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一个人把箱子抬上四楼,累得直喘气,没心情接他玩笑,“你要是闲就去设计衣服,我还要铺床。”
杨小凌心疼:“本来我应该陪着你的,可惜我们这破学校今天有什么活动出不去,烦死了。”
“……你把在全国排的上名的设计学院叫破学校?”林煦在流汗,脸颊熏红,靠在墙边缓了一会儿才推着行李找房间。
每个房间的门都大敞着,基本都是家长帮着铺床、帮孩子整理衣柜、把窗帘安装好,路过时能听到妈妈叮嘱“少熬夜、好好学习”的声音。
“它限制了我的自由,在我这就是破学校。”杨小凌哼了一声,“煦煦,今晚我们去吃火锅吧?有一家网红店,据说味道可好了。”
“不确定,再说吧。”林煦找到了宿舍,对杨小凌说,“好了,我到宿舍了,得整理东西了,先挂了,”
“那好吧,你有空了就约我啊。”杨小凌说。
林煦:“好。”
挂了电话后,林煦推开宿舍门,里面很宽敞,采光很好,这面对东方,落了一地金黄。
一个清秀斯文的男生站在柜子前放衣服,听见动静后转头看过来,和林煦的目光对视。
这是林煦第一次见到郭舒乐,两位少年在朝阳中相遇,窗外悠长的蝉鸣成了青春的记忆中不可缺少的记忆点,绿桠微晃,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日光中都变得青涩而旖旎。
短短几秒,里面的男生弯了一下嘴角,对林煦开口,“嗨,你好。”
林煦回以微笑,推着箱子走进去,“你好,我叫林煦。”
“郭舒乐。”男生说,“音乐的乐。”
林煦赞赏,“很好听的名字。”
“你也是,‘池光漾霞影,晓日初明煦’。”恰逢这时一缕柔和的光影落在林煦的肩头,郭舒乐笑道,“你和阳光很配。”
林煦有些惊喜,走进去顺手掩门,“你也喜欢读诗?”
“闲来无事会读一下,”郭舒乐无意地瞥了一眼林煦的行李箱,嘴角笑意僵了一瞬,被他很好的隐去。
林煦忙着整理东西,没注意郭舒乐微妙的眼神,他把箱子打开,之前扛箱子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儿开箱手臂软绵绵的,打开时没有扶着,任由分成两半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
郭舒乐被砸得肉疼,见林煦神色如常,打量起他的穿着,看到白T上的金色logo,眼里闪过异样的光。
“你这个箱子是日默瓦吧,”郭舒乐说,“是新款,得三万多。”
林煦没在意,“是吗?我不清楚,这款推着轻便,我随便拿的。”
郭舒乐:“你父母没来?”
“他们忙着赚钱。”林煦拿出毛巾打扫着衣柜,“你也是一个人。”
郭舒乐嗯了一声,“我老家离这里太远了,他们过来不方便。”
“那我们差不多。”林煦笑了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就行,我帮你搭把手。”
郭舒乐把箱子里的酸奶递给他,“初次见面,就当见面礼了。”
“我也喜欢这个口味,”林煦心情很好,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小狐狸的摆件儿,“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个送你吧,以后多多关照。”
郭舒乐坦然接过来,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好,以后多关照。”
没过多久,另外两名舍友也来了,他们的父母都陪着,亲力亲为的打扫卫生、帮儿子收拾东西。
出于家长的关心,两名舍友的父母问了问林煦和郭舒乐怎么没有家人陪同,他们看到这种场面心里不是滋味,都不太想多说,对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的意思,整理好东西后找了个借口溜出宿舍。
整个宿舍楼热热闹闹的,两个结伴而行的少年与这个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下楼后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
“后面没什么事了,”郭舒乐说,“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发小约了我吃……”林煦话音未落,就收到杨小凌的微信。
【小凌:宝贝煦煦!我男朋友晚上要约我,就不能和你吃饭了!后面约你哦!Mua~】
“……”林煦无奈地笑了笑,“现在没有了。”
郭舒乐提议,“下午我们去周边逛逛吧,听说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晚上有夜市,很热闹。”
林煦欣然答应。
从那天起,随着关系的拉进,林煦在校园里和郭舒乐形影不离,他们的专业一样,除了必修课以外,选修课也差不多。
两位少年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他们性格随和,郭舒乐也喜欢交朋友,拉着林煦认识了不同学院的学长和学姐,扩大交际圈。
从大一到大二的两年,林煦优异的成绩逐渐在学校崭露头角,从大一新生变成了文学专业的才子,每学期的成绩都保持第一。
林煦很聪明,对文字一种天然的敏锐,他甚至没有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学习上,空闲的时候会写写散文、诗集在网站上发表,结果随便一写就为学校带来一个全国大奖,这件事在校园的褒奖栏上挂了一学期。
“小煦,”郭舒乐从外面回来,手提着热腾腾的小笼包,宿舍里顿时被香味占满,“快尝尝,我排队一小时买的呢,网红包子铺。”
宿舍里只有林煦,他正在电脑前写东西,摁下保存键,舔了舔嘴唇,“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其实这家店他之前杨小凌去吃过了,也是排了很久的队,味道其实不怎么样,只是被网上传得很火。
林煦没有提自己吃过,洗了个手,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结果忘了是灌汤包,烫了个正着,只能狼狈地吐在手心里。
郭舒乐捧腹大笑,“你小心点啊,没人跟你抢。”
林煦郁闷,口腔里火辣辣的,“你怎么不提醒我。”
“谁知道你直接往嘴里扔啊,我觉得这味道一般,也没多少好吃。”郭舒乐靠着桌沿而坐,扫了一眼林煦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顺口问,“写什么呢?你的小说还没完结?”
“唔,早完了。”林煦小口小口地吸包子里的汁水,“现在写的是新的,已经写完了,最近在修一些细节。”
郭舒乐感慨:“哎呀,以后你成为了知名作者的话,苟富贵勿相忘啊。”
林煦失笑:“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你不是也在写吗?”
“我……写着玩儿的。”郭舒乐扯了扯嘴角,“随便写了几篇,成绩当然没有你好了,打发时间而已。”
“我也是,只是当一个发泄心情的渠道,”林煦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收拾东西,“我得走了,下午有课,我还得去一趟广播室。”
郭舒乐眼中闪过深意,“你最近怎么每周都去广播室?里面有好看女孩儿?”
没有好看女孩儿,倒是有好看男孩儿。
林煦镇定道,“怎么可能,只是最近中午广播的曲子都不错,好像是音乐部的学长们自己唱的,我去拷贝一份,写小说的时候听。”
郭舒乐哦了一声,“那你去吧,你不带电脑?今天有课题,需要做PPT。”
林煦背着包,嘴里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不用,我今天不上罗老的课,是林主任的。”
郭舒乐正往床上爬,打算上去睡儿会,“那你还不去?他的课不允许迟到。”
“知道啦,”林煦穿好鞋,匆匆道:“对了,你帮我关一下电脑啊。”
“砰——”门被大力地关上,震动屋里的东西都颤了颤。
郭舒乐已经要上床了,听林少爷嘱咐,又只好下来走到林煦的桌前帮他关电脑。
林煦的电脑是待机十五分钟后自动上锁,现在只是黑屏着,郭舒乐动了动鼠标,电脑屏亮开,上面的文字映进郭舒乐的瞳孔。
那时候林煦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会成为自己一生噩梦的开始。
第52章 【恩怨】
“轰隆———”一阵震耳的惊雷响彻云霄,雷公在怒吼,震得大地和苍穹都为之一颤。
林煦受惊地缩了一下,江旸把他抱紧,拍着他的背安慰:“没事,打雷而已。”
林煦呼吸有些乱,讲述过去无疑是挖开自己的伤口,把里面的脓水和毒血袒露在江旸的面前。
他的心脏不适,蜷缩在江旸的怀里深深地呼吸着,紧紧贴着青年火热的躯体,渴求地吸取对方的体温。
江旸亲着林煦的发顶,低声问:“所以你当初休学是因为这个?”
林煦抿了抿唇,眼睫颤抖着,攒动喉结:“是。”
不是。
“我当初压力太大,又面临父母去世……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
是因为那时候自杀未遂,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学业。
那时候抗拒和别人接触、害怕和人相处,只想缩在壳里,躲避外界的一切。
“而且我不想面对郭舒乐。”
是无法面对。
“会让我想起……他对我做的事。”
会失控,会有想拿刀杀人的冲动。
“父母的离世、郭舒乐的背叛、杨小凌的不理解……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了,我处理不过来。”
他能外界对他谩骂的声音,每时每刻、日夜不停地在耳边响着,“抄袭者去死”、“同性恋博眼球”的字眼充斥脑海。
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理解他,谩骂他的微博帖子转发上万,他成了文圈的耻辱、辜负了曾经读者的喜欢,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所有的社交软件沦陷,他承受不住。
江旸静静地听着,感受到林煦的发抖,低头亲着他冰凉的脸。
他们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却还是捂不热林煦宛如冰块的身体。
江旸的亲吻一下下落在林煦的脸颊、鼻尖、眼睑,不厌其烦地其烦地亲吻,珍视的感觉通过亲密的接吻传递过去。
“没事了,都过去了。”江旸轻声哄道,“都过去了,后面都会好起来的。”
林煦嗯了一声,鼻音很重,眼睫湿润着。
“那后来为什么又重新拿起笔开始写作?”江旸亲着林煦的眼睛,湿湿的、咸咸的,还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我需要渠道发泄。”林煦哑声说,“我找了很多种方式,但是没用。最后发现,只有文字才能表达我的内心,我沉浸在故事里的时候才会得到短暂的轻松。”
所以哪怕人言在林煦的灵魂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写作。
他尝试过永堕落黑暗,但是杨小凌阴差阳错地撞破阻止了他,真正让林煦动容的是杨小凌曾经说的话———
【“煦煦,我求求你了,哪怕你不为了我。想想你喜欢的人,你不是喜欢他吗?让他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好不好?你不是喜欢他的声音吗?我带来了你的mp3,你听……这些都是你说你在校园广播里录下来的音频。你说你喜欢他的声音、笑容吗?你不要万念俱灰,求求你……试着活着,你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把他当做活下去的理由好不好?求求你了……煦煦别死……勇敢一点……”】
当时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目光麻木空洞,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黯淡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杨小凌在旁边哭诉都没有反应。
直到病房里出现了江旸的声音。
从江旸进大学加入校园广播开始,林煦就没有错过他任何一次午间朗诵。
少年阳光、开怀的音色出现在林煦的耳边,悠扬婉转地朗诵着散文或者诗句。
他刚开始不太会控制呼吸,开口间会带出浅浅的呼吸声,若是在朗诵时必然会不完美,但是此刻却有一种真实感,仿佛就在耳边交谈,仿佛江旸真的在这里说话。
杨小凌的双眼哭得通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举着录音一遍遍地放着。
过了许久,林煦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眼角滑下一行泪水,快速地隐于鬓间,在枕头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泪痕。
林煦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江旸,深情地描绘着青年俊朗帅气的轮廓,指尖拂过他的眉眼和山根。
江旸顺从他的动作,闭上眼。
林煦的手指慢慢下滑,落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摩挲,小声地呢喃,“江旸,有时候我真的害怕。”
“嗯?”江旸张嘴含住林煦的手指,舌尖在他的指腹滚过。
“我害怕你是假的,”林煦苦涩道,“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拥有了你。”
拥有了妄想和幻想,林煦空虚的身体被江旸填满,每一次唇舌相贴、肢体交缠都是一场缄默的高/潮。
江旸对林煦来说不只是单恋的对象,更是养分,是他能求生的动力。
林煦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或许只是一种变态的依赖,他甚至不敢把真相全部告诉,他怕自己这种病态的眷赖会吓到江旸。
病情、自杀、录音是不能告诉江旸的秘密。
薄纱遮住血肉模糊的伤疤,他要在江旸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
江旸轻笑一声,再一次吻住林煦的嘴唇,缱绻厮磨,水声濡濡。
“嗯……唔……”林煦顺从地扬起头,细长得脖颈脆弱优美,匆忙吞咽津/液是喉结上下滚动,引人凌虐。
江旸的手在林煦精瘦的腰上游走,软软的腰窝让他爱不释手,手臂下移,勾住林煦的大腿,让他盘着自己的腰,二人以侧躺的姿势贴得更加紧密。
林煦勾着江旸的脖子,手指插进青年的发丝,情动地摩挲着头皮。
江旸握住林煦的手,细细地捏着掌心,感受着手心里小小的疤痕,旖旎地揉着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