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律师言辞恳切,语气却近乎卑微:“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很仰慕你。如果可以,请让我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为你放弃任何东西。”
餐厅的灯光亮如白昼,使得双方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邹律师望着贺晏臻。可他最终也没从对方脸上得到什么回应。
“纯粹无私,愿意为爱牺牲一切的感情固然美好,但它并不是唯一的美好。”贺晏臻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我跟何意之间不会介入任何人。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能理解。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对的人,去奉献你的牺牲和感情。”
邹律师的确不解:“你跟何意分开这么久,你一点儿都没意见?你都不想他不怨他?”
贺晏臻抬眼,他现在跟何意的联络不是很多。因何意这次与他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往往何意在条件简陋的手术室里做手术时,贺晏臻已经入睡。
或者贺晏臻在车流中穿梭,看着城市尽头的落日熔金时,何意正小心翼翼经过贫穷的村落和荒芜的土地,迎着黎明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当然会想见面,想拥抱,想亲吻……
贺晏臻叹了口气,末了却轻声道:“我跟何意并没有真正的分开过。”
走出餐厅时,外面浮起阵阵暖风。路边的晚樱丛丛簇簇,小区的老杏树繁丽如云,在暮色中扬起一片杏粉
贺晏臻驱车回家,远远望见这一幕,忽然很想发给何意。于是他靠边停车,将镜头打开,拉近,手指轻触快门键。一个瘦高的人影便这样不期然地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取景框。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贺晏臻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镜头里的人似乎也有察觉,他转身回眸,清冷的目光越过人潮往街边一望,随后双眼微微睁大,亮如星芒。
贺晏臻已经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朝拉着行李箱的何意走了过去。
路灯唰地一下在头顶亮起,何意的目光牢牢地罩着他,看着他走近,盯着他俊挺的鼻子和浓密睫毛下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你不是说还有半年吗?”贺晏臻低声问。
“太想你了,所以提前回来了。”何意笑答。
贺晏臻摇摇头,他想拥抱,但左右看看,竟然不合时宜地感到了不好意思,只嘀咕了一句:“少来,你少糊弄我了。”
“好吧,我是申请了办公室的工作,”何意笑着将行李箱交给他,在贺晏臻伸手来接时,何意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往身前一扯。
耳垂上传来一下尖细的刺痛,贺晏臻愕然,等回过神后脸上腾地一下红透,身体的冲动差点决堤。他反手将何意抱住,身体贴紧。
“你故意的,学长。”
“是啊,”何意笑着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耍流氓?”
“嗯。”何意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谁让我喜欢小学弟呢。”
贺晏臻抱着他闷笑出声,胳膊随之收紧:“学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表白。”
之前都是贺晏臻千方百计往外套话。这曾经是他的遗憾——何意从没有在不受任何人和事的干扰下,主动地向他表达,我喜欢你。
贺律师有一点点的委屈。
“怎么可能呢?”何意却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我给你写了那么多次‘我爱你’。”
贺晏臻愣住,这次,他猛地站直身体。
“除了第一份是家信。”何意笑道,“其他的那些可都是情书。”
他学了十几种非洲土语,用拼音在信末记下“我爱你,我的恋人”。
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看得懂。因为那只是他虔诚的告白。那些年因为自卑而羞于说出口的话,被他补了个痛快。
后来,贺晏臻将这些信件复印出来,一张张平铺开,用玻璃板压在了书桌上。每天俩人下班回家,吃饭前,贺晏臻都会磨着何意教他一两句。
再后来,俩人婚礼上,何意跟贺晏臻走向彼此。在最后十二步时,何意举着话筒,以纯正的部落语言的发音,一步一告白。
树荫下,白色西装的年轻人扬起面孔,黑发上跳跃着光圈,微弯的眼睛眸光潋滟,神容圣洁。
宾客们无不欢呼,大家鼓掌,吹口哨,然而不过数秒,又都安静下来。
因为在红毯另一端,黑色西装的贺晏臻,竟也手执话筒,含笑望着何意,低声念出一模一样的土语。俩人步调一致,声音一高一低,一亮一沉,宿命般坚定地走向彼此。
宾客们齐齐看傻了眼。
大家称之为本世纪最浪漫的婚礼和告白。
甄凯楠也这么想,直到一年后,何意因带领团队攻克了几个国际难题,被邀请回A大做演讲。
有学生在提问环节俏皮地问他感情问题,何意大大方方地提到了爱人贺晏臻。
那学生问:“学长身边有过更优秀的人吗?”
何意笑着点头:“有过。”
留学时,工作时,做志愿者时,他都遇到过条件卓越的表白者。
“但别人再优秀,都不会影响什么。因为我和贺先生除了感情基础外,我们还一起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们是彼此的青春,无可替代。”
学生们欢呼,认为这足够浪漫了。
何意却在停顿了几秒后,声音放轻,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的引路人,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也是我的勇士,为我劈风斩浪。他还是我的幸运使者,我曾畏怯的祈求一盏灯,而他给我点亮了满天的星星。”
如今,他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他深爱的人也在身边。
人生如此,还有何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