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臻的不少同学都跟他一块进入了附中,其中有几个人跟米辂在一个班里。米辂出国的一年里,贺晏臻经常跟他们一起聚会出去玩,关系都不错。
以往这种聚会他都是主角,因为长得帅,又有钱,男生女生都喜欢。
今年却不行了,贺晏臻想了想自己的复习进度,只有这一次的满分可不行。
“我不去了,有事要忙。”贺晏臻说,“现在离高考只有四个月了,我要抓紧复习,你也复习一下吧,别总想着找我玩。”
米辂惊讶:“你这次不是考得很好吗?”
贺晏臻说:“只是运气。”
“那也不用过年还学习吧!”米辂惊呼,“我妈要是知道你这样,更得逼死我了。她非让我跟……别人比,说人家考了个双一流,我爸整天挂嘴皮子上说多厉害。你说烦不烦,那些人除了考试还懂什么,不就是小镇做题家吗?”
小镇做题家此时就在阳台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轻轻靠着墙壁看风景。
阳台的灯是冷白色,何意也白,像是要淡入到墙壁里。贺晏臻心里轻轻一动,突然想喊一声,但又忍住了。
米辂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贺晏臻收回目光,没听几句就被米辂的口气惹恼了。
“你妈不是也给你报了辅导班吗?”贺晏臻冷淡道,“既然都是做题考试,你家还比小镇高贵?”
米辂愣住:“你什么意思?”
贺晏臻道:“没意思。”
他打着电话往阳台走,在米辂的惊愕中挂断了电话。
何意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朝他笑了笑:“你同学吗?”
“嗯。”贺晏臻跟他并肩站在阳台上,“在看什么呢?你在这站了很久了。”
“烟花。”何意抬头示意外面。
烟花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密集了,只时不时有几朵升空。
贺晏臻转身把客厅和阳台的灯都关上,只留了玄关的一盏。阳台的角落瞬时黑下来,窗外的烟花无比清晰。
他也不说话,跟何意一块默默地看着外面。
“学长,”黑暗里,贺晏臻突然问,“你刚刚……在想你妈妈吗?”
他的声音很轻,是怕冒犯,却又忍不住探问的小心翼翼。
何意过了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他靠在墙上,眼睛仍是望着夜空,低声道:“我发现,我记得的东西不多了。”
贺晏臻转过脸看他。
“我有时候怀疑,是不是我不够爱我妈,所以才会没多少印象。我回想小时候,都是受人欺负和排斥。”
“是同学排斥你吗?”贺晏臻问。
何意摇了摇头:“其实他们还好,就只是小孩子抱团而已。主要是家里人。”
贺晏臻:“……家里人?”
“从我记事起,我爸就没有抱过我。爷爷奶奶也是,我妈去照顾他们的时候只能自己去,因为他们不想看见我。”何意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我小时候还以为自己是私生子,所以格外老实,心想不能当我妈的拖油瓶……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们就是不喜欢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被喜欢,于是是一直的约束自己,讨好家里人。以前有人到家里,看到何意这么乖巧懂事都会忍不住夸几句,然而也会觉得奇怪:“小意怎么在家里还也这么客气?干什么都要看你们眼色。”
当然要看眼色了。何意那时候想吃个苹果都不敢拿,嘴馋便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小心翼翼地去找他妈妈:“我可以吃一个苹果吗?”
贺晏臻没想到会这样,他感到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你爸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那你妈呢,她也不疼你吗?”
“她很疼我,但……”何意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她也很不容易吧。”
过了许久,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
“大过年的……”贺晏臻转身,走到何意身边抱了抱他,“我就不该提这个。”
何意低头,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下:“你知道不该提,怎么还问呢?”
“有点点害怕。”贺晏臻一手环抱住他,另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刚刚我打电话的时候,看你在这站着,感觉一不留神你就要飞走了。”
“你不了解我。”何意说。
“是的,我不了解你。”贺晏臻深吸一口气,也低下头,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贴着何意的耳朵。
阳台的密封性不好,何意在这站了很久,耳朵凉津津的,被人一贴像是戴了个热乎乎的护耳。
他笑了笑,抬起头。贺晏臻也同时侧过脸,自然而然地亲了上来。
这次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虔诚,何意睁开眼,发现贺晏臻这次也没闭眼,此时正深沉地凝视着他。
“再看我都要斗眼儿了。”贺晏臻一边亲吻着一边问,“去我屋,可以吗?”
何意发觉自己装傻已经晚了,只能仰头避开,笑着抬手挡着他的脸:“不可以。”
“你确定?”贺晏臻却道:“在这不好吧?”
何意:“???”
贺晏臻:“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我屋里还是阳台上?”
“我拒绝的不是地点。”何意面红耳赤,只能直接问,“你要干什么?”
“亚当和夏娃吃苹果的时候,大概也这么问过。”贺晏臻把人抱起,在何意的掌心亲了亲,“你试衣服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办了。别说你不知道。”
何意并不知道他在衣服店里想了些什么,但要说贺晏臻今晚的目的他毫不知情,那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不行。”何意着急道,“今晚不行,我不同意!”
“看来你也不了解我。”贺晏臻把人抱进屋里,抬腿踢上房门,恶声恶气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可就求你了!”
何意被人放在床上,愣了下,等听清后顿时明白过来,噗嗤一下就笑了。贺晏臻果然不会硬来,但是装凶的样子太可爱了。
“学长……”贺晏臻却跟着上床,一把搂住把人扑倒,脑袋在何意肩膀上蹭来蹭去撒娇,“不干别的,就亲亲,行不行?”
第25章
何意被人扑倒在床上, 费了好一番功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不行显得自己说话不算数,今晚本来就是贺晏臻争取来的时间,但要说行肯定更不对了……
他这时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心想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 你不是挺会不问自取的吗……
何意红着脸,气呼呼地怒视贺晏臻。
贺晏臻却不再追问, 胳膊一收, 将人紧紧扣在怀里。随后翻身过去,双肘撑在何意两侧。
“看来是同意了。”贺晏臻笑着, 仍是像只大狗一样笑着去蹭何意的脖子。
何意被他短硬的头发扎得发痒,忍不住笑着往一旁躲, 正闹着,就觉耳垂被人含吻住,随后如风雨骤来, 湿热的吻从耳垂、颈侧一路寻至嘴角。
微甜的舌尖扫进来,渡给他一点甜酒的气味,何意恍惚了一下,意识到那是糖心里的酒。
他今晚还没来得及打开,也不知道贺晏臻什么时候偷偷吃了,此刻勾着他到另一边品尝更多。
何意伸手抓住贺晏臻的衣服,只觉的空气滚烫,骨头都要烤酥了。
“关灯, ”何意转开脸喘了会儿,闭上眼低声道,“不要……做别的, 可以吗?”
他闭着眼, 声音低哑, 有恳求的意味。
“可以。”贺晏臻的手掌握住他的脖子,带薄茧的指肚从脆弱的喉结上重重擦过,引起这人的一阵颤栗。
灯光随即被人灭掉,天地四合,除夕夜里的俩人彻底坠入深夜。
何意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
贺晏臻是个十分重诺的人,这一晚他果真没做别的,只有亲吻而已。然而何意却没料到他会把这件事也做到如此彻底——何意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皮肤没有几处是完好的。
昨晚那人用唇舌和牙齿丈量了他的每一块骨头。
“书上说成人通常有206块骨头。”除夕夜,贺晏臻几乎痴迷地揉捏着他皮肤下的骨,边吻边道,“我现在能标记的只有200块。”
“你怎么……知道的?”何意咬着唇,想要表现出咬牙切齿的样子,“你数了?”
“排除法。”贺晏臻伏在下面,正箍住他的脚腕,像是潜伏已久的狩猎者黑沉沉地望着他,“除了听小骨和颅骨,其他的我都留记号了。不是吗?”
何意不肯再说话,他的神经像是被通了电,理智的闸门失控,压抑数年的荷尔蒙被彻底激发,洪流一般冲击到了血液里。
何意自己压制不住。偏偏俩人的君子协定又在,贺晏臻便很规矩的在一旁……以至于何意自我帮助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全程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现在醒来,再看睡着时一脸餍足的贺晏臻,何意便觉得他格外可恶。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何意暗暗地冲贺晏臻比划了一记挥拳揍飞,转身要去穿衣服。
“穿新买的。”贺晏臻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的腰。
何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差点叫起来:“你醒了?”
“被你一拳打醒的。”贺晏臻慢慢睁开眼,眸色含笑,只是半边脸还压在被子上。“我半夜收拾完,回来的时候枕头没了,被子也差点钻不进来。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睁眼就要被你家暴。”
何意:“……”
早上的英俊少年像是棵带着潮气的清爽白杨树,浑身都是干净禁欲的气息。何意实在难以把他和晚上的恶魔联系在一块。
而且在白天,面对这样的贺晏臻时,何意又总会生出不合时宜的迁就和宠溺。
他移开视线,发现床单果真被人换过,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也被打扫干净了,更生不起气了。
“你自找的。”何意转开脸,又去拍他的胳膊:“放开,我肚子饿了。”
“我们一会儿路上吃。”贺晏臻却跟着他一块坐起来,在他的肩胛骨上咬了一口,“今天穿新衣服,我都给你放好了。”
床头上放着一叠衣物,除了昨天买的那身新衣服,还有新的内裤和内搭的T恤。
“你什么时候买的?”何意惊到了。
贺晏臻笑道:“买衣服的时候,怕你发现,让店员帮忙跑了一趟。快点换上,要来不及了。”
贺晏臻抓起一旁的家居服上衣套上,跳下床,顶着十分精神的小弟去洗手间。
“快点啊!”贺晏臻边洗脸边催促何意,“还有十分钟。”
何意:“??”这才十一点,不是说好定下午的车票吗?
然而大年初一,俩人赖床到十一点也够夸张了。何意没再问,匆匆换上衣服,洗脸刷牙收拾冰箱,又去打包厨房的蔬菜。
贺晏臻收拾好东西,一看何意提着两大塑料的蔬菜和鸡肉顿时愣了:“带这些干嘛?”
“放家里就浪费了。”何意不由分说地把塑料兜给他提着,自己转身钻进屋,把衣服塞行李箱里。左右看看,实在没什么好带的,于是出门,关水关电,检查了一遍门窗。
“走吧!”何意道看了眼手机,“几点的火车?”
“来得及。身份证带了吧?”贺晏臻摇摇头,左手提着日默瓦的行李箱,右手提着西红柿小油菜,以及昨天没做完的半只鸡,一起跟何意下楼,上了出租车。
半小时后,何意站在候机大厅,傻眼了。
贺晏臻去办托运,两大兜的菜和鸡专门去打包了一个纸箱子,东西不值钱,打包费花了60多。
“早知道就不带了。”何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禁懊恼,“这下还倒赔了。”
贺晏臻看他蹙着眉,反而笑着安慰:“比浪费了好,总不能丢垃圾桶吧。”
何意:“可以送给邻居啊!”他这会儿倒想起可以送人了。
“不给!”贺晏臻哼道,“小屁孩,拿垃圾袋甩你。”
贺晏臻第一天就看出来了,何意跟邻居们的关系不太好。那天他原本打算教训下熊孩子,结果那孩子当场就怂了。他反而不好意思欺负了。
倒是何意……
贺晏臻假装看机场里的店铺,目光扫过何意的脸,最后落在脖子上。
何意在毛衣里面又穿了件衬衫,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但是领口边缘还有几处淡淡的痕迹。
贺晏臻舔了下唇,想起昨晚何意夹杂着喘息的警告:“脖子不行,会死人的!”
脖子上有颈动脉,吸力过大或许会形成颈部血栓,又或者不小心压到了颈动脉窦,搞不好也会或死或残。
贺晏臻虽然避开了危险的部分,却因这样的风险愈发兴奋,对何意低声道:“你死了我也死,一起不好吗?”
他那会儿忍受着痛快和煎熬,说话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何意把这句话当成了他的荤话,贺晏臻却在事后意识到,这是他心底深藏的一种念头。
在某些时候会滋长出来的,一种疯狂的想要欺负、占有、甚至毁灭的冲动……
莫非自己是个变态?
他伸手,想去握住何意的脖子,刚抬起胳膊就被何意躲开了。
“你干嘛?”何意第一次到机场,本来有些紧张,本能地跟在贺晏臻后面。
但是两个打扮时尚,还带着学生气的长腿帅哥在人群里太扎眼了,大家似乎都喜欢看他们。何意正觉得不自在,扭头要跟贺晏臻说话,就见贺晏臻伸手抓自己。
“你领子歪了。”贺晏臻若无其事地抬手提了提他的衬衣领,随后手指滑到前面,帮他把最后一枚纽扣也扣上,“都扣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