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的那种红灯区吗?!
霞姐愣了一下,脸上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惴惴不安地道:“对不起,虞少爷,我不知道你……不清楚狮城的情况,我……”她才知道自己不小心闯了祸,无意之中,让我知道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震愕得无以伦比,狮城竟然有红灯区!明明这个国度是那么的发达、先进、文明、绿色环保还位列全世界之巅,可它竟然也有红灯区!
霞姐仿佛害怕了,目光哀哀的看着我,恳求道:“虞少爷,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言先生,他不会希望你知道这些事的,如果他知道了是我告诉你的,我肯定是不能再留在这里工作的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上一任管家阿舟什么都没做错,单单说话带着马来音的英文我听不太懂,而她又完全不会说汉语,就被言守箴辞退了,霞姐也害怕也会步阿舟的后尘,毕竟在这里工作,需要做的事儿不多,居住条件和伙食的待遇都十分的优渥,而且言守箴开出的工资很高,比外头很多行业都高好几倍。
“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保证道,我也不想为难霞姐,随即拿出了手机,搜了“狮城红灯区”,果然弹出了许多关于“芽笼”的网页资料,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平衡世界的大门。
搜来的网页里,大多是游客留下的感想,这些游客只简单的用三两笔交代了芽笼那个地区的房租低,还有来自东南亚各地区的美食,随后用大幅度的笔墨描绘那里的风月场所,只要肯花钱,就能找到满意的失足女人为他们服务。
我也才知道,狮城这个光鲜亮丽的国度,竟然光明正大的藏污纳垢,政府不仅允许赌博合法,而且失足妇女也能挂牌上岗,正因为如此,旅游业才如此的兴旺,很多欧洲男人想要尝一尝东方女人的滋味,不远千里的赶赴狮城,只要肯花钱,华国、马来、天竺,乃至狮城本地的女人都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南风……
那片红灯区,信奉的是金钱至上的原理!
我:!!!
草草查看了一条条网页的信息,我心里的震撼不亚于遭遇到了10号台风的袭击,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天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原来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我的家庭不算完美,我爸虽然很多子女,对我却是百般宠爱,我妈有时郁抑症发作,控制不住自己摔东西发泄时,都是让保姆带着我远远的躲开,没有伤害过我,后来去了麗城、音乐之都,也都被姥姥姥爷舅舅细心呵护着,即便现在来到了狮城,又被言守箴捧在心尖上,根本不会让我看到社会的阴暗面。
如果我出生的就是那样破碎的家庭,我肯定一头扎入柴米油盐的琐事里,为每天的生计疲于奔波,尝尽人间冷暖,怎么可能会和乐器为伍,终日吹拉弹敲?
我努力消化着那些和我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百态人生,好半天才放下手机,艰涩的对霞姐道:“行了,我心里有个底了,你继续说吧。”
霞姐早就后悔莫及,生怕自己会遭了殃,已经不愿意再提蔡洲新的事了,急急的出门,让园丁把人带上来了。
从山脚的门口到别墅的距离还挺远的,开车也要将近20分钟的路程。
我也不想为难霞姐,趁着这个空虚,自己点开了社会新闻台,搜索了“蔡洲新”的名字,果然弹出了一则短辑。
我点开短辑,里面有3张纪录片,每一张约莫30分钟,蔡洲新抵达之前,我肯定是看不完的。
于是关了电视,再拿出手机,百度搜了蔡洲新,没有任何的资料,想想也是,百度毕竟是华国的,它再厉害,也更新不了狮城的资料。
蔡洲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用2倍的速度看完了短辑的第一张了。
那时蔡父因为欠下巨资,无力偿还,被讨债的砍死,暴尸街头。
这一辑社会新闻台讨论的话题是:“该不该给欠下巨额赌资的死者募捐?”
16岁的小少年已经有1米7了,脸部轮廓很深邃,或许长得像他的母亲,是个俊逸的混血儿,很瘦,校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和新闻描述中经历过苦日子的形象很符合,人也很腼腆,不敢看我,甚至拘束到不敢坐下,就惴惴不安的站在我的跟前,手无意识的去扣斜跨在身上的书包,那个书包很旧,很多边边角角已经破损了。
我心里很难受,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有这么贫困潦倒的。
“你跟守诺,是同班同学?”我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他的手里。
他的头更低了,只露出红红的两只耳尖,捧着蛋糕的手颤抖着,细如蚊音的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我微微吃了一惊,他跟守诺不是同学,是校友?
他应该也听过言守诺的大名,毕竟三天五头打架闹事被老师找家长的问题少女,想要忽略也难以做到吧……
少年倏忽惶急的抬起头,问道:“她怎么好几天没学校?我去问了老师了,老师只说她请了很长的假,是生病了吗?”他正处于男生的变声期,声音一高一低的,听着很滑稽,可是很真挚,我能听出,他是真的担心言守诺的。
“没有生病,”我赶忙安抚他,笑道,“她哥哥给她报了国际夏令营的项目,上周出发,去了爱琴海,守诺走得匆忙,一定忘了告诉你了吧。”
蔡洲新似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又低下了头,满脸的窘迫,他一边放下蛋糕,一边局促不安的道:“不,不,她没必要告诉我,她……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不过我记得她就好了,我一定会读好书,将来赚很多的钱,连同利息的还她送我的25万!”
我:!!!
我突然想起,言守诺曾经借过言守礼的25万,原来竟然是给了眼前这个小男生!
脑海里又滑过了刚刚看到的短辑第一张,蔡父欠下的巨额赌资,该不会就是25万狮币吧?
在我的追问下,蔡洲新局促不安的交代了,那25万是用来医治他母亲的疾病的,因为有了这笔钱,蔡母的脊髓性肌萎缩症才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现在已经不用坐轮椅,也可以接一点简单的活儿做了。
我:……
至于他父亲欠下的赌资,我怕问了,会引起少年的反感,便没有问,他自己当然不会多生枝节的回答,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言守箴回来时,我已经很喜欢这个小少年了。
也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父爱泛滥”,总之,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我要留他吃晚饭,他不肯,我怀疑是言守箴用眼神朝他施压了,可我看向言守箴时,全是含情脉脉的温柔,依稀还多了几缕幽怨,大概埋怨我没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他的身上。
蔡洲新离开了之后,我和言守箴一起把剩下的两张纪录片看完。
短辑的第二张主题是:“家暴该不该入法。”
蔡父之死,引发了第一波民众的热论,有记者深入了解之后,又爆出了温婉的蔡母因为常年饱受丈夫的家暴,最后一次的拳打脚踢,打得更严重,人都打岔气了,入院检查之后,刚开始以为伤了脊椎,后来才发现患了遗传性的脊髓性肌萎缩症,蔡父死的当天,她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根本无力给丈夫殓尸。
短辑的第三张主题是:“未成年人可不可以辍学打工养家?”
由蔡父之死,引出家暴问题之后,又有记者继续深入挖掘,采访了这个破碎家庭里长大的少年,那就是霞姐所说的,蔡洲新上过社会新闻台的缘由。
在记者的镜头前,少年一改今天的怯意,眼神带着愤世嫉俗的恨意,嘶吼似的挥打着镜头,似乎对穷追不舍的记者极其厌恶,他憋着一股屈辱,却倔强的用英文大吼:“我不想读书了,行不行?我也不要你们的同情!滚开!我自己会赚钱治我妈的病!”
看完短辑之后,我眼眶涩涩的,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铅石,鼻子发酸,擤了几次鼻涕,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不知道守诺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蔡洲新的遭遇,或许就是看了短辑里的其中一集,又或许在学院听了同学的碎言碎语,再或者,是手机某软件自动推送的头条新闻,总之,大家都在谈论社会焦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伸出了支援之手,给了素味平生的蔡洲新送了温暖,让处于边缘的少年回归了轨道。
为此,她还常常吃言守礼冷言冷语的瘪,动不动就斥责她,要她还钱。
小姑娘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她做了好事,帮助了一个同龄人。
虽然她是狮城首富的小女儿,将来总能继承到一大笔的金钱,25万对她而已,简直是九牛一毛,可是,现在的她徒有光鲜的身份,身上却没有一分钱,这25万,还是跟不亲厚的哥哥借的呢!
“你在电视上真好看!”我双手捧着言守箴的脸,看了又看,有点遗憾他卸妆了。
要是自己不是化妆品过敏就好了!
言守箴蹙着眉,大概在纠结“难道现在的自己不够帅了吗”的问题。
“我想守诺了……”我双手环上言守箴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嗓音带了一点儿哽咽,那个脾气古怪到没人喜欢的小姑娘,心地却比任何一个人善良。
我知道言守箴根本抵抗不了我无声的恳求。
他一边享受我的依赖,一边揉着我的发梢,低声说:“好,好,我现在就让她回来。”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家妹妹不声不响的帮助过一个曾是社会焦点的人。
不过,他显然很不喜欢我接触到这些边缘人物,一边拨打电话给言守诺的教官,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那小子在记者面前挺倔强的,怎么到了你面前,就跟喵喵一样乖了,什么都和你讲?”
我听到了瓷器轻轻磕碰到桌面发出的响声了,那是擦拭家具的霞姐在胆战心惊。
言守箴也听出了异样,冷眸不带一点温度的横扫过去。
我赶忙替霞姐打掩护,昂起脸,盯着言守箴的眼睛,假装生气的道:“小喵喵哪里乖了!它那么凶,又淘气!还把我的琴谱撕坏了!就只有你觉得它乖!”
然后又很野蛮的抢过言守箴正在链接教官电话的手机,换成了免提。
言守箴很喜欢我的撒娇和蛮横,果然转移走了注意力。
爱琴海跟狮城有5个小时的时差,守诺那边现在大概是下午的3点钟。
“您好!言先生!”一个男子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斯密特教官,你好,我找我的妹妹守诺,麻烦你叫她接一下电话。”言守箴对着免提手机,用标准的英文跟教官说。
那边应了一声,随后是呼呼的风声,可以听出,那是教官在风很大的野外奔跑。
没多久,我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哨音。
然后刚才那个中气十足的教官大声喊道:“言守诺!出队!你哥的来电!”
我:!!!
言守诺的夏令营,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军训的?
正当我迟疑不定时,斯密特教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言先生,言守诺不肯接电话……”
言守箴似乎早有所料会有这个结果,说了一句“那就算了”,便要挂电话。
我生怕这兄妹俩一个斗气,一个较真,就真的不了了之,急忙冲着手机那边道:“斯密特教练,守诺的哥哥,还有她的望笙哥哥都很想她,麻烦你告诉她!”
那个教练人也挺好的,连声应着,也没有挂电话,又把我的原话冲着远处大声复述了一遍,只是他应该是外国人,把我的名字念得十分的别扭。
“她喜欢呆在那里就让她呆在那儿吧……”我听到言守箴在我的耳旁嘀咕。
“你明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呆在那里。”我无奈的纠正他。
“等等,等等,”密斯特教练兴奋的声音传来,“言守诺正在跑过来!”
我眉开眼笑,言守箴却大皱眉头。
别扭的小姑娘其实早就恨不得离开爱琴海了,却硬是在我们的面前犟着一股气,被我三言两语连哄带骗的说服了,才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是你非要我回去的,我回去之后要学钢琴,你得负责教会我!”末了,耿直的小姑娘又强调一句,“我再也不要画画了!我讨厌言守箴!”
言守箴:!!! 我:……
显然,言守诺经此一事,将对哥哥敬畏的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刚刚给言守诺定好了明天抵达狮城的航班,我就收到了薛卿和发来的微信消息了。
他终于获得自由了么……
想想从中午到现在的晚上八点多,王影帝也太狼了吧!
点开薛卿和回复的信息,内容就两个字:“没有!”
我脸色一变,因为我上一条的留言是“转让合同的事,言守箴事先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恰恰这个时候言守箴端了一盘切成细块的冰镇西瓜从厨房出来,瓜瓤上的籽儿已经被细心的挑出,一块块红彤彤的瓜肉招人垂涎,满满的全是这个男人对我无上的宠爱。
我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就算再一次被骗,也改变不了这个男人深爱着我的事实。
言守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以为西瓜肉不甜,挑了一块塞入嘴里,尝到了沁入心扉的甜,沉吟了一会儿,大概在反省,生怕他又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我,半晌,他才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