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林看得焦急。
“快!快!冲!”隔壁大叔激动地手握拳,屁股离开座位腿半蹲着站起来,盯着赛道嘴里不住地发出声响。
看台更热闹了,只是严景林周围的一小片地方,他就已经听见好几种助威选项了。
“哦——”身后人懊恼地发出嘘声。
严景林刚刚听见了他的喊声,他支持的是“22”号选手,这位选手刚刚趴在道上躺下了,顺便带着前后两个赛道的山羊一起放弃了比赛。
这只山羊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有可能胜利的样子,以至于它倒下后看台上一阵惋惜的哀嚎。
相比之下,希伯来仍旧处于中间位置,并不那么显眼。
“嘿!兄弟,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激动,难道你的羊开场就不行了?”失败了的后方人见一群人中只有严景林是最是冷静的,坐在座位上几乎一动也不动。他猜想,真惨,这位哥们儿的羊肯定开场就废了。“你是几号羊啊?”
“9号。”严景林回答。
后方的人听见回答后倾身寻找9号,茫茫羊海,到处乱窜,开场没一会儿,就没几只羊在自己的赛道里了,好在走别人的赛道也并不犯规。
只是山羊们似乎对靠边的赛道情有独钟,已经有不少山羊跑着跑着挤去了旁白,再跨几步,山羊去了草丛。
希伯来抬起头朝着看台苦笑,他的身体后仰手紧紧拉住吉斯兰的缰绳,奋力将吉斯兰向后拖,使吉斯兰不能跟着其他山羊一起挤草丛。
“咩~”山羊吉斯兰不高兴地蹬腿,一脚踹在了希伯来的小腿上。希伯来轻抽一口气蹲了下来。
从看台上看去,他正可怜地揉腿。
在希伯来蹲下后,他身后贴着的大大的“9”号数字终于显现出来。
“可怜的孩子。”严景林身后的观众感慨,“果然这才是鲁伯隆山羊的臭脾气啊!”
严景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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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伯来日记》xx年xx月xx日
……痛。
第42章 保佑9号
吉斯兰的一脚完全没有半点客气,如他的暴脾气一般凶狠,以至于希伯来蹲下来的时候揉了好一会儿腿。在这途期间,吉斯兰仍在挣扎着向跑道边走去,希伯来险些被它带跑。
“哎呀,这个9号看起来不大像能赢的样子,要不现在你赶紧加注别的吧,在跑道过了一半前都可以再下注。太难了太难了!”严景林身后的大叔感叹着,他盯着希伯来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觉得这并非是个潜力股。
“也不一定。”严景林说,他的声音淹没在大叫的观众中,没有被身后的人听见,大叔已经吆喝着换到了“34”号。
“34”号是只难得还在赛道上慢吞吞走着的山羊,并且看起来还有些智慧,没有做出“山羊跳”的不明智举动,也没有把角卡在栏杆下面,虽然走得慢,但进度还算稳定。
希伯来拽着吉斯兰拖着他缓慢地朝着赛道前方挪动。
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实在有些凄惨,坐在座位上的严景林手微微握紧,如果他知道希伯来参加这个山羊运动会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吃如此多的苦头,他一定不会来。
然而现在他的心中已经生出了对吉斯兰的恼怒。
希伯来的动作笨拙,拖着倔强的吉斯兰走了几米之后他就已经气喘吁吁。赛道上,戴着草帽的少年抬起胳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下巴扬起脸扭动朝着看台的方向。
他的目标非常准确,抬头就对向了严景林的位置。
青年的目光在触碰到看台上的严景林的瞬间,他的脸上便带上了笑容。明亮而没有一丝阴霾,欢喜雀跃,沐浴着夏日的阳光同日光一般闪耀着。希伯来抬起手挥舞着,向严景林示意。
此刻的希伯来是狼狈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白色的衬衫有一块地方贴在身上,隐隐看见肉色。头上的草帽也在与山羊的较量中弄歪了,棕色头发从帽子里透出来,散乱的朝向不同方向。
如果严景林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多半会转身离开,类似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次。然而站在赛道上的那位青年没有。
希伯来似乎仍旧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即便比赛从开始倒现在他一直在经历挫折,但从希伯来的身上看不见半点沮丧。他就如同胸前挂着的向日葵胸针一般,热烈地开放在拥挤的赛道上,别具一格,不被任何东西遮挡掩盖。
严景林在对上他的招呼时,忍不住抬起手回应。
严景林的胳膊没有完全举起来,但这已经是他在人前最不含蓄的回应了。
赛场上的人没有因为严景林克制的动作而沮丧,反倒是更加开心地挥手,而后转过身拉着山羊继续走。
在希伯来转身的刹那,严景林看见他低下头,拉起衣服亲吻衣服上的胸针。那时候他的表情如此温柔,轻飘飘的,转瞬即逝,如同羽毛一般落在严景林的记忆里。
似乎对路边的野草失去了兴趣,吉斯兰终于不再挣扎。希伯来牵着它缓慢地向前走去。
夏季炽热,热风和混杂的味道一同朝着看台涌来,严景林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赛道上的骑手们走得不快,到处都是停下来驯服山羊的骑手。
赛道前方是一个水池,周围围着草垛,水池中间有木板搭成的道路。比赛要求骑手从水里游过去,山羊从走道走过去,两个都需要到达终点才算通过这一环节,如果有其中一个没有达到,则需要重来。
并且,选手和山羊不能同时出现在赛道上。
也就是说,选手率先完成游泳返回来到走道上牵山羊是行不通的。
这一样,就增加了任务的难度。
游泳对于希伯来来说是小菜一碟,走道对于吉斯兰来说就不一定了。希伯来朝着旁边看,参加比赛的多数选手都在这一块或者靠后一些的地方,他需要和这些人竞争。
吉斯兰转了转脑袋,把目标定在了包围水池的草垛上。
山羊走了这么远的路,犒劳一下山羊有什么错。
只是这可苦了希伯来,尽管亨利克先生说过,山羊不听话是常态,没几个山羊是听话的。但这并不妨碍希伯来满心苦涩。
他看看周围,见到其他的骑手们已经挥舞起了小皮鞭,然而他们的山羊被激怒了。愤怒的山羊一头撞在了骑手身上,冲过去,将骑手顶下了水池。
“扑通”一声,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没一会儿水池里扑棱了两下,站起来一个男人指着岸上的山羊破口大骂。
希伯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着将亨利克先生给自己的小皮鞭收了起来。
他蹲下来,蹲在正“哼哧哼哧”吃着草的吉斯兰身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山羊大哥,我们出发好嘛?等结束了比赛我一定带给你好吃的。”
然而吉斯兰没有理他,撅着屁股悠悠吃草,一丛接一丛,细嚼慢咽,好不快乐。
多么尴尬的场景啊。
希伯来甚至不敢回头看。严先生一定在看台上盯着他瞧,啊,真是太狼狈了,怎么总是让严先生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候啊。
希伯来在心中哀嚎。
可他不敢回头。虽说这样远的距离,严先生看过来的时候应该看不大清晰,但希伯来依旧羞耻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亏他还在比赛之前夸口说要拿到奖项请严先生去梅纳村吃羊排的。
上主啊,那么他自费行吗?
向日葵胸针在光下闪着金色光芒。
看台上。
“朋友,过了这个水池比赛可就过半了啊,如果再不下注可就来不及了,后半场就不能再重新下注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严景林身后的人再次凑上来交谈,就在刚刚,他又投了两注,因为他看的“34”号再次出了问题。
目前,“34”号一对山羊和骑手都站在水池里,浑身湿淋淋的还没爬上来。
严景林表示不跟他选,并忍不住问:“您选择了几号?”
“17号!”男人欢喜地说。
“谢谢!”严景林由衷感谢他没选“9”号,“感谢您先生,但请不要往9号逼近了。”
不然希伯来会哭的。
严景林幽幽向希伯来看去。
赛场上的希伯来抬起头,他身边的“17”号选手一脚踢开山羊,气呼呼地跟裁判提出退赛。
希伯来转回头。
仁慈的上主啊,请保佑“9”号吧。希伯来心中默念。
第43章 “解救”严先生
大概是赛道上的山羊过于懒洋洋了,为了激发山羊的积极性,让看台上的观众不再抱怨,也加快比赛的进程,某一时刻,赛道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这声音吓坏了正在悠闲吃草的山羊。一时间,草垛旁山羊四处奔逃。
严景林坐在看台上皱着眉在赛道上寻找希伯来,他担心这样的环境下,选手们会被突兀行动的山羊撞倒。
这实在是不靠谱的举动。一想到希伯来还在下面,严景林就忍不住对官方生出抱怨来。
然而山羊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聪明很多,他们急速逃窜着而没有撞倒任何骑手。
希伯来站在赛场上,在巨大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待在他旁边吃草的吉斯兰。吉斯兰在听见声音之后,迅速甩下希伯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奔去。只留下希伯来站在原地。
直到吉斯兰奔逃时候卷起的一阵风吹醒了希伯来,希伯来转身看见已经跨上了走道的吉斯兰,二话不说赶在其他人之前跳下了水池。
场地上陷入一片混乱,山羊在赛道上乱跑,骑手们在后面追自己的山羊。
更糟糕的是——
“我的山羊呢?”“哦,天主啊,这里哪一只是我的山羊?”
赛道上充斥着这样的声音,看台上的观众们忍俊不禁,张管家坐在严景林身边笑得弯下腰来。就连严景林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样的环境下,看台上的观众们也混乱起来。人们一窝蜂地涌向前方只为了寻找自己投注的山羊。
观众们帮助骑手一起寻找山羊起来,如同做配对一样。
山羊的羊脖子下面挂着牌,屁股后面也绑了条白幅,黑笔写出来的数字画在上面,对应着相应的骑手。
人群混乱的时候,严景林是最安静的,一如他来的时候。
希伯来非常机智地抓住了机会,一股脑地超越了大部分骑手。
严景林的目光追随着他。
水波在炎炎夏日之下荡起金色斑纹,从水中伸出白皙的长臂划开水面上的金线。某一刻,水面之下冒出一颗毛茸茸的深棕头颅,紧接着,青年的背部也若隐若现。
他奋力地向前游动,如同水池中的锦鲤。
希伯来伸手抹开滴落在眼前的水珠,水池中的水是清凉的,在经历了长久剧烈的运动之后,跳进水池游泳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
如果不是还要夺冠,希伯来真想再泡一会儿。
山羊吉斯兰受了刺激后逃得迅速,希伯来要更努力些才能赶上山羊。
这种听不懂叫声也无法交流的动物,如果没看好,很可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再然后,就可能被哪个心怀不轨的人牵回去端上餐桌。
希伯来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他还等着赢了比赛快快乐乐地和严先生去游玩。
严景林大老远地从家里来到这里,希伯来心中总不免生出一种责任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带着严先生的份一起比赛似的。以至于他对于“赢”的渴望达到了极致。
手臂抬起又放下,划开丛丛波浪如同船桨一般向前驶去。希伯来身上出了汗,很快又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再快一点。希伯来这样告诉自己。
他想要赢。他必须赢。
严先生在等着他。贝尔玛奶奶也是,还有亨利克先生和张管家。可惜的是卡尔森和克里斯汀娜都不在,他们去了别的村。
以往都是卡尔森和克里斯汀娜陪着希伯来参赛的,这一次,他本该觉得孤独,然而因为观众席上有等待着自己的人,希伯来并不感觉孤单。
他由衷地感谢着慈祥的贝尔玛奶奶,慷慨的亨利克先生,善良的张管家,以及看起来不敢接近,实则非常温柔的严先生。
希伯来仿佛看见了这些人站在他的前方,就在终点等待他。
突然之间,他生出强烈的勇气,破开阻碍着他朝着这边拥挤而来的水,他坚定地看向前方,像鲤鱼越过龙门时那样无畏。
希伯来的唇微微张开,吐出急促的呼吸。马上又合拢了纯,潜入水中,再过不久,他又会在前面一两米的地方冒出头。
终于,岸边近了。
岸上冷清,甚至没有一个骑手。
希伯来是第一个,他跳上了岸。
岸对面骑手们杂乱地在比赛场地上跑动,有些仍然寻找自己的山羊,有些则已经找到了,却还在赶山羊上走道。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骑手“顺手牵羊”。
羊的叫声与骑手的呵斥混杂在一起,充斥着赛道的每个角落。
“主啊,那是9号,竟然是那样年轻一位青年吗?”
“哦,怎么会是9号?我怎么也猜不中他啊。”
“朋友?!朋友!”严景林身后的男人探出头呼喊严景林。
“你猜中了!你是怎么选中9号的啊朋友?请求您告诉我您的秘诀吧!”
男人一声大喊,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人群这才注意到严景林,忍不住围住他询问他下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