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眼巴巴的看着他,司锦寒犹豫半天,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你想不想经营娱乐工作室?”
时南眸子微阖,他摇摇头。
不想。
这个答案有些超乎司锦寒的预料,他又问道,“那回到娱乐圈呢?”
时南依旧摇摇头。
本来想到的讨好时南的方式他都说了,可得到的只有一个回答,不想。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说,我去办。”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还要无力,他以为时南愿意说话,是已经好转的迹象,可如今看来,也仅仅是开口说话了而已。
他费尽心思的讨好,半点作用都起不到。
时南再次躺回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一副要再睡觉的模样,司锦寒一把拉下他的被子,怒声道,“不许睡!”
这么下去怎么行?
时南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我不知道……”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司锦寒皱起眉头,司锦寒拉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时南任由他拉着起身,平静的说道,“我没病,我很清醒,我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司锦寒的情绪骤然暴涨,大声道,“为什么?!”
什么叫不想理他?这么长一段时间,仅仅只是不想理他?这么长时间,所谓迎合,顺从,都只是不想理他?!
时南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蜷缩在角落里,曲起腿,低下头,用额头抵着膝盖。
他的声音低沉的发闷。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做到事事顺从了之后你依旧不满意,司锦寒,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我抗拒你会不满意,我顺从你依旧会不满意,我拼了命的想要给自己争取出一丝空间的时候,你用尽了手段阻止,我好不容易取得了成就,你又轻描淡写的把一切都毁掉,我想往上爬,终于碰到了阶梯,可你却让我与奖项擦肩而过,成了唯一一个缺席者。”
“半年的时间,对你而言或许不算什么,我每天可以被你按在家里承欢,你每天都和以前一样,远隔千万里依旧可以管理公司,你的生活井井有序,一切都没有变,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了,那一段时间,我除了被你上以外,我什么都不会了。”
“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被你毁的一团糟,我颓废的想就那样过一辈子吧,结果你突然放我自由了,让一个没有任何目标的我,再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司锦寒,这又是你那可笑的补偿吗?”
“你说的工作室,我没有多大的兴趣,我永远不知道你阴晴不定的情绪会什么时候爆发,下一步棋会走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在把工作室经营的蒸蒸日上的时候,再次没了自由,然后一切又恢复到原点。”
时南没有抬头,他不知道司锦寒的表情是怎样的,压抑这么久的话全说出来,心底反而痛快了许多。
“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当初排异反应的时候我没死掉呢?如果死掉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这么茫无目的的活着了。”
“我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活着的也好,死掉的也好,我现在没疯,但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疯,司锦寒,你所谓的爱,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虽然比我年长几岁,但是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成熟,你像一个为了讨到糖吃就不择手段的孩子,幼稚又毫无底线。”
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话是否会再次惹怒司锦寒了,他只想把自己如今所有的压抑都倾诉出来。
“如果你今天来,不是找我做的,那就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争的面红耳赤,可这样的平静却远比那些撕心裂肺更加伤人,司锦寒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时南不知道司锦寒为什么没有说话,是生气了还是又在酝酿什么可怖的想法。
他抬起头去看,入眼的,是司锦寒放大的脸庞。
抬起头,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缠,司锦寒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时南愣了一刹,“你…”
话音未落就被司锦寒一把搂住,将他按在怀里。
司锦寒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南南,对不起…”
“我不喜欢你说我幼稚,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为什的遇到你的事情就会思想跑偏,我不想给你带来痛苦,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
他以为那是对时南的保护,只要时南不再受伤,让时南好好的在他身边,时南就会平平安安的,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他自以为的保护,不过是时南眼中的折磨。
他只是…被那一次又一次生离死别吓怕了,他真的怕再也见不到时南,何止是时南自己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他自己也一样从悬崖边被拽回来,如果时南再一次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他扬起手腕,给时南看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菩提手串,淡淡的禅香从手串上散发出来。
“你还记得我们去X市登山求缘的时候吗?我遇到那个和尚了,他送了我这个,我要是跟你说,你或许会觉得我魔怔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向佛祖许了个愿,求你平平安安,这个做到了,但也仅限做到了这个而已。”
说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向高傲到目中无人的他,竟然开始敬畏神明,会为了心中所愿,在那冰冷的佛像面前三跪九叩。
他抱着时南,自顾自的说着,“我做不到放弃你,也做不到不爱你,南南,你别怕我,以后我再做蠢事,你直接就踹我两脚,甩我两耳光,怎么打都行,把我打清醒。”
“我不知道正常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以后,你来教教我吧,求你了…”
他的本性如此,他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他想和时南在一起,日夜在一起……
时南看着司锦寒手腕上的那一串手串,眸光晦暗不明。
这样的爱,他真的招架不来……
司锦寒抱着时南,就这么坐了一夜,时南趴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睡去。
他轻轻拍着时南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
怎么样才能让时南重新打起精神呢……
——
时南醒了之后,眼前的地方完全变了,眼前的房间有些昏暗,奇怪的灯光铺盖下来。
耳旁似乎有音乐声荡漾。
时南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躺着的地方柔软,像是沙发上,他侧头看去,看到了那黑色的皮带。
他正枕在司锦寒的腿上,他吃力起身,司锦寒察觉到他醒了,立马扶着他。
司锦寒小声问道,“睡得不舒服了?”
时南摇摇头,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酒吧?还是什么地方?
本来应该人山人海的舞池里空荡荡,整个大厅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换成了温馨的暖黄色,台上乱七八糟的设备用鲜花挡住,独独留下一架钢琴。
一个约摸着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优雅的长裙坐在位子上,动听的音符在她的指尖下谱写成乐章。
女人长得平平无奇,可是坐在钢琴前的那一刻,似乎为她渡上了一层光,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
这女人时南是知道的,也是业内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这是哪里?”时南问道。
司锦寒笑着道,“一个不太正经的地方,但是已经清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指了指台上的钢琴,“想试试看吗?我特意托朋友弄到的,都说这架钢琴的音色很好,虽然我分不出来,但是你应该可以听出来吧。”
他一直盯着时南,试图从那双眸子里分辨出来什么。
如果可以,他想让时南重新回到那个舞台上试试,可是短时间内,他做不到,时南也未必想。
他从时南的眼神中看到了点点向往,他指了指那架钢琴,道,“想试试吗?”
时南犹豫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指尖本能的动了几下。
时南点点头,“想。”
司锦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看来那颗心也并非完全如死水一样……
第138章 你心底也是对我有感情的吧?
司锦寒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时南弹钢琴,虽然他听不懂,但是能从曲子里听出一丝哀伤。
一曲结束,时南恋恋不舍的看着这架钢琴。
音色和手感都不错,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碰过最好的钢琴了。
正走神间,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他,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司锦寒俯下身,额头埋在时南的颈窝里,闷闷的问道,“该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呢?”
只要能去补偿,他什么都可以做,时南曾经受过的苦他可以全受一遍,两遍,怎么对他都好,他都受得住,他只求时南能回心转意。
但是……时南,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南南,我把肾还给你,把司家补偿给你,如果你还不解气,你捅我两刀,把我打一顿,随你怎么样都好,怎么解气怎么来,你能……”
话音未落就被时南打断,时南道,“你能让我父母活过来吗?”
司锦寒一时语塞,嘴唇似乎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变得艰难,“南南……”
时南低下头,视线从琴键上移开,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去伤害一个人,无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不想要,我拥有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不会有人站在他的背后为他的成就感到欣慰。
他没有归宿……
环在在他腰上的那双手在不断的收紧,似乎带着想要将他刻进骨子里的执念。
时南低声道,“司锦寒,虽然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但是我迈不过去这道坎,我爸妈的死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司晟在我眼里就是仇人,你是司家人,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他还喜欢司锦寒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跟司锦寒在一起。
这是他心里的坎,又何尝不是司锦寒的,年纪尚幼,他什么也不知道,更无力去阻止。
司锦寒咬咬牙,开口道,“你不想有一个家吗?”
时南沉默了,不再说话。
司锦寒紧追不舍的接着说道,“伯父伯母的事,我很对不起,我也知道你很难过,你恨司家,恨我爷爷,恨我,但这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时南,你敢说你对“家”这个字一点念想都没有吗?因为这份“恨”,你就要这样孤魂野鬼似的漫无目的的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吗?”
“我敢保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有一个算一个,他秦远那可笑的感情跟我的相比,屁也不是!这话有半点作假,我司锦寒出门让雷劈死!”
“我没有办法,我叫司锦寒,我出生在司家,这是我没办法选择的!但这不能成为你一再否认内心的理由!”
“时南,你如今的活法,你觉得算是对我的报复了,那伯父伯母呢?你如今这幅样子,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最后一句话是时南最不想听到的,这么多天以来的沉寂,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他一把推开司锦寒,怒声道,“你闭嘴!”
司锦寒被他推得踉跄,被迫松开了他,司锦寒看着此刻暴怒的他,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怎么着?戳你痛处了?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说了实话。”
他知道一直隔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这个。
他受伤的问道,“时南,你敢说你心底对我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望着时南,期待从时南的眼里看到一丝回答。
时南腮帮子动了动,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你他妈让雷劈死吧。”
时南转头往外走,司锦寒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直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周朴走上前,犹豫的看着离开的时南,问司锦寒,“司总,要拦住吗?”
司锦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不用,把钢琴运回去吧。”
这小崽子挺喜欢的。
周朴点点头,叫了人过来小心的将钢琴运走,司锦寒紧忙追出去。
时南自己上了车,等着司锦寒。
他不知道这是青城的哪里,身上又没钱叫出租车,只能阴着一张脸在这等司锦寒把他从这鬼地方带回去。
司锦寒上车之后,启动了车子,一旁的时南问道,“你车上怎么连根烟都没有。”
他只找到一罐薄荷糖,扔嘴里牙缝子都直冒凉风。
司锦寒冷着脸回答道,“我戒了,烟酒都不碰了,你也趁早给我戒了,不许再碰那些东西。”
抽烟喝酒,这些坏毛病学的越来越多。
时南一副不听管的样子,扭头看向窗外,不信的道,“你怎么戒的了?出去应酬,怎么离得开烟酒?”
身旁的人回答道,“没人敢逼着我抽烟喝酒。”
一句话堵住了时南所有的怀疑。
时南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是啊,没人敢逼着他司家大少爷抽烟喝酒,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被人硬生生灌酒都不能反抗。
司锦寒像是听到了他心底里话一样,说道,“以后,也没人敢逼着你碰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