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骋摸了摸下巴,低声笑道:“没什么,看来严凛确实对你这款没兴趣。”
这种事情我他妈还用他来告诉我?丧失了耐心,我警告道:“你要不是来吃饭的,就赶紧滚出去。”韩骋这次终于学会听人话了,火速消失在了我面前。
他走之后我不知为什么还是心里毛毛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有时也可以很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还没下班,就收到了温笛的简讯,她没说是什么事,只说让我看到马上给她回电话。
我心顿时不安起来。据我了解,温笛今晚去了个男团的演唱会,到底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能让她抛下舞台上的一众帅哥而联系我?
心理建设了半天,我还是给她回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背景音里充斥着狂热的粉丝喊叫声。
“夏优?”
“嗯,是我,怎么了?”
她又突然安静下来,像是在措辞,最后还是声音带着犹豫地问出口:“你没和韩骋谈恋爱吧?”
“……你们在玩游戏吗?”能让她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不是。”她语气轻快了些,但是语速却更加急促起来,“你知道他、他一直在网上发你照片吗?”
“不知道。”我沉默了几秒后才回答,脑海中飞速掠过的最坏一种可能是他拿着我的帅照骗小女生网聊。
“他……”温笛支支吾吾起来,还是没能说出来,“我一起追星的朋友正好和他是校友,刚从她手机里看到韩骋发的东西……”
她在这么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等了半天才说,“我截了图,发给你吧。”
我当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这么扭捏,因为远远低估了韩骋的猥琐程度。
温笛发过来的几张截图简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韩骋用了不止一组九宫格图片来放偷拍我的各种照片,有在餐厅打工的,有在学校上课的,更多的都是在家里的。
他只去过我家一次,可却伪装成他是这里的常客——甚至可以说我们更像是同居关系。
他的视角里,我在做饭,打牌,以及左拥右抱着江飒和温笛两个女生……这几张照片像是一颗颗炸弹在我的脑内轰然爆裂,击碎了所有,徒留下茫然的一片空白。
我靠着餐桌,深呼吸了半天才逐渐找回意识,强忍着恶心,继续往后翻看。
韩骋配的文案也极尽暧昧,对着我打工的照片说“探班”,对着我做饭的照片说“美味”,称呼上更是狎昵地唤我的小名……我头皮一阵发麻,如果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猜我们是情侣。不对……就连和我每天见面的温笛都忍不住先问了我有没有在和他交往。
心冷了又冷,从来没想到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些照片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直到方才他来店里,次次不少。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隔几天就发一组来表现我们的亲密关系,可……为什么他发了这么久,发了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来问过我一句?!
我百思不得解,比起冲顶的愤怒,更多的是害怕。他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无所不用其极地来渲染和我的亲密,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可能,我和他从没过交集,绝不可能是因为得罪而被报复,那么只有——严凛?!
昨晚严凛从未有过的恶劣态度如排山倒海般涌入我的脑海,是了,我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因为见到我而心情不好。如果他看到了这些照片,如果他觉得自己的妹妹可能看到我发这样的同款亲密照片……
我什么都没做错,此刻却依旧感觉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陷入长久的迷茫,等到红灯第三次亮起时,霍然起身拦了辆车,直奔与昨晚相同的目的地。
再次按门禁密码的时候,显示屏上只有“error”这几个字母,如此直白地感到了严凛对我退避三舍的抗拒,我感觉过往的痛都不算痛了,
全身的血液都因绝望而冷了下来,身体里像有个无底洞,心脏不停地下坠也找不到一片依托。
很久的颓丧后,仍是不想坐以待毙,我掏出来手机,死马当活马医般点开了通讯记录,往下拉到许久之前带严潇参观洛斯利那天她打来的电话。我无从求证这串数字是否属于严凛,但是除此外也再无他法。
点下拨通的那一瞬间,我手都在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打一个电话,那听过无数遍的等待铃声像是上刑场前的哀乐,生平第一次萌生出“他不接最好”的想法。
但我的想法永远和老天爷的安排相反,对方接电话的速度称得上迅速,接起来却并不出声,回应我的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我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也不敢贸然出声,直到听到电话另一端的欢呼声以及一些熟悉的说话声,推断这应该是生日party会发出的声音,犹豫再三,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
片刻后听到冷淡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沉声道:“哪位?”
背景音不再嘈杂,知道严凛应该是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我心情不知为何放松了很多,堵死的喉咙也可以继续发声了,好像鱼被放回了水里般得以再次呼吸。
鼓了鼓勇气,我连自报家门都省掉,直接说:“我想……”
半句话都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冰冷的忙音,是他挂断了。
我攥着手机想了不到1分钟,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短信界面敲下一行字“你要不想我砸了一楼大堂的玻璃,就下楼!”
我相信在他的认知里,我是可以做出来这种事的。
ps:明天的可能会蛮难写啊……我争取还是按时发。
第16章
严凛反射弧有些长,或者是手机的接收系统出了问题,三个小时后,他才从我面前的玻璃门里走出来。不同于昨日的恼怒,他又恢复了冷如寒冰的无视,我在他目光里停留的时间还不如他手里的两袋子垃圾。
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才弱不可闻地叫了一声“严凛”。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垃圾袋坠入垃圾桶的一声“咚”。
我心底升出说不清的怒火,不懂他为什么每次都要直接判我死刑,索性直接挡到严凛面前的路上,不由分说道:“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他停下脚步,无波无澜道,“不想浪费时间。”
“……两句话就说完。”我也想快刀斩乱麻,一分钟都不想多被误会。
可严凛还是不理睬,绕过我径直往前走,我急得拽住他的衣角,让他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这样的动作和场景有些熟悉,我惊觉自己已经是第二次为这种空穴来风的绯闻而找他,顿时少了些底气,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低声下气地嗫嚅道:“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你解释我就要听?”严凛语气比我想象得还平淡,“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只是不想你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喜欢男人?”
闻言我心重重跳了一下,仰起脸仔细地看他,这张我爱慕的脸上写满了无谓,似乎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只要是男的就往上扑的同、性、恋。
“都说了我只喜欢你,和男的女的没关系。”我狠狠咬了咬下嘴唇,还是决定用表白来为自己做辩护。
严凛眼眸暗下去几分,短暂的几秒后,发出诡异的哂笑,“我真的搞不懂你。”他目光里满是我没见过的质疑,“你这么费劲地死缠着我,是想有我什么把柄吗?”
呼吸在刹那间暂停,我被点了穴般钉在原地。
明明全身都在抗拒着理解,但我的心还是无比清晰地翻译出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在他心里,我就是个时刻存在的隐患和威胁,我就是那种他最害怕沾染上的臭虫,亏我还提防着韩骋,甚至因此而不敢接近严凛,到头来,我们在他心中竟是一样的人。
这种难堪的滋味来得比过往的每一次都猛烈,让人无从遁形,无处躲藏,顷刻间摧毁掉所有心理防线。
过去种种皆涌上心头,怪不得严凛永远拒我于千里之外却从不多加斥责,对我那些胡搅蛮缠永远是置之不理,并不多加管束,就算偶尔忍不了了也是假借他人之手来修理我……
我的真心和喜欢在严凛眼里早早沾染了病毒和细菌,就算经过反复的消毒和检验,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将这些热忱又卑微的喜欢永远驱逐出境。
什么女朋友、什么羞耻心,都只是推辞罢了,真的让他避之不及的,只是我“男人”的身份。
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让我疼的无以复加,一句辩白都说不出口,最引以为傲的勇气像是被放进了戳破的气球里,一点点散尽,再也无法汇集。
我怔愣了许久,他看我不再做纠缠,重新走回了公寓楼,就连等电梯的时候都站在最拐角的位置,不愿意让我多看到一眼。
这样的行为十分幼稚可笑,但还是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刺了一刀,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重新迈开脚步离开这里。
与我转身的动作同时响起的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这熟悉的声音让我放弃了“跑”的念头,庆幸自己马上就能获得解脱。
事已至此,被肉/体上的疼痛麻痹是目前解决心碎的最快方式,希望肖睿今天能赏我一个痛快。
丧失了反抗能力的我轻而易举就被扑倒在草丛里。肖睿眼底冒着火光,提着的塑料袋里喝空的酒瓶摔碎在我脚边。
这次他换了策略,第一拳就直勾勾地打在了我的肚子上。疼得我直接闭上了眼睛,心里却还在自虐般祈祷他能更加使劲些,最好是直接让我休克过去,一了百了。然而预想之中的拳头并没有如期降落,再睁眼的时候,看到严凛已经攥住了他的手腕。
即使被禁锢,肖睿悬在空中的肌肉却仍在控住不住地抖动,叫嚣着要把我碎尸万段。之前我还不懂他对我的这种攻击性,觉得他多管闲事。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了,他们有着相同的家世背景,肖睿在严凛的授意下这样对我都已经算是仁慈。
“说没说过不要再动手了。”严凛说得很克制,但我还是看出来他气得不轻,如果真的把我打出好歹,难保我不会乱说话,是吧?
肖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真的能把我打废,没有继续动作。但我还是小看他了,没等我坐起来,他就用另一只手飞快抓起地上的碎片直直抵到我的脖子上,再一路往上逼近我的脸,面色狰狞着吐出狠话,“早看不惯你这个兔儿爷样了,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划烂你的脸?”
冰冷的玻璃碴在我的脸颊上逡巡,随时都可能扎进去,连喉结滚动都要小心翼翼。没什么不信的,他现在就算想要我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严凛是我们中唯一还维持着站立姿势的人,他太高了,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先是松开了肖睿的胳膊,而后弯下腰,用自己的手完全包住了那块玻璃碎片的尖端,最终紧攥住不放,在我的脸和这柄凶器之间形成屏障。
这么反常的举动他却做得那么自然和理所当然,冰凉的手贴上我的皮肤,才让我意识回神,身体禁不住颤栗,皮肤连着脊椎仿佛触电一般酥麻发痒。
肖睿比我还傻眼,瞳孔止不住地收缩,手上立马卸了力气,笼罩在我上方的阴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低吼——“你管这个贱/货干什么!”
严凛算得上温柔地摸了一下我刚刚被抵住的位置,检查没出血后也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回答肖睿的问题:“我不管他,等着去警局保释你吗?”他说得平淡,不像我这样惶恐,也不像肖睿那样愤怒,即使我们两个的冲突皆是因他而起。
肖睿被噎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我才是罪魁祸首,冲我骂道:“傻/逼东西,真他妈活腻歪了,等我不找人操死你的。”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我看不到严凛的脸,但还是可以听到他沉稳而压抑的声音。
他这么嫌弃我,却还是想给我留下些许的体面和尊严,可我现在并不想领情,因为他给我的伤害比肖睿这几句脏话重多了。
“你先上楼。”严凛对他说,“告诉他们我马上回去。”
“你……”
“我自己能处理好。”严凛不容他再置喙。
肖睿掉头回家,路过我还不忘嫌恶地“呸”了一声。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准备彻底离开这个受到无限耻辱的地方。
严凛在我经过的时候抓住我的胳膊,微微用力,我便不能动弹了。
我动了动手腕想挣开,无声地看他,表达自己已经不会再做纠缠。
“打疼了吗?”他语气很是认真。
但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疼,疼得此起彼伏、争相恐后,只能任由这些分不清的“疼”在我身体里自生自灭了。
我一直认为人的疼痛感守恒,如果一个地方的痛感超标,其他地方就没有额度了,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并驾齐驱的。
“你解释吧,我听着。”他突然施舍般开口。
这算什么,被打了之后的安慰奖吗?但凡他提前十分钟说这句话,都不至于会这样。
“算了吧。”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甩开他制衡我的手。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湿漉漉的,抬起来一看,还没凝固的几抹液体在路灯下呈暗红色。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严凛的指尖,果然,向下滴落着成串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