉得挺好看的。”他用手背蹭着鼻子,委屈地说,“但是一想到自己是被算计的,就觉得、觉得好恶心。”
他说了一个很重的词,说完之后,却好像得到发泄了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觉得女孩不好,我有很多很好的朋友,她们都是女孩儿。我只是在想,我原本就是个男生啊!总不能他觉得我生得不合他心意了,就硬要我以为自己是个女的吧!”
他捋出头绪,渐渐说顺了,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
贺品安始终听着,并不作什么评价。直等到他讲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聆听者是贺品安。是贺品安!既不是舒晓,也不是筱烟姐、杜二哥。
对于贺品安来说,这是多么小,多么无所谓的一件事啊。
想到这里,阮祎渐渐地收了声。
“你觉得这样好看?”贺品安问他。
“嗯……”阮祎猜不出他想听什么回答,只好照旧肯定。
“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他把用过的湿巾团起来,掷到垃圾篓里,他探探身,一只手仍然那么揽着阮祎的腰,他告诉阮祎,“我也觉得你这样好看。”
“真的吗?”
“真的。”
阮祎为这话硬了,硬得不合时宜。他疼起来,搭在男人肩上的手便忽然用力,指节弯曲。
贺品安看着他的脸,就能猜到在他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想摘笼子?”
被发现了,阮祎垂下眼,看到自己赤裸的下身,他心慌,眼神飘忽不定。
“……叔叔,求求您。”
因为疼,他说话时,断断续续地喘息。
“用嘴求我?”贺品安语调轻松,似乎带着促狭的笑意。这话说出来,原是像陈述句的,可他却不着痕迹地提了提尾音,一时又让人觉着是疑问句。
阮祎似懂非懂地抬起头,等他看向贺品安的眼睛时,又好像全懂了。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贺品安的嘴唇,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期待而胆怯道:“叔叔,可不可以……”
他迟迟续不上后面的话。
贺品安鼓励似的,大手抚摸着他脑后的发。
“今天可以叫爸爸,”贺品安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
连他的快乐,都令阮祎心动。
阮祎不知道怎么,鼻尖泛酸,他小心翼翼地控制呼吸,凑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