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您是因为他们……”亨利克皱眉说。
“说什么呢?!”贝尔玛奶奶呵斥道,“你是成年人了,不可以乱说话,干嘛诚心让孩子们担心?”
希伯来隐隐约约在亨利克叔叔和贝尔玛奶奶的谈话中意识到什么,但他也明白,如果是在贝尔玛奶奶面前,他是绝对得不到任何答案的,于是希伯来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难受,询问贝尔玛奶奶的情况。
“不过是感冒没注意,结果一不小心成了肺炎罢了。你也知道的,老年人总是容易生病,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希伯来,不用担心,只是亨利克太大惊小怪了。”
旁边的亨利克还想说什么,却被贝尔玛奶奶瞪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一切都被希伯来看在眼里。希伯来苦笑说:“但是贝尔玛奶奶,您什么都不告诉我才最担心啊。刚刚我几乎快被吓晕过去,您最近不曾联系我,我以为我上一次让您生气了,这一次您生病了也不愿意和我说,我已经不是您疼爱的孩子了吗?”
“当然不是,亲爱的希伯来。我的主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生病了不愿意被人知道罢了,你也明白的,老年人总有老年人的倔强,这是我们身为长辈的自尊心。谁又愿意自己已经老到了需要人照顾了呢?你怎么会以为我讨厌你了呢?可怜的孩子,最近一定惊慌着吧。”
贝尔玛奶奶怜惜地伸出手抚摸希伯来的头顶。
然而当她看见后面的严景林的时候又是一声惊呼:“你们怎么把小先生也喊来了,这多么折腾啊。”
贝尔玛奶奶朝着严景林伸出手去,叹息说:“我的孩子,我没事。这一路过来你肯定没少受折腾,下次就别过来了,让希伯来过来就好。你看我,现在还健朗着呢,这次真的只是意外,我只是贪凉快,忘了关窗而已。难道你们也觉得我老了吗?”
严景林伸出手握住贝尔玛奶奶的手,轻声说:“但是夫人,我也是您的孩子。”
这一句惹得贝尔玛奶奶又是感动又是忍不住想笑。
“好吧好吧,这一屋都是我的孩子。”贝尔玛奶奶无奈地笑着,“既然是我的孩子,那我这个家长就要下命令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亨利克你不用工作吗?”
亨利克:“我请假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放假,那么希伯来,你不用上学吗?”
希伯来:“我还没开学呢,奶奶。”
“好吧好吧,你还没开学,我想想,最后一位小先生呢……好吧,你是来度假的,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严景林忍不住轻笑:“是啊。所以我们都有时间陪您,夫人。”
贝尔玛奶奶叹气:“看来真的不是我老了,而是你们太闲了。明天不准过来了,亨利克。”
“就我一个吗?好吧,谁让我是可怜的打工人呢?哎哎哎,我的小姐啊,您这样年轻漂亮,哪里需要我一个老男人来照料。”亨利克油嘴滑舌说。
“你就知道打趣我。”贝尔玛奶奶佯装嗔怒,看了亨利克一眼,又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还有你们这些小年轻也是。”
屋子里一片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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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解释一下:
这里贝尔玛奶奶问:你们也觉得我老了吗?
这是长辈不服老,也有些隐约的生气。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说是,所以严景林找了个借口,说我们是你的孩子表示当然会担心,然后改口喊夫人。
夫人自然听起来更年轻一些。自然地反驳了他们觉得贝尔玛奶奶老了的说法。其他人听了也跟着一起哄,所以都跟着改口。
至于亨利克喊小姐,就纯纯是个喜剧乐子人了。
第148章 陪伴
屋子里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终于恢复了平静,和希伯来和严景林一直聊天的贝尔玛也终于忍耐不住困意,渐渐睡去。
在她睡着之后,屋子里的人仍然没有出去,直到针头拔下来,亨利克才起身走到外面的走道里休息。
希伯来和严景林紧跟着走了出去,亨利克的背影站在楼梯的交界位置,他的手插在兜里,在希伯来和严景林走过去的时候,微微凑过头示意他们快点。
“从你们家里回去没多久,贝尔玛奶奶就接待了好几家客人询问你们的情况了。你们也知道,对这种事情,大家的看法总是不一致的。”亨利克幽幽叹了口气,责备说,“你们可真让老人家操心。”
这句话之后,希伯来和严景林垂下头。
看见了两人脸上内疚的模样,亨利克也再难说出责难的话来,他摇摇头说:“算了,我不说你们了,不然贝尔玛奶奶可要骂我了。她多宠你们啊。总之贝尔玛奶奶甚至为了你们和她们争吵,那可是很多年都没和人红过脸的人。”
走廊外面传来走动的声音,亨利克的声音骤然停下。走道处突然安静下来,让人不太适应。外面的脚步声打着规律的节拍缓缓走过去,在这一瞬间,希伯来感觉时间似乎被无线拉长,他的呼吸也随之缓慢下来,直到脚步声离去,沉默被打破,他才终于缓过气来。
“一周前下了几天的大雨,贝尔玛奶奶那几天常常和人吵架,气得胸闷,下雨天就更不舒服了,夜里把窗户打开,却感冒了。一连很多天都没好,白天里又总是有人来烦她。这几天她可真是辛苦,到了最后干脆就病倒了。你们也知道,自从萨维奥不在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差了许多。现在又总是操心。”
亨利克说完这些长长叹了口气。
“她就是这样,永远都放心不下小辈。”
在去往希伯来家之前,贝尔玛奶奶就已经听说了很多,以她广泛的交友圈,只要有什么事情有关于她,她总是能很快知道。这座城镇里的人对希伯来和严景林的事情还不是非常能够接受,因此,在寻找希伯来之前,贝尔玛就已经遭遇了几次唇枪舌战。
“她大概也深深明白你们如果留下来会遭遇什么,你们也清楚,人们有时候会因为是熟人而更加宽容,但有的时候也会因为是熟人而更加苛刻。贝尔玛奶奶也绝对是个虔诚的教徒,但因为喜爱你们,她选择了包容。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
“贝尔玛奶奶从不说过这些。”希伯来恍惚说。身旁的严景林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担忧地抓住希伯来的手腕。
或许是因为害怕看见贝尔玛奶奶失望的眼神,也或许是愧疚辜负了贝尔玛奶奶的期待,希伯来在上一次和贝尔玛奶奶谈话之后每每想要打招呼,最后都放下了手机。他更不敢问其他人贝尔玛奶奶最近在做什么,仿佛偷偷询问也是一种打扰。
希伯来担忧着贝尔玛奶奶会从此以后将他排斥在外,彻底遗忘了他。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缘故,并不能责怪任何人。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
感受到手心的力量,希伯来才稍微晃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眼身旁的严景林,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亨利克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斥责你们,我当然能理解你们的想法,贝尔玛奶奶也更加不会责怪你们,她甚至不想让你们知道发生过什么。这一次喊你们过来,是因为我要求的,这不仅是给你们一次机会,也是我想让你们知道一些真相,起码不能让贝尔玛奶奶的努力就这样掩藏下去。”
“谢谢您,亨利克叔叔。”希伯来郑重说。
“哈哈哈哈。”亨利克突然大笑着张开手拥抱住希伯来和严景林,笑着说,“毕竟你们两个人也算是我认识的孩子啊。不过你们两个也真的胆大,我一个没注意,你们竟然就挑战了这里严格的教条规则。我敢说这绝对是鲁伯隆少有的,真有勇气啊。”
希伯来听见,却只能苦笑。
他低下头和严景林在亨利克的催促下走出去,快走到走廊的时候,希伯来低头望见下方的头顶。
黑色的头发乖顺地贴在头上,不像希伯来因为尾部有些卷,很容易向上翘起。希伯来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前面的黑发,指尖顺着发梢划下。惹来前面人的注视。
在静默的对视里,希伯来抿嘴笑了笑。严景林却默契地领会了他无声的安慰,于是向后靠了靠,呈现出放松的姿势。在见到严景林这样的姿势之后,希伯来的内心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
他悄无声息地叹息一声,不曾让任何人发觉,即便是就搂着他距离希伯来极近的亨利克也没有发觉。
回去的时候,贝尔玛奶奶还没醒,但桌子上已经放了一袋水果,可见是有人来过了见到了在睡觉又默默离开了。
希伯来坐在了严景林的身边,等待着贝尔玛奶奶醒来,问她想吃些什么。
而亨利克则小声地同两人道别了:“我得走了,她可催我几次了。如果她醒来的时候我还没走,她一定会骂我的。所以贝尔玛奶奶就交给你们了。”
亨利克不放心地交代了很多,包括贝尔玛奶奶爱吃的东西,作为很长时间的邻居,并且小时候经常受到过贝尔玛照顾的人,亨利克实在了解她的喜好。
然而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希伯来已经能够自然而然接上了。
最终亨利克只能惊讶地耸耸肩,拍拍希伯来的肩膀:“好吧,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好好照顾她吧,我想你们确实能够照顾好她了。”
亨利克离开的时候走到贝尔玛奶奶的床边低头亲吻贝尔玛奶奶的额头,贝尔玛奶奶还在熟睡,看来这些天确实让她操劳了。
门轻轻阖上,屋子里剩下希伯来和严景林还清醒着,朝着希伯来的方向,严景林轻轻挪动轮椅,坐在了希伯来的身边,贴近他,安静地陪伴着。
第149章 愿主保佑
医院的花园里种着孔雀草花,花朵并不太大,在鲁伯隆也随处可见。黄色的小束花朵将一片绿色花坛点缀成金黄颜色,风吹开花瓣,将花瓣舒展成柔软的模样,金色簇拥着,如同夜晚的星辰掉进了绿色的海洋,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在医院满面的白和枯燥的绿中,这里是眼睛的歇息地。
楼下花园里的人站在角落的花坛旁边忙活着,看样子是要播种。希伯来站在窗前看向下方,试图了解医院的领导最终确定了要种些什么花。
九月份播种,希伯来顺着猜过去,金鱼草、米迦勒雏菊、虞美人、矮牵牛、波斯菊……他试图偷听下面的人交谈,然而距离太远了,他没能成功。眯起眼睛,过远的距离也让希伯来看不清楚花种的样子。
看着蹲在下方花坛边手拿工具的人,希伯来有一瞬间产生一种,要是我也还在种花就好了的想法。
然而花田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希伯来没有过于伤心,只是仍旧免不了一丝遗憾。
“如果去了别的地方,重新把花种起来吧。”严景林望着楼下花坛里的孔雀草说,“就像那些一样旺盛。”
希伯来站在旁边沉默了下,说:“但是它们看起来还是有些营养不良,那些花长势差别实在大,我猜管理的人一定没有把养料撒均匀。”
希伯来叹气说:“这样种植可不行啊。”
听见这一句的严景林忍不住笑了一声,作为一个种花的专业人士,果然是看不惯随便地种植花朵。严景林笑说:“那就去提醒一下吧。就当是为无法沟通的花朵诉苦了。”
希伯来听见这一句的时候眉毛舒展,他手撑着窗台,转身对严景林说:“那我下去看看,严先生帮我看着奶奶,如果贝尔玛奶奶醒了,请一定要喊我。”
“放心去吧。”
严景林望着希伯来的背影离开窗户匆匆赶向门外。
他想起过去的时候,希伯来曾说人类是傲慢的,所有人默认为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但在这片丛林与原野之中,或许植物本身也有特别的语言和思维。只是为了一些东西不得不放弃另一些,为了长久的生命力,树木放弃了行走。
因此大片的草丛中此时此刻也说不定有几朵花在谩骂,痛斥着种花人的不用心。
希伯来有时走过花田,在花还旺盛的时候他总是乐于经过,偶尔看见一朵花长势不好,愧疚与惶恐就油然而生,一定要走过去同那朵花道歉。
风吹过花的时候,因为营养不好而格外孱弱的那束花说不定就在骂着:“那个笨蛋种花人,今天放养料又忘记我了!”
从屋子里跑出去,严景林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在楼下的花园里看见希伯来的背影。他很是自然地走到两位正蹲在花坛旁边折腾的人,严景林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但看起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不认识希伯来的缘故。如果但凡他们打开手机看看别的消息,或许就会从首页的地区推荐里看出些不对劲来。
尽管知道希伯来毕竟会面对压力,但一切就像是失控了一般,连严景林都有些措手不及。
但希伯来从未将坏心情呈现给严景林看,这让他忍不住更加担心。
但愿希伯来能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楼下,希伯来和种花的两个人坐在花坛旁边,看起来有说有笑。自从事情发生之后,希伯来每次出门都会减少与人接触。很难得地,这一次严景林在希伯来脸上看见了轻松的笑容。
是明快的灿烂的,同严景林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一样。楼下的人说着说着站起来,拿过旁边人手中的铲子,走到花坛旁边开始翻土。
严景林猜希伯来这时候一定在同身边人讲解应该怎样种对花更好。希伯来从不私藏自己的法宝,致力于让每一束花开得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