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维一进来,就看到他的自行车链条被拆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螺丝钉。
“观众朋友们大家中午好,2017年8月15日上午九点整,苏文军正式担任县长一职,现带领县各级干|部参与这次的脱贫计划,已归纳出的交通建设方案有……”
苏时康手被油染的很黑,他眉峰凌厉,稳重地对付手里的自行车。
谌维听见苏文军的名字,脸上表情也是一滞,但他还是很直率地说:“这你爸啊?”
苏时康的手顿了顿:“啊……”
他说完拿着漆黑的爪子擦了擦鼻子,鼻子顿时被染了半边黑。
他没有瞒着谌维的意思,那次运动会谌维多少也知道了些。
“那个……”苏时康手托着链条,侧过头跟谌维说:“你去那个窗架子上把润滑油拿过来。”
谌维去了,将润滑油递给他。
“你能给我擦一点儿么?我手腾不开空。”
“……啊?”谌维拧开润滑油瓶盖,“怎么擦?”
“算了。”苏时康无奈,“你倒一点儿上来,我自己擦。”
“……哦。”
苏时康装好了链条,又给他冲了气,等全部搞好的时候,发现手破了一道口子。
“苏文军县长加快了南河县改造计划,为了尽快开通地铁三号线线路,现已规划了最省时有效的房屋拆迁方案,拟订地点有阳平街,护城河一带……”
“哎?”谌维站在电视机前,灌了一口矿泉水,“护城河地带?不是这一块儿吗?”
“……”
他看着电视机,发现苏时康没有回他。
“苏时康。”谌维回过头,“苏时康?”
“……卧槽!”
苏时康手上流着血,正愣愣地看着那道口子出神。
“你他妈在想什么呢?手破了……”
谌维在房间里打转:“创口贴呢?”
嘶——
谌维猛地转身,发现苏时康不知从什么地方撕下一块纱条,对着食指的口子缠绕上去。
“你消过毒了吗?这样就可以了?”
“不然呢?”
苏时康弯腰收地上的工具,谌维见此也开始动起来,帮着他一块儿收拾。
“你平时就这样吗?”
“一个小口子而已。”
“……”
工具房没有门,和苏时康的卧室只隔着一个门帘,苏时康掀起门帘出去的时候,谌维就站后面远远的看着。
看着他的背影。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从前他见苏时康都是野性的,张狂的,但那一次却突然觉得他后背落了一层孤凉。
当时谌维就在想,也许桀骜只是他的表面,苏时康的外壳太坚硬了,好像没有人能钻之见于天日。
修好了自行车,谌维坐在苏时康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没有空调,书架上堆了很多书,他坐在床上,苏时康穿了一件篮球运动背心,凑到电风扇面前调了档。
电扇咣当咣当的,但谌维脸上的汗却大颗大颗往下掉。
“刚刚你回来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喝了酒?”
苏时康一脸疑惑地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见你脸很红,身上好像有酒味儿。”
“酒味……”苏时康凑到自己胳膊上闻了闻,“这哪是酒味,我是去医院做艾灸了,那是艾草味!”
“……”谌维顿了顿:“还挺好闻的。”
“所以你今天过来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谌维这才想起有正事要做,走到书桌边拿出自己的数学草稿纸,在苏时康面前展开,“来请教数学题呢!”
“……你吃错药了吗?”
“没有啊……”谌维思肘片刻,觉得自己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其实我是过来请教笛卡尔心形函数图的。”
“……你是要拿那玩意儿告白?”
“不,不然呢?”
“……”
苏时康犹豫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大大的“ra(1-sinθ)”。
完了他又无奈放下笔,笑着揉了揉前额,感叹道:“想不到你能这么土。”
“这怎么土了……”谌维就不解了,“现在函数图像表白很火的好吧?!”
苏时康道:“这样吧,你别用这个表白了,不实际呀,这别说衡东了,就我们现在的学习程度能用那表白吗?”
“……”谌维想了想,确实,他们这才高一刚学完,脑子里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数学知识储备。
“你要实在想拿这个表白也行,再等个一两年……”
“不行!!!”
谌维急忙打断他:“我等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表白,你换一种表白题目。”
“?你为什么要用数学表白呢……”
“因为他新鲜!”
“卧槽我真是无语了,谌维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苏时康一边骂着,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式子。
[(n+52.8)×5–3.9343]÷0.5-10×n?其中n为任意数。
“你可以让他写一下这个式子。”
苏时康放下笔,认真道:“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些,衡东是很容易满足的,你只要足够对他好,就……”
“这些当然不够。”谌维打断他,语气也愈发真挚,“你可能不懂,我这一个人一旦认定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就要名正言顺,真心实意的得过来,该有的仪式感必须有,至于对他好,以后会有大把的时间……”
“……”苏时康看着他,不知道谢衡东是幸还是不幸。
“那随你吧。”
第二天苏时康正在写英语卷子,谌维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你是又在坑我吗?为什么谢衡东算了两次都没算对?”
—“那是他算错了,式子肯定没问题,你让他再算一遍。”
—“都算了两遍了。”
苏时康气了,拿起手机就是一个微笑甩过去,“就是算错了,你就不能让n值简单一点?换个1试试?”
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对面没回消息。
等苏时康刷完一套卷子,他才拿起手机一看——
【维维豆奶】:哥表白成功了,你兄弟从此以后我的人了,开学请你吃饭,哥们一定好好谢谢你……
—“不稀罕,谌少爷好好对他吧!”
“……”苏时康深吸了一口气,他扔下手机,靠在椅子上看着空洞的天花板,突然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占据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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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快乐呀,今天我们康崽依旧是个光棍呢,恭喜维维脱单!虽然你很快就那啥……
第18章 志在于眼前
告白成功之后,三人的关系就越来越铁了,高二有一次,英语老师在课堂上放了一部当下特红的外国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监狱里有一对三姐妹,有一次这几个狐朋狗友一块儿打球,就有一哥们儿指着他们仨。
“看!三姐妹!”
谌维当下就冲过去爆了他的头。
单独拎出来就足够博人眼球,更别说成天一起走,一起上下学,一起打球吃饭,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全校的焦点,老师眼中的铁三角,同学眼中的三姐妹。
谌维谢衡东谈恋爱的事班里没人知道,全寝室却瞒不住。
既然全寝室知道了,那谌维肯定是要请吃饭的。
谌维在周末定了一家外国餐厅,很高大上,一个寝室六个人,来了五个人,另一个跟他们很少往来。二楼区域不是很大,谌维甚至包了整个二楼。
高楼的灯光设计是暖黄的,曲子悠扬,很缠绵悱恻的味道。
谌维定了三个花心芝士披萨,五分厚切牛排,再加上三叠凤尾虾,两份牛肉焗饭……刚下来的时候,一个个油滋啦滋啦的,服务员亲切地提醒他们别烫到手。
店里有的几乎都来了一遍,食物一个餐桌都放不下。
谢衡东当时就感叹道:“你太浪费了。”
他这时跟谌维说话没再保持一份该有的距离,这句话说出口反倒有一种责怪的意味。
苏时康坐在对面,看到摆设齐整的刀叉勺,瞬间就没什么食欲,他根本就不喜欢用这些餐具。
芮强见这些两眼放光,觉得有个有钱同学真不错,不管怎么样都能捞得一些好处,他说了一声“谢谢哥们儿”之后就拿起刀叉开吃了。
“哎?你怎么不吃?”芮强咬了一口披萨一边问苏时康,“是不是你哥们儿被谌狗拐跑了,你这心里不舒坦呢?”
苏时康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我说真的,你还有我,大不了以后强哥罩着你。”
“滚蛋啊……”谌维在桌子底下踹了芮强一脚,“苏时康现在是我好哥们儿,以后当然是我罩着他。”
因为他热心帮他,谌维可是一直记着苏时康的好记到现在呢!
一边的林宇凡见苏时康还是不动,就问:“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对啊时康。”谢衡东坐在谌维旁边问他,“你要不喜欢这些就看看其它的,别跟谌维客气。”
谌维:“对啊,别跟我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苏时康拿起叉子,没好气道:“有筷子么?”
“还真没有。”谌维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出去买一个?”
“不用。”
苏时康说着,直接拿叉子插了一整块牛排,就这么低头咬着吃了。他嫌麻烦,切牛排一块一块切,斯斯文文,在他眼中看来有点奇怪。
谢衡东夹了一块凤尾虾给谌维,提醒苏时康:“你这样会烫到。”
“嗐!”
苏时康不听,心里想着你现在都有人了还来管我做什么。
一个初中就在一块的铁哥们,说谈恋爱就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另一个男的。别说苏时康前面那么有劲帮谌维,他俩真正在一起了他还真有点不舒服。
苏时康承认自己是占有欲太强,过几天就好了。
高二他们都忙了起来,尤其是谢衡东,他要考艺术,每天中午还要去钢琴室练琴,偶尔还要抽空去上声乐乐理视唱练耳,时间非常紧,学习任务也是一天一天的加重。
关键是她母亲二胎了,生了一个弟弟,十二月份还要办满月酒。
谢衡东提前请了几天假,满月酒在他现在的爸爸老家办,离彭城河有一天半的车程,她母亲将他带过去,其实并不是为了让他参加他弟弟的满月宴,而是想将他介绍给她现在男人的老家人。
谢衡东走的时候苏时康和谌维送他去车站,苏时康说:“回来一定将你弟弟给我们看看,肯定贼可爱!”
“那当然。”谢衡东应了两人,之后又深深地看了谌维一眼,“走了。”
“好。”谌维认真道:“最近5·3新出了一套模拟卷,你回来之前我给你买一份。”
“……”谢衡东脸色瞬间变了下去:“滚蛋!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一个书呆子啊?”
苏时康无奈耸肩:“跟我没关系啊!谌狗是个傻逼直男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衡东背起书包,无不气愤地掉头,“走了!”
——
这天晚上有一个心理座谈会,二中请了北京一双一流大学的教授,来给高三学生做考前心理教育。虽然是高二,尹华也让他们班学生跟过去听。
虽说是让他们过去听,但去不去还是自愿的,不去就留在教室上晚自习。谌维和苏时康不想在班里呆着,于是在开讲前两分钟勾着身子,坐到了后座的一个角落。
天气太冷了,谌维搓了搓手,苏时康更离谱,直接在校服外面披了一件绿色的军大衣。
他这次很自觉,拿了英语书过来看,谌维没想到他会不去晚自习,默不作声地过来陪他。
讲座无非就是那些枯燥无味的举例,实际考虑,书面知识和鼓励语,谌维听了一半儿就听不进去了,偷偷摸摸地拿起手机在底下和谢衡东聊天儿。
苏时康打开英语课本,背单词。
教授在台上铿锵有力地讲着,从人生理想讲到国际问题,场面越来越沸腾,谌维却玩累了,直接趴在桌子上闭起眼睛。
“下面我请一些同学站起来,讲述你的梦想,你想考取哪一所大学,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未来的职业会是……”
一些乐于表达的高三学生站起来了。
“老师,我想成为一名医生,想考取北京大学医学院……”
“老师我最想考取武汉大学,没什么其他原因,因为武大的樱花很好看,而我的成绩也正好够格儿……”
“老师我想去上海复旦……”
有几个特别的还会和老师多聊几句,轻而易举地拉长了交流时间。
谌维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苏时康背着单词越背越困,整个人也是昏昏欲睡。
书翻到了最后一面,全是空白的地方。
苏时康瞥见月影洒下来,照在谌维暴露在外的半边脸上。
他是对着苏时康睡的,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长睫毛的影子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很俊美。
也没由来的温柔。
苏时康叹了一口气,拿起带过来的素描笔,开始在那张纸上临摹。
眼睛、鼻梁、嘴唇,还有落的恰到好处的碎发……
他笔力很猛,生怕谌维一下子惊醒。
“同学们都对自己未来的职业很明确啊,我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同学们很争气,我来这所学校做考前教育的意义也就没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