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滋味很不好。他站在大厅,左右张望,焦急地抓了抓头发。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再试一次。
嘟嘟几声,忽然接通了。
“主……”他差点咬了舌头,打住了,才转口道,“哥,之前在飞机上,没法看手机……延误了,我没想到您会过来……”他的心乱,话也越说越乱。
“知道了,真磨叽。”那头不咸不淡地说,“刚去买了罐咖啡,没困死我。”
“快点儿,停车场等你。”
“好……好,谢谢您。”
上次也是这个地方,他送丁谢东走,仔细想想,竟是半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
一件再不习惯的事,天长日久地做下去,渐渐也会变成习惯。
譬如分别。
这十几年来,他搬过几趟家,无论住在哪里,他都能默背下从家到机场和火车站的路线。
他已经习惯分别。
他送走那些亲手养大的狗,送他们去更广阔的世界,送他们走回自己的人生。
——把一株草养成一棵树。
他已经不能满足于只在床上耍点花招把戏,他沉迷于更需要耐心与精力的挑战。
柳家小妹曾说,除了他,没几个人肯干这种事。
他要面子,不愿承认,便说自己不过是喜新厌旧。
他心底里的幽暗比起旁人只多不少,他太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善人。
或许他只是享受操纵别人人生的感觉,又那么刚好,他鄙夷堕落,因而绝不会让自己养的小东西长坏长歪。
正是有了这一切前提,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主人。”
几米外,丁谢东深深地望向贺品安,再也控制不住理智。
他疾步走来,停在贺品安面前时又变得手足无措,那一双眼通红通红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丁谢东难为情地别开脸。
他的个子足有一米八,剃了个寸头,分明是一身利落干练的气质,此时缩在人跟前,半分气势也无。
贺品安眼见着他抬起胳膊,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心里骂,真够丢人的,嘴上却没说。
“小东。”贺品安叫了他一声,朝他张开手臂。
贺品安训过那么多狗,什么时候奖励,什么时候惩罚,奖惩程度又该如何,他心里早有一番计较。
丁谢东听到那人叫他,喉头一哽,温顺地不声不响地埋进贺品安的怀里。
哪儿也没碰,只用脑袋蹭了蹭那人的脖子——他已经被贺品安调教得很好。
贺品安揽了一把他的腰,轻缓地拍起他的后背。
明明有那么多种开场白,他偏都不说,只是淡淡地在丁谢东耳边问道:“怎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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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多句嘴,不能接受这一挂的宝一定及时跳车哈!贺六不仅是个圈龄20年的主子,还是个多奴主。他喜欢犬调那一套,主奴关系在他眼里就是人养狗,和常规的恋爱思维、亲密关系思维都不太一样。这些想法以后他或许会为了阮改变,但现在不会,因为现在阮对他的影响还太小太小。(知道这篇文有很多不那么了解也不那么吃bdsm的朋友在看,所以还是想提醒一下,以免大家阅读起来不舒服。目前来说,本文除了HE,什么都不能保证。)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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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能在现实里找到一个畅聊性癖的同伴不容易,舒晓又是个外向的性子,拉着阮祎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他俩在凉亭里坐着,从天亮到天黑,阮祎简直快被秋蚊子给吃了。
二人只好转移到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
还好贺品安给他发红包了,不然奶茶都喝不起。
双手规矩地搁在桌上,阮祎探着头,叼起吸管。对面舒晓滔滔不绝,他却愁眉不展。
“我打个岔啊。”阮祎忍不住了。
“嗯,你说!”
“后面还有几位要介绍啊?我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贺品安的情史听着可真让人难受,不对,能说是情史吗,兴许可以称之为虐恋史?
贺品安比他大二十岁,二十年,是错过的二十年,迟到的二十年。
二十年太长,足够发生太多太多事。
他在这世上甚至还没有活到二十年。太滑稽了。
舒晓为难地挑眉,陷入沉思,半晌才回:“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况且我都是挑重点给你说的呀,跟他不太久的那些奴我都没往里算呢!”
“别算了,”阮祎的尾巴都不摇了,“心累了。”
贺品安的世界真热闹,那么多精彩丰富的人围着他转。
阮祎觉得自己像个去首富家串门的穷亲戚,屋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在门外拎着一麻袋土特产,听着那边的笑声,甚至不敢叩响那扇门。
“好嘛……那咱们不说了。”
看阮祎那么失落,舒晓也感到有些难受了。
她刚闭嘴,阮祎又追着问。
“现在呢?他现在身边有没有……?”
舒晓斟酌着回答:“我知道的,也就、也就五六个吧?有三个是我刚才跟你说过的,一个当兵的,一个读博的,还有那个跳芭蕾的。”看阮祎的头越来越低,舒晓终于知道霜打的茄子长什么样了。她赶忙找补道:“但是他们都不在C市,有的甚至还在国外,好几年都见不上呢。”
阮祎闻言,扬起脸,眼睛亮了亮:“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对对!没错没错,是这个道理!”
舒晓应和一声,忽而想起什么,眨眨眼,还是决定跟人坦白。
“啊……好像有个‘近水’,是个篮球教练。”舒晓还在贺品安的社交平台上见过那位的背影,身材极好,她甚至还悄悄存了图,“叫小东,跟了贺品安好几年,贺品安就给他赐姓了,提起来都叫贺东。”
刚抬起的头又栽下去,阮祎用脑门敲桌板,感到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云啊飞啊东啊的,一串串小名扭在一起,根本理不出线索。
在成长的路上,他几乎没吃过什么苦,于是常常表现得很自信,有时甚至到了自满的地步。他是这样长起来的,能做好的事就紧紧把握,遇到挫折就逃到别人身后,以至于他根本不懂迎难而上是什么感觉。
换作其他任何一件事,给他尝一点苦头,他早就跑了。
偏偏贺品安一口黄连一口糖地喂着他,他就一步也不肯走,还要痴痴地追上去,想象贺品安可以大发慈悲,多喂他一口糖。
“还没过年呢,别给我磕了。”舒晓揉了一把他头顶的发。
阮祎闷闷地问:“你和你主子差几岁呀?”
“我俩?他大我一轮,差十二岁。”
“真羡慕你。”阮祎叹着气说,感到自己是一缕落寞的魂魄。
“羡慕啥呀?你条件这么好!这个圈儿里,年轻又漂亮的,不愁找不着主。”
“可我就是喜欢他。”两个拳头支着脸蛋,小脸都愁得变形了。
下午闲聊时,阮祎就把他和贺品安的相识竹筒倒豆子地说给舒晓听了。
舒晓知道阮祎的心意,颇为疼惜地望了他一眼,深表理解。
“也是……你跟他睡过一晚,怎么还能看得上别人?”越想越觉得没戏,舒晓顺着他的话说,“H6可是圈里万千小M的梦中情S啊,男女通杀的那种!你舍不得他太正常了!”
听这语气怎么那么奇怪呢。
阮祎问:“你不会也喜欢过他吧?”
“嘿嘿,刚入圈的时候小小幻想过一下啦~意淫又不犯法!”舒晓笑得娇憨,挠挠头,小声道,“还没问你呢……怎么样?被贺六搞是什么感觉呀?”
提到那晚,想起那连续不断的令他崩溃的高潮,阮祎体内的淫虫都要被勾起来了。
好想再跪着帮叔叔口一次啊。
用什么交换都可以,什么都行。
回过神,阮祎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摇头,甩掉满脑子污秽的想法,脸红红地哼了声,回了舒晓一句:“不怎么样,他性无能!以后不用再想啦。”
舒晓被他逗乐了,笑得直不起腰:“行啊,得不到就毁掉呗?我就想,就想,气死你!”
阮祎急了,大有翻过桌子狂扁舒晓之势,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
“不准你想,不能想不能想!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主子啊,叫啥来着,温昱是吧?”
舒晓被他揪住小辫子,果然不嚣张了:“我还不稀罕想呢!毕竟我主子性能力超——强——”
俩人动静太大,招来好多围观目光。
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集体扫射,二人尴尬地抿着嘴,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跑路了。
跑到巷道里就开始笑,路灯下,他俩的影子交错着,摇来晃去。
好像是从这一刻彻底打开心扉,好像什么都可以对彼此倾诉。
“阮宝,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圈子。”舒晓和他肩并肩,抬头看月亮,“也许你可以听一听贺六的话。”
“真烦,你也要灭我的志气。全世界都把我当小孩儿,真烦。”阮祎眯起眼,看到月晕。月晕而风,他听见大风呼呼灌进他缺口的心。
“你不止想和他搞,和他睡,是不是?”舒晓说出这些话时语调平稳,不知在想什么,“你对他的感情太复杂啦!在这种关系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舒晓明明和他一般大,肚里的道理却仿佛永远说不尽似的。
“你知我知的事,贺六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只是不肯对你的这份感情负责罢了。但是,但是这不代表你错了,也不代表他错,你明白吗?咱们百米冲刺时想的是一鼓作气,他们……他们连要不要站在起跑线前,都得先算出个损益比。”
舒晓一边说一边摸他的头,安慰他:“所以别拿他跟不跟你搞这事儿为难自己。要我说,那贺六如果跟你跟我一样大,早就把你拉到床上一顿爆炒了!”
阮祎原本还很感动的,被后半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扑上去就要捂舒晓的嘴。
“你那黄词儿怎么都一套一套的呀?”
“想学不,收费。”
“不学不学,学了也没处使。”
阮祎用肩膀撞了一下舒晓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你能做到吗?对你主子不掺一点点多余的感情?我不行……我被那个遥哥关在屋里的时候,简直觉得世界都要塌了,好吓人。”
舒晓歪头想了想,忽而笑出声:“好像真不行……有了会更爽一点嘛。但我会一直给自己暗示啦,没有多余的感情会更安全。”
“行,那我试试!”阮祎一下子又坚定起来,他转过脸,看向舒晓,“如果他知道我没有多余的感情了,是不是就愿意跟我搞在一起了?”
“你、你呀……就这么一直做个小傻缺不好吗?”舒晓一径摇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就是不甘心。”
而且他好像变得没有选择了。他一双眼只会盯着贺品安。
这是他漫长的少年时代里,从未发生过的事。
“我明白。”舒晓垂下眼,看向小臂内侧的文身,“算啦,想试就去试试吧!贺六风评向来不错的,搞到就是赚到!感情不感情的,先放一边去。”
起风时,树叶也沙沙作响。
阮祎已经打心眼里认可舒晓了,他感慨道:“你把这些看得真清楚呀,我就不行。”
“当然咯,我入圈比你早嘛,不必太崇拜哈哈哈。”
“不会吧?你这个入圈指的是……”
“第一次被调教。”舒晓轻轻说,“不过不是我现在的主人。”
阮祎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和舒晓在岁数上差不了几个月。
“十六岁的时候。”舒晓自顾自道,“虽然只是一些边缘性行为,但我还是后悔了。”
“我什么都没想好,我甚至还不知道一句‘好’多么重。一切开始又结束。那句‘好’重得好像……好像他趴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睡醒了却再也回不到入睡之前。”
那一刻,阮祎甚至忘记了男女有别。
下意识抱住舒晓,胳膊用力地箍了一下,想把她从梦里拉出来。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月晕,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他流泪时看到的世界就长那个样子。
贺品安凶神恶煞地从裤兜里抽出他身份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个人说“不忍心”时,他还曾怨恨过他的狠心。
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他一次次拷问自己。
他该怎么挽留自己?当他只是一片落叶,而滚滚浪花都涌向他,将他推向那人时。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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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阮祎和舒晓是踩着关门的点儿回寝的。
分别前,阮祎最后跟舒晓交代了一句:“好姐姐,多帮我吹吹枕边风呗!让你主子别给贺叔叔介绍M了。”
这一波又一波的俊男美女凑到贺品安身边,他八个脑袋都不够对付的。
舒晓笑疯了,也没说要不要答应他。
宿舍里,薛淮和邱越鸿还在打游戏。见他回来,薛淮挤眉弄眼地问他什么情况。
阮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他一边挠一边想借口。
杜君棠的电话在这时打来了,他赶忙回道:“不、不说了,我哥有事儿找我。”
不知道他哥会说什么,阮祎惴惴不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起一听,连寒暄都没有,杜二哥直截了当地关心起他“那晚”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