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步伐急促的人马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赶往平城,翌日傍晚到达目的地。戍守的将领大开城门去迎,顾长封没有入城,反而带着两万人马在城外驻扎。稍微休憩整顿后,又带着五千人马去搜寻蛮夷骑兵的踪影。 当发现蛮夷骑兵的时候,众人远远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马在荒原上奔腾,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新兵们握紧手中的枪,已经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顾长封看着那在荒原上飞奔的蛮夷骑兵,眉峰紧蹙。 “不对,那么多匹马,还带着人,跑起来的声响却没有我们五千人马大。”他内力深厚,对声音比较敏感,这一万人马制造的响动让他深觉不妥。 这话一出,老将陈将军一愣。 对方看着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可也就气势看起来壮观而已,那奔跑产生的马蹄声一点也不轰动。 怎么回事? “我带一队人马过去看看,其余人马听候陈将军发号施令。”顾长封手持□□,准备率领一千骑兵过去查看虚实。 “世子不可!”陈将军大惊失色,“万一您陷入敌军包围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等自有解脱之法。”顾长封一马当先冲出去。 陈将军急忙召集新兵密切关注战况,待顾长封有难立马上去解救。 可顾长封带领千人杀过去,那些打头的蛮夷骑兵发现顾长封并没有直接攻击,反而神色慌张地逃跑了! 顾长封更加确定心中猜测,策马冲过去一枪把一个蛮夷骑兵挑落马下—— 陈将军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蛮夷骑兵,不,不是骑兵,而是一个穿着蛮夷骑兵的稻草人! 什么情况?陈将军顾不得想太多,指挥人马上去截杀蛮夷骑兵。 顾长封脸色铁青。蛮夷这一只骑兵,除了外围一圈是真人外,里头在马上坐着的全都是被固定住的穿着蛮夷骑兵衣裳的假人,而且这支队伍根本就没有一万人! 蛮夷人在马尾巴后面系了枝条,枝条长长的拖在地上,三千多匹老马跑起来的时候拖动尘土,看起来黄沙滚滚,气势汹汹。 没错,这只是一支由被淘汰的三千多匹老马组成的冒牌货军队! 他们被骗了! 顾长封心中惊惧,急忙调转马头,怒吼道:“回营!速速回营!”
他们中了敌人的圈套,敌人这是要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第94章 夜袭 大军出营迎敌, 剩下的士兵们也没闲着。有备无患,泰齐刚立马下令让人在谷阳关外布置陷阱, 挖壕沟、设置拒马桩、铺洒铁蒺藜等等。沈砚北也没闲着, 他虽然不会打正经的战, 但弄些给蛮夷骑兵添乱的小玩意还是可以的。 这年头还没人发明炸、药, 但鞭炮是有的,那日跟随军中负责采购的副官去遂阳城采买的时候,他在城中逛了遍,发现城内有许多制作鞭炮的作坊。原来附近有硝石矿和硫磺矿, 制作鞭炮的手艺人把矿石采集回来, 加工做成鞭炮。大齐许多郡州的鞭炮都是在这里生产的, 往往都是商贩过来大批量收购, 再运送到其他州县去赚取差价。所以鞭炮的价格比较贵,普通人家不太舍得买。 可在原产地鞭炮根本就不值几个钱,沈砚北也没买鞭炮, 而是雇人直接按照他给的尺寸去制作鞭炮。 沈砚北没制作过□□, 只知道□□是用硝酸钾硫磺炭粉等按比例混合而成, 可他没时间去研究, 而且这玩意太危险, 一个弄不好就会炸。安全起见,他只是让手艺人在制作威力最强的鞭炮的基础上加大了火药的剂量,顺便往里头加了点别的东西。 边境开战,今年商贩估计不会北上来收购鞭炮,制作鞭炮的手艺人刚开始还担心今年赚不了几个钱过年, 可沈砚北的出现让大伙松了一口气。 考虑到大战就在眼前,沈砚北大手一挥,把所有手艺人都雇来给他制作鞭炮,短短几天时间,就弄了一大批加大型的鞭炮出来。 看着这些加过料的鞭炮,沈砚北嘴角微微弯起。蛮夷骑兵真敢来,他就让他们尝尝这与众不同的滋味。 是夜,如往常一般,有士兵在军营外巡逻,对面的荒原静悄悄的,除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并无异响。 帅帐内,剩下的将领齐聚一堂,军师挥着羽扇,缓缓道:“大军出发才一日,走不了多远,如果此刻攻营尚来得及回援,是以今晚蛮夷骑兵不回来。” 有将领不解:“蛮夷哪来那么多人马?” “如今的乌拉托王乌索是个野心极大又十分疯狂的男人,对方有可能全军出动孤注一掷,也有可能我方斥候看到的是假象。”军师神情郑重,“无论哪种可能都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敌军真的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那他们就将计就计,让蛮夷人有来无回! 底下的将领还是不信,他们的斥候都是经验老道之人,不可能会看差的!但军令如山,众人还是按照泰齐刚吩咐的去做,继续派士兵轮流去前方布置陷阱。 一夜平静地过去,早上起来的时候沈砚北发现外面没有再下雪,可气温骤降得厉害,冷风如刀,冻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军营剩下的士兵正在校场集合进行操练,新兵营的士兵在练习□□的使用,左军的老兵则在练习长矛合击。这些□□要比普通长矛长上一截,是根据沈砚北的建议改善的。一个千人的长矛小队密集结阵,士兵握住长矛中下部,锋利的枪头朝上枪尾朝下,斜抵住地面,借此抵消掉骑兵恐怖的冲击力。行走时像一个全身利刺全开的刺猬一样,只要骑兵敢冲击,直接能把对方扎个透心凉。 想想那个场面,沈砚北都替对方捏一把汗。枪兵部队能克制骑兵,可惜他媳妇带的是新兵,新兵配合比不上老兵,就是组队发挥的作用也不如老兵大。 思及此,沈砚北抬头看了下阴沉沉的天,心里有些担忧。 他媳妇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沈砚北回头,笑了下:“大将军。” 甲胄在身,一副随时能出击的妥当模样的泰齐刚在他身旁站定,沉声道:“多亏沈大人出谋划策,若此战能胜,本将军定将你之功劳上报皇上,为你讨赏。” 沈砚北忙道:“大将军言重了,在下无甚功劳,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沈大人不慕名利,实乃君子。可沈大人之贡献可传千秋万代,当为楷模以示天下,皇上定会重赏。”泰齐刚话锋一转,“如沈大人舍得这些虚名,何不以此来换取一道赐婚的圣旨?” 沈砚北一愣,泰齐刚直直盯着他,那布满风霜的脸庞神色严肃:“沈大人以为如何?” 沈砚北知道泰齐刚是顾长封父亲的心腹大将,但没想到泰齐刚会如此关心顾长封的人生大事,居然在这种时候试探他。 不过…… 泰齐刚这提议挺好的!反正现在整个军营都知道他暗恋顾长封,为了顾长封不惜放弃雍京城的繁华舒适而跑到这苦寒的边境来,等战事了,他回京述职,向赵御讨要赐婚圣旨也就顺理成章。 “谢大将军提点!”沈砚北笑眯眯地道。 见他脸上满是欢喜,无丝毫勉强,泰齐刚一直担忧的心稍稍放下,继续问道:“世子日后定是会继承镇国公之位的,不知沈大人有何打算?” 泰齐刚算是正经的长辈,沈砚北没敢胡诌,正色道:“他若想继续住在镇国公府便住镇国公府,如若不想,就搬出去。”他媳妇住哪他住哪,反正他脸皮够厚,也不在乎别人说他吃软饭。 泰齐刚又问:“世子眉心孕痣黯淡,于生育一道上恐有艰难……” 沈砚北想也不想就回道:“能生就生,不能生的话看情况吧。他要是喜欢就过继一个,要是不喜欢,就让他徒弟给我们养老送终。”还没穿过来之前,作为一个弯的,他都不敢奢望能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更别说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回事。现在他有了媳妇,至于孩子就看老天赏脸吧,他也不强求。毕竟他一直把顾长封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泰齐刚很满意他的答复,缓和了脸色道:“此去平城需两日,世子傍晚时分就可到达平城。若是世子发现不妥定会即刻回援,如若我等不能拿下来袭的蛮夷人,只要撑过这两日就好。” “是以沈大人不必忧心。” 这……?沈砚北摸摸鼻子,也不多做解释,笑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待泰齐刚走后,沈砚北转身去铁匠那里把铁匠按照他给的尺寸打的袖珍箭头取回来。他制作了一把升级版的袖珍□□,弩身小了一半,携带方便,更适合他这种力气不大的普通人。 去靶场试了下,效果还不错。沈砚北揣着□□跃跃欲试,可直到暮色四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没人敢松懈,所有将士都是穿着甲胄躺下。 半夜寒风凛凛,荒原的另一头上悄悄出现了一些黑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如潮水般狂涌而至,像一张巨大的网朝谷阳关扑过去…… “报!谷阳关东面五十里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上万!”回禀的斥候亦是心惊肉跳。对方那么一支庞然大军杀过来,可发出的声音极小,要不是他们一直紧盯着都发现不了! 谁会想到这些蛮夷骑兵居然见鬼地学聪明了都在马蹄上裹了布! 之前还不相信蛮夷会夜袭的将领闻言瞪大眼,而泰齐刚和军师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果然如此之色。 这些惯会在深更半夜找事的蛮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此时进攻,也幸好他们死性不改,否则在大白日发动攻击,自方布置的许多陷阱的威力都大打折扣。 “报!谷阳关北面五十里外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两万!” “报!谷阳关南面六十里外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两万!” 陆续又有斥候飞马回禀,五万蛮夷骑兵汹涌而至! 擂鼓声隆隆,早有准备的士兵迅速在校场集合。 “众将士听令!”泰齐刚站在高台上,神情严厉地看着下面列队整齐的士兵,额头上的疤痕颤动,“随我出战敌军,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山呼声起,所有士兵都动起来,泰齐刚一马当先带队出击。 “啊——”忽然一声惨叫响起,一个骑在战马上冲刺的蛮夷骑兵连人带马栽了下去。紧接着相似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无数蛮夷骑兵像倒栽葱一样扑进地里。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刹马,也跟着跌下去。 前面出现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下是尖利的竹刺,栽下去的蛮夷骑兵被扎成串。 突然发生的意外打乱了进攻的步伐,只一道壕沟就葬送不少骑兵性命。可这不止一道壕沟,整个谷阳关外壕沟遍布,他们趁着夜色急行军,一个不留神就落入陷阱之中,生生折了几千人马。 桑布干达得到消息脸色骤变,立马汇报给乌索。 男人眼神极度阴郁。为何会出现陷阱?是大齐人之前的准备,还是看破了他的计谋? 不,不可能看破他的计谋,大齐的确是派出了绝大部分兵力,如今留在关内的人马不到三万! 机不可失!男人皮鞭一甩,怒喝:“继续进攻!” “是!”桑布干达领命而去。 可骑兵继续推进,路上遇到的陷阱就越多。听到部下来禀骑兵出现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桑布干达冷汗都留下来了。 “大汗,大齐人定是知晓了我们策略才在路上设置了如此多的陷阱!属下认为当立马停止进攻!” 男人一鞭子狠狠抽过去,把谏言的将领吓了一跳。 “你实在怀疑本汗的领导?”男人脸色铁青,狭长的灰色眸子冰冷地看着将领。 “属下不敢,只是……”将领对着他那噬人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连忙打住。 “乌桑格天神庇佑的铁骑所向披靡,区区壕沟就吓破了你们的胆?”男人嗤笑一声,把皮鞭卷在手上,“是个汉子的就跟本大汗一起去把无能愚蠢的大齐人踩在脚下!” “大汗不可!”桑布干达跳起来阻止男人亲征。草原好不容易才勉强汇合在一块,如果男人出现个三长两短,这暂时合盟的局面定会分裂。 “滚开!”男人一脚踢开桑布干达,径直走出王帐。 大风呼呼,军旗猎猎,密集的战鼓咚咚作响,震得人耳膜发痛。眼前马头攒动,连黑夜仿佛都快被这奔腾的骏马掀翻。 男人在亲卫的环绕下,策马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