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声唤道:“司总……”
司锦寒听到他的声音后缓缓转过头,脸上的泪水和灰尘混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好笑,可周朴却一声也笑不出来。
司锦寒拉着他,焦急的说道:“时南在这下面,快,跟我一起找找,他自己爬不出来的,一会该压的难受了。”
周朴没有动,他看着司锦寒眼中的点点亮光,最终还是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司总,这么大的火,人没有可能还活着,就连全尸……也不会有……”
话音落下,他眼睁睁的看到司锦寒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也破灭了……
第91章 小哑巴为了你,抽了血,挖了肾
救援队在那废墟里一寸一寸的找,一点都不敢落下,整整一天一夜,司锦寒在一旁不吃不喝的陪着,眼中的希望一点点变成了绝望。
没有人,就连尸块都没有,所有能照到这里的监控他都快翻烂了,只看到时南进去的画面,却没有出来的……
最后一块土搬完,那群人朝着司锦寒歉意的摇摇头:“司总,没有。”
周朴不指望司锦寒此刻还有多余的精力跟他们说话,他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司锦寒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手中的平板,那上面播放的是风亦肖发给他的两段监控视频,这两段视频将他内心最后的侥幸也砸成了粉末。
五六个男人将时南按在桌上,将一杯不知道混了什么东西的水强行灌进时南嘴里,断了的手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扯着时南的头发将时南拖到角落,用皮质的绳子将时南拴在柱子上。
墙上挂着各种恐怖的道具,有些东西连他都没见过。
皮带一下一下的落到时南身上,尖锐的哭声像是一把刀,将屏幕外的司锦寒一刀一刀凌迟,痛的手都在发抖。
皮开肉绽,洁白的衬衫被鲜血染红,那群人看着时南凄惨的模样狞笑着。
“他说什么呢?锦寒?哪个锦寒?”
“锦寒救我?好像是这么句话。”
“药起作用了,出幻觉了。”
“小美人哭的真可怜,哥哥来救你好不好?哎呦呦,哭到我心坎里了。”
“风总真是给了个宝,这可得多玩一会再上。”
“宝贝儿的眼泪会不会是甜的啊?哈哈!”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司锦寒逼着自己看到后面,嘈杂的声音喊着“起火了”那群人立马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鞭子转身往外跑。
室内弥漫着浓烟,时南凭着最后一口气挣扎开皮绳,浑身是血的用一只手往外爬,可没过多久火势就烧到了门口,时南也彻底失去了力气,在晕过去前,口型无声的动了动。
司锦寒放大了几次,终于看懂了时南最后说的话。
【爸,妈,我们一家团聚了……】
眼泪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脸庞,他强迫着自己去点开第二段视频,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程轩,以及摆在时南面前的十杯酒。
看到时南喝下了那满满的八杯酒,最后含糊不清的和一个男人求饶,对着那个男人叫他的名字。
“锦……锦寒……”
“锦寒……放,放过我……”
时南不停的吐着血,被后进来的风亦肖笑着拖出包厢。
时南到最后一刻都是恨着他的……
他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身旁的周朴,嗓子干哑的问道:“为什么程轩会出现在易城?嗯?”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程轩死在了国外的医院里。
周朴的嘴唇动了动,默默低下头,沉声道:“他……他一直带着人皮面具以高驱的身份活着,真正的高驱在赶来别墅的当天路上就被杀了,尸体在易城的郊外被人发现,程轩的助理已经被抓,目前安洛管家和警察局都在找程轩。”
司锦寒神经质似的笑了笑,笑声苦涩压抑。
“程轩……”
“一直想害时南的凶手就在身边,可我却一直没发现……”
他看向周朴,眼底的暴戾沸腾翻涌。
“我要在警察局之前,抓到程轩!”
周朴微微俯身:“明白。”
——
司锦寒瘫坐在沙发上,邱枫何在一旁拿着医药箱,看到司锦寒已经不成样子的一双手,心下微惊,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烫伤这也太严重了,我一会给你留点去疤的药膏,记得按时涂。”
周朴只跟他说手上烫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不以为意,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
司锦寒的手上一个个水泡已经破了,伤口夹杂着血和尘土,整只手几乎看不完好肉,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给司锦寒清理伤口,司锦寒眉头都不皱一下,答非所问的说道:“上几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对不起啊……”
邱枫何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相处,司锦寒的喜怒无常他早就已经习惯。
他笑了笑:“这话说的太生分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对了,过个两周就要心脏移植了,别让时南心里太压抑,有时间带他来医院复查一下,没问题就准备住院迎接手术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发现司锦寒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两周就能手术……
只差两周,时南就能好起来了,就能跟他永远在一起生活了,两周啊……
邱枫何半天没等到回应,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司锦寒红肿的双目。
司锦寒的声音干哑颤抖:“他啊……他没办法手术了。”
“他被我……逼死了……”
一句话落下,正在给司锦寒处理伤口的邱枫何愣住了,半晌回不过来神,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声响,气氛有些压抑,邱枫何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呵,你……你在开玩笑吧?咒人死这种笑话可不能乱说。”
时南……死了?
司锦寒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可是这么一个动作已经回答了所有。
邱枫何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了头,继续给司锦寒处理伤口,他闷闷的说道:“死了也好,死了省的再受罪,凭他那身体,就算移植完也依旧是痛苦。”
只差两周的时间,顶尖的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就绪,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连捐献者答应的时间也马上就要到了,这样好的时刻,司锦寒告诉他,时南死了……
这话让司锦寒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邱枫何,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希望他死?”
邱枫何的内心恢复了平静,就算感受到了司锦寒的怒意他也不想再选择退缩。
“不然呢?让他拖着那么个残缺的身体,继续半死不活的留在世上吗?让你继续把他当成狗羞辱吗?让他再当你的活体器官库吗?!”
最后一句话邱枫何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算是朋友也一样,司家的做法,让他觉得恶心!
司锦寒有些反应不过来,眸子微眯,问道:“什么活体器官库?”
邱枫何不愿阿谀奉承,干脆撕破脸皮,冷嘲热讽道:“你不知道吗?易城传了十几年的传闻,时家被司家灭门,为的就是得到时家的孩子,让时南成为你的活体器官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你那时候车祸,钢管刺穿一颗肾,又是稀有的熊猫血,前者先不提,光是后者就足以要了你的命!哪有那么多的熊猫血提供给你?你以为你如今身强体壮,毫无后遗症是托了谁的福?你能好好活着,是他妈时南用了半条命换来的!”
邱枫何越说越气,越觉得为时南不值,凭什么付出了一腔真心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小哑巴为了你,身上的血差点被抽干,又割了一颗肾!”
“你知不知道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会让他怎么样?这会让他的心衰速度加快数倍!会快速的缩短他的生命!他特么才22岁!22岁,因为你司锦寒处处苛待,他得了心衰!因为你司锦寒处处逼迫,他得了抑郁症!因为你们司家的一己私欲,他被关在笼子里十几年!因为你司锦寒,他丢了性命!他这一辈子看过几天外面的天地啊?他到死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知道这世界的如今样貌?”
“托你司锦寒的福,他这辈子,永远停留在了22岁!生前的记忆中永远都是痛苦!”
他扣上医药箱站起身,瞪着司锦寒,冷冷的说道:“这么久以来,他都是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如今,也算解脱了!”
“他从来不是你的累赘,他是老爷子留给你续命的药!”
他拿着医药箱就要走,身后脚步声急促,他转头一看,司锦寒已经到了他身后,一把抓起他的袖子,急迫的问道:“你他妈什么意思?什么为了我没了肾?他好好的,怎么会……”
邱枫何挣开了司锦寒抓着他的手,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时南把肾给了你,身上一半的血都给了你!他像垃圾一样被拖去等死,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可你对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他没有丝毫的爱护!”
“你没有发现他的腰腹上跟你有一道同样的疤痕吗?你没发现他走路都走不稳,脸色煞白,手脚冰冷吗?你没有发现他咳血越发频繁吗?或许你连看都懒得看,你只觉得他背叛了你,你只想让他难受,让他痛苦!”
“他是哑巴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话想说,他没有委屈想哭诉,但你永远不会愿意成为他倾听的对象!你永远只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你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你一股脑的在他身上发泄,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时南的内心是不是因为你,正在一点一点的走向崩溃绝望!”
“但凡你给他一次“说”的机会,你们之间都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死!”
他直直的看着司锦寒,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话。
“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他的爱!”
第92章 他为你挡了灾,全都是不该他受的罪
邱枫何头也不回的走了,司锦寒瘫坐在客厅的地上,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破灭,脑海里全是刚才邱枫何的话。
——小哑巴为了你,身上的血差点被抽干,又割了一颗肾。
——托你司锦寒的福,让他这辈子永远停留在22岁,生前的记忆只有痛苦。
“怎么会……”
他抬手捂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渗出来,染湿了刚刚包扎上的纱布。
“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为什么啊……”
他的身体里,流着时南的血,他用着的是时南的肾脏……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后来对时南做的一切,该让时南有多失望。
周朴处理完救援队那边的事就紧忙来了别墅,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司锦寒颓废坐在角落里的一幕。
“司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往前走。”
这样的司锦寒比当初老爷子死的时候还要绝望。
大火烧了几个小时,会所倒塌,没有找到尸体,但是也排除了所有活着的可能,救援队说骨头很有可能已经被砸下来的建筑物砸碎,与那些石灰混在一起。
时南比老爷子走的更彻底,连一捧灰都没给司锦寒留下。
司锦寒低着头,沉声道:“我要见安洛,现在就让他过来!”
他迫切的希望能有人推翻刚刚邱枫何说的那些话,能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否则他这么久以来的“报复”算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那一双赤红的眼睛:“给我把风亦肖找出来!不惜任何代价!我要让他给时南陪葬!”
周朴点点头:“是。”
周朴离开后,司锦寒缓缓走上楼,来到了顶楼的房间。
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一股冷清,似乎在无声的提醒他,时南再也回不来了。
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围着密密麻麻防护网的窗子,阳光被栏杆分割成几份,能照进来的少之又少,这一星半点的温暖根本驱散不了房间里的阴冷。
无数个摄像头像是一双双不会休息的眼睛。
仅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身处笼子,压抑到喘不过来气。
他躺在他们共同躺过的那张床上,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腰腹,掌心是下一道长长的刀疤。
时南的身上似乎这里也有,他当时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那时候时南的身上遍布着磕碰过后的大片青紫痕迹,这么一条小小的刀疤在那些痕迹中显得不起眼,他习惯性的将这一切忽视……
小哑巴不会说话,他又从来没想过为了时南去学习手语,“沟通”这两个字成了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只要他愿意有耐心,他可以轻易的将鸿沟填平,可他却永远站在自己的那一面,对那鸿沟袖手旁观,等着时南自己克服一切朝他走过来……
纸笔曾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沟通方式,是时南唯一向他表达的途径,可后来,他将这最后一条沟通的路撕毁,让时南彻底闭上了“嘴”,只能听他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诋毁,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楼下汽车的声音响起,司锦寒无奈的起身,看了一眼腕表,不知不觉的,他在这里躺了一下午……
他走下楼,正好看到了进到屋子里的安洛。
安洛风尘仆仆,黑色外套上还挂了些血,显然为了来见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看到司锦寒,习惯性的露出一抹笑:“实在抱歉,我之前在易城边界,回来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