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沈砚北撑开了眼,心疼地亲亲他的脸颊,而后起身去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 自此以后他不敢不吃饱饭。 美味佳肴在前,沈砚北又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就是他不太饿也硬是把他的胃口惯开来。他的伤能那么快有起色,多亏沈砚北这段时日好吃好喝地给他补身子。 顾长封沉静的黑眸多了丝动容,心里亦有些愧疚。抬手给沈砚北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我的内力现在运行通畅,每日调息个把时辰伤势会很快恢复,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再这么辛苦地照顾我。 沈砚北眼睛一亮:“真的?” 顾长封点头:“日后家里的活我可以干,你安心读书就好。” 沈砚北一下子就明白他的心思,正色道:“读书并不妨碍做家务,我做我擅长的你做你擅长的,咱俩分工合作就很好。”世俗大多都是妻子照顾丈夫,但他媳妇是个大男人,他也是个大男人,没必要规定谁一定要照顾谁。 顾长封闷闷地道:“你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沾满油烟呢?读书人就算不是满身书卷气,也应该是衣裳整洁,馨香满袖,而不是挽起袖子满头大汗地给他做饭。 “读书人怎么了?”沈砚北不以为然,“我就喜欢给我喜欢的人做饭。” 饶是已经听过沈砚北这般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喜欢,可每听到一次,顾长封还是忍不住心尖发颤。 沈砚北抬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笑容露骨:“我不把我家夫郎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好下嘴呢?” 顾长封的脸“轰”地一下子烧了起来。彼此都是气血方刚的青年,新婚燕尔,又躺在一张床上,很容易擦枪走火。可碍于沈砚北身子虚,他不敢让他乱来,偶尔激动的时候也就亲亲摸摸,连手都没用过…… 看媳妇都吓傻了,沈砚北连忙警告自己。要含蓄!要克制!可新床都铺好了,真的不要上去滚一滚? 心中蠢蠢欲动的沈砚北最后没能如愿以偿,村长沈德忠带着三个汉子来找他谈事。 “沈晏啊,你让我找人帮你种地,就这三人,你看如何?” “沈秀才,俺叫徐大勇,吴家村村人。”为首的中年汉子拘束地笑了笑。汉子一张四方脸细纹密布,被风吹日晒过的皮肤黝黑粗糙,由于长年劳作,一双手满是厚厚的茧子。 他身后跟着的是名字分别叫做徐志和徐达的两个健壮年轻人,年轻人和中年汉子五官上有些相似,都是中年汉子的儿子。 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庄稼把式,沈砚北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家的地还没翻,得先除草翻地才能播种……” “没问题。” 沈砚北想了想,补充道:“我家好几年没种地了,家里没那么多工具,你们得带工具过来。” “无妨,我们有工具。” 想来村长已经和他们说清楚酬劳,沈砚北就不再絮言,直接问:“若无其他问题,你们明日下地如何?” “可。” 既然双方都没问题,沈砚北便回房取了笔墨纸砚,当着几人的面拟了个合同,让村长念给徐大勇三人听。合同通俗易懂,明明白白地写了谁谁雇佣谁谁种地,工钱几何等等。 徐大勇喜出望外。这种帮人种地的活,一般都是口头约定,没有谁会像沈砚北这般严瑾还写了雇佣文书的。 这下白纸黑字,又各自按了手印,地种完后根本就不用担心对方挑剔他们活干得不好而克扣工钱! “明日就有劳徐大叔和两位兄弟了。”沈砚北客气地笑道,把一式两份的合同给一份徐大勇。 徐大勇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之前村长找到他们,说是给沈秀才家种地的时候,他是有些犹豫的。沈家村秀才的大名他听说过,一个高傲自负的读书人,听说不太好相处。可村长给他说了酬劳后,他决定先过来看看。如果对方实在无礼,他们再接别的活就是。可眼下这一接触,这沈秀才和传言所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虽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可目光平和,说话有理有据让人易信服,做事严谨,俨然一派君子风范! 真真是传言不可尽信啊! 把人送出门后,没死心的沈砚北回来搂着顾长封,叹道:“媳妇啊,要开始春耕了,往后这段日子都没得空闲了,趁着眼下还闲着,咱们先去床上好好躺一会!”说完,把手脚僵硬的顾长封推进布置好的房间。 心里紧张的顾长封刚进门就愣了下。 宽敞整洁的房间内一溜的新家具,简单大气的床、榻、柜子,上头红棕色的漆看着沉稳大气又带着一丝喜庆…… 沈砚北在他耳边轻笑:“之前没来得及准备新房,这权当是我们俩的新房了,嗯,是少了许多东西,不过等日后有条件了……”这里的人比较注重仪式感,就是贫苦人家娶亲也会摆上一两桌酒席,这不仅仅是告知众人其成家了,还是给另一半脸面——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日后要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 他匆匆忙忙穿过来就有了媳妇,可原主没拿媳妇当人看,成亲啥也没有。原主这般作践自己媳妇,村里人就更加不会把他媳妇当一回事。 他媳妇这么一个性感又可口的猛男怎么可以被人当做笑话呢? 沈砚北脸上的笑意收敛,认真道:“我会宴请八方宾客,铺十里红妆,重新和你拜堂成亲。” 顾长封眼睛微微睁大,只觉得心头又甜又涩。他到底是一个双儿,能嫁给沈砚北他觉得已经是他这生最大的运气。可人心易贪婪,他满足现状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想和沈砚北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当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会说那谁谁谁的夫郎,而不是那个长得像汉子一样的丑双儿。 这其中就差了明媒正娶,差了拜堂成亲的步骤…… 他这想法挺可笑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害怕。 “好了,媳妇,别愣着了,来试试这床好不好使!”沈砚北把人一推,笑眯眯地扑上去。 被猝不及防扑倒的顾长封没有像以往般僵硬着身体,反而主动伸手搂住沈砚北,而后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沈砚北有些懵,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夫君……” 耳边响起男人暗哑的低唤,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如斧刻雕琢般立体的五官。尤其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灼人的热度深深凝视着自己。 “长……长封……”沈砚北咽了咽口水,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要死了要死了!媳妇他要对我做什么? 就在沈砚北的心撒丫子疯狂叫嚣的时候,顾长封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沈砚北:“……” “……我……我不会。”顾长封面红耳赤,垂着眼闷声道。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不晓得要怎么取悦对方。主动亲吻对方已是含蓄内敛的他所能做出的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行为了。 沈砚北心一软,笑着咬上他的唇:“没事,我教你。” “这种事多做两次就好……” “嗯……” “张嘴。” “……” “真乖……”第24章 名字 天气晴好,徐大叔三人一大早就下地去锄草翻地,都是老实憨厚的农家人,不用监工,沈砚北去瞧了眼后就回家了。 周煜按时来报到,顾长封一边盯着他练基本功一边看沈砚北忙活。 “这是做什么?” “挑种子。”沈砚北说着从摊开的种子里挑出颗粒大个头饱满的玉米放在一旁的簸箕里。家里八亩水田都种上水稻,出产足够他们两个大男人吃的。那六亩旱地他打算种玉米、豆子、番薯、花生这些不用花费太多心力打理但又好吃的农作物。至于青菜,农家人的院子地方够大,养鸡养猪种菜都不是问题。原主父母在的时候,后院就有菜地,前两日他媳妇帮着除草松土把地理出来,他洒了些种子种了些蔬果。 顾长封听罢,也蹲下身帮着挑种子。 周煜看着安安静静地挑种子的两人,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来沈砚北家后,他发现沈砚北和自己记忆中的沈秀才判若两人外,更多的是觉得这人无论待人接物还是理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不是那种读书人恃才傲物的处理方式,而是处处以理为先。 他起先还没有那么大感触,可谁让他师父是个不善言辞的,每每都被沈秀才欺负。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沈秀才是爱欺负人但也很懂得痛惜人。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斯文俊秀的沈秀才会看上他师傅这般独特的双儿。村里村外,他也没见过有哪一家汉子和自己媳妇是像他们一样玩玩闹闹却又黏黏腻腻的。 不过这要是两人间的情趣倒也能理解…… “够了。”沈砚北筛了筛簸箕,把里面的玉米种子倒进一个装着水的罐子里头。 “泡水?”顾长封有些好奇。他没种过地,只当直接把种子埋进土里头就行了。 “不是,这是勾了水的童子尿。”沈砚北微微笑道。 闻言,正在扎马步的周煜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童子尿?”顾长封皱眉,“有什么用呢?” “种子在播种前浸泡,让种子吸足水分,可加快出芽速度,提高种子发芽的数量,保证种子发芽又快又齐整。这就是催芽了。”沈砚北解释道,“而浸泡尿液,能让玉米种子的幼苗健壮,进而增加产量。”这边的土地还是挺肥沃的,可亩产并不高,他想了下,除了肥料的问题,或许还有种子质量的问题。没有现代化的肥料来追肥,他只能使用土方法来增加植株的竞争力。
而且他也不打算用普通的方法来种植玉米。 这一席话听得周煜瞪大了眼,这沈秀才不是一个读书人吗?怎么突然这么精通农事了? 顾长封没在继续追问,因为他只需要看沈砚北如何做就行。 翌日春光暖融,田间地头到处是村民春耕备耕的忙碌身影。村民们播种的播种,插秧的插秧,一片热火朝天。 沈家的旱地里,徐大勇握着锄头满心疑惑。 “这种玉米,垄与垄之间不用这么宽吧?” “仅是种玉米的确不用这么宽,可我打算套种黄豆。”沈砚北给徐大勇比划了下种植模式,“三行玉米间种植三行黄豆。玉米与玉米之间间隔两尺左右,玉米与黄豆之间间隔一尺,黄豆与黄豆间……” 这种这种方式闻所未闻,徐大勇很怀疑这样种植会不会有问题,可主家沈砚北这样要求,他只能照办。 村里人听说沈砚北要这样种玉米都觉得沈砚北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乱来一气,村长沈德忠为此上门找他谈了谈。 “沈晏啊,你这玉米和大豆套种可有什么名堂?”要是沈砚北还和之前那样不拿眼睛看人,沈德忠也怀疑沈砚北是胡来,可最近沈砚北办的事没有一处不妥当,他觉得这年轻人不是心血来潮。是以特意上门来打探打探。 沈砚北笑笑,给村长倒了杯补血健脾胃的枸杞红枣茶。 沈德忠一瞧,心想这秀才家的茶就是不一样。闻一闻,有种淡淡的香味,喝一口还甜滋滋的! “不瞒忠叔您,我这种植方法是从一本杂书上看的。”沈砚北巧妙地撤了个慌,打出读书人博览群书的名头,“这著书人走南闯北,记录许多奇闻趣事。我碰巧翻看到,所以就想着试试看。” “据书上所说,这样的种植方式与单纯种植玉米的种植模式相比,玉米不减产,黄豆却能增产百来斤。” 沈德忠有些心动。农家人一年的指望都在地里头,谁不盼着田里出产的粮食能增加?黄豆价格不贵,可若能白得百来斤那也是钱啊!而且黄豆能做豆花做豆腐! 沈砚北喝了一口茶,等待对方平复心情。 “咳咳,沈晏啊,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沈德忠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心动,可也就只是心动而已,在沈砚北的地还没收获之前,他可不敢乱来。 不以为然地笑笑,沈砚北把茶盏放下。