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声顺势将身一滚,压到了他大腿根上,打着哈欠问:“几点了啊?”
“七点四十一,哦,已经七点四十二了。”夏藏薅着他头发,压低声音吓唬道。
岂料这人干脆重新闭了眼:“那就睡到九点钟再去吧,反正已经迟到了……哎哟!”
夏藏抬手弹了这人一脑瓜嘣,“你是要高考的人啊。”
“知道了,哥。”杨声委委屈屈地揉着额头,“但你下手太重了,我脑袋疼,起不来……”
唉,这小戏精。夏藏拨开那只手,垂眸低头吻在戏精泛红的前额上。
“可以了吧?”
“可,可以了。”
难得那么闲适又安逸的冬日早晨。
由于周遭的学生党都被按班级关进了课室,这会儿一条街的早餐店都稍微显得有些冷清。
不用拥挤排队,只用钻进店铺,找个挡风的位置,再吩咐老板上老几样,一顿简单而又丰富的早餐就可以开动了。
经典的菜肉包子双搭,外加放了糖的现磨豆浆,第一口下去昏昏欲睡的精神就得到了满足。
“果然包子得吃刚出锅的。”杨声腮帮鼓鼓地嘟囔道,又成一只小仓鼠。
夏藏双手端着碗,一边喝甜豆浆一边点头应和,内心被这场景可爱到咕嘟咕嘟冒泡泡。
杨声费力地咽下包子,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哥,我怀疑你现在脑子里净装些不健康的东西。”
“哦,多谢提醒,”夏藏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豆浆,说,“刚刚忘记装了。”
杨声:论如何让自家爱打直球的男朋友意识到羞耻之心的存在。
马上夏藏便放下豆浆碗,白皙的侧脸染了绯红,“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嗯,意识到的时候就超级可爱。杨声美滋滋地在心里比了个“耶”。
不紧不慢地吃完一顿餐,从暖和的包子铺往外一掀帘,咝,冷风呼呼地刮。
但没办法,学还是要上的。
两只佝偻的大型皮皮虾互相搀扶着行走在向上的斜坡,似乎这么蜷缩着能抵御一些些寒风入骨。
脚下有细碎的枯叶子,而头顶又摇晃着常青的枝;空气是湿润带水的冷,天空是无边蒙尘的灰。
照理说,云山县的冬天完全无可爱之处。
杨声一直都秉承着这样的看法,当然这个冬天除外。
“我俩这样,就像两个腿脚不好的老头子。”
杨声搀稳夏藏的胳膊,悠悠呼出口白气,说笑道。
“太冷了啊,今年可能会下雪。”夏藏接茬道,“云山也有好些年没下雪了,我记得我就小学的时候见过一次。”
“下雪……”杨声若有所思道,“云山这气候也确实很难积雪呢。”
地理考题有做到过……
“所以才希望下点儿雪,都那么冷了,不下感觉怪亏的。”夏藏耿耿于怀道。
脑回路甚是清奇,杨声失笑道:“你还跟老天爷讨价还价了不成?”
“那它也得听我的才行啊。”夏藏也笑。
但下雪也确实不错,冷白为色,将灰蒙蒙的周遭点亮一新。
人行走在其间,便是一两点黑色的蚂蚁,发顶肩头落了雪,像极了白头。
“也不会下那么大的雪啦。”夏藏一语打破杨声的幻想,“我们这儿再怎么说都还是南方。”
“嚷嚷,你咋总提老了以后的事情?”
“因为年轻的我实在是太疲惫了。”杨声煞有介事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老了退休之后多好玩儿啊,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想跟老伴儿出去遛弯就去遛弯。”
“啊,老伴儿?”夏藏看着他。
“嗯,老伴儿。”杨声笑笑,露出来虎牙。
所以到底是把跑步练习推到了晚上放学后。
因着早上迟到,这对小情侣分别受到了点儿不轻不重的惩罚。
“说老实话,”夏藏活动着手腕脚腕,为接下来的夜跑热身,“今天上课难得没怎么犯困。”
“因为今天难得睡久了点儿。”杨声系好了鞋带,“我们就从出租屋跑到下边的小超市,然后再跑回来。”
“嗯,但都是上下坡,而且大晚上的,还是要小心看路。”夏藏热身得七七八八,杨声也正好差不多。
“知道了,我们走吧。”
少年们褪去了厚重的羽绒,换上轻便的运动装;但不跑动起来的话,就会冷得打哆嗦。
下坡,不需要多费力就跑出去老远,杨声调着步频,和夏藏尽量一致。
十点过后,人行道上少行人,四下里只有沙沙风声和少年们哒哒的足音。
“哥,注意呼吸。”杨声谨遵着一步一呼一步一吸的运动规律,旁边的夏藏已然呼吸不稳,喘得如一烧开的水壶。
为补偿自己在内心对哥哥的嘲笑,刚到超市门口,杨声就贴心地将人搂过来,拍背顺气。
“哟,献殷勤。”夏藏倒也不客气地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过去,玩笑说道。
“那可不。为了感谢您老人家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腿儿,来陪我夜跑练习。”杨声张口就接,拍着夏藏脊背的手停了停,抚在他不规律跳动的后心。
“你不上房揭瓦,就是对你哥我最好的感谢。”夏藏抬手掐了把小仓鼠腮帮的软肉,“跟我进趟超市,要买个东西。”
夏藏是买了袋可可粉冲剂,杨声一看那外包装就觉得嗓子齁得慌。
“回去正好烧壶热水,冲着喝。”夏藏满足地把袋子放进贴身的口袋,“我发现你好像不大喜欢热水呢,嚷嚷。”
“早上的豆浆都要放凉了喝。”
“有吗……没有啊。”杨声装傻,讪讪地笑道。
回答没有的后果是,一回到出租屋,哥哥就忙活着烧开水,不顾自己还在大喘气。
“喏,冬天就应该喝点儿暖和的嘛。”夏藏把满满一瓷杯的热可可递到杨声手里,一本正经道。
虽说捧在手里确实瞬间就暖和起来了,但要下嘴喝确实还是有心里过不去的坎。
“现在还是太烫了,我放一会儿。”杨声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他们排排坐在床沿,为了不弄洒热可可,专门隔了一臂的距离。
这么遥远的距离,对于恋爱之后的二人来说,实属难得。
夏藏尝试地低头抿了口热饮,“我觉得温度还行,你喝慢点儿就不会被烫到了。”
所以是真的要喝吗?杨声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夏藏,但对方正在专心致志地喝热可可,没有察觉他这怂样。
唉呀,多大点事儿,不就一杯热可可吗?喝了又不会出人命……心下是如此安慰自己,但实际上杨声眼中的瓷杯子里,装的不是香气四溢的热可可,而是某种褐色咕嘟冒泡的烈性毒药。
真可能会要命的吧。
杨声只得闭眼学着夏藏的样子,低头抿上杯沿……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但他还是没能入得了口。
太甜了。
没办法,他觉着自己生来就是个麻烦精,不喜欢糖也受不了烫,偏偏又在夏藏面前装得什么都可以的正常。
主要被夏藏知道了,他肯定又得费心神去多照顾杨声的感受。
杨声自然是不愿麻烦男朋友太多,毕竟现在也已经够讨嫌了呀。
“你是不喜欢么?”夏藏把喝掉一半可可的杯子搁到床头柜,顺势就拉近了他与杨声的距离。
“没,我尝了口,还挺好喝的。”杨声握稳杯子,尽心力地敷衍道。
夏藏却凑过来贴上他嘴唇后,尝到他舌尖。
“没有巧克力的味道,撒谎不是好孩子哦。”夏藏退回身子,学着杨声之前的口吻,一本正经道。
杨声却还在为那渡过来的热可可香甜而发愣,下意识就喝了一大口已然变温的热可可。
好甜,好暖和。
“我喝了。”杨声说,“才没骗你。”
“行吧,好孩子。”夏藏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不过喝完得去洗漱刷牙,我都困了。”
“但现在离十二点还有一个钟。”
“……今天难得,早点儿睡吧,明天早点儿起就成。”
所以冬天有什么好的呢,又冷又让人容易犯困。
但冬天又是这样的好,有甜到心里的热可可、有暖烘烘的被窝,还有天底下最最可爱的男朋友。
杨声难得地喜欢上了冬天。
而夏藏虽然向来不偏不倚,但也难免会偏爱拥有杨声的这个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恋爱之余还是兼顾下学习呀(手动狗头)
另外就是,我的高中生活好像没你们那么悠闲…(草,一种植物)
第40章 XL
“想打架的话还请另选个地方,这里有监控,而且办公室就在旁边。”杨声拍拍肩膀蹭到的墙灰,不紧不慢地对面前人说道,“我已经欠了老陆一个人情,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还请你多见谅。”
“我一直怀疑,你是不是跟那老东西有亲戚关系?”袁礼泉咬着没点着的纸烟,拧着眉头不悦道,“偏袒你跟偏袒他亲儿子似的。”
“背后说人闲话可不好哦。”杨声好脾气地冷笑道,“我只是单纯成绩不错,一直年级前五十,单科成绩比你总分都要高而已。”
“成绩好就了不起啊!还不是一恶心的变态!”袁礼泉拔下纸烟,顺手丢到楼道角落的垃圾桶,嫌恶地砸了下嘴后,面上露出蔑视的神情,“我看到你跟三十四班那个……”
“三十四班那个是我男朋友。”杨声坦然道,“你要知道,三十四班是理科重点班,他的单科成绩也比你总分成绩高。”
“虽然老陆说文理科没有可比性,但我男朋友单单英语一科,都比你总分成绩高出5分。”
说着说着,冷笑都不免带上点儿柔软的真情实感,杨声往前走了两步,将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体委逼到墙角,腿肚子贴上那圆筒垃圾桶后,才再次缓缓开口:“你如果想拿这事儿来威胁我,那请随意。到时候我也好和我男朋友当众热吻,宣告主权。”
“正愁没法子告诉你们一个二个,哥有男朋友了。”
“狗//日的!”袁礼泉硕大的拳头冲杨声眼眶袭来,却被杨声不偏不倚钳住手腕,便一时挣也挣不脱、退也退不回。
杨声扫了眼这被冻得紫红的手,不免学着它主人的嫌恶啧啧两声:“我说了,想打架,另找地方,你头顶就是监控。另外就是把垃圾桶里的烟收一收,年级主任比较变态,会检查整栋教学楼的垃圾桶。”
“到时候他又得找老陆麻烦,老陆又会找我们全班麻烦。你作为体育课代表,好歹有点班级集体意识吧。”
“操,你放开我!”袁礼泉却是一挣,另一只手向他袭来;杨声不动不摇,将他腕子干脆拧翻了面儿,螺旋一般扭着,只需稍稍一点力,就能听见腕骨脱臼的声音。
“别乱动嘛。”杨声瞥了眼他另外扬起的拳头,“再动你就参加不了运动会了。我到底不像你那么损,还是想跟你在赛场上过过招。”
说罢,不愿惹事的好学生松开了那脆弱的手腕,将其主人往墙角一按:“你不是不服我成绩好吗?那要是我跑步也赢过你的话,你是不是要给我跪下来,磕个头才行?”
“当然我也怕折寿,你到时候跑操场中间,大喊十句你是傻逼就可以了。”
“嗯,不说话,就是同意啦?”
袁礼泉单手撑着垃圾桶的边缘,堪堪让自己不算狼狈地站立着,“那你要是输了呢?”双目圆瞪,眼白都刺出了血丝。
杨声无奈地蹙一蹙眉,不解道:“明明是你给我找的事情,凭什么我要承担输了的后果?”
“哦,我想到了,如果我输了的话,就把你腿打骨折吧,正好一报还一报。”
随即发了点儿力,扯着体委的衣领将他摔到墙角,而后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肩膀的灰,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地走出了这课间少人的楼梯口。
上课铃应声响起,老陆站在走廊的拐角看他。
杨声只得稍微挤出点儿真诚的笑容,说:“老师好。”
不清楚老陆有没有看见楼道里边的事儿,但他也确实没盘问杨声什么。
杨声也只得暂时将老陆放一边去,先将运动会的比赛处理妥当再说。
现在每天洗漱完,夏藏总不厌其烦地用护手霜给杨声把两只爪子都涂抹一遍。
天冷,又因日常用冷水洗手,不自觉中手背裂开了些粉红色的小缝;以前冬天也会这样,所以杨声自己倒不在意什么,只是顶多有点痒酥酥的疼。
但奈何夏藏心细如发,将他那爪子一抓,不由分说就护手霜伺候上,直到他手上下左右没一丝裂缝了仍是不肯罢休。
“冬天还没过完呢,要坚持。”夏藏边涂边如是说。
“我觉得我坚不坚持倒无所谓,”杨声调侃道,“重点是哥你要坚持,反正你给我涂。”
“是啊,所以那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夏藏把护手霜放回床头柜,再将杨声揉暖和的爪子轻轻放开,“免得我以后涂得不耐烦,想抽你一顿。”
“哥——”
“这招无效啊。”
说完无效的夏藏仍是纵容地让杨声在他怀里挨挨蹭蹭,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要不买个烤手的火炉吧?前两天我看到超市就有卖的,一直想着要买,但一直又忘记了。”
“但明年结束高考,我们就不在这儿住了;买了好浪费的说。”杨声继续闭着眼蹭,非得这样才能暖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