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贺品安的车,越野车又宽敞又拉风,可他根本没顾上细看。他还记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呢,觉得好没脸,怕睁着眼尴尬,干脆一歪脑袋,靠在副驾上装睡。
故意把头偏向贺品安,阮祎偶尔偷看他一眼,也希望他在遇上红灯的时候能看看自己美丽的睡颜。说不定他会就此迷上自己呢?电视里都这么演。
幼儿园的时候排话剧,阮祎个子小小的,被派去当小红花,上了台还得走位。现实里哪有花儿会长脚自己跑的呀,真够离谱的!那时他最羡慕睡美人,只需要躺平就能有那么多戏份,大家都看着她,就这样最后还能等来王子的拯救。怎么能不羡慕啊?羡慕死了。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贺品安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宿舍里,阮祎躺在床上做臀桥。不是他爱运动,他就是闲得慌。
正思考呢,余光瞟到一枚暗器朝自己飞来,阮祎赶忙躲开,一头撞墙。
“啊!”心里想的是我靠,不过这种脏话他很少骂出口。
疼得不行,阮祎眼泪汪汪地往身边一看,一根棒棒糖。
床下,二哥邱越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练啥功呢?”
阮祎心烦意乱地踹了一脚被子,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没好气道:“葵花宝典!”
话音刚落,整个寝室都笑疯了。
没人能懂他伤悲。
邱越鸿离得近,分明看到阮祎那张臭脸,懵逼地眨眨眼:“这就生气啦?别生气啊。”
阮祎一翻身,摸着梯子,从上铺爬下来,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他对二哥摆摆手,说:“没有,没生你气。”
“又被你姐骂了?”大哥接茬儿。
全寝都知道他有个老妈子似的表姐。
才不是呢。阮祎摸了摸被撞到的额头,想起他姐,觉得他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阮祎摇摇头,不吭声。
见他不想说,其他人也没有再问,邱越鸿乐呵呵地过来搂他的肩膀:“小小年纪,有什么可发愁的?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儿别往心里搁!”
阮祎想,好嘛,不往心里搁,说出来吓死你。
为了不刺激宝贝舍友们的心脏,也为了给自己腾出一点私人空间,阮祎蹬上鞋,跟邱越鸿摆摆手:“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邱哥。”他一边点头,一边拎起琴盒,“我化悲愤为动力去了。”
看他这架势,邱越鸿有些迟疑道:“练琴啊?”
“嗯嗯!”
“你啊?”
“嗯嗯!”
“等会儿得出门看看呀,天上是不是正下钢镚儿呢。”
阮祎正憋闷着,不经逗,被这话气得龇牙咧嘴,踹了二哥一脚后,火速逃离现场。
昨晚刚下过雨,洗过一遍,草木神清气爽。
秋天的空气特别好闻,沁人心脾。
树和花之间是一个个小凉亭,有的变成了猫窝,有的被当做写生对象。
阮祎占了一个亭,在里面拉小提琴。
自天气转凉后,他们学院常有人这么干,人多时还能凑个小乐队出来。
拉之前没想太多,即兴拉了几首曲子,却是一首比一首悲戚凄凉,给人一种吃了这顿愁下顿的感觉,别提多难过了。
拉到动情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苦情剧男主。
倒霉小孩儿。他暗骂道。
心思一乱,拉出来的音符也哩哩啦啦的。
不知道贺品安会不会发现自己在他的浴室里撸了一发,应该不会吧?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他昨晚太疯了——都是被贺品安逼疯的。
我愿意做你的叔叔。
想到这一句,脸上还是会烧得慌。
贺品安好笨啊!他不知道“叔叔”是比“上床”更要命的词儿吗?
被这句话骗到了,竟然真的答应了他,“到此为止”。
用这种让步换来了男人的联系方式,又因为脸皮太薄,到现在都没和人说上一句话。
越想越憋屈,拉弓却拉得越来越顺,乐声如飞鸟盘旋,找寻出口。
贺品安好笨——
如果他们就此开始,又怎么可能到此为止?
心窍通了,万物都生动起来。渐渐投入状态,脑内迸发出许多奇思妙想,阮祎行云流水地为这场即兴演奏收了尾。
再睁眼时,吓得不敢动。
一伙人围着他录像不说,琴盒里还躺着好几个钢镚儿!
丢人丢大发了。
阮祎想死的心都有了,邱越鸿那厮还站在人群后啪啪鼓掌。
阮祎红着脸,急匆匆地低头收琴。
围观的人见他不好意思,识趣地纷纷散去。邱越鸿一个箭步上前,摸走了阮祎刚“赚得”的钢镚儿,全揣自己兜里了。
“谢谢阮老板请我喝奶茶。”他笑得贱兮兮的,阮祎想扁他,“我没说错吧?天上果然会下钢镚儿。”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阮祎噘噘嘴,想把钱拿回来,转念又想起上次接济他吃披萨的人里也有邱越鸿,伸出去的手默默缩了回来。
做人嘛,要知恩图报。
不过他最近是真穷,都赖贺品安跟杜君棠追究那双皮鞋,坑了他哥的钱,他良心不安,攒了好久的小金库这回都上交给他哥了。
这么一想,最近好像就没发生什么好事儿哇。
爱情使人不幸!
阮祎气鼓鼓的样子可好玩了。
邱越鸿揉了一把阮祎的肩膀,大概察觉到阮祎的情绪改善不少,语调也跟着轻松起来:“还骂我,我好心过来叫你吃饭呢。三食堂的麻辣烫,去不?老薛他们都占好座了。”
听到这个就笑开了,阮祎期待地搓搓手,兴奋道:“去呀去呀!”
心情好了胃口也好,阮祎埋头苦吃,根本顾不上参与哥哥们的讨论。
他们聊完游戏就聊隔壁院的漂亮姑娘,阮祎听了一耳朵,觉得这些都没有他爱揍人的叔叔有意思。
想到贺品安,终于能平静一些,他心痒痒的,干脆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贺品安的头像是白底上面几点墨。
什么东西,看不懂。
阮祎拿纸擦了一下嘴巴,戳进与贺品安的聊天窗口。
阮祎:【叔叔~吃饭了没有~】
本来以为贺品安会晾着自己,没想到对话框上方很快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阮祎紧张得不行,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合上。
贺品安:【还没有,刚开完会。】
贺品安:【你呢?】
人家才说了两句什么呀,他的心就开始咚咚咚地狂跳。
想把脸埋碗里。
阮祎看了一眼手边的大碗,碗里被他吃得只剩汤了,他咬着内唇,忍住饱嗝,准备撒谎。
阮祎:【呜呜呜】
贺品安:【干嘛。】
阮祎:【没钱吃饭呜呜】
阮祎:【你把我哥坑了,最后上供的还是我QAQ】
按下发送,心里想的是让贺叔叔内疚一下,如果内疚之后能对他多点怜爱就更好啦!
等了一会儿。
贺品安:【谁让你乱咬人。】
贺品安:【饿着吧,长长记性。】
气得阮祎撂手机,撂到桌上,本就裂开的屏幕上又飞下几粒渣渣。阮祎见状,立时心疼地把手机捧起来,给它呼呼。
坐他对面的老大薛淮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挤兑他:“小笨蛋又犯神经。”
连向来温柔的老大都这么说他,委屈得山崩地裂了都!
“这世上还有没有人疼我了!”阮祎握起拳头,鼓着嘴生闷气。
破手机忽然“噔噔”两声。
阮祎气哄哄地点开一看。
是贺品安。
贺品安给他发来一个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
整点甜的。
第23章
============
23
点开红包一看,贺品安给他发了188,长辈最喜欢的数字之一。
阮祎禁不住笑了,笑倒在大哥薛淮身上。
阮祎:【我一顿吃不了这么多】
言下之意是自己好养活。
贺品安却不理他了,好久没有回复。
阮祎还靠在薛淮的大臂上,他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薛淮无奈地推了他一把:“小阮,你这样我没法吃饭了。”
阮祎只好坐直了,轻哼一声:“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呀。”
他托着腮帮子,反复看了好几遍自己发出的话,一劲儿琢磨贺品安为什么不回他。
“淮哥好!”旁边忽然传来小姑娘的声音。
整个宿舍都看过去。
一个水灵灵的女同学端着餐盘,在隔壁桌坐下,笑着看向他们。
杏眼琼鼻的长相,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欸。”薛淮礼貌地朝人挥挥手。
被薛淮挡着,阮祎抻了抻脖子才看清来人。
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给他吓愣了。
……这不是那天在会所里看到的那个“小树”吗?
刹那间,阮祎心里蹦出一万句卧槽。
他认出了小树,小树自然也认出了他。
看到女孩儿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愕,阮祎当即想找个地缝钻。
原来最尴尬的不是嫖S被人撞见,而是发现那群人里竟然有自己的同学!
回忆起那天……他好像还在电梯里偷看那个温总捉弄小树来着。
苍天哪,也别下什么钢镚儿了,来两道雷劈死他得了!
阮祎根本不敢多看女孩儿一眼了,心惊胆战地缩在薛淮身后。
那女孩儿却起身走到他们桌边。
阮祎差点以为她要把那只碗扣他脑门上。
都打算认了的。
那边却说:“淮哥,你舍友长得好可爱啊。”
啊?
阮祎紧张地看她一眼,心里七上八下。
她肯定记得自己,绝对的。
薛淮揉了一下阮祎的头发:“这是我们宿舍老幺。”
小姑娘跟薛淮说着话,却朝阮祎俏皮地眨眨眼。
“回头把他微信推给我呗?”
那一眼让阮祎放松下来,起码知道人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尽管对方这么说了,薛淮还是先看向阮祎,征求阮祎的同意。
见阮祎点了点头,他才跟女孩儿说了声好。
匆匆吃完饭,一行人火速逃离现场。
邱越鸿好奇心泛滥,硬忍到走出三食堂大门,才问:“刚那人谁呀?”
“舒晓,模联认识的。”
“哪个专业的啊?”
“舞蹈。”
“怪不得体态那么好。”
邱越鸿抱着臂,瞟了一眼阮祎:“就是不知道为啥要勾搭咱们小阮。”
薛淮赶忙止住他话头:“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别乱说啊,人家有对象的。”
阮祎心想,可不是吗,他亲眼所见。
溜达回寝室,阮祎拿出手机看了看。
舒晓发来好友申请,贺品安还是没回他消息。
通过申请。
舒晓:【哇塞弟弟!我没认错人吧?】
阮祎背后发毛,揉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阮祎:【应该……没有】
舒晓:【那咱俩也真够有缘的】
可不是吗。
舒晓:【我认脸一直不行,可那天你在任遥旁边站了那么久,我想不记得都难】
舒晓:【你那个脸实在太臭,感觉像被拐卖了哈哈哈哈】
阮祎:【唉!差不多吧】
阮祎:【不过好在最后被解救了TWT】
舒晓:【嗯??被谁呀??】
舒晓:【任遥就是那样的,蔫儿坏】
阮祎:【不告诉你~】
舒晓:【别嘛,说说呀】
舒晓:【姐姐给你买糖吃=3=】
舒晓:【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你在地上捡糖,笑死了】
舒晓:【那会儿一直在想你到底成年没有】
阮祎:【你成年啦?】
舒晓:【必须的!~】
舒晓:【我靠,等会儿!】
舒晓:【解救你的不会是那谁吧,我靠我靠】
阮祎看到这两行字时,心跳都加速了。
舒晓:【H6!辣个男人!】
阮祎:【……】
阮祎:【H6是啥,我只知道H5】
舒晓:【贺六呀,贺六你都不认识】
舒晓:【嗐我想什么呢,你们俩怎么可能嘛!】
阮祎:【QWQ】
阮祎:【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舒晓:【所以就是他喽?】
舒晓:【哈哈哈哈哈弟弟你也太好骗了吧!!!】
阮祎:【……】
阮祎:【下线了886】
舒晓:【下线是为了线下见吗亲亲=3=】
舒晓:【今晚小凉亭约起来呀?给你讲H6的八卦!】
阮祎:【!!!】
阮祎:【别今晚了!就现在吧好姐姐!】
阮祎:【我现在就穿鞋下楼】
阮祎:【冲!!!】
C市机场。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贺品安避开人群,倚在墙边等待着。
他烟瘾犯了,渐渐有些心烦意乱。
丁谢东的航班延误了两个多小时,落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舷窗外是熟悉的高楼大厦,霓虹永不疲倦地拥抱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打开手机才看到那人发消息说要来接他,顿时慌得六神无主。
……明明说了不用的。
丁谢东一边小跑前行一边给贺品安回电话。
打了两遍都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