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薛霖的下唇,指腹上沾上刚刚缠绵留下的水渍,他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指尖,歪头问出了让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的酒是甜的?”
何温言曾偷偷喝过薛霖送的定情信物,那壶白乾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辣了。
同样是白乾烈酒,为什么薛霖嘴里的便格外甜美呢?
薛老板看着眼前傻乎乎的爱人,眼神充满宠溺的笑意,他伸手抚摸何温言柔软的头发。
“小笨蛋,你有没有想过甜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当甘甜微涩的甘草遇上醇厚浓烈的白乾,幽藏的甜美被烈酒萃取、发扬,彰扬的辛辣被甘草容纳、蕴聚。
“那,我甜吗?”
酒醉的何大少爷双眼微眯,白皙的肌肤上好似擦了一层粉红的胭脂,殷红的唇瓣轻微嘟起。
“甜。”
你最甜。
薛老板痴迷地凝望眼前的爱人,不假思索道。
阿言是他索然寡味的人生中的第一缕细腻的幽甜。
而他终于在那个灯火阑珊的夜晚,穿过人潮拥挤的长街,抓住了只属于他的娇少爷。
“阿霖,”迷迷糊糊的何温言终于撑不住酒醉的催眠,他双眼紧闭,枕在薛霖的肩头,用细软的发丝蹭了蹭爱人的脖颈。
“睡觉,我要睡觉,带我去睡觉好嘛?”
略微含糊的声音拖着撒娇的尾音,软乎乎的。
让薛老板的心也跟着酥软了一大块。
“好,带阿言睡觉。”薛霖温柔地哄道,抱着何温言进了被窝。
于是,二人新婚之夜,清醒的薛老板与酒醉的何少爷盖着棉被纯睡觉。
作者有话说:
酒醉的何少爷最甜了,啊啊啊。
薛霖这你都不上,是不是不行呀?
你不上,我上了!
第55章
晨起的阳光洒在窗外未化的冰雪上, 反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照得室内一片透亮。
光线穿进红色的纱帐,在婚床上留下浅粉色的余光。
何温言恍惚地撑开双眼,他正枕在薛霖的臂弯上, 支起身体扫视四周, 这里是他的婚房。
昨夜的酒劲还未全部褪散, 何少爷仍然昏昏沉沉的, 他轻轻推了推身旁的薛老板, 唤道:“阿霖, 该起了。今天要给祖母敬茶。”
薛霖昨晚为了照顾何温言这个小酒鬼,也很迟才睡。
睡梦中听见呼唤,薛霖半睁开双眼, 一见是何温言, 脸上无意识露出笑脸,他将何大少爷重新揽入怀中,用被子裹紧。
薛老板自然地亲吻何少爷的额头, 在他耳边轻声嘀咕道:“让下人同祖母说一声。咱们再睡一会儿。”
何温言本来还想挣扎,可身旁的体温太过温暖,困意又占据了脑海。
正堂里,薛老太太没等到何温言的媳妇茶, 倒是等到了薛霖房中下人的禀告。
“回老太太,老爷与夫郎昨夜睡得迟。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闻言, 老太太还没什么反应, 一旁的郭姨娘却激动地给薛老太太上起眼药。
“这何家少爷也太没规矩了些, 谁家的新媳妇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都错过了给您敬茶的时辰。”
却不想她这番话反而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人家新婚燕尔起迟些,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薛老太太不悦地瞪了郭姨娘一眼。
一杯媳妇茶而已, 她倒是更希望薛霖与温言能早日生下孩子, 让她这个老婆子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孙。
可一想到毗卢寺的主持批薛霖命中可能无子,薛老太太的心与眉头一同纠成一块。
郭姨娘见薛老太太皱眉,还以为自个儿的话是说到老太太的心坎上了,正想接着火上浇油。
却见薛老太太伸手招来管家,吩咐道:“听说何家昨日支了个粥摊,咱们也跟着摆个摊子施粥,行善积德。”
——
等薛霖与何温言出卧室房门时,已经是大中午了。
下人们在饭厅里都布置好了饭菜,一家子就等着新婚小两口就餐。
薛霖领着何温言上桌落座,就听郭姨娘幽幽地开口道:“何少爷的派头可真大呀!让一屋子的长辈都等着你。”
“是我昨夜睡得迟了些,才让阿言陪着我的。”薛老板纵然是半个大老粗,也听出郭姨娘对何温言的针对,立即为媳妇出言呛声。
有薛霖的撑腰,何温言并未慌张,他瞧了眼刚刚刁难自己的妇人,转头问薛霖:“阿霖,这位是?”
“不过是借住我家的远方亲戚罢了。”
薛老板没有正眼看一下郭姨娘,也没向何温言具体介绍她的身份,语气格外冷淡。
远方亲戚?听上去并不像什么重要的长辈。
何温言没说话,目光轻轻瞟过桌上的几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仍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郭姨娘的脸色顿时黑了,薛霖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老太太,你看薛霖这话说的……”
郭姨娘实在挂不住脸了,想要拉着薛老太太替自己撑腰。
“好了,你跟晚辈计较什么。”薛老太太皱着眉随意地摆摆手,明显不想管这件事。
这人再怎么说都有亲疏远近,霖儿是薛老太太的亲孙子,郭姨娘只是她娘家的一个远方侄女。
的确如薛霖所说,只是一门远方亲戚罢了。
两者孰轻孰重,薛老太太不用比较,心里也门儿清。
“好了,好了,快开饭吧。他俩上午没吃上饭,这会儿估计快饿坏了。”
薛老太太朝着薛霖与何温言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坐在她身旁。
何少爷乖巧地坐在老太太身旁,薛老板却不想被祖母隔开,硬要挨着何温言坐。
薛老太太也不介意,她看着腻歪的小两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见何温言在饭桌上有些拘谨,薛老太太便牵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指着桌上的菜肴,认真道:“你瞧瞧,桌上可有你喜欢的菜?若是没有,就告诉奶奶你喜欢吃什么,下回让厨房给你做。”
何温言点点头,碗里便多出了一筷子菜。
“放心,奶奶,我给阿言夹菜。”薛霖挑了何温言喜欢的菜,夹入他的碗中。
“呦,怎么不给奶奶也夹一筷子菜呀?”薛老太太瞧着孙子熟练的夹菜动作,调侃道。
何温言红着脸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到老太太碗里:“奶奶,我给你夹。”
“欸,好好。”薛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
饭桌上,一家三口有说有笑,郭姨娘与秀芳两个外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老太太不喜欢吃肥肉。”秀芳见何温言夹的是一块肥肉,故意挑刺道。
原本和谐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了。
何少爷闻言怔怔地望向眼前清秀的姑娘,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薛老太太,试探道:“奶奶,要不……”
“谁说我不喜欢吃肥肉的?”薛老太太笑脸盈盈地夹起碗中的肥肉,自然地放入嘴里缓慢咀嚼着。
“这人的胃口总是会改变的。”
眼前的这一幕如同利剑,刺痛了秀芳的双眼,她却好似被点了穴般傻愣愣地凝视着,抽不开目光。
薛老太太此举保全了何温言的面子,却将她的颜面放在地下踩。
众人乐呵呵地用完了这顿午餐,没人注意到秀芳脸上的尴尬。
饭后,薛老板领着何少爷为薛老太太敬茶。
何温言从下人手中接过茶碗,递给端坐在主位上的薛老太太,薛老太太满面春风地品了品茶水,只觉得今日的碧螺春格外清甜。
“你这杯媳妇茶,奶奶可是盼了大半年了。”
薛老太太将一封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到何温言手中,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改口费。
“谢谢奶奶。”
可等几人的视线转到站在一旁的秀芳和郭姨娘时,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薛霖刚刚在饭桌上说两人只是远方亲戚,何温言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两人。
可该尽的礼数不能落下,何温言让红菱从陪嫁中取了一对珍珠耳坠。
这原是何夫人为何温言准备用来打赏下人的东西,上头的珍珠也不过是簌州最寻常的淡水珠,好在成色还勉强能入眼。
红菱将这对耳坠递到秀芳跟前,何温言解释道:“我原先不知道家中还有其他女眷,便没额外准备给姑娘的见面礼。”
“我见姑娘身上的首饰确实简单了些,”何大少爷简单地打量了一番眼前姑娘的衣着,淡淡地说道:“这对淡水珍珠耳坠,本是用来赏人的,不值多少钱,若姑娘不介意,便收下吧。”
竟然将打赏下人的东西拿来送她?
秀芳的脸色倏地铁青,藏在身侧的双手揪紧了衣摆。
可薛老太太和薛霖都没觉得有何不妥,老太太见她没有动作,皱眉责备道:“秀芳,还不快谢谢你表嫂?”
听见薛老太太的催促声,秀芳动作僵硬地从红菱手中接过那对珍珠耳坠,目光死死地看向何温言,咬着后槽牙道:“谢谢表嫂。”
见秀芳收下了礼物,薛老太太满意地点头。
——
饭后,何温言带着红菱与碧柳回房整理嫁妆,主要是将从何家带来的衣物整理到衣橱之中。
东西整理到一半,红菱这丫头就偷偷溜了出去,碧柳以为她是出去躲懒了,也没在意。
才过一会儿,红菱又兴高采烈地跑回了房间。
“大少爷,您猜我打探到了什么?”红菱凑到何温言跟前,朝碧柳也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凑近些。
何温言笑了笑,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我刚刚去找了薛家管家的媳妇,询问了薛家那两个远方亲戚的事情。”
红菱小脸蹙成了一团,嘟囔道:“午饭时,我就瞧出那两人是在故意为难少爷。”
“管家媳妇说,这两人不过是薛老太太娘家那头的远方亲戚,老太太见她母女二人实在可怜,才让她俩借助在薛府的。”
“那秀芳姑娘平日里跟着薛老太太,在老太太房里干着伺候人的活,据说挺受老太太喜欢的。”
“不过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也敢在少爷您这当家主母面前摆长辈的谱,实在是可笑!”
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就从管家媳妇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
碧柳沉思片刻,也对何温言说道:“少爷不必对这两人太客气,只将两人作为薛家下人对待即可。”
要知道伺候的下人们也是有眼力见儿。
若是何少爷待那两人太过客气,下人们反而觉得这位当家主母太过软弱可欺。
一旦被手下办事的人轻视,到时候何温言对下人们发话可就不太顶用了。
所以,何温言嫁到薛家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立威。
“薛家是前几年刚搬来金宁城的,听说家中伺候的下人们都是后来才雇佣的,并没有家生子。”碧柳又提醒了一句。
碧柳的言下之意便是,何大少爷只要掌握了薛家的财政大权,这家里的下人们便会对少爷马首是瞻。
何温言想拿到薛家的管家权并不难,他只要同薛霖说一声便是。
只是他忙于治病救人与药物研发,家中的事务并不能随时随地地看着、管着。
见大少爷为此事为难,碧柳便自告奋勇道:“少爷,小的可以替少爷管理家务。夫人在家时教过我。”
何温言有几分惊讶,没想到他娘将管理家务的人选都替他挑好了。
“少爷,这是什么呀?”
红菱正翻着一件陪嫁的木箱,从中取出一本大红封面的册子,好奇地问道。
她的手已经准备翻开本子一探究竟了,何大少爷大喊一声:“放下!”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册子瞬间坠落在地上,敞开了「胸怀」,让众人一览无余。
作者有话说:
【社死现场】
何少爷:听我狡辩……
第56章
画册上, 鲜艳夺目的色彩与放肆不羁的线条冲击着在场三人的目光。
正在两个丫环目瞪口呆之际,何温言眼疾手快地拾起了地上的春宫图,一把丢到了婚床上。
“这、这是薛霖的,是你们姑爷的东西。”反正不是他的。
何大少爷开始睁眼说瞎话, 将这口锅不客气地甩在薛老板的身上。
红菱侧头瞅了瞅正敞开的陪嫁箱子, 可那画册明明是她刚刚从少爷的箱子中取出的。
红菱正想张嘴说什么, 就被碧柳捂住了嘴, 拉出了房门。
见两个丫环都离开了, 何温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三两步跑回床上, 翻找出刚刚那本春宫图,正准备寻个地方将其藏好,就听房门被推开了。
“阿言?”
薛老板透过朦胧的红色床帐, 望向他家小少爷。
“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矿场嘛?”
何温言的声音有些紧张, 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册春宫图,视线迅速扫视着拔步床寻找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我正准备换件衣服再去。”
薛霖从衣橱中取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转头见何温言依旧将躲在床上, 隔着床帐同他说话,有些诧异。
薛老板的步伐慢慢逼近拔步床,一只手揪住了轻薄的床帐,抬手缓缓扬起。
只见床帷内, 何大少爷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像极了学堂里突然被先生点名的孩子。
“阿霖, 怎么了?”何温言的声音愈发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