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和蔼地笑着，头发已经花白了，他往后走着，推了推摇摇欲坠的眼镜。
　　“有没有到现在还不明确目标的，或者是成绩太好，犹豫去哪一所大学的？”
　　教授狭长的眼睛流动着，瞥见了后方睡得正香甜的谌维。
　　“就后面那个，睡觉的同学……”
　　苏时康赶忙合上英语书，踹了谌维一脚。
　　“操！”
　　他起床气很大，一看是苏时康在踹他，不知道这傻逼在发什么疯，因此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做什么？”
　　苏时康不和这二逼计较，淡定从容地将英语书翻到单词那一页，完美的下颚往前扬了扬，“站起来，叫你呢。”
　　谌维往前看。
　　果然，教授和前台的同学都齐刷刷地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他们俩坐在一起，有看谌维的，有看穿着奇特的苏时康的。
　　苏时康抬头，觉得自己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同学，请你回答一下，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未来会做什么职业，你目前的成绩能考取什么大学？”
　　“……”谌维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脑子还是糊的，唯一意识就是这是什么傻逼问题？
　　“理想……”他揉了揉凌乱蓬松的头发，“当然是成为有作为的人。”
　　“比如呢？”
　　“比如考取一个双一流大学深造自己。”
　　“所以你的理想院校是……”
　　“……”
　　这还要说吗？
　　“当然是上清北。”
　　“……”
　　教授拿着话筒干笑两声，他原以为趴在后方睡觉的一定是学习不积极的同学，没想到一开口就是清北，还真是嚣张。
　　当然在二中这个人才集聚的地方，一年出几个清北状元是很普遍的事，但在场就算有那种能力的学生，也会碍于太过高调而调低的自己考取大学的档次，因此开讲来敢说上清北的谌维是第一人。
　　“呵呵，看来我们这位同学对自己的目标很明确啊……”
　　教授走到最后一排，站在谌维的身边，“那你有想好未来从事那一职业了吗？”
　　“……”谌维顿了片刻，他这时思想已经渐渐回笼了，刚才的那些话是他脑子不清晰直说的，可是现在清醒了这问题却答不上来。
　　理想？职业？
　　他只想过考取中国最好的大学，却没想过入学后选择什么专业，从事什么工作。
　　或者是学个经济，回家继承他老子打拼出来的公司和财产？
　　“没想过。”他最终压低了声线，“反正不会让我自己饿死，也不会……也不会让我的家人和以后的伴侣饿死。”
　　“看来这位同学志在于眼前。”
　　教授请谌维坐下。
　　谌维看着教授前去的背影，一边坐下一边嘀咕：“他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苏时康道：“我觉得你的回答也奇怪。”
　　“怎么奇怪了？”
　　“……”苏时康继续背单词，不理他。
　　“不过你近来用功了不少，你有没有想过考取哪一所大学？”
　　“……”
　　“衡东挺想让你一起去北京的，我也会去，你可以考虑……”
　　“闭嘴……”苏时康无力地打断他，“我可能去当兵。”
　　“啊？”
　　“嗯。”苏时康开始拿笔描摹着窗外的风景，画出半缺的月亮，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可是我放不下我奶奶，我要是走了也没人照顾她，诗和远方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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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志在于远方
　　谌维和苏时康回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格外安静，这要是在平常，芮强大嗓门说话声隔着一条长廊都能听得见。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巧巧地推开门。
　　只见苏时康的床下边坐着一位身形修长板正的中年人，男人身子挺得笔直，即便两鬓斑白，长相依旧英俊出挑，眉眼和苏时康还有几分相似。
　　桌子上放着一个皮质公文包，男人天生就带有一种压迫感，他周正严肃，公务员的气息压制着同宿舍的同学，就连芮强也坐在对面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事。
　　芮强见两人进来了，眼神示意：这是谁的家长啊？老子大气都不敢出！
　　谌维也是一脸懵逼，他看着苏时康走到男人身边，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
　　苏文军的语气还算沉稳，他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的公文包，父子二人身高差不了太多，都是那种高瘦型。
　　见苏文军站起来了，苏时康又转过去坐到他的凳子上，“我挺好的，你回去吧。”
　　“我跟你们老师请假了。”
　　苏时康抬头表情微变：“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带你出去吃个饭，散个心。”
　　“……”
　　见他不动，苏文军只好叹气，默默地拿起苏时康挂在床边的棉袄，给他披上。
　　“走吧。”
　　苏时康不想跟他耗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换了鞋。
　　谌维见此，也跟过去，他没问苏时康，而是直接就问苏文军，“那个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让苏时康回来。
　　苏文军笑笑，礼貌道：“明晚晚自习。”
　　“？”
　　吃个饭而已，谌维觉得没必要，他又走到苏时康面前，看着他换好鞋穿好衣服，戴上口罩。
　　苏时康整理完了，看着他：“放心。”
　　谌维还想再说什么，苏时康已经被苏文军带出去了。
　　外面风大，苏时康一出去就打了个哆嗦。这个点是不需要吃饭的，他猜到苏文军要带他去一家星级酒店。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吃完晚饭我再送你回学校。”
　　苏文军丢下这句话，就回到隔壁房间去了。
　　他晾了他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六点多才敲门叫他出来吃饭，其余时间都是酒店服务员打发。
　　苏时康觉得好笑，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第二天放学时候找他？
　　他跟着苏文军去了一家法国餐厅。
　　他还真是喜欢法国菜，不管是应酬还是其他，每次都要订这家老式的法国餐厅。
　　苏时康看着这一桌他叫不出名的法国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昨晚他洗完澡后躺在沙发上就这么睡了一夜，现在觉得嗓子很疼。
　　“怎么不吃？不喜欢吗？”
　　“我不饿。”
　　苏文军放下刀叉：“不喜欢的话我们去吃其它的，大排档也可以。”
　　“不用。”苏时康转头看着窗外，“您吃吧！”
　　苏文军叫服务员出去买了一碗粥。
　　皮蛋瘦肉粥，很香，粥上面洒了葱花和姜丝。
　　苏时康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现在嗓子难受，吃一些温热的也是好的，于是他拿起勺子开始吃粥。
　　“决定好以后去哪儿了吗？”
　　“……什么？”
　　“我是说你大学。”苏文军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大有跟他好好谈一顿的架势，“高二很快就过去了，到了高三就要备考了，你总得有个目标。”
　　苏时康放下勺子：“没有目标。”
　　“……”
　　“我志在于远方，可我现在走的了吗？”
　　“时康……”
　　苏时康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不想吃了，于是他伸手，将刚吃没几口的粥往中间推了推。
　　“谁不爱自由呢？谁不想去更远的地方，我有目标啊，有心仪的大学啊，可是有什么用呢？我走的掉吗？我舍得走吗？”
　　“……”
　　“爸，您该知道吧，奶奶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了，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只要为了不离开她，梦想算得了什么啊……”
　　“你没必要为了你奶奶放弃自己！”
　　“我是没必要，在你眼里我是没必要。”苏时康的嗓音都是沙哑的，颤抖的，“你一年不回来几次，连求你看一眼她都奢侈，你怎么会管她呢？你只会觉得她是你路上的绊脚石……”
　　苏时康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奶奶离开他他会变得怎么样。
　　苏文军这时也没心思吃饭了，他们父子俩老是这样，每次一谈心就闹不愉快，根本没有任何话题可谈。
　　他儿子每次说话都让他寒心。
　　“你现在这个年纪好好读书，想那么长远做什么？你奶奶现在身子也好好的，你放心干吧。”
　　苏文军最后软下声来：“至于你奶奶，你不在的时候我会请人过来照顾她，不会让她有什么事。”
　　“……你做这些，是怕我没什么文化，丢了你县长的脸吗？”
　　“你……”苏文军气了，他都这么说了苏时康还不给他台阶下，当真是逆子。
　　他蜷缩着手指，在桌上敲击两下，忍住想要打苏时康的念头。
　　他这一动作被苏时康看出来了，于是他盯着他，讽刺地笑了笑：“爸，您现在一定很想揍我吧？”
　　“……”
　　“其实我也是，因为你比我还混蛋，要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子，我早就揍你了。”
　　啪——
　　“够了！”
　　金属餐具被苏文军怒拍在桌上，他向来脾气很暴躁，当然忍不了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猖狂，要不是今天在外面，这一巴掌多半是送给苏时康的。
　　“我不管你怎么样，反正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奶奶那边我会去说。”
　　这顿饭也是吃不下去了，苏文军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用卡结了帐，而后披起大衣又从包里拿出几百元现金放到他面前。
　　“天气太冷了，你晓风阿姨还在家等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苏时康一个人在那里干坐着。
　　苏时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就这么冷淡地看着桌子上的红色票子，而后坐了将近有二十多分钟，才慢慢地将票子拿起来塞进口袋里。
　　他想在路上买一盒烟，但还是忍住了。
　　奶奶这个月的药钱又没了，这钱刚好可以顶上。
　　苏时康回校的时候，正好赶上晚自习。


第一节 课还好，直到下课，他才感觉胃饿的生疼，芮强这不要脸的每节课都要去小卖部，他问他有没有饼干，芮强递给他一包棒棒鸡，“我只有辣条你吃不吃啊？”
　　“……”
　　算了。
　　芮强又道：“我正好还去小卖部，你吃啥我给你带！”
　　他这一晚上已经跑了三次小卖部了。
　　苏时康没问那么多，直接道：“面包或者饼干，再加一瓶矿泉水，谢了。”
　　芮强去的很快，回来时没有给他买饼干之类的东西，而是带了一桶泡面。
　　“小卖部都在收拾东西关门了，没找着饼干，所以我直接给你买了泡面，水也买了。”
　　“……”苏时康捂着胃坐起来，这让他怎么吃？
　　谌维这时候去办公室回来了，看见苏时康桌上放着一桶泡面和矿泉水。
　　“怎么吃泡面了？”
　　苏时康随口回了一句：“穷了。”
　　谌维坐下来，十分好笑地看着他，“这么惨？你爸没带你吃大餐吗？”
　　“劝你别问。”他说话有气无力，但依然有想要揍谌维的意思。
　　谌维也只是逗他，其实他也觉得离谱，苏文军都带苏时康出去了，为什么能没让人吃饭就回来了。
　　“你等着！”
　　外面打上课铃了，谌维却出去了。
　　等回来时，他手里已经拎了一袋东西，有两盒慕斯蛋糕和一杯热牛奶。
　　“给你，芒果味和草莓味，天这么冷就别喝矿泉水了。”
　　苏时康坐起来，表情挺意外的，“你哪儿买的？”
　　“食堂不是有个蛋糕店？”
　　“……”苏时康沉默一会儿，哑着嗓子说了声：“谢了。”
　　“你嗓子怎么了？”
　　苏时康咳了两声：“没事，应该是昨晚稍微着了凉……”
　　“……”谌维现在有点怀疑，苏时康是和他爸出去干嘛的，怎么回来饭没吃人还受凉了。
　　“那你多喝热水。”
　　第二天苏时康就发烧了，他实在体质太过寒性，稍微受点凉就不行。
　　他请了一天假，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谌维和芮强他们在操场打球。
　　接近放学的点，操场人很多，也有很多外校的人进来散心。
　　谌维这段日子有勤加苦练过，体质力量是一天一天地见长，再加上他个子高，投篮也很牛，因此在他投了一个外线球后，篮球就跟上了风火轮一样滚了好远。
　　“谌狗，去捡球。”
　　谌维回头看了一眼，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整个额头都是汗。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捡球。
　　“哎秋哥，这次你的过应该消除了吧？要不借此机会把苏时康这个小杂种引到校外，咱们一群人围攻他？”
　　谌维隔着一个足球门，听见他们说着。
　　“围攻？”袁秋笑了，“你以为苏时康这么笨啊？能说被你引出来就引出来？”
　　袁秋今天是来给消除处分单盖章的，盖完章后就顺道来二中操场散散心。
　　“不过话说，哥你为啥要这么跟苏时康对着干啊？纯属看不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